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餐之後,慕容灃與程氏兄妹們一塊去國際飯店跳舞。謹之自中學時代就是女校的校花,像這樣時髦的玩藝自然十分精通。慕容灃也十分擅長,兩個人自然吸引了舞池裡許多人的目光。惜之坐在一旁喝果子露,對程信之說:「四哥你瞧,阿姊和慕容六少多麼相配。」程信之見著一對壁人翩翩如蝶,也不禁面露微笑。那一曲舞曲完了之後,慕容灃與程謹之並沒有回座位上來,只見慕容灃引了程謹之走到露台上去了。他往國際飯店來,早有大隊的侍衛穿了便衣隨侍左右,此時那些便衣的侍衛,就有四個人跟隨過去。兩個人把住了往露台的門,另兩個人則在走廊裡踱來踱去,隔上片刻,就向露台上不住張望。
惜之見到這樣的情形,忽然噗哧一笑,對穆伊漾說:「大嫂,他們兩個談戀愛,後面偏偏總跟著人,只怕一句私房話都講不成,阿姊一定覺得怪難為情的。」程允之道:「這有什麼難為情的,真是小孩子不懂事。」
那西式的露台上,四面都是玻璃窗,因為時值初冬,窗子都關上了,汽水管子的暖氣正上來,露台上的玫瑰,一簇簇馥郁的綻放著。謹之在沙發上坐下來,慕容灃隨手折了一枝玫瑰,將它簪到她的發間去,她微笑著望著他:「你今天晚上,怎麼有點心不在蔫?」他說:「北線還沒有停戰,陸陸續續的戰報過來,軍情時好時壞,所以我想訂婚儀式一結束,就立刻回承州去。」
謹之道:「你有正事要忙,那也是應當。」她本來平常並不與他特別親密,今天卻像是尋常小女子一樣,與他商量訂婚時的各種細節。酒宴、衣服、賓客、禮物……種種不一而足。慕容灃只得耐著性子聽著,她因為在國外住了很多年,常常一時想不出中文詞彙,脫口而出的英文說得反而更流利。她的國語微帶南方口音,夾雜著英語娓娓道來,那聲音甚是嫵媚。因為她衣襟上用白金別針簪著一朵意大利蘭,他一時突然恍惚,彷彿有茉莉的幽香襲人而來。可是明明是冬天裡。他回過神來,笑著對她說:「只要你高興,怎麼樣都行。」
謹之仍舊是微笑著:「你這個人,不像是這樣千依百順的性格,兩個人的訂婚禮,你為什麼說只要我高興,你難道不高興嗎?」慕容灃說:「我自然高興,難道我順著你,你也不樂意嗎?」謹之不知為何,隱隱覺得有一絲失望,下意識轉過臉去。露台窗外之下就是最繁華的街道,靠著飯店這側的路旁,停著一溜黑色的小汽車,一直排到街口去,皆是慕容灃帶來的侍從車輛。飯店這附近的道路兩側,更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除了慕容灃帶來的衛戍近侍,還有烏池市政警察局派出的大批警力。路上的閒人與尋常的車輛,早在街道那端皆被攔阻在外,她見了這樣無以復加的浩蕩排場,不由自主就微笑起來:「我當然樂意。」
雖然訂婚禮雙方從簡,並沒有大宴賓客,只是宴請了最密切的一些親朋。但因為這聯姻著實在轟動,所以全國大小報約,無一不以頭版頭條刊出消息。言道是「南北聯姻」,甚至有人戲言,南北聯姻之後,天下一統未為遠矣。
慕容灃乘了專機回承州,承州機場剛剛建起來不久,一切都是簇新的。他本來就不習慣坐飛機,下了飛機後臉色十分不好。何敘安來機場接他,先簡明扼要的報告了北線的最新戰局,慕容灃問過了一些軍政大事,最後方問:「夫人呢?」
何敘安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是指靜琬,於是道:「夫人由孫敬儀護送,前天已經上了火車,今天下午就應該到承州。我已經叫人安排下住處,就在雙井飯店。」慕容灃道:「不用另外安排什麼住處,等她一到,就接她回家。」
他所說的家,自然就是指大帥府,何敘安微微一驚,說:「六少,只怕程家那方面知道了,不太好吧……」慕容灃道:「程家要我發的啟事我也發了,可她到底是我的人,我總不能拋下她不管。」何敘安道:「六少,事情已經到了如今地步,何苦功虧一簣?」慕容灃本來脾氣就不好,又是旅途勞累,更兼一想到靜琬,就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感情。臉色一沉,陪他同機回來的朱舉綸見機不對,叫了聲:「六少!」慕容灃素來肯給這位半師半友三分薄面,強捺下性子:「這是我的家事,諸位不必操心。」
朱舉綸道:「六少的家事,我們確不宜干涉。可是事關與程氏的聯姻,六少自然能明白輕重緩急。話說回來,程家要求啟事中外,簡直就是給六少下馬威,咱們還點顏色給他們瞧瞧,倒也不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