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就要舉行婚禮了。」
自從信烋進入清娥的房間,清娥始終不理不睬,這次終於做出了反應。與平時不同,她那向上抬起的漂亮睫毛就是證明。
「你也聽說了吧,寧遠將軍金天瑜。」
清娥臉色蒼白,因為她知道信烋的話不像以前,不是為了逗她而開的玩笑。
「你……你……感到震驚嗎?」
「……」
「為什麼,還在做夢想讓那個女的來帶你走嗎?還在做白日夢啊。」
剛剛見到清娥的時候,信烋還總是向她微笑,說話也用敬語,現在這些都已經消失很久了。清娥並沒有反駁信烋夾雜著嘲笑的話,只是瘦小的拳頭在不停地顫抖。信烋令人噁心地笑著,逕直走到清娥的面前,伸手去摸她的雙頰。當然,還沒被觸到之前,清娥就用力撥開了信烋的手,並連連向後退了幾步。看到清娥這樣,信烋的眼睛裡射出了殘忍的光芒。
「真可笑。我是你的男人,難道還不能用手摸夫人嗎?」
「放開我!」
儘管清娥任何時候都這樣激烈地反抗,信烋還是沒有停下來。他凶狠地伸出胳膊,一下子就把清娥抱了起來。清娥拚命掙扎,像瘋了似的。
「夫人,無論你再怎麼反抗,也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了,事情已經不能挽回了。」
「放開我!討厭!」
信烋粗暴地把清娥放在床上,惡狠狠地吻著清娥。狂亂的夜晚就這樣開始了。
所有的東西都在移動,
好像被什麼牽引著似的,慢慢地,安靜得可怕。
自從海蓮去世後便冷冷清清的金府,如今又出現了久違的生氣。一塵不染的地面,到處都擺滿了珍貴的箱子和袋子。只看天瑜眼色行事的下人們也都開心地笑著,忙碌地搬運著不斷從外面買來的物品。看著這樣的情景,天瑜眼中充滿了興奮,平常少見的笑容也掛在了嘴邊。
「看來心情很好啊。」
明在旁邊說道。如果是平時,肯定會反駁的天瑜今天卻只顧笑了。看著天瑜小孩子般的表情,明搖著手中的扇子,臉上卻露出了焦急的表情,與天瑜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這是很費勁的事情。」
「這個挪到那邊去!」
也不知道是沒有聽到,還是故意裝作那樣,天瑜打斷明的話,提高嗓門命令道。稍微有些鬆懈的僕人們又開始有條不紊地幹活了。
是啊,已經開始的事,現在放棄也很不像話。從開始就是這樣,我不得不相信天瑜這個人。
看著天瑜值得信賴的樣子,明所有的害怕和不安都徹底消失了。
「別擔心。」
天瑜好像看透了明的心思,一改平時冰冷的表情,語氣平和地說道。明從天瑜的眼睛裡看到了不可隨意對抗的意志和堅強。
「你姐姐我會保護好,無論發生什麼事。」
「有這樣的想法,怎麼還選擇這麼費勁兒的途徑,將軍就沒想到,在保護我姐姐之前,應該先保護好你自己嗎?」
明的話包含著強烈的責備,不過多少也帶著對熙的擔心。幾天之前,明看了兩個人的星相,好像都不怎麼好。
「我也想……貪心一次。」
天瑜簡短的話分明是隨意的應付,聽到這個出乎意料的回答,明悠閒地搖扇子的手停了下來。
「雖然我對你姐姐,還有你都有歉意,但是這次我想為我自己,而不是為別人尋找幸福。」
天瑜說話的語氣雖然平淡,但也讓人感到更加傷感。整整一年前,剛剛與天瑜相遇的時候,明根本想不到會和天瑜成為這樣的關係。明在能將禮成江盡收眼底的亭子裡朗誦詩歌,不知是偶然,抑或是命運的安排,正巧讓從旁經過的天瑜聽見了。明月清幽
江河壯闊
九曲盡處
何所在焉
銀河奔湧聽上去像是在吟風弄月,不過天瑜一眼就看出來了,那個負手吟唱的男子具有非凡的氣質。於是,天瑜下馬和了一首詩。浮雲蔽月
銀河無影
世間黑暗不用說就知道,天瑜的突然出現,讓明愣在了那兒。對任何事都冷漠對待的天瑜,主動接近的第一個朋友,現在已經成為他獨一無二的謀士,這個人就是明。從見到明的第一天開始,天瑜就覺得他像某個人。現在,天瑜好像已經明白了,明之所以吸引了自己,就是因為明的聲音和熙非常相像,還有清秀明晰的五官。
「儘管很短暫。」
天瑜的聲音比剛才降低了很多,旅鎧的視線跟隨著天瑜。
「贊成事大人來了。」
門口的下人們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天瑜的最後一句話如同暗示,金府就要發生暴風驟雨了。
「把熙叫出來。」
天瑜冷冷地命令道,然後經過臉色鐵青的明,向大門走去。
「將軍讓你去。」
正在因為明的到來而感到高興的熙,聽到這話之後臉色馬上就變得難看了。
「時間很急,讓你快點去。」
熙只想早點兒見到明,跟他討論今後的事情,可是明對她的態度卻不像是對待姐姐,反而像是對待上官的夫人,這讓熙心裡最後的希望也破滅了。
「你真的是我所知道的明嗎?為什麼這樣……全變了。」
熙的話裡夾雜著埋怨。明努力控制自己,不讓自己變得心軟。明絲毫也不懷疑,雖然熙現在有些動搖,但是不久之後她就會知道所有的真相。如果那樣,她一定會選擇天瑜。
「不要忘了,我能這樣和姐姐相見,完全是托將軍的福,如果沒有將軍的關照,我現在也不會站在這裡。」
「你什麼都不知道,那個人對我做了什麼!」
熙充滿怨恨的話讓明心裡很難受,如果沒有天瑜的命令,明真想立刻說出真相,但是天瑜早已囑咐他什麼都不要說,明也只好忍耐。
「你們還在幹什麼,快進來,別磨蹭了!」
明避開熙的視線,向外面命令道。在外待命的侍女們擁了進來,拉住了熙的胳膊。
「明……啊。」
「我在外面等著。」
看到不管自己徑直向外走去的明,熙欲哭無淚。
這個人長得像他們的父親,有著寬寬的額頭和分明的五官,不用懷疑,他就是尹明。然而,從他嘴裡說出來的殘忍的話卻大大超出了熙的想像。
熙還沒有從震驚之中緩過神來,等到穿戴完畢的時候,明走上前來,輕輕地碰了碰她的手,好像示意她不要為眼前的事情而驚慌。
「跟我來。」
熙跟在旅鎧身後,眼中充滿了深不可測的悲傷。
「府上很熱鬧啊。」
鄭訓已經知道了一切,卻仍然不露聲色,反而閉眼品茶,好像很欣賞現在的情景。
真是個奸詐的小人。
天瑜忍住沒罵出來,勉強擠出微笑。就在鄭訓眨眼的工夫,處所外面傳來了奴婢的叫聲。
「小姐來了。」
「讓她進來。」
真是無理之舉,客人來訪的時候,也不問問客人的意思就隨意讓人進來嗎?鄭訓眉頭一皺,但那僅僅是轉瞬之間。熙邁著小步進來時,鄭訓用銳利的目光打量著她。
「請接受問候,這就是即將成為我妻子的人。」
也不知道誰的表情更僵了。雖然鄭訓也能想像出天瑜平時很傲慢,卻根本想不到今天會放肆到如此無禮的地步。還有熙,沒準備就被叫來,還被介紹成「金天瑜的妻子」。只有天瑜還沒有徹底失去鎮定。
我至今都覺得他很謹慎,怎麼會做出如此放肆的事情?
鄭訓端著茶杯的手在輕輕顫抖。憑直覺,熙知道眼前看到的這個人地位很高,與天瑜有著很深的淵源。
「快請安,這是贊成事大人。」
天瑜用的是敬語。熙抬頭看了看他。與平時不同,天瑜的表情極其溫柔。熙不自覺地挪動了身體。
「小女給贊成事大人請安。」
鄭訓覺得,如果說自己的女兒瑞妍美麗,眼前的女人則擁有著讓人不能等閒視之的典雅風度,儘管不是天下絕色,卻也是讓人眼睛一亮的女人。閃閃發亮的額頭似乎包含著智慧,俊美的嘴唇給人有某種珍重感。鄭訓仍然不露聲色。
「坐下吧。」鄭訓馬上恢復了理性,命令道。
熙稍微遲疑,然後在天瑜旁邊的位置上坐了下來。不用多說,連鄭訓也不能否認,天瑜和熙真是天生的一對。
「雖然聽到很多傳聞,不過親自看來,果然是姿色非同尋常的女人啊。」
鄭訓語帶嘲弄地說道。天瑜用力攥了攥拳頭。鄭訓對待熙的態度就像是對待妓院裡的妓女。熙也不可能不知道。
「很好啊,寧遠將軍,艷福不淺啊。」
「我也這麼想,這都是托大人您的福。」
雖然鄭訓臉上在笑,眼睛卻惡狠狠地瞪著天瑜,好像必先殺之而後快,然後又將視線轉向了熙。
「啊,父親是做什麼的啊?」
熙知道,他這是明知故問,於是微微動了動嘴唇。
我為什麼要回答這樣的問題。
天瑜感到熙的身體在微微顫抖,於是溫暖地握住了熙放在桌子下面的手,熙的身體為之一縮。天瑜握著熙的手更加用力了。
「我妻子的雙親很早就不在人世了。」
「嘖嘖,這真是不幸啊。」
鄭訓和天瑜圍繞著熙展開了沒有硝煙的戰爭,熙什麼也聽不到,只知道桌子底下天瑜溫柔地撫摩著自己的手,長長的指甲輕輕地劃著熙的手,那溫暖讓她渾身戰慄。接下來,鄭訓的話卻讓熙吃驚地瞪大了眼睛,她轉過臉,目光充滿了堅定的意志。
「出身在哪個家族?」
「小女是坡平尹氏家族第十六代子孫。」
出人意料的回答讓鄭訓愣了一下。如果是坡平尹氏,那可是在對契丹的戰爭中立過大功、深受先王寵幸的家族。聽說戶主尹尚源死後,因為家族分裂而沒落了。面前的這個女人竟然就是坡平尹氏第十六代子孫!鄭訓一時啞口無言。
天瑜也像是第一次看清熙的廬山真面目,驚訝地看著她。
「呵,你還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呢。」
但是,鄭訓說著心口不一的話:都是早已沒落的家族了,還有什麼用,當今天下,擁有最高權勢的不是別人,而是我鄭訓。
看著鄭訓可笑的目光,天瑜哈哈大笑,爽朗的開懷大笑。
「哈,不知大人是否知道我岳父大人的名字,尹尚源,曾經號令天下的將軍,文武雙全,當代最偉大的名將。」
怎麼?
天瑜對自己的父親瞭解這麼詳細,熙驚訝得身體都僵直了。鄭訓卻輕描淡寫地說道:
「是嗎?」
你這個混賬傢伙!竟然看不上我女兒……現在你完了!
強壓怒火的鄭訓心裡陣陣發涼,他放下了和自己的心臟一樣涼的茶水,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這就走嗎?」
鄭訓勉強擠出了笑容:
「是啊,我……事情很多,得走了。」
「我送您。」
天瑜和熙機械地站起身來。
「啊啊,不用,今後還會經常見面,不用那麼客氣啊。」
鄭訓的話裡隱藏著惡毒的氣息。天瑜聽後,一隻眼皮不由得跳動起來,熙也一樣能感受得到。
「今後好好幹啊,我會看著的。」
說完,鄭訓就邁開步子走了。房門被彭的一聲關上後,熙從天瑜的手中抽回了手。
「辛苦了。」
天瑜冷不丁冒出的一句話,對熙來說簡直是火上澆油,她當即就沖天瑜的臉揮起了手。
啪!
天瑜被打得歪起了腦袋。
「我想殺死你,你這樣的人該死!」
熙兩隻拳頭用力捶打天瑜的胸口。天瑜像個罪人似的,默默地接受一切,這個樣子讓熙進退兩難。
「現在你心裡舒服了吧?一切都按照你的意願進行,好了吧!」
平生第一次為這樣的事情而憤怒,因為熙已經憤怒到了極限,她再也不想把要說的話藏在心裡,於是順口說道:
「為什麼殺人?為什麼?為什麼?我知道!你不僅僅是為了擁有我吧?你是什麼樣的人!如果你下定決心,我這個人不是一文不值嗎?」
熙真正不能原諒天瑜的理由就在這裡。敬武和母親死的時候,天瑜的所作所為讓她感到徹骨的寒冷。但是,在過去的兩年時間裡,熙一直都在默默地思索。
機會很多,如果天瑜下定決心,即使不做那樣殘忍的事,熙也會成為他的女人。遇事冷靜而殘忍的天瑜,不可能不知道這些。
那麼,天瑜這樣做的理由只有一個,就是權力、力量,是海蓮和敬武擁有的金氏家族的勢力。天瑜剛才說過的話,讓熙不得不那樣想。
「你不知道!」默默接受熙的責難的天瑜,肩膀顫抖著大聲叫道。
熙纖細的手腕在天瑜強有力的手中被折了過去,就像柔軟的柳條。「你不知道我是什麼心情!我以什麼樣的心情……」
「不要裝可憐!懦弱的人!」
「我珍惜你呀!比誰都更珍惜!」
天瑜吐露著真心的吶喊,讓熙啞口無言了。
比誰都珍惜?
熙控制著急促的呼吸,視線停留在天瑜的臉上。這句話包含了很深的意思,好像說明熙比敬武更讓天瑜珍惜,如果能救,天瑜會把兩個人都救出來。
「是啊,我也知道我懦弱,但那又怎麼啦?我也是人,貪心一次也不行嗎?人的姻緣也不是天生就定好了的……」
天瑜中斷了想說的話,轉過身去,寬寬的脊背一起一伏。
懦弱?天瑜的話讓熙的臉上充滿了疑惑,天瑜所做的事情不能簡單地讓人相信僅僅是懦弱。儘管天瑜殘忍,但也不是逃避責任的人。如果是這樣,他現在到底在說什麼呀。天瑜的話聽起來前後矛盾。
「從今天開始,你把住處搬到我這裡來,你回去收拾收拾吧。」
「你說什麼?」
天瑜的話猶如晴天霹靂,熙感覺就像被人澆了一盆冷水似的,剎那間就失去了體溫。
「你不已經……不,如果想搬到我的處所,我也不想多說,但是你需要整理的東西也很多吧?」
「你……暈了嗎?」
「我比任何時候都清醒!我警告你,今後不要再用這樣的語氣跟我說話。」
天瑜離開處所後,熙呆呆地站了好半天。她艱難地挪動顫抖的雙腿,扶著面前的房柱。
我忘了天瑜本來就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人。越是這樣的時候,越不能挑釁他,真是沒辦法。
「啊……」
熙感覺心裡疼痛難忍,下意識地摀住了胸口,身體向前倒了下去。
最痛苦的事,就是看見天瑜那樣的表情,我的心裡都有反應。我氣得打他耳光,因為我不能忍受他因我而樹敵,因為我而做出不理智的舉動……
過了好一會兒,熙的呼吸才平靜下來。這時候,處所的房門被打開了,奴婢們頂著她的物品進來了。
「姐姐……」
明看到歪倒在房間角落裡的熙,快步跑了過去,想去扶熙,熙卻粗暴地甩開了他的手。
「滾!你也一樣!你也沒有任何不同!」
熙說著莫名其妙的話,用力推著明。姐姐用盡全身的力氣拒絕自己,明不由得緊咬牙關。旁邊的奴婢們猶豫著問道:「那……這桌子放在哪兒?」
「放在床邊,那衣服……」
明沒有鬆開抓住熙的手,一邊向奴婢們下著命令。不一會兒,天瑜的房間就成了天瑜和熙兩個人的空間了。看著自始至終不正眼看自己的熙,明把一個小包遞到了她的面前。
「這是你藏在衣服下面的。」
不是別的,正是陀衡留給熙的裝有書信的小包。
熙慢慢地伸手接了過來,碰到柔軟的布,熙的心都要融化了。
「我出去了,你休息吧。」
明靜靜地出去之後,過了好一會兒,熙的目光始終沒有從那小包上面挪開。
師傅說過,讓我在最困難的時候打開看。
熙小心翼翼地拆開了小包,露出潔白的宣紙。熙的手停了下來。
我不想看,我還沒懦弱到需要看信的程度。
但是,熙的心裡已經說起了不同的話,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沒能敵過誘惑,手又在動了。在光線的映照之下,潔白的宣紙被打開了,一股淡淡的香氣飄了出來。
難道這張宣紙就能幫助我嗎?到底寫了什麼呢?
熙無法控制自己的好奇心,視線最終停留在工工整整的字跡上。
閱讀那只有三行字的短信之前,熙根本想像不到這會給自己帶來什麼影響,或者,應該說是根本沒有想像的空間才對。
「……」
熙只是懷著逃避現實的心去打開這封信,但是那信中卻寫著讓她全身神經都緊繃起來的事實。熙
你母親和敬武少爺的死
並非天瑜少爺所為
你務必明白事情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