陸笙頭天晚上撒酒瘋,第二天起來全不記得了。她像往年一樣和南風一起吃餃子逛廟會,陸笙拉著南風的手,南風沒有拒絕。
天氣很冷,陸笙的心情卻像溫暖明媚的春天。
徐知遙打電話問陸笙在哪裡逛,陸笙隨口說了地點,哪知道半個小時之後,她看到徐知遙擠開人群走了過來,東張西望的,見到陸笙時,他咧嘴笑了。
陸笙有些奇怪,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呢。
徐知遙的視線往下掃,落在她和南風交握的手上,便不再移動。那眼神看著有點刻意的八卦。
「咳。」陸笙不自在地抽回了手。
南風垂著眼睛看她,她線條柔和的臉蛋似乎有些紅。
嗯,原來是害羞。不知怎麼的,他竟然有一種安心的感覺。
徐知遙走到近前,陸笙看到他手裡舉著一支大糖堆兒。
糖堆兒在別的地方叫糖葫蘆,在T市就叫糖堆兒。陸笙有點奇怪,「徐知遙你不是不愛吃這個嗎?」
「給你的。」
她更奇怪了,「廟會到處都是賣糖堆兒的,你至於拿根糖堆兒跑過來嗎。」
「你不知道啊,我聽說現在賣糖堆兒的特別喪心病狂,炒糖的時候在裡面加膠水,就為了讓糖好定型然後不會化。我拿的這個是我們樓下孫大爺那裡買的,他做了三十多年糖堆兒了,人特別好,你可以放心吃。」
陸笙有點感動,接過來嘗了一口。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的作用,她就覺得這個糖堆兒果然比別的好吃一些。
然後就三個人一起逛廟會了。陸笙雖然不喜歡別人打擾她和南風的二人世界,但是徐知遙大老遠地給她送糖堆兒,今兒還是大年初一呢,她也就不好意思有什麼怨言了。不過她還是有點奇怪,問徐知遙:「你怎麼來了?不給親戚拜年嗎?」
「別提了,」徐知遙輕輕翻了個白眼,「我爸瘋了。」
「啊?!」陸笙嚇了一跳。
「我不是要上北大了嗎,把我爸給高興的啊,嘴就沒合攏過。他帶著我給長輩們拜年去,也有人給他拜年。反正只要有人,他就把我拉出來給別人展覽一下,我都快成馬戲團的猴子了!」
陸笙捂嘴偷笑,邊笑邊道,「你知足吧,好多人羨慕你都來不及呢!」
南風聽著他們交談,沒有插話。他的視線落在陸笙的臉上,看著陸笙水潤的眼睛,他心想,這話裡的「許多人」也包括你嗎?
徐知遙出來就不想回去被展覽了,於是當了一整個下午的電燈泡而不自知,或者他就算「自知」了,也會選擇繼續當下去。
他還老逗陸笙,買兩個面具,一個孫悟空的一個豬八戒的,他是大師兄嘛,自然豬八戒就分給陸笙了。陸笙捧著個豬頭,哭笑不得,追著他要打,倆人圍著南風轉圈。
南風就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玩鬧。
他真是老了啊,總覺得和這倆熊孩子的青春洋溢不那麼相融。
南風心裡冒了一下這樣的念頭,頓時感覺不自在,立刻又否定了。他才二十六歲,風華正茂,哪裡老了呢。
所以他和陸笙還是很般配的,至少比徐知遙那貨般配。
徐知遙玩的很嗨皮,到最後該告別的時候,他一摸口袋,發現錢包沒了。
「啊啊啊啊啊!」徐知遙哀嚎,這個時候下場雪才能表達他那悲痛欲絕的情感,「我所有的壓歲錢都在裡面啊!今年的壓歲錢尤其多啊!都!沒!了!」
陸笙也挺著急的,一邊痛罵那個小偷,一邊問徐知遙,「裡面除了錢有別的嗎?證件什麼的?」
「除了人民幣還有一張——」他說到這裡突然掩住嘴。
陸笙追問道,「一張什麼?」
一張師妹的小照片,夾在錢包的夾層裡。
徐知遙不可能說實話,於是打了個哈哈答道,「還有一張很特別的人民幣,那個毛爺爺被畫了小紅臉,超萌的!」
「……」陸笙無力地扶額。
為了安慰徐知遙,南風給徐知遙的壓歲錢翻倍了,一千變兩千。
徐知遙問道,「南教練你給我兩千塊,是想暗示我很二嗎?」
「別多想,你本來就二。」
徐知遙離開後,南風抄兜慢悠悠走在陸笙身邊。由於腿長的差異,一般情況下南風和陸笙一起走路時,不會用正常的步速,否則過不了一會兒陸笙就會被他落下,還得小跑著跟上。所以在她身邊時,他習慣性地走慢一些。
除了陸笙,別人沒有這個待遇。普通女孩子腿沒有陸笙長,南風跟她們一起走時照樣健步如飛。他也不是有意的,說到底沒那麼在意,就做不到體貼。
南風一邊走,一邊問陸笙,「你也羨慕麼?」
「嗯?」陸笙偏頭詢問地看他。
「羨慕徐知遙,可以上北大。」
「那當然,哎。」陸笙歎了口氣。清華北大耶,中國最高學府,誰沒做過這個夢呢?不過麼,她是不可能的了。以她現在這個學習成績,想上大學都困難吧?如果走特長生路線,她只能去體院,好體院也有成績限制,要高考成績達標的,她想都不要想了。
這樣看來,只能去專科體院了。
「不過上不上大學也沒那麼重要啦,」陸笙說著,像是在自我寬慰,「我的人生道路已經確定了,上大學對我來說最多算錦上添花。」
南風突然摸了摸她的頭,他的手停在她的後腦上,溫暖的掌心貼著她的肌膚。陸笙抬頭看他,發現他眼中帶著點點笑意。他說:「你只要告訴我,你想不想上。」
溫柔的帶笑的目光,給了她一種熟悉的安定感。她點了點頭,「想啊。」
「想上哪個學校?」
「額……」陸笙抿了抿嘴,有點不確定地問,「可以隨便選啊?」
「嗯,你先選吧。」
「那麼,我想上你——」
南風:「……」
「上過的大學。」陸笙說完,看到南風神色古怪,她問道,「南教練你怎麼了?」
她並不知道南風剛才那一瞬間的心理活動是怎樣的跌宕起伏和豐富多彩。
南風收斂心神,為她的答案感到意外,「不想去北大?」
「北大也想去,可我更想和你上同一所大學呢!」
陸笙仰頭望著他笑,笑容那樣的天真無暇,卻彷彿又有著致命的誘惑力。南風聽到自己的心臟砰砰砰的,亂了陣腳。
他的小女孩,一顰一笑都能牽動他的心弦。
南風笑了,點點頭道,「N大可以。不過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什麼心理準備?」
「N大也是全國前十的重點大學。只要是重點大學,哪怕你是體育生,課業的壓力也會比較大。考試不達標的話是沒辦法畢業的。」
「啊?!」這個她倒是沒想過,果然她對大學的幻想太美好。
陸笙就有點猶豫了。能和南風上同一所大學固然幸福,可如果畢不了業,那還不如不上呢。自己有幾斤幾兩,她還能掂得出來,所以課業壓力這個問題太現實了,簡直不能承受。
陸笙糾結地搖了搖頭,「那還是不要上了。」
「其實你可以上體大。北體怎麼樣?」
陸笙想到另一個現實問題,「北體也是重點大學吧,分數線肯定要求高。我考不過的。」
南風敲了敲她的額頭,「陸小笙同學,你是不是傻。」
陸笙張了張嘴,「啊?」
「你的城運會金牌是當擺設的嗎?」
「南教練你是指運動員級別嗎?城運會之後我已經評了健將級運動員,可是健將級也要考文化課呀……」
「考試也分三六九等。」
南風給陸笙大致科普了一下。目前不管是專業體校還是一般大學,招體育生基本是兩個路線。一是統招的體育特長生,需要專業成績和高考成績同時達標,重點學校對高考成績卡得比較嚴格。另一種是特招,區別對待的那種招生。一般這類生源的競技水平遠高於統招體育生,因此對文化課的要求就相應降低了很多。如果是奧運冠軍,恐怕連考試都能免了。
城運會四年一次,全國矚目,這類比賽的冠軍,完全可以走特招路線。特招生的文化課是單獨命題,只考語數外三門,試題很簡單。陸笙雖然英語爛,但語文和數學成績都不錯,放在體育生裡也能算碾壓級別,所以南風才對陸笙有這個自信,讓她自己隨便選學校。
「原來是這樣。」陸笙撓了撓頭。她整天不是訓練就是比賽,考大學的事情也是從別人那裡聽一耳朵,所以瞭解並不全面。
為什麼可以放心地不去瞭解呢?
大概就是因為還有南風吧。她知道南風可以給她安排好一切,儘管離得遠了,潛意識裡陸笙並沒有從南風身邊離開。
她總是這樣依賴他,毫無理由,得寸進尺。
二月份,陸笙參加了一次ITF低級別賽事。
還有一個月她就要年滿十八週歲,這是她最後一次參加青少年組比賽了。一想到她即將告別青少年時光,走進成年組比賽,陸笙心裡那個美啊,打比賽時心情棒棒的,輸球不焦慮,贏球倍兒開心。
最後就拿了個冠軍。
拿冠軍,陸笙自己也覺得挺意外的。大概是因為賽事級別低、球員技術水?
不過雖然贏了,其實決賽中她發揮一般,幸好對手水準也一般。究其原因麼,南風在現場看她比賽了……
李衛國最近忙,沒有帶隊去,也就沒有第一時間看到陸笙的比賽。他聽說陸笙拿了冠軍,竟然一點也不覺意外。他對南風說,「意料之中嘛,她現在就該有這個水平,這一年不是白練的。怎麼樣,我沒讓你失望吧?」
南風笑道,「何止沒失望,您真是讓我驚喜。」
「行了你別給我玩那虛的……其實關鍵還是孩子自己努力啊。她每天訓練累得要死,晚上還給自己加練,從來沒斷過。」
南風聽到「累得要是」四個字,心疼了一下下。
「徐知遙也是個奇葩,」李衛國又說,「白天不練,晚上跟陸笙加練反倒特別精神,要麼腦子有問題,要麼他就是暗戀陸笙。我說,他是不是暗戀陸笙啊?」
「李教練,這種事你就不要操心了。」
李衛國笑了笑,有點促狹,「我不操心,反正你肯定操碎心了。」
南風臉皮也有點厚了,說道,「不過李教練,還是需要您操心一下。以後陸笙要是跟哪個男人走得近,麻煩你告訴我一聲。」
「什麼意思,我堂堂一個教練,你拿我當八婆使?」
「拜託了。」
「那你先告訴我,你和陸笙到底是不是男女朋友?」
老男人的八卦之心簡直堅不可摧,南風無奈地答:「你怎麼想就怎麼是吧。」
「你這人怎麼一點都不嚴謹。我想的是你強迫陸笙,你是在強迫陸笙嗎?」
「相信我,大部分時候是她強迫我。」
「我、的、天、哪!」
那天回到隊裡之後,陸笙總感覺李衛國投注到她身上的目光多了些。他還重重地拍她的肩膀,神色有些激動,滿面紅光的,「陸笙,幹得漂亮。」
陸笙總覺得哪裡怪怪的,可又說不上來。她鄭重點頭,「李教練,我會繼續努力的。」
「哈哈哈哈繼續努力,加油!我看好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