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10章

「0513……」季棠棠皺著眉頭默念著這串數字,「0513,好像在哪裡看過……」

「是不是什麼重要的日子?」岳峰不知道她到底在尋求什麼,但還是願意給她支招。

「我也不知道,」季棠棠搖頭,「只是四個數字,有可能有很多含義,可能是日子的標示,也可能是門牌號碼,也可能是學號,還可能是其它什麼的……」

「你到底在找什麼?」岳峰起了疑心,「怎麼看,你都不像是普通的遊客。」

季棠棠笑了笑:「普通的遊客怎麼會到尕奈來?我說我是來尋寶的,你信不信?」

岳峰知道她不想說:「隨便你,任何人都有保留自己秘密的權利。」

經過這一番說話,和岳峰的溝通好像也沒那麼困難了,季棠棠再一次跟他道歉:「昨天晚上的事情,真對不起。」

「都說了沒什麼了。」

「可不可以……提個請求?」

「什麼請求?」岳峰奇怪。

「我還會在尕奈住一段日子,有很多時候,還是會自說自話。」季棠棠斟酌著言語,「如果有對不住的地方,還請你們包涵。」

「你的意思是……」岳峰打斷她,「以後你還會像昨天那樣,大半夜的不回來,誰也不知道你去哪了?」

「可能吧。」季棠棠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

岳峰沒說話,頓了頓掏出手機:「手機號。」

「嗯?」

「留個手機號總可以的,有什麼事也好通個訊息。」

季棠棠猶豫了一下,把自己的手機號報給岳峰。

又過了一陣,毛哥也起床了,他打著呵欠從樓上下來,朝前廳張了張,然後打開旅館的大門,冷風捲著簷上的雪花撲面而來,毛哥打了個寒噤:「好大的雪。」

「還沒停?」岳峰欠了欠身子。

「停了,地上足有一寸厚。」毛哥抬頭看天,「天還陰著,看情形還要下。這兩天應該會封路,不會有客進尕奈了。」

「這雪也不算大啊。」季棠棠走到毛哥身邊探頭看。

「怎麼不算大,都像哈爾濱那樣下個尺把厚才算大?」毛哥白她一眼,「進尕奈彎道多,不下雨的天氣都容易出事,現在雪這麼大,路滑,更沒車敢進來了。」

「那出去也不好出去?」

「那可不。」

季棠棠只覺得新奇:這麼說,尕奈豈不就成了一座孤鎮?進不去也出不來?

毛哥的興致很好,一點也不為大雪影響:「丫頭,待會跟我去買肉,晚上烤羊肉吃。」

「有羊肉賣?」季棠棠看看空空蕩蕩的主街,有點不相信。

毛哥哈哈大笑:「丫頭,你這就見識少了,這裡是藏區,犛牛肉羊肉管飽,什麼時候都有。」

肉鋪在主街盡頭的一個小門面房裡,說是肉鋪,其實算個超小的菜場,除了牛羊肉,還有絲瓜萵筍大白菜什麼的,只是全部都蔫蔫的,看著很不新鮮,毛哥似乎一點都沒注意到,拿了個草筐子拚命裝,趁著店主沒注意,季棠棠偷偷扯扯毛哥的衣裳,指指那些菜:「都不太好。」

「這是什麼地方,還指著有新鮮菜吃?」沒想到那店主耳朵賊靈,「小姑娘,尕奈不產菜的,這菜都是大老遠從外頭送進來的,這兩天下雪,送菜的車不來,有的吃就不錯了。」

季棠棠臉一紅,沒說話。

毛哥付了錢,和季棠棠兩個手中提滿了袋子往回走,天色陰的很,明明才中午,看起來居然是要晚上的感覺,毛哥穿著大頭鞋,踩在雪上吱呀呀的響。

毛哥找話說:「丫頭,一個人出來,父母不擔心麼?」

半晌不見季棠棠回答,轉頭看時,見她一臉的心不在焉,時不時回頭看向來路。

毛哥奇怪,騰出一隻手來在她面前晃了晃:「喂,丫頭,看什麼呢?」

季棠棠猶豫了一下,又回頭看了看:「好像有人在看我。」

毛哥啼笑皆非:「看你有什麼稀奇的,這裡的小孩子看遊客跟看猴一樣,新奇著呢。」

「不是小孩子。」季棠棠很肯定。

毛哥也回頭看,來路上空蕩蕩的,再遠一點的天上捲著陰雲,讓人沒來由的身上發冷。

毛哥打了個寒噤:「哪有人啊,趕緊回去吧。」

季棠棠嗯了一聲,緊走兩步跟上來,毛哥見她眉頭還是緊皺,便故意拿話逗她開心:「棠棠,咱生的好看,就不怕人看。你知道吧,這裡是高原,紫外線強,高原的姑娘們臉上都長著疙瘩蛋紅……」

季棠棠半天才反應過來:「那是高原紅吧?」

「是,學名叫高原紅,」毛哥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所以啊,他們見著我們這樣細皮嫩肉的,總要多看兩眼。我天天在尕奈街上走,都讓他們看習慣了……」

季棠棠噗的笑出聲來。

回到旅館,羽眉她們也都起來了,大雪天沒事做,都挨著鍋莊烤火,在擊鼓傳花玩真心話大冒險的遊戲,季棠棠本來不想參加的,被光頭硬拽了進來。

一共七個人,毛哥、岳峰、光頭、季棠棠、羽眉、曉佳、雞毛。

第一輪雞毛擊鼓,雞毛也不知從哪搞來一個非洲手鼓,可勁地敲,樂呵的很。

所謂的「花」,竟然是早上岳峰喝水的白搪瓷缸子。

一輪鼓畢,搪瓷缸子落在曉佳手上,雞毛興致勃勃,問:「談過幾次戀愛?」

曉佳很大方,答得乾脆利落:「兩次。」

雞毛嗷一聲,繼續擊鼓。

第二輪鼓畢,搪瓷缸子落在羽眉手上。

「這個我來問,」曉佳狡黠地笑,朝羽眉擠擠眼睛,「在座的幾位男士,岳峰、毛哥、光頭、雞毛,你會選誰做你的男朋友?」

幾乎是所有人的目光,瞬時間落在岳峰身上。

岳峰眼皮掀了掀:「看我幹嘛?我臉上長花了怎的?」

羽眉臉一紅:「這個不算。重來。」

「哎怎麼不算了,」曉佳不滿意,「要玩就放得開些吧,這麼扭扭捏捏的,我替你答好了,不就是岳峰嘛。」

雞毛哇哦一聲,敲著手鼓怪笑,毛哥故意咳嗽了兩聲:「嚴肅點、嚴肅點,繼續、繼續。」

這一趟,搪瓷缸子落在季棠棠手上。

眾人對視了一回,居然有些無從開口,季棠棠是後面才來的,跟他們沒那麼熟,他們也不好開些曖昧的玩笑,推諉了一回,還是曉佳上:「你……你是哪裡人?」

毛哥歎氣:「這也算真心話?曉佳,你問的怎麼這麼挫?她入住登記不是寫了麼,北京啊。」

誰知季棠棠笑了笑:「海城。」

「海城?」羽眉忽然來了興趣,「江蘇海城?靠近蘇州?」

季棠棠心中咯登一聲:「你怎麼知道?」

「我在海城待過很長時間。」羽眉興奮,「我老家之前就是海城的,後來搬去了上海。我在海城上到初一,海城一中,我是3班的,看你年紀跟我差不多大,哎,我們會不會上的同一所中學啊?」

「哇不是吧,」毛哥誇張地駭笑,「在這種犄角旮旯的地方也能遇見老鄉,中國是有多小?」

「不是。」季棠棠說的平淡,「應該不是校友,我那時候成績不好,上的是三中。」

「不對不對,棠棠,我覺得你特眼熟,第一次見面我特意多看了你好幾眼,我就是覺得我們見過……我想起來了,你長得特像我們那一屆那個一班的英語課代表,還主持過學校的演講比賽,我就是不記得她叫什麼名字……」

「那肯定是記錯了。」季棠棠輕描淡寫,「我沒上過一中,繼續吧,該擊鼓了。」

羽眉奇怪地看了季棠棠一眼,沒說話了。

也不知為什麼,接下來每個人都有點興致寡淡,玩了一輪之後,擊鼓傳花的遊戲便告終結,季棠棠推說沒睡好,回房補覺去了,毛哥在廚房給羊肉切片,準備晚上的烤羊宴,剩下的幾個人聚在一起玩三國殺,玩到中途,羽眉也借口回房了。

羽眉的房間是六人間,跟季棠棠的十人間隔了個房間,經過季棠棠門口時,她停頓了一下,猶豫再三,還是沒進去。

她回到自己的房間,掏出手機慢慢翻看通訊錄,然後選中一個人名,撳下了呼叫鍵。

這個人叫邱小宇,分組是「初中同學」。

「小宇嗎?是我,羽眉,」羽眉的聲音壓的很低,「我向你打聽個事,你還記不記得,我們上初中的時候……同年級1班有個英文課代表?我見過她,就是不記得她名字,她是不是叫季棠棠啊……你在1班有朋友嗎?要不幫我打聽打聽?不是,我路上遇到個驢友,她是海城人,我覺得她就是1班的那個,但她說不是……我越想越怪……那行,我等你電話。」

放下電話,羽眉有些心神不定,她在屋裡來回踱了好幾趟,不時低頭看看手機。

也不知過了多久,手機突然響了起來,羽眉趕緊按下了接聽鍵,把手機湊到耳邊:「小宇?」

她沒有再說話了,一直聽那邊在講,臉色由詫異到不可置信。

「然後呢?然後呢?」她追問,「再也沒找到她?」

「是。」邱小宇給了她肯定的回答,「羽眉,那女孩根本不叫季棠棠,還有一種說法,說當時那女孩也一同遇害了,也就是說,一家子都遭了毒手。那你遇到的這個人,就不可能是咱們同級的校友了,哪怕是後來改名叫季棠棠也不是,再說了,誰好端端改名啊。」

「那我看肯定不是了,」羽眉的腦袋亂嗡嗡的,「不過還是謝謝你了,小宇。」

掛了電話,羽眉吁了口氣,想起岳峰他們還在樓下玩三國殺,索性出門來找他們。

經過季棠棠門口時,她想起方纔的那通電話,忍不住上前輕輕叩了叩門。

「進來。」

門沒鎖,羽眉推門進去,看到季棠棠正在收拾背包,床上堆滿了行李。

「要走?」羽眉詫異。

「不是。」季棠棠笑笑,「要住一段,所以把要用的東西拿出來。」

羽眉哦了一聲,想了一會,話中有話:「你是一個人出來旅行?」

「是。」

「那……你的父母……不擔心你麼?」

季棠棠語氣很平淡:「不擔心,他們很開明。」

「哦?」羽眉驚訝,「那他們,現在還在海城?」

「不,在山西。」季棠棠微笑,「我爸爸原籍山西,我工作之後,他和我媽媽都搬回老家去了。」

「這樣啊,」羽眉吁了一口氣,臉上露出輕快的神色來,「我實在想太多了,那肯定不是你了。」

「什麼不是我?」季棠棠奇怪。

「就是我剛剛跟你說的,跟我同級的校友,我總覺得跟你長的像的,」羽眉心中沒了疑惑,話匣子一開就止不住,「我剛打電話問我以前的朋友,他告訴我,那個女孩不叫季棠棠,可憐見的,她家裡出了事,慘的要命。」

季棠棠沉默了一下,再開口時,聲音有些飄:「是麼?出了什麼事?」

羽眉沒有察覺她的異樣:「聽說是有一年大年夜,三年前還是四年前,不太記得了,歹徒入室,她父母都叫歹徒給害了,那以後也沒人見過她了,有傳聞說她也一起遇害了……總之……」

羽眉的臉上現出唏噓之色:「太慘了,這樣的事情,我以為只有報紙上才有呢,想不到身邊的朋友也會發生這種事情。」

「還長的跟我特像,是吧。」季棠棠坐在床上,慢慢地把攤放的衣服一件件疊好。

「因為你也是海城的,長的又眼熟,我還真以為……」羽眉有點尷尬,「真不好意思。」

「沒關係,」季棠棠很是善解人意的笑笑,「換了我是你,我也會這麼以為的。」

「那……我下去了。」羽眉跟季棠棠,到底也沒什麼話好說。

目送著羽眉走遠,季棠棠收回視線,目光落在床上一個不起眼的鐵盒子上。

鐵盒子四四方方,邊角的漆已經磨掉了,看得出是有些年頭了。

打開盒蓋,裡面堆滿了大大小小的票根、卡片、剪報。

季棠棠翻了翻,從盒底翻出一張泛黃的舊報紙剪片來。

巴掌大的新聞報道,標題用的黑體大號字,題目起的很是聳人聽聞。

海城除夕夜惡性入室殺人案件。

《怨氣撞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