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星期後的早晨。
陽光微醺,我像往常一樣特意早起,去醫院給不破冥送早餐。可意外的是,我剛踏進病房就被護士告知,不破冥在今天一早就辦理了出院手續。
「有沒有搞錯啦!出院也不通知人家一聲哦!受這麼嚴重的傷,不在醫院裡好好休養,怎麼可以任性地自己辦好出院手續就離開呢!」我又生氣又擔心,坐在空蕩蕩的病床上,心情是從未有過的慌亂。
他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復原,為什麼要提前出院呢?對了,好像是昨天我無意間和他說起洛菲斯跟我打球的事情,他就生我的氣了。他是跟我賭氣才出院的嗎?
「這個任性、又不顧人家感受的傢伙!就不知道他突然不見了,人家會很擔心他的嗎?萬一他身體太虛弱,昏倒在半路上怎麼辦啦!都不會為別人想想哦!」我氣呼呼地罵他。可是心裡還是忍不住擔心。
「我真是個笨蛋,幹嗎要對他那麼好啦!不破冥他又根本不領情,我還像個傻瓜一樣,每天跑來跑去地給他送飯,人家根本就不在乎我啦!」
咦?我在說什麼啦?什麼要他在乎我?我是為了感謝他救了我才照顧他的啊,他在不在乎我有什麼好介意的。
我被自己最後一句話嚇到,雙眼驚愕,連腳步都僵在原地。
「哎呀?我究竟是怎麼回事?我為什麼要這麼擔心這個冰山男咧?」我用手摸摸自己腦袋,「咦?我沒發燒啊!哎喲!別想這麼多了啦!還是趕緊去學校算了,要不然我又要遲到了啦!」
說完,我拚命晃了晃腦袋,把剛才突然在腦袋裡冒出來的怪念頭甩去,提著便當盒向聖凱撒學院跑去。
半小時後,我終於喘著粗氣,踏著最後一下上課鐘聲,跑進教室。
「刷啦啦。」
教室門被我呼啦打開,我站在教室門外,整個人卻被從教室裡的衝出來的靜謐的氣氛包圍。
安靜,好安靜呀……
我驚訝地站在教室門口,只覺得有股不安從我的腳底心不斷向上傳來,涼颼颼的像是要把我整個凍住一般。
今天教室裡的氣氛好詭異啊!沒有同學們打打鬧鬧的嬉鬧聲,沒有翻湧劇烈的起哄聲,總之,安靜得詭異!
我眨眨眼睛,抬起腳向教室裡面跨出第一步。
「彌生同學,你來的還真是準時呢!」一個譏誚的聲音從講台方向傳來。
我頓覺不妙,趕緊抬頭向門內的講台望去,但是這一抬頭可把我嚇傻了呢!
一個手執教棍、腳下墊著鞍馬箱,高高站立在教室門正前方講台上的迷你怪物,呃,不對不對,是精幹瘦小的男人,他是……
我心裡「咯登」一下,喉嚨勉強嚥下一口口水。
「老,老師早上好!」我心底大喊不妙,趕快低頭向站在講台上的生物老師敬禮。
哎呀,我這個糊塗蟲,竟然忘記每週一的第一節是……
是這個全年級最恐怖的魔鬼老師的生物與實踐課!
嗚嗚,這下子我完蛋了啦!這個老師可是向來以變態出名的耶!而且他最最痛恨的就是學生上他的課遲到,哪怕是趕在上課鐘聲最後一秒前趕到也不行!
可憐的我拎著便當盒,站在教室門口。我的腦袋裡全都是魔鬼老師那些比滿清十大酷刑更恐怖的懲罰方式。
上次有個同學因為遲到,被罰整理生物實驗室的資料,他被那些玻璃瓶裡裝的昆蟲屍體嚇得當場就哭了。還有一次,一個同學上課睡覺被抓到,老師就罰他親手做青蛙標本,聽說青蛙跳到了那個同學的臉上,害他口吐白沫暈倒了。
一想到這些恐怖的流言,我表情頓時僵住,目光中滿是惶恐地抬頭等待變態生物老師的最終發落!
「彌生同學,你知道上課遲到是多麼不尊重課堂的行為嗎?」生物老師扶了扶他的眼鏡框,鏡片中反射出的光害我的心裡猛然抖了兩下。
「對、對不起,老師。」我嚇得語無倫次。
「今天你每節下課都給我去學院花房報到,我會在那裡等你的,彌生同學!」生物老師嘴角雖然在微笑,但目光中的詭異卻令人不寒而慄。他揮了揮手,「好了,現在趕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別打擾其他同學上課。」
「噢,我知道了,老師。」我苦著臉回答。
聽到最終發配消息不明,我心裡更是慌亂不安。不知道會不會有比做標本更恐怖的懲罰在下課後等待著我呢?
我拖著沉重的步伐,垂著腦袋,在夾道兩旁同學嘲笑的目光下走回座位。
「嗚嗚,今天早上真倒霉啦!」剛要坐下,眼角的餘光忽然瞄到了鄰座。剎那間我的眼睛睜大,「不,不,不破冥!」
我沒看錯吧!我趕緊用手揉揉眼睛,再往旁邊仔細地看去。
沒錯,真的是他!趴在課桌上的那個單薄修長的背影,真的是不破冥耶!
我心裡忽地騰起一陣激動,太好了!不破冥他居然出現在教室,他出院後沒發生其他事情,而且來上課了耶!那他的身體應該沒有什麼大礙了吧!
看見他沒事,我的神色稍稍放鬆了一些。
呼,我這下終於可以放心了!要知道剛才在醫院,得知他忽然出院的消息,我有多擔心他呀!真怕他出院以後,身體太虛弱,自己又不會照顧自己,出現意外呢!
我拍拍胸口,緩緩地舒了口氣,在座位上坐下。
大概是我坐下的響動,吵醒了不破冥,他雙眼微睜地抬起頭,看了我一眼。然後,他又轉過頭,繼續睡覺了。
他還敢給我睡覺!我是為了誰才遲到的啊!他不但不關心一下我,還無視我,真是氣死我了!
我眨眨眼睛,轉頭氣呼呼地盯著他。可是用後腦勺對準我的他,根本看不見我殺人的目光。我很不服氣地盯著他看了三秒後,立刻決定用手推醒他!
「喂,不破冥,你給我起來!」我小聲對他說。
「幹嗎啦!沒看見我在睡覺?」他微微轉頭,惺忪的睡眼好像迷幻的夜空。
「不准睡!我有話要跟你說。我為了誰才遲到的啊!」我生氣地盯著他,「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壞!怎麼可以這樣,你突然出院為什麼不通知我?你知道我今天早上去醫院,在病房裡沒看見你的人影,我有多擔心你嗎?我像個傻瓜一樣,拎著便當盒到處跑來跑去找你,我害怕你的傷勢突然變嚴重,我還跑到樓上的手術室去看!如果不是因為你,我今天怎麼可能遲到?還被你害得下課要去接受老師處罰啊!」
我憋著一口氣,辟辟啪啪地把早上受的委屈,統統還給不破冥。這傢伙真是太可惡了,現在居然敢趴在課桌上,跟我說風涼話!不是因為他的任性,我現在會那麼慘嗎?
哼!我生氣了!
「我……」不破冥的眼神忽然劃過一絲措手不及的窘迫,他看著我生氣的雙眸,原本總是對我惡言惡語的不破冥,竟然小聲嘟囔著:
「我還不是為了你。」
「為了我?什麼叫為了我啊?」我被氣憤沖壞了腦袋,一個勁地發洩早晨的不滿,「都是你的錯!我以後再也不要這麼笨,我不要對你好了啦!」
「我又沒讓你對我好。」不破冥突然垂下眼睫,硬邦邦地說。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剛才說什麼?他是在對我生氣嗎?我為他做了那麼多事,最後竟然只得到一句冷漠到讓人心寒的評價。
「好,好。這可是你說的,我再也不理你了!」我轉過頭來,緊緊咬著嘴唇,壓制住眼眶中即將垂落下的淚水。
「彌生……」或許是發現我的不對勁,不破冥輕輕在旁邊叫了我一聲。
我才懶得理他。我的眼睛盯著黑板,強迫自己用心去聽課,不管身邊這個忘恩負義的壞蛋。儘管如此,我還是控制不住自己觀察他。他似乎想跟我說話,但每次我感覺他要開口的時候,他又把頭轉了過去,害我整節課都忐忑不安的。不過直到下課為止,他都沒有再趴在桌上睡覺。
下課後,我不情願地跟在生物老師身後,在沿路同學們嘲笑的目光下,走向聖凱撒學院的著名的玻璃陽光花房。
臨走前,我居然把那兩個便當盒放在了桌上。我在幹什麼啊?難道還在擔心不破冥沒有吃飯?
天啊,他都已經說不用我關心他了,我怎麼還做出這麼沒骨氣的事情呢?我困惑地搖了搖頭,把一切都歸結到報恩的原因上。
雖然他不在乎我的關心,但畢竟他救了我一次,還因為我受了傷,現在我怎麼能不管他呢?只要他的傷完全好起來,我就再也不理他了。就是這樣!
到了花房,生物老師毫不憐惜我是個單薄又瘦弱的女生,竟然把一大堆重得要死的鐵鏟、木桶,還有花肥全部交到我手上,並且囑咐我,必須在太陽落山之前,把陽光花房裡面的三百株鬱金香,全部澆水施肥過以後,才能回家!
嗚嗚!三百株耶!這麼多花苗,我一個人在太陽下山之前,怎麼可能完成的了嘛!
不過這些事情還不算過分,最過分的要算是,生物老師臨走之前,還叮囑了我一句,澆灌鬱金香花苗的水,必須是遠在陽光花房一千多米外的小山坡後面的天使水潭裡的泉水。
也就是說,我要澆水,就必須在花房和一千多米外的天使水潭之間來來回回地跑。
嗚嗚!我怎麼會這麼倒霉啊?
好可憐哦!
不過可憐歸可憐,老師吩咐的事情還是要做的。
於是,等我手忙腳亂地給一小半花苗澆完水,回到教室時,已經是第二節課開始上課的時間。幸好生物老師開恩,允許我放學後再去澆花。
我急急忙忙地跑進教室,可是當我走進教室時,我發現全班包括老師在內的所有人,幾乎都是捏著鼻子用一種很厭惡目光盯住我看。
我眨眨眼,目光審視了一下自己全身上下,這才發現,因為剛從花房回來,所以現在我渾身的衣服上都散發著一股花肥與泥土的混合氣息,好像是有點難聞呢!
但我也沒辦法呀,只好低著腦袋,沿路道歉鞠躬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我剛回到座位,就看見不破冥用手支撐著頭,姿勢慵懶地靠在課桌上。而且他竟然是這個班級中唯一一個,沒有用厭惡的眼光看我的人。
見我回到座位坐下,不破冥眼神略微移轉,瞟了我一眼後,便又轉頭,目光淡然地望著窗外。
我的怒火又噌噌地冒上來。我學著他的樣子,高傲地撇過頭不看他,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今天的早餐為什麼沒有煎蛋?」剛一坐下,不破冥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我眼神迷然地望著他,什麼煎蛋啊?我完全摸不著頭腦哎。
這時,我的眼角不經意地掃視到了我面前的課桌。
咦?便當盒空了!不破冥把我放在課桌上的早餐吃掉了耶!
我掩飾不了內心的欣喜,一絲笑容爬上我的嘴角。頓時我覺得周圍的空氣緩和了不少,不破冥的臉上也有了一抹釋然的表情。
「你不是說不用我對你好嗎?」我連忙收斂笑容,越發覺得自己很沒用。又不是我求著對他好,幹嗎因為他吃了我做的飯就高興成這樣。
「對不起。我說的那句話不是真心的。」不破冥看著我的眼睛誠懇地說。
我不是聽錯了吧!他居然跟我道歉了!
我驚訝地抬起頭,雙眼卻不自覺地深深陷入了不破冥那雙烏爍雙眸的誘惑中。
那樣誘惑的黑,就如同沉溺於黑夜中不能自拔的星辰,隱隱地散發著奪人魂魄的瑩亮。令人只要看一眼就注定難忘他的璀璨,他的迷人。
「其實,我很高興有人照顧我,真的。」不破冥見我一直盯著他看,白皙的臉頰漸漸染上紅暈。
哎,我一定是中了他的毒了,不然怎麼會聽到他道歉的那一刻就決定原諒他呢?而且他此時的眼神那麼可憐,幾乎是祈求地看著我,像是害怕對他很重要的東西會被我拿走一樣。
我想起了自己對於他身世的猜測,他一定很期待有人能照顧他,和他做朋友的吧。我的眼神久久地沉溺在不破冥動人的眼瞳中,腦海裡不禁飛過一片片過去的記憶。
其實不破冥對我也不算差啊,雖然他總是千方百計的阻止我跟洛菲斯見面,可當我真正有危險的時候,不破冥卻義無反顧,寧願犧牲自己,也要用盡自己最後一絲力氣保護我……
就像現在,我全身都是化肥的味道,他也沒有像別人一樣嫌棄我。
「行了,我大人有大量,原諒你了。」我哼了一聲,裝出一副很不情願的樣子。
不破冥聽了我的話後,終於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頓時連窗外的陽光都黯然失色起來。我驚奇地看著他的臉,不敢相信原來他的笑容竟然這麼美!
「幹嗎用這種眼神看我?」不破冥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突然收起笑容,變回惡狠狠的樣子。
哇啊,我才剛原諒他呢,他的真面目就又露出來了。
「凶什麼凶啊!也不想想剛才是誰一臉哀求的樣子求我原諒他。」我很不厚道地嘲笑他。
他的臉頓時紅了一片,在陽光的照射下,變成透明的粉色,像嬌艷欲滴的紅蘋果。但是猙獰的表情破壞了這張臉的美感,他惱羞成怒:
「我才沒有求你。你不是也看我的臉看呆了!我警告你,不許再偷看哦!」
「不看就不看,我才不稀罕看你呢!」
說完我的唇角微微扯出一個偷笑的表情,轉過頭假裝看書。
這個不破冥偶爾還是蠻可愛的嘛!算了,看在他可愛的份上,我就原諒他的口是心非吧!嘻嘻!
這樣美好安靜的氣氛,一直延續到放學……
下課鈴剛打響,我就耷拉著腦袋,賴在位置上不肯站起來。
哎喲!討厭死了!我真的很不想站起來去花房澆水施肥啦!
我捏捏手臂,我的手都快酸到斷掉了啦!那個澆花的木桶這麼沉,光擔水就把我快累趴下了,我真的非常非常痛恨擔水!
我扁扁嘴巴,滿臉的衰相!
嗚嗚,我不想去了啦!
我一腦袋趴倒在課桌上,裝死。
就在這時不破冥忽然站起來,走出座位。他的腳步停在我的面前,轉頭看我。
「喂,笨蛋,走了。」
「啊!什麼?」我遲鈍地坐在位置上,「你要去哪裡啊?」
「反正,你先站起來啦。」他皺了皺好看的眉頭。
「為什麼我要聽你的站起來啊?」我眨了眨眼睛,更加迷茫了。
不破冥這傢伙究竟想做什麼呀?
「去——花——房。」
三字落地,他頭也不回地邁開步子,走出教室。
過了半分鐘後,我才恍然大悟,趕緊站起身跟在他身後向花房的方向奔跑。
哎喲,不破冥這個人哦,想要幫人家的忙幹嗎不直說啦!我唇角的微笑,迎著奔跑時劃過耳邊的清風,微微彎起,甜甜地停留。
不破冥,算你是個好人吧!嘿嘿,這下我有幫手嘍!
夕陽逐漸西下。
有了不破冥的幫忙,工作立刻輕鬆了不少。我站在花房的花圃中,望著這一整片鬱金香花苗,終於放心地舒了口氣。
「呼,終於快完成了呢!」我抬起手臂,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
不過放鬆的心情沒有維持幾秒,我的眉頭又因為腦袋裡一閃而過的念想,不由擔憂地緊蹙起來。
「哎呀!笨死了!我剛才怎麼沒想起來,不破冥他還是個病人呢!」我拍了拍自己沒記性的腦袋,眉頭懊惱地皺了皺,「他這樣在花房和小山坡的水潭之間,跑來跑去地擔水,身體一定會受不了的啊!萬一傷口破裂,那不是會很危險嗎?」
我越想越後怕,趕快跑出花房,而這時不破冥剛好拎著一木桶水,迎面走過來。
「不破冥!」
「嗯?幹嗎?」他抬頭,看了我一眼。
「那個……澆水的事情,還是讓我來吧!」我跑過去想要搶下他手裡的木水桶,可是我的手指還沒碰到木桶,反而被不破冥的大手輕輕捉住,攔下。
「不用了,反正快要澆完了。」他放下我的手,從我身邊擦身走過,去花房中給剩下的鬱金香花苗澆水。
「不破冥……」我躊躇地站在原地,手背上似乎還殘餘著一絲屬於不破冥獨有的體溫。
我抬頭望著他的背影,那樣纖長,那樣英挺,優雅的步伐踏在夕陽的微醺的日光中,瀰散著優雅閒適的氣質,讓我心裡感受到一種被人呵護的溫暖。
不破冥對我真的很好耶,他自己的身體明明還沒痊癒,卻擔心我一個人在花房工作太辛苦,陪著我一起澆花護花,而且還替我做完了幾乎所有的力氣活……
我的腳步慢慢走近不破冥,目光注意到一行晶瑩的汗珠映射著太陽的淺金光華,從他柔軟的髮絲滑落。我不自覺地在心裡泛起心疼,伸起手輕輕替他擦去汗珠,一抹屬於不破冥的獨特氣息頓時在我的指尖縈繞。
「啊?你在幹嗎?」不破冥發現我幫他擦汗,神情似乎有些羞澀。
「我……」望著他純澈的黑色眼眸,我的心一下子被濃濃的愧疚包裹。我低著頭,悶悶地說:「不破冥,對不起啦……」
「笨蛋,沒事幹嗎跟我道歉啦?」他看著我,滿眼都是疑惑。
「我,我明知道你身體還沒有完全好,還拖累你做這麼辛苦的工作,我……」我的頭垂得低低的,「我很擔心你的傷口會再次裂開……所以……」說到這裡我忽然抬頭,「不破冥,等下幹完花房的事情,我陪你去醫務室檢查一下好不好?我真的不放心耶。」
說完我飛快地低下頭,害怕看見他立刻回絕我的神情。
「哦。」
沒想到他竟然這麼乾脆地答應了,我吃驚地抬頭望著他。
「不要用這種白癡的目光看我啦,我會被傳染的。」他撇過頭,白皙的臉上泛起了一絲微醉的緋色。他是在害羞嗎?
「呵呵,謝謝你,不破冥!」笑容在我的臉上滿滿地鋪展開,就像是這個花房中仰著腦袋的向日葵一般燦爛。
「笨蛋,用不著謝我。」
他白了我一眼,但是嘴角明顯浮起了一絲淺淺的微笑。
望著他白皙臉蛋上純淨柔和的淺笑,我的心不由為他明淨的笑容而傾倒,目光沉醉在不破冥深邃夢幻的眼瞳中。
黃昏的聖凱撒學院,被夕陽朦朧上一層微醺的淺粉色,空氣中百花的芬芳,輕輕飄散,令人神怡。
我和不破冥結束花房的工作,一前一後地走在綠樹成蔭的夾道上,始終保持著觸手可及的距離,可正是這樣不遠不近的距離,令我不由感到心安。
可是這樣的寧靜維持了不久,就被忽然從遠處的樹後面傳來的疾呼聲打斷:
「喂,等等!我說,你們兩個給我等一下!站住啦!」
身後的大叫聲配合著「蹬蹬,蹬蹬」的奔跑聲由遠至近,好像快要追到我們身後了。
我驚嚇地猛然回頭,才一轉身眼神瞬間就怔住了。
「呀!他,他,他,他是……」
我的目光定滯在不遠處,那裡有道張揚的火紅色人影,正朝我和不破冥逼近。
「怎麼了?」聽見我的異樣動靜,不破冥轉頭問道。
看見不破冥轉頭,我立刻跑上去,一隻手害怕地拉住不破冥的衣角,嘴角還不停顫抖:「他,他,他,」我的手指恐懼地指向身後,「西歐來了啦!」
見到我一副簡直就是見到了怪獸哥斯拉一般的表情,不破冥擰著眉宇,緊緊握住我的手,抬頭向遠處望去。
「他怎麼來了?」
「先不要看了啦!不破冥,我們快跑吧!」
「為什麼要跑?」
不破冥的話還沒說完,冰涼的大手就被我反手牽起,我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如此大的力量,拉住不破冥一起飛也似的向前方的教學樓衝進去——
「喂,站住啦!你們都給我站住!」西歐的大叫聲仍徘徊在身後,但是明顯地越來越輕微了。
我拉著不破冥的手,也不管前面是樓梯還是轉角,總之看見路就跑。
就這樣,不知道跑了多少層樓梯,不知道拐過了多少個轉角。
不知過了多久,我終於看見前方似乎有道亮光,從一扇未關的教室門裡面滲出了,淡淡的光暈點亮了走廊。
「快進去,不破冥,快躲到這間教室裡面去啦!」我拉住不破冥一把將他推進那間教室,然後自己也飛奔進去,背過身用最快速度鎖上門,並且把教室內可以利用的桌椅全部堆到門前面。
這一連串重體力的力氣活,在我不可思議的速度與力量促使下,一口氣完成。
「呼,終於安全了!」全部的課桌椅都被我堆到門前面後,我全身的力量像是被抽走一般,渾身癱軟地沿著牆壁癱坐下來,「好累哦,呼呼,真的好累哦!」
我一隻手拍著胸口喘氣,一隻手不停地擦拭額頭上的汗珠。
可是還沒等我喘夠氣,就看見站在門前面、一副想衝出去的樣子的不破冥。而這時候,門外的走廊上傳來了西歐氣急敗壞的叫聲,和他急促的奔跑聲。
我驚嚇地顧不上喘氣休息,一步衝到不破冥面前擋住他。
「不行啦!現在不能出去!西歐在外面!」我拚命地阻攔他。
「我們幹嗎要躲起來?我又不怕西歐!」
「哎呀!不破冥,你聽我說啦!」我拉住他的手臂,「西歐跟我有點過節啦,我怕他會找我們的麻煩。你的傷沒有痊癒,如果跟他發生衝突的話你會有危險的。相信我,我會保護你的!等他離開了我們就一起出去,好不好?」
「你,要保護我……」
不破冥似乎很驚訝,他喃喃自語著,用別有深意的目光注視著我,漸漸的,那目光變得溫柔。
他的反應好奇怪哦。他的傷還沒好,我保護他是很正常的啊,可是他的反應怎麼讓我覺得自己好像說了很不可思議的話一樣。
不過我沒空問他了。我又急又怕,把耳朵貼在門上傾聽門外的聲音。西歐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似乎就站在這張門板的外面。
我嚇得往身後倒去,一不小心落入一個寬闊的懷抱。不破冥結實的手臂扶住了我,把我圈在他的懷裡。
「不要害怕,有我在沒事的。」不破冥的呼吸近在我的耳後,沉穩的呼氣聲好似給我力量一般,安撫著我受驚的心。
「唔唔……」我的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此刻滿滿的都是恐慌,「嗯。」我全身顫抖地點點頭。
時間一分一秒地在我們之間流逝……
不破冥有力的臂膀將我緊緊地環在懷中,我的情緒一點點平復下來,不再那麼害怕,身體也不再發抖了。
沒過多久,西歐的腳步聲漸漸從走廊中消失,一切終於恢復平靜。
「他好像已經離開了。」不破冥輕輕開口。他的身上總是有一股淡淡的茉莉香氣,若有似無地縈繞在他的氣息中。
「嗯,好像是哦……」我緩慢地抬頭,有些害羞地望著他。
這麼貼近的距離,讓我的臉蛋上不由蒙上一層淺淺的緋色。
「你怎麼了?」見我遲遲不說話,不破冥疑惑地問道,「剛才被西歐嚇壞了嗎?」
「沒,沒有啊。」我低著頭聲音很輕。
這個笨蛋怎麼還沒有發現啦!我會那麼害羞,都是因為他啊!被他這樣緊緊地抱在懷中,要我怎麼保持正常地跟他對話啊?
「你,你的臉怎麼紅了?」不破冥低著頭看我,他灼熱的雙眸像是要將我看透,我的臉蛋像是火燒一般噌噌地更加紅了起來。
「我,我哪有!」我慌不迭地往後退了一步,想推開不破冥的胸膛,可是一個沒站穩,反而整張臉貼到了他的胸口。
「咚咚,咚咚。」
他平穩有力的心跳聲隔著單薄的衣衫,傳入我的耳朵。我滿臉通紅地趕緊推開不破冥,低著頭不敢看他。
呼呼,我怎麼覺得我的心跳也被不破冥傳染了,怎麼會突然跳動得這麼大聲啊?我用手摀住胸口,想要平復自己的心情。
「唉,笨蛋,你到底怎麼了啦?是不是身體撞到哪裡了?不舒服嗎?」不破冥一步走到我跟前,眼神關切。
可是我一看見他走過來,就趕忙往後退步。
「別走過來啦!」我伸手跟他保持距離,滿腦子裡都迴盪著剛才貼近不破冥胸口時,聽見的清晰有力的心跳聲。「我,我沒事。」
「你這個樣子還叫沒事,臉怎麼那麼紅?」
「我都說沒事了,不要再看我的臉了啦!」我眼角一瞥,突然想到了分散不破冥注意力的好方法,「哦,對了!現在西歐都已經走了,我們也趕緊開門出去吧。」
「哦,好啊。」
「那我過去開門。」我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飛快地走到門前面,但當我抬頭仰望門前面,這堆被我親手堆上去的課桌椅時,我整個人徹底僵住了。
「呃,知道這樣,剛才就不要把所有的課桌椅全部擋在門前面了啦!」
我剛才到底是爆發了什麼樣子的超能力,居然能夠把這麼大一堆重量不輕的桌椅堆在這裡!這下子要搬開它們,看樣子可不是件輕鬆的事呢!
我無力地邁開走向門邊的第一步……
「笨蛋,讓開啦,我來搬。」
「啊!」我轉過頭,發現身後的不破冥早已走到我的面前,開始有次序地從上往下把課桌椅搬下來,「不破冥,可是你的傷……」
「現在先不要煩我,去那邊坐好。」他指了指窗戶旁邊的座位,命令我坐到那裡。
「可是,你真的可以一個人搬嗎?」
「廢話,別忘記我是男人!」
「嗯,那好吧!」我抿著嘴角笑了笑,走到窗戶邊的凳子上坐下。
不一會兒,堆在門前面的課桌椅,真的全部被不破冥搬空了。
「太好了!不破冥,你真的很厲害耶!這麼快就搬完了呢!」我開心地跳到他身邊。
「我看還是你這個笨蛋比較厲害吧,居然能把這麼多桌椅全部疊在門前面。」不破冥眼神壞壞地瞥向一旁的課桌椅。
「唔唔,人家剛才只是害怕西歐會衝進來嘛!」我小聲嘟囔。
「好了,現在趕快開門出去吧。天快黑了呢。」
「嗯,好吧!」說著我把手放在門的旋把上,「咦?怎麼會,怎麼會打不開呢?」
「什麼?」正在一旁擦汗的不破冥聽見這話,立刻走了過來,他也伸手試了試。
月牙形狀的門把紋絲不動,真的打不開!
「不破冥,你說,門會不會是壞掉了啊?」我試探著問。
「不可能,門怎麼會突然壞掉!你走開,我要再試試看。」
我退後一步,看著不破冥用手不停地旋轉,推著門把,可是依然無用。
「不破冥,看來門是真的壞掉了啦!你不要試了啦,我看我們還是先等等看,說不定一會兒會有老師或同學路過這裡,我們可以讓他們通知學校保安處,來幫我們打開門啊!」
「這裡是學校最偏僻的生物實驗室,平時幾乎沒有人會經過這裡。」不破冥聽到我的話,終於停止研究壞掉的門鎖。他說出的話粉碎了我最後的希望。
「生……生物實驗室?」我的目光忽然愣住,呆呆地轉頭環顧四周,「這裡真的是,生物實驗室!」
我的聲音徒然一抖,不破冥說的沒錯,被鎖在這樣偏僻的生物實驗室,我跟他今晚被人救出去的幾率幾乎為零。
「怎麼辦,我要怎麼辦……」我無措地望向窗外漸漸暗下去的天色,太陽已經西沉。
「手機,對了,你有沒有帶手機?」不破冥依然很平靜。他移坐到靠窗的牆角,望著我緩緩開口,「如果有手機,我們就能聯繫到學校保安處,那樣馬上就可以出去了。」
「對哦!手機!我怎麼忘記這個了呢!」我像抓住最後一線希望般,興奮地跳了起來。
我的手上上下下地尋摸著衣服的口袋,可是……
「手機,好像被我忘在教室裡了。」我滿臉委屈與無奈地望向不破冥,「不破冥,對不起啦……」
奇怪的是,不破冥沒有回應我,他只是低著頭,安靜地坐在角落。窗外最後一抹光亮消失,黑夜開始湮沒這間偏僻的生物實驗室。我只能看見他模糊的身影蜷縮在角落裡,看起來似乎有什麼不對勁。
我蹲在門旁邊,試著打開生物實驗室的燈,可是我把所有的開關全都試遍,卻沒有一盞燈可以亮起。
看來,教室裡的電源一定是被保安處切斷了。
我只好重新蹲在門旁邊,過了很久很久卻看見不破冥一直沒有動靜,我遲疑了一下開口:
「不破冥……都是我不好,總是連累到你。」
我抬起頭,目光停留在不破冥微微蜷縮的身體上,從窗外流瀉入室內的月光,將他清瘦的身影拉得優美而纖長。
「前幾天才害你被鋼筋砸到,傷得那麼嚴重,還住了好幾天的醫院……剛才,剛才又拖累你去花房擔水澆花,你明明……明明身體還沒有痊癒,我就讓你幫我做這麼重的活……」說到這裡我的聲音有些哽咽起來,「現在還害你被關在這間生物教室裡,這麼晚都出不去……你肯定很累,很餓了……都是我害你的,對不起,不破冥……嗚嗚嗚……」
我的淚水不爭氣地跟著我哽咽的聲音滑落,一顆一顆跌落在地板上,聲音雖然不響,可是在這樣靜謐的教室中卻擊打出流星劃落時的微響。
「彌生……」
「啊!不破冥?」我的雙眸驚訝地的凝向窗邊的角落,是不破冥?
我趕忙扶著門站起身,湊近地蹲在不破冥的身邊。
「不破冥,是你在叫我嗎?」我把耳朵貼近不破冥蜷縮著的身體,月光一點點地從我們之間縫隙中流螢。
「彌生……我害怕……彌生……」我真的聽見了!這是一種極其微弱的呼喚聲,可是我卻能非常清晰地聽見,是他在叫我,是不破冥在叫我的名字!
「你剛才在叫我的名字嗎?」從我認識不破冥的第一天起,他就沒有叫過我的名字,哪怕是一次也沒叫過啊!
「我好怕,周圍好黑,我好怕……」不破冥白皙的臉蛋微微抬起,在黑暗的教室中點亮了一絲光明。他的睫毛像是纖薄脆弱的翅羽般撲閃微啟,烏爍的雙眸似破繭而出的精靈般瑩亮,盛滿著由心而發的惶恐無助地望向我。
「不破冥,你怎麼了?」我側著頭,向他的臉頰更貼近了一些。
這麼近的距離下,我甚至能感受到從他細微毛孔處散發的寒顫的抖動。
「彌生……」看見我貼近他身旁的動作,不破冥睜開雙眼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伸開雙臂不顧一切地將我緊緊擁進懷裡。他的聲音還在顫抖,「我怕黑,我不行,在黑暗中,我沒辦法睜開眼睛……」
「啊?」我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先是一驚,但是把我緊緊抱住的不破冥是那樣脆弱,那樣需要有人去關心,去安慰他。逐漸地,我慢慢伸出自己的雙手,從身後輕輕擁住了不破冥單薄的後背,「這樣,這樣會好一些嗎?你放心,我在這裡,你不要害怕,我不會離開你的……」
我的聲音靜靜地伴著輕緲的呼吸聲,傳入不破冥顫抖的耳中,可是他卻沒有因為我的安慰而平靜下來。他的呼吸變得更加急促,緊緊抱著我的雙臂也不停顫抖著。他是怎麼了?難道他生病了嗎?
「不破冥,你沒事吧?」我不安地問他,想從他的懷裡掙脫出來,看看他的情況。可是我才輕輕一動,他就收緊了雙臂低吼:
「別動!」
我被他嘶啞的嗓音嚇到了,一動也不敢動地窩在他的懷裡。這時,我感覺到他的臉漸漸靠近我,甚至把頭埋在我的肩窩上,像是孩子般不停尋找著最舒適的位置。他挾著茉莉微醺的氣息呼在我的肩窩上,惹得我一陣陣癢癢。同時,似乎有什麼尖利的東西劃過我的脖頸。
「呵呵,好癢。」摩擦的感覺讓我忍不住笑出聲來。
不破冥的身體猛地一震,突然伸出手把我推開,我一個不穩,差點朝後仰倒在地上。
「啊!不破冥,你幹什麼?」我不滿地衝他大吼。
可是當我抬眼看他時,卻發現他虛弱地靠在牆角。黑暗掩蓋了他的面容,但從他急促的呼吸中我可以感到他的痛苦。
「不破冥,你究竟怎麼了?」我忍不住朝他靠近,伸手想摸摸他的臉頰。
「別過來!」他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警告我。嘶啞的嗓音像是在極力壓抑著痛苦的呻吟。
「我偏不!」我也生氣了。他這樣算什麼啊?我都已經把他當朋友了,他卻不願和我一起分擔他的痛苦,他難道非要和每個人都保持距離嗎?
我上前一步把他圈在懷裡,一隻手輕輕拍著他的背安慰他。以前我生病的時候,媽媽就是這樣安慰我的。她告訴我,再大的痛苦,只要有人願意和你一起承受,就不會覺得那麼痛了。
在我抱住他的一瞬間,不破冥的身體顫抖了一下,但漸漸的,他沉重紊亂的呼吸開始逐漸地變得輕柔緩慢,放鬆的身體也軟下來,我似乎可以感覺到那侵襲他的痛苦逐漸遠離。
「謝謝你,彌生。」不破冥在我的耳邊低喃,同時再次伸手抱住我。
「我說過要保護你的啊,呵呵。」我有些得意地說,突然想到他剛才的情況,我又擔心地問,「對了,你剛才究竟是怎麼了?突然變得好虛弱的樣子。」
「我只是害怕黑暗。」不破冥淡淡地說。
只是怕黑嗎?我覺得他似乎隱瞞了我什麼,可是既然他不肯說,我也不好再多問了。
我們倆就這樣靜靜地依偎在一起,抵抗黑暗的侵襲。不過雖說是我保護他,但此時此刻被他抱住,我慌亂的心卻漸漸平復下來。他的胸膛那麼結實,那麼寬廣,現在的狀況,怎麼看都是我在依靠他吧。
「咚咚,咚咚!」伴著不破冥逐漸平穩的心跳聲,我緩緩地閉上雙眼,感受著從他身上傳來的好聞的茉莉清淡的香氣,這樣帶著他體溫的安逸舒服的體香真的讓我,好想,好想一直這樣被他,擁在懷中……
呀!我在想什麼啊?我居然覺得就這樣被他抱著也不錯!他可是男生哎!我怎麼能有這麼大膽的想法呢?
伴著窗外銀白的月光,我合起雙眼,臉頰泛起微微的猶如玫瑰般嬌嫩的粉紅。
這樣靜謐的夜,真的好像一場虛幻而美好的夢境啊!
不過,是夢境總會有它清醒的那一刻!
「喀嚓!」
「砰!」
不多久生物實驗室的門,突然在我和不破冥完全都沒有預警的情況下,被人從外面用鑰匙打開。
我驚嚇地抬頭,教室門外的走廊燈光一下子映照進室內。
我的雙眼有些不適應突然照進來的光線,用手臂遮住了眼睛,朝門外喊:「誰,是誰啊?」
「是我,彌生。」優雅如絲般質感的聲音,似午夜盛開的玫瑰般柔軟嫵媚地流淌入我的耳中。
我抬眸驚詫地望向教室門口,是洛菲斯!竟然會是洛菲斯!
他,他是來救我的嗎?
我的眼睛一眨一眨,呆愣了半天也沒開口回話。
倒是不破冥想要站起來的動作,驚醒了我!
哇呀!我還跟不破冥緊緊地抱在一起耶!那,那麼現在這種狀況豈不是都被洛菲斯看在眼裡了嗎?
嗚嗚!實在太丟臉了!
我飛快地站起身,想要和不破冥保持距離。可是越是想要加快分開的動作,卻越是力不從心,好幾次跌回不破冥強壯的胸膛中。
「小心!」不破冥溫柔地提醒我,繼續把我圈在他的懷裡,一點兒想要放開的意思都沒有。
「我自己可以站穩的。」我急急地想要推開不破冥的身體。
「不要走!」
「啊!什麼?」正當我的身體即將脫離不破冥懷抱的那一剎那,不破冥忽然握住了我的手臂,「不破冥……你……」
我轉頭,滿是驚訝。
「不要過去,待在我身邊。」簡短的幾個字,可是不破冥眼神中流露的那一絲急切的渴望,卻深深地映入了我的腦中。
就在這時,不破冥朝洛菲斯看過去,我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向洛菲斯。
「可是……」我遲疑了幾秒,「洛菲斯,我……」
我的目光靜止在洛菲斯與不破冥互望的眼神中,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了,總覺得他們互望的眼神有些不對勁,好像有火花從他們爍黑、淡紫的兩雙異色的眼瞳中擊撞出來!
好詭異的氣氛!
這樣的僵持持續不多久,洛菲斯的嘴角便溫婉地盛開出一朵魅惑的笑靨,結束這場無形的目光戰爭。
他眼神滿是溫柔地轉向我:「彌生,看見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啊,嗯,我沒事。謝謝你,洛菲斯。」我笑了笑回應,「對了,你是怎麼知道我和不破冥被關在這裡的?」
「幹嗎跟他笑啦,像個花癡一樣!」不破冥在我身後小聲嘟囔,我只好假裝沒聽到。
我尷尬地笑著替不破冥遮掩:「哈哈,他沒有說話啦!不破冥他什麼都沒有說!」
「沒事,我的耳朵只會聽優雅的言語,如彌生你甜美的聲音。」洛菲斯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他望著我,忽然像是記起什麼一般,側過身從後面拉出一道炫紅髮色的身影,「對了,差點忘記他了。」
「啊!西,西歐!」看見走出來的竟然是西歐,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立刻把不破冥擋在身後,「你,你要幹嗎啦?」
「彌生,不要擔心,我帶西歐來是要向你道歉的。剛才的事我已經知道了。因為他說一直找不到你們,我才想你們是不是被困在哪裡了。所以我帶他來找你們。」洛菲斯用手推了下身邊的西歐,「還不快點開口,說你想要說的話?」
「哦。」西歐扁了扁嘴,一雙清澈的茶晶色眼眸不情願地望向我,「那個,剛才,剛才你們幹嗎見到我要跑啦?我只是想跟你……」
「說重點!」洛菲斯瞟了西歐一眼,提醒他。
「哦,」西歐像個犯了錯的孩子般,鼓著腮幫子一下子低下頭,深深地向我和不破冥鞠躬,「對不起!之前都是我的錯!是我太衝動傷害到你了!我已經被家裡人關過禁閉,知道錯了,所以請你原諒我!」
「啊,啊,呀!」我被西歐突如其來的鞠躬弄得不知所措,神色過了半天才從驚訝中轉回來,「你,你既然已經知道錯了,而且也被家裡人懲罰過了,我,我們當然會原諒你啊!」我回頭望了眼不破冥,「不破冥,你說對吧!」
不破冥低頭看了我一眼,隨後便轉頭望向窗外。
「呵呵,這樣就好!」洛菲斯從門外,踏著銀白月光與走廊上鵝黃燈光交織的光影,走到我的身旁,「謝謝你能原諒西歐。」
洛菲斯柔軟的話語,伴著他魅惑的呼吸,緩緩靠近我臉頰,最終在我的額頭印下他高貴溫柔的一吻。
「呀!」我被突來的一吻驚擾了思緒,眼眸恍惚地抬起望向洛菲斯。
可是就在我抬眸的一剎那,我卻驚奇地發現,洛菲斯的眼神並沒有專注地望著我,反而穿過我的發頂,望向站在我身後的不破冥。他那種高傲甚至帶著一絲挑釁意味的眼神,令我一下子呆愣住,不知道該怎麼辦。
正當我眼神空茫地望著洛菲斯時,他忽然低下頭,用只有我和他才能聽得到的聲音,在我耳邊低語。
「彌生,週末有時間,我們再次約會吧!」洛菲斯微笑著。
「啊!」我的神智還停留在前一秒洛菲斯留在我額頭的溫熱的吻痕上。
而我身後的不破冥卻像是如臨大敵一般,手臂一緊用力地將我帶進他的懷抱。我的身體在一瞬間就從散發著迷人氣息的洛菲斯身旁遠離。
「不,不破冥你要幹嗎?」
我呆滯五秒才回過神,驚愕地扭過頭望向不破冥。
「笨女人,閉嘴!」不破冥沒看我,反而目光森冷地緊盯住洛菲斯,「彌生不會去的。」
嗚嗚!他的眼神看上去好可怕哦!不破冥烏黑的眼瞳,猶如冰魄凝結成的水晶般冰冷地、緊緊地盯著洛菲斯,那神情就像是要把洛菲斯殺死,再殺死的模樣!
「是嗎?我不認為彌生會拒絕。你沒有權利代表她拒絕我。」洛菲斯依然維持著他的溫柔笑容,但語氣卻是不容置疑的堅定。
不破冥的眼裡閃過一絲凜然的光芒,我突然想到了小說中常說的「殺氣」。真的沒有誇張哦,不破冥的眼神裡充滿了殺氣。
我害怕地轉頭去看洛菲斯的反應。可是就在我的雙眼還沒望到洛菲斯之前,我的眼角就注意到站在洛菲斯身邊的西歐,正用他那雙茶晶色的眼瞳狠狠地瞪著我,那模樣彷彿要把我撕裂一般。
「西歐幹嗎這樣看我啦!」嗚嗚,人家好害怕!
我趕緊低下頭,目光轉向不破冥求救。
不破冥似乎感應到我顫抖的目光,但卻沒有低頭看我,只是用動作保護我。他用力收緊手臂,將我整個人完完全全納入了他的懷抱。
「嗚嗚,我不能呼吸了啦!不破冥……」我微弱的呼喊聲,捂在不破冥結實的胸口,悶悶地傳出來。
「笨女人,不要吵!」不破冥像是害怕我會被人搶走一樣把我護在懷裡,臉上是如臨大敵般的嚴肅。
「放開彌生!你沒看見她很難受嗎?」洛菲斯突然厲聲說道。
不破冥終於低下頭看了我一眼,見我的確像喘不過氣的樣子,連忙把手鬆開。
「對不起。」自從他上次跟我道歉之後,似乎他已經很習慣說對不起這三個字了。
嗯,有進步。看在他自覺跟我道歉的份上,我就原諒他了。不過最主要的原因是我覺得他今天太不正常了,不只是他,洛菲斯也和平時不一樣。今天的他看起來好有威嚴啊!他們的反常都讓我覺得不安。
「彌生,需要我送你回家嗎?」洛菲斯見我一直盯著他看,立刻笑著問我。
「不用了,我會送她回去的。」不破冥再次環住我的腰以示主權。
他這是幹什麼?好像我變成他的所有物了一樣!我不滿地瞪了他一眼。但一看見他和洛菲斯對峙的眼神,我的心又軟了。
「洛菲斯,我之前已經和不破冥說好了,他會送我回去的。」為了結束這場對峙,我只好順著不破冥的話說。
洛菲斯似乎很驚訝,可是他很快就穩定了自己的情緒:
「那好吧。彌生,我很期待週末的到來。」
他的話讓我的臉迅速升溫。他似乎很滿意我的表現,微笑地領著西歐走出了實驗室。而我身後的不破冥也長長地舒了口氣,鬆開了環住我的那隻手。
我的鼻尖呼吸著從他身上傳來的溫和的體香,混亂的思緒開始慢慢清晰起來。回想起這一夜,這小小的空間裡,有洛菲斯挑釁的眼神,不破冥仇視的眼神,西歐憤怒的眼神……還有現在窩在不破冥懷中,反而覺得很安心的我。
今晚的氣氛真的很離奇耶,大家這都是怎麼了呢?還有我,我的心究竟是怎麼了?
我偷偷抬起頭,望著不破冥好看的下顎曲線。為什麼被他擁在懷裡的感覺,竟然會讓我有一點戀戀不捨的感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