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影翩翩,涼風陣陣。
幻海學園的校園裡一片寧靜。
祀夜剛剛從圖書館回來,對幻海學園的情況又多了一些瞭解。不過,聽管理員講,一部分圖書和文件資料被院長封存了起來,他已經命令辰影去查看了。
原來,幻海學園建立之前,洸已經認識園長了,當初還是洸主動找到園長家的。
這,是巧合嗎?
為什麼一個精靈族的望著突然出現在人類身邊?而且,洸十年如一日的守護著幻海學園,為什麼呢?
狂風怒吼,大雨滂沱。
校園內的櫻花樹左搖右晃,濕漉漉的花瓣漫天飛舞。
剛剛下課,學校教學樓的大廳裡站滿了躲雨的同學。
很多人都沒有想到,僅僅過了半天,原來艷陽高照的天氣已經變成了傾盆大雨。
「祀夜學長!是祀夜學長啊!」
「啊!今天祀夜學長來上課啦,好溫柔好高貴的人哦!」
「祀夜學長……祀夜學長……」
祀夜走到大廳的時候,不由得怔了一下,然後才露出他那慣有的招牌笑容。
坦白說,眼前的情形讓他有些困擾。
果然,人類女孩比血族女孩要熱情得多,本以為有了曾經的「約會風波」,他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早已一落千丈,原來,還有意外驚喜呢。
或者,應該這樣說,人類女孩其實是更加單純善良吧!
「祀夜學長!」
「祀夜學長,我的,我的!」
「祀夜學長,用我的!」
幾個熱情可愛的女孩爭先恐後地跑到祀夜身邊,紛紛將手中的雨傘送給他。
祀夜溫柔地笑著,紅眸裡的光芒暖如春日。
「謝謝你們!」他紳士地向後退了一步,盡量與女孩們保持距離,「不過,雨傘還是留給你們自己吧,我沒關係的。」
他是血族的純種族,以他的速度,即使走在大雨中,回到宿舍也不會淋濕多少。可惜,這裡有太多學生,太多人類,避免嚇到他們,他只能暗暗期待大家早些離去。
今天,琉璃患了感冒,沒有來上課。
妃雪留在宿舍照顧琉璃,他應該很安心才對,但感情這種東西就是很奇怪,彷彿自己的血液完全被另一個人佔據一樣,迫切地想看到他,想守在他的身邊,想時刻將她的血融入自己的靈魂。
他對琉璃,就是如此無可救藥的喜歡。
當祀夜回到宿舍時,雨已經停了,只是天色依然陰沉。
站在琉璃的宿舍門前,他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門。
「請進!」
哦?竟然是琉璃的聲音。
「夜!」
琉璃的眼底滿是欣喜和驚訝的光芒。
「你,下課了?剛才雨很大呢,有沒有淋濕?」
「別擔心我,我很好。你呢?感冒怎麼樣了?」
他一直覺得,生病這件事可能是人類特有的,血族和精靈族根本不會生病,他們亮族人面臨的只有生和死。
「我已經沒事了。」琉璃飛快地眨動眼睛,看起來很像精神抖擻的樣子,「嗯,這次感冒有點兒意外呢。16年來,我幾乎沒有生過病,身體好得很呢。」
祀夜故意拚命搖頭,不敢置信地望著她。
「咦?你不相信嗎?」琉璃抬手掩住祀夜的紅眸,輕輕撫摸他額前的髮絲,「你呀,不要以貌取人哦。對了,美紗小姐才是真的虛弱呢,特別是小時候,他經常生病,園長總是要帶美紗小姐去醫院。結果,很多醫生都變成園長的老朋友了!後來,洸學長使用精靈族的靈丹妙藥幫助了美紗小姐,她的身體就越來越好了。」
祀夜漠然的垂下眼瞼,猝不及防的一下子將琉璃擁入懷抱。
是啊,和他們血族相比,人類如同脆弱易碎的玻璃娃娃,不但生命短暫,還會生病,會衰老,甚至突然死去。
他不想讓琉璃承受這些痛苦。可是,如果他將琉璃變成血族,那麼,琉璃所要承受的寂寞和痛苦,會比現在更多更深。
他不忍心,也不捨得。
「琉璃,請你以後不要再生病了,好嗎?」
琉璃的脊背僵了一下,隨即在他懷中乖乖地點了點頭。
「夜,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祀夜疼愛地摸著她那海水般的長髮,將下頜抵在她的頭頂,紅眸漸漸舒緩,裡面儘是溫柔寵愛的光芒。
清晨的風柔和舒爽,帶著一絲濕潤的氣息。
晶瑩的露珠折射出陽光的金黃色,在層疊的綠葉從中熠熠閃爍。
晨霧漸漸消散,寧靜的幻海學園又迎來了新的一天。
「早上好!」
「早上好!」
同學們三三兩兩地走在學校的林萌道上,彼此微笑著打招呼。
「祀夜學長早!」
「祀夜學長,早上好!」
遠遠地,一個優雅高貴的黑髮少年從櫻花樹下走來。
他溫柔輕笑,紳士地向過往的同學點頭回應。在他面前,彷彿所有怒放的櫻花都只是陪襯,他的美貌,他的笑容,他的高雅,點點滴滴都足以令周圍的一切黯然失色。
「琉璃,早!」
他的腳步停在一個藍發女孩身邊,聲音溫潤低沉,如春風拂面,暖入人心。
琉璃抬起頭,紅寶石般的眼眸閃爍著直視他的目光。明明祀夜是那樣溫柔,那樣親切,那樣和藹可親,此時的她,卻無法對他做出期待中的回應。
「祀,祀夜學長……」
祀夜的身體僵住,脊背如同遭受暴風雪的侵襲,冷得刺骨。
祀夜學長?
這樣的稱呼,是否表示他和琉璃之間又回到了最初的起點呢?
祀夜無奈地勾起嘴角,微瞇眼睛,從琉璃身上收回目光,嘴邊的弧度既無助又酸澀。
這,大概是他最難看的一次笑容吧。
「那,我先去教室了。」
琉璃膽怯的模樣讓他心疼,也讓他心碎,彷彿身體裡的每一滴血都在忍受痛苦的折磨。在繼續看著她,他怕自己會情緒失控,怕自己會不顧一切地要吸她的血,因為,真的無法自拔地愛上了她。
「祀夜學長!」
「什麼事?」他轉身,紅眸中滿是期待。
琉璃抿緊雙唇,水藍色的長髮在風中輕輕飛舞。
「祀夜學長的事……我,我不會告訴任何人……請,請您……」
「啊,謝謝你,琉璃。」
祀夜淡然微笑,眸底的紅色光芒漸漸變得暗淡無聲。
沒有再多說什麼,他重新邁動腳步,訕笑著搖了搖頭,向教學樓走去。
原來,等待也是一種煎熬,漫長而殘酷的煎熬。
風吹過眼角,痛痛的,濕漉漉的。
她,真該死!
她到底在做什麼?她到底想做什麼?
祀夜學長受傷的神情,如烙印一般深深刻在她的心底,讓她連走路的力氣都失去了。
心,明明痛得變成了碎片,為什麼她還要自欺欺人地說出那樣殘忍的話,來傷害祀夜學長呢?
琉璃,勇敢一些,勇敢地接受現實,好不好?
是的,她曾經懼怕吸血鬼,更怨恨他們侵害無辜的人類,但她也相信著,一直相信著,祀夜學長一定不會那樣做。可是,那一晚,祀夜學長真的,真的吸食了辰影學長的血!
她並不是害怕那樣的祀夜學長,而是,那一幕時時刻刻在提醒她,她與祀夜學長是不同的!也許某一天,她這個沒用的人類,就會成為祀夜學長的負擔,會成為他的絆腳石。
人類和吸血鬼,怎麼都無法在一起的,對不對?就算兩個人互相喜歡,喜歡的寧願放棄生命,也不會得到幸福,是不是?
她不在乎自己能否得到幸福,她如今最大的希望,就是祀夜學長會永遠幸福快樂。
如果沒有她,祀夜學長可以在血族中找到一位美麗高貴的公主,作為它永恆生命中的永久愛人,彼此攜手,共同度過屬於血族的一生。
渾渾噩噩之中,一個上午就這樣過去了。
琉璃捧著便當來到學校花園的走廊,找了一個沒有人的空位,獨自坐了下來。
千葉今天沒來上課,被老師叫去批改考卷了,不知為什麼,琉璃覺得千葉這次從家裡回來後,好像記憶力變「差」了。她曾問過千葉,突然回家幾天到底發生了什麼急事,但千葉回想了很多次,答案竟然只有兩個字:睡覺!
「也許,千葉這些日子真的太累了,好好休息一下也不是件壞事呢。」
琉璃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打開了便當盒。
這份便當,是她和千葉一起做的。
當時,千葉做了兩份,其中一份帶給了格羽學長。
「琉璃,為什麼你不幫祀夜學長做一份便當?」
千葉曾困惑的眨著眼睛問她。
她默然地苦笑,垂下頭,紅眸中氤氳起一層若有若遇的水霧。
她,該怎樣回答呢?
「琉璃,你……」
「我沒事。」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眼底一片迷離,「祀夜學長他,他不喜歡吃便當。」
千葉怔住,突然托起她的面寵,看到了她眼中閃爍的淚花。
「琉璃,你哭了?」
她迅速別過頭,胡亂的抹了幾下眼睛,努力笑了笑。
「誰說我哭了?剛才呀,是我在便當裡錯放了胡椒粉,好不好?」
「琉璃,你和祀夜學長吵架了?前些天,你不是還在為他做便當嗎?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如果他敢欺負你,我……」
她趕忙握住握住千葉的手,抱歉的搖了搖右。
「千葉,謝謝你,我真的沒事。祀夜學長對我很好,很疼愛我,不過,他最近沒什麼胃口,我們暫時分開吃午餐。」
她不想對千葉說謊,但她更不想讓別人知道祀夜學長是吸血鬼,那樣的話,祀夜學長恐怕很快就會離開幻海學園。而她,大概永遠都不能再見到祀夜學長了。
不,她不要這樣!說它自私也好,說她矛盾也好,哪怕說她該死也無所謂,無論如何,他都想每天能後看到祀夜學長。
櫻花紛飛,片片花瓣落在走廊的石梯上。
琉璃將櫻花拾起,放在自己的掌心,輕輕地吹了一口氣,花瓣便再次飛入清風之中。
「琉璃!」
低沉而帶著痛惜的呼喚從她的身後傳來。
「洸學長!」
相識十年,相處十年,哪怕聽見腳步聲,琉璃也能夠知道來人是信珖。
「洸學長找我有事?」
琉璃仰頭望著他,紅眸中閃動著一塵不染的光芒。
信珖抬起手,輕輕撫摸她那水藍色的長髮:好美的頭髮!在精靈族裡,只有已逝的精靈女神擁有過如此美麗的長髮,那是像天空一樣純淨澄澈的色彩。
「琉璃……祀夜對我說,你知道了他的身份……」
很明顯地,信珖感覺到了琉璃的顫抖。
他,比任何人都要瞭解琉璃。他甚至能夠想像出,琉璃發現祀夜是血族時的那種驚恐和瑟縮,還有絕望和心痛。
「洸學長……」琉璃垂下眼瞼,將便當放在石台上,「我一直都是個很沒用的人呢。以前,剛剛知道洸學長的身邊時,我也是這樣選擇了逃避……洸學長和祀夜學長,一個是精靈族的王者,一個是……是……」
想到祀夜是血族,是吸血鬼,她的心總會不可和值的疼痛。
血族與人類,這是多麼遙遠的距離啊,根本不可能在一起,是不是?那樣溫柔,那樣高貴,那樣俊朗的祀夜,就像天空中熠熠閃爍的星辰,燦爛奪目,是她永遠不可企及的。
「琉璃……」
信珖走上前來,一把拉進懷抱,默默地擁緊了她。
「我知道琉璃的擔憂,寧願把幸福讓給別人,也不想讓我們承受任何痛苦……我知道,祀夜他也想知道,所以他才會囑咐我,拜託我好好照顧你……」信珖微微蹙眉,紫色的眼眸中付出一抹淡淡的無奈,「原來,我和祀夜對琉璃的心意是相同的,只不過,琉璃的心……」
「我不值得洸學長和祀夜學長如此疼惜,我沒有那樣的資格!」琉璃掙脫他的懷抱,目光堅定的望著了那雙深邃的紫眸,「我是一個膽小鬼,懦弱的膽小鬼……既不想接受祀夜學長是吸血鬼的事實,又貪心地想擁有祀夜學長的疼愛,我,我真是一個低劣的壞傢伙,深深地傷害了祀夜學長,卻不敢向他道歉,不敢請求他的諒解,我……」
莫名地,信珖覺得自己眼前彷彿出現了一瞬間的恍惚,強烈的心痛迅速蔓延到了他的全身。
他果然沒有猜錯。
琉璃喜歡上了祀夜,而且,這份愛堅如磐石,深如幽海。
「琉璃,我帶你離開幻海學園吧。」
信珖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琉璃不由得怔住了。
「洸學長?」
「我沒有開玩笑,是真的,真的想要帶你離開這裡。」他幽幽的歎氣,銀髮如雪一般飄飛,「忘記死也罷,血族的世界與我們精靈族不同,與人類世界更加不同……死也的世界,不是你能夠靠近的,即使,即使他會拚命保護你,你的身邊仍可能危機四伏……琉璃,我捨不得看你受到任何傷害·……」
精靈族是守護人類的存在,而血族,血族是吞噬人類的存在。
人類的血液是血族的糧食,只要血液的牽絆不會消失,血族帶給人類的,就只會是更多更多的傷害。
「洸學長,對不起。」琉璃溫柔的笑了笑,「我不會離開幻海學園的!」
從三歲那年開始,園長和美紗小姐已經成為了她的家人。離開幻海學園她還能夠去哪裡呢?一個被父母狠心拋棄的孤兒,天大地大,卻沒有她得容身之處,而且,她害怕,害怕從此再也見不到祀夜。
「琉璃,忘記祀夜吧。」信洸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臉,紫眸中流轉著似在懇求她的光芒,「在祀夜漫長的生命中,你和幻海校園不過是滄海一粟、匆匆一瞥,放棄雖然很辛苦,但未嘗不是一個減少傷痛的好辦法……」
看著琉璃喜歡上祀夜而無法自拔,說他沒有私心,沒有嫉妒,那一定是騙人的假話。他不是神,他只是一個精靈,那哦啊貴為精靈族的王者,他仍然會愛會恨,會哭會笑,會痛心,會悲傷,會希望與自己喜歡的人長相廝守,永不分離。
如果祀夜的離開,能夠讓他有機會走進琉璃的心,那麼,他保證不會讓琉璃受到一絲傷害。他會比祀夜更加疼琉璃,陪伴她幸福快樂地度過一生。
「洸學長,我……」別過頭,琉璃雙手掩面,低聲啜泣著,「我,不想離開祀夜學長,不想離開他……」
身體慢慢下滑,淚水從她的指縫間湧出,一滴一滴掉落在地面,像水晶花一樣迸射出彩虹般的光澤。
「琉璃,琉璃……」
信光蹲下身,心疼地再次將她擁入懷抱。
他到底應該拿她怎麼辦?
走廊的對面,飛舞的櫻花下,靜靜地佇立著一道優雅的身影。
他黑髮如墨,紅眸似血,面如冠玉,美勝櫻花。
抬起手,他輕輕按住胸口,萬般留戀地望了望哭泣的琉璃,無聲地邁動了腳步。
祀夜第一次發現,原來,他這顆幾乎沒有溫度的心也會痛的如此厲害,即使拚命按住胸口,仍然心痛欲碎,無處躲閃。
就這樣吧,把琉璃交給信洸照顧,他也應該放心了。
傍晚,橙色的夕陽掛於天際,暖暖的,灑下一片金色。
偶爾,清風吹過樹梢,嘩啦啦,粉紅色的櫻花旋轉飛舞。
伴隨著一陣清脆的鈴聲,幻海學院的學生們終於結束了一天的課程。
倚在窗邊,祀夜雙臂環胸,獨自一人在教室裡凝望著夕陽下的幻海學院。如此普通的一所學校,為什麼會讓他不捨得離開呢?難道是因為琉璃這個人,抑或是琉璃的血對他產生的牽絆?
可是,琉璃分明在害怕他,在逃避他,他甚至無法忘記她那對充滿驚恐的紅眸,每每想起,他都會苦不甚言,對琉璃的感情也會更加無法自拔。
離開,是他必然的選擇,也是唯一的選擇。
腳步聲越來越近,他沒有回頭,仍然注視著窗外的美景。
「怎麼?找我有事?」
知道來人停在他的身邊,他才似笑非笑的問了一句。
「我看了你的退學申請。」信珖緊緊蹙起眉宇,低沉的說道,「走吧,去學生會辦公室,我們要談一談。」
他在祀夜的退學申請書上看到了一個補充條件,更確切地說,那應該是一個令人震驚的交換條件。
「啊,你還真是喜歡費心呢。」祀夜轉過身,俊美的容顏被夕陽籠上一層淡淡的光澤,「如果你想感謝我,我就不客氣地收下了,至於其他······我想,洸,我們應該沒什麼好談的。」
「那你為什麼要······」信珖的紫眸漸漸變得黯淡下來,「琉璃呢?如果你覺得琉璃也不重要,好,隨便你!」
說完,信珖頭也不回地向教室門頭走去。
祀夜定定的望著他的背影,抬頭扶上自己的額頭,無可奈何地笑了笑。
是的,信珖抓到了他的「死穴」,正如信珖自己的死穴一樣,琉璃是他們兩個人無法放手的牽絆。
學生會辦公室裡,信珖坐在桌前。冰冷的紫眸緊盯著桌上那份退學申請,正在等待著祀夜的解釋。祀夜故意裝作毫不知情,悠然的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靠在桌邊細細品嚐。
「喂,洸!」祀夜扭頭,笑容是一貫的溫柔迷人,「你應該給園長提提建議,這樣的咖啡怎麼能接待客人呢?」
「哼!」信珖冷哼一聲,不緊不慢地說道,「和你口味的咖啡,大概是用鮮血跑出來的,我們這裡可買不起!」
祀夜微怔,旋即瞇著眼睛,若無其事地輕抿了一口咖啡。
他當然知道,信珖在生氣,只不過,關於血族內部的事情,他並不想對外人透露太多。也許,他和信珖在將來的某一天能夠成為朋友,或者說,現在他們看起來也很像朋友,但彼此立場不同,「朋友」這兩個字對他們來說太奢侈。
「夜,開門見山吧。」信珖盯著他,將退學申請書甩到他的面前,「我只想知道,你為什麼要帶走美紗?」
如果祀夜想帶走的人是琉璃,他或許還會覺得是在意料之中,然而,祀夜想帶走的人竟是美紗,這怎麼可能不讓他感到震驚和困惑。
「洸!」祀夜放下咖啡杯,收斂了笑容,「你不必再問了。宗旨,美紗我一定要帶走,希望你不要阻攔。」
美紗是血族的純血公主,是他這次千里迢迢回來尋找的人。無論如何,無論誰來阻止,哪怕是他哥哥佑崎,哪怕他會丟掉性命,永遠灰飛煙滅,他也要喚醒夜之王。
「夜,你最好······」
「咚咚咚!」敲門聲突然響起,打斷了信珖的話。
「進來!」
信珖壓下心中的憤怒,冷冷的應了一聲。祀夜則再次端起咖啡杯,閒適地坐到旁邊的沙發上。
「洸!」
來人是格羽。
乍然看到祀夜,格羽的綠眸猛地緊縮一下,隨後點了點頭,算是和祀夜打了招呼。
「格羽,有什麼事?」
格羽聽信珖這樣問,不免有些驚訝。
難道祀夜這個血族的「純血王子」在場,洸和他之間的談話也不需要避諱嗎?不管怎樣,祀夜終歸是精靈族的敵人呀。
「洸,暗黑精靈那邊……」格羽故意頓了頓,顯出幾分猶豫。
「啊,我看……」祀夜從沙發上一躍而起,紅眸慢慢掃過信洸那張看不出任何表情的面孔,「洸,我還是先走了。」
「夜!」
信洸厲聲阻止,轉而望了望格羽,像在對他們倆個人說,又像在自言自語,「冷月的事,該有個結論了。」
霎時,房間裡一片寂靜。
祀夜重新坐回沙發上,優雅而隨意地勾起嘴角,露出一個玩味十足的笑容。
格羽的臉色微變,綠寶石般的眼眸慢慢蒙上一層霧氣。
「洸,其實……」
「格羽!」信珖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出聲,「冷月出事後,第一個讓我懷疑的人就是夜,為此我們還曾大打出手。但是,我怎麼都想不出,夜為什麼也傷害冷月?他傷害冷月,只會增加精靈族和血族之間的無謂紛爭,讓佑崎坐收魚翁之利。這樣的蠢事,也是不會貿然去做的!」
聽著信珖的話,祀夜不由得訕笑起來。
這樣明褒暗貶、明嘲暗諷的口吻,還真是信珖的一貫風格,足以讓他哭笑不得、啼笑皆非呢。
「哦?洸,你今天不會是特別為我洗脫嫌疑吧!」祀夜抬手撫上額頭,墨玉般的黑髮輕輕拂過眼角,「啊,背負這樣莫須有的罪名,的確很不爽呢。」
這些天來,他滿腦子都是琉璃一個人的影子,幾乎將冷月被偷襲的事情忘記了。
「格羽······」信珖擰起眉宇,慨歎道,「前段時間,我讓你去壓制暗黑精靈,只是一個試探······我、你和冷月從小一起長大,是朋友,是夥伴,是知己。我寧願逃避現實,也不想去懷疑你!可是,你怎麼忍心出手打傷冷月?怎麼忍心將他傷得那麼重。」
「啪!「
格與雙膝跪地,默默的低下了頭。
「洸,對不起!我,我當時······」格羽哽咽著,綠眸中淚光閃閃,」佑崎抓走了千葉,用千葉的性命來威脅我,讓我去殺了冷月······我拒絕了,真的拒絕了,可佑崎竟喚起我身體內的暗黑因子。當負面能力越來越強,我的暗黑本性就佔據了上風,所,所以······」
琉璃仰頭望著他,紅眸清澈如水,滿是依戀和不捨。
「是。」
他點了點頭,黑髮垂落眼底,灑下道道剪影。
「不能留下來嗎?」
她追問,眼睛燦若星辰。
「嗯,以後想戀琉璃想到無法自拔的時候,我還是會回來。」
他溫柔地笑了起來,試圖抬手撫上她的臉頰,卻黯然搖了搖頭,將手放了下來,他害怕她會閃開,那只會讓他的心痛得更加強烈。
「祀夜學長!」
出乎意料的,琉璃主動拉起他的手,堅定的對他說道,「我,並不是怕你!只是覺得,如此平凡的我,與祀夜學長不同,在你漫長的生命中,你可以擁有更多的幸福和快樂,不應該為我這樣沒用的人停住腳步……」
「琉璃!」
祀夜將她擁入懷抱,她那純淨的笑容,坦誠的眼眸,熟悉的氣息,讓他的心漸漸從疼痛中剝離,漸漸變得平靜而溫暖。
「琉璃,願意接受我嗎?」
她伸手環住他的腰身,用力抱緊。
「很久以前,就已經接受了……很久以前,就已經喜歡了……」
她真的很傻呢,喜歡就是喜歡,怎麼逃避都沒有用啊,因為自己的心裡早已經遺落在他的身上了。
「琉璃……」
「祀夜學長,我喜歡你!」
靠在他的胸口,她一字一句地說著,紅眸中烙印著他一個人的影像。
「會怕吸血鬼嗎?」
他輕笑。唇邊的弧度柔和而完美。
「會!」琉璃脫口而出,「但不會怕你。」
「哦?」祀夜挑眉,托起她的下巴,玩味地笑著,「我可是吸血鬼中最厲害的純血種,你真的不怕?」
「我只是不怕你,只你一個。」
她很認真地回答,長髮如海水般耀眼。
「琉璃,可以留在我的身邊,永遠不離開我嗎?」
當夜之王醒來後,他會帶著琉璃去一處幽靜美麗的地方,在那裡陪她度過一生。也許,如琉璃擔心的那樣,他會一直思念著她,這種思念會在他千百年的生命裡一直持續,但是沒關係,只要真真正正、轟轟烈烈地愛過一次,他就不會感到遺憾。
「你馬上要離開幻海學園了,我還怎麼留在你身邊呢?」
琉璃眨眨眼睛,眉心輕擰,似在若有若無地責備他。
「那麼,跟我一起走,好嗎?」
祀夜擁緊她,紅眸不由自主地加深了顏色,如血一般的赤色光芒在琉璃白皙的頸項躍動游移。
他慢慢側過頭,一點一點向下挪去,停在她的頸動脈處;雪白的獠牙像雨後春筍般鑽了出來,然後,增長再增長,直觸到自己抿緊的薄唇……
倏地,他用力推開她,迅速轉過身,狠狠地閉起雙眸。
「夜!」
琉璃跑過來,看到他的額角滲滿了細小的汗珠。
「夜,你……難道你也會生病?」
自從知道祀夜是血族,她在圖書館裡查看了許多關於吸血鬼的書籍,對他們的稟性和習慣也有了大概的瞭解。
祀夜淡定地笑了起來,紅眸已經恢復了先前的清澈。
「嗯,我的病因你而起。如果你多說幾句『喜歡我』,我的病就會不治而愈了。」
他越來越喜歡她,也就越來越渴望她的血,如果一直陪在她的身邊,他真的會害怕自己會控制不住地吸食她的血。
很想和她在一起,又怕會帶給她傷害,他該怎麼辦呢?
「夜!我喜歡你!」
琉璃乖巧而聽話地望著他,眼底流轉著甜甜的笑意。
「還不夠!」
祀夜撫摸著她的長髮,故意刁難。
「夜!我喜歡你!我喜歡你,請你不要走,好嗎?」
祀夜深情地凝望著她,疼惜的捧起她的臉,虔誠而鄭重地在她的額頭印下一吻。
「夜……」
琉璃的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
下一秒,辰影走了進來,恭敬而迫切的報告道:「祀夜大人,美紗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