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是忱少呢?」
曾經,在所有人都還以為他和沈忱有戲的時候,尹舜這樣問過他。
當時是怎麼回答的早已經忘了,反正就是東拉西扯心口胡謅。
真正的原因只是自己知道。
沒有人知道他曾經喜歡過她,包括她。
如果要問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連他自己都不搞清楚,只知道發覺自己心意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大二那年的12月31日。他照慣例跑到公用電話亭。
那天天很冷,公用電話亭裡外的雪花飄的很散,很柔,軟軟的落在地下,便化開不見了。
過往的行人或有好奇的看他一眼。
他不停翻腕看著自己的表,在零點的時候撥通她給他的新號碼。
「美女,新年快樂。」
「哈哈哈。」她在那邊大聲的笑,「帥哥,新年快樂啊。」
聽見她的聲音不知為何心裡就暖起來,他笑意滿滿的問:「在幹嗎?」
「和男朋友在一起哈。哈哈哈,我終於嫁的出去不用賴著你了。等你放假回來介紹你認識哈。」
男朋友?
他的心被猛的撞了一下,疼痛的幾乎停止擺動。
他頭腦一片空白的蹲到了地上,無法遏止胸口的疼痛。
也許真的是彼此的生命糾纏的太深,深到他從來沒有想過,他會有失去沈忱的一天。總以為,不管他做什麼,怎麼過,回過頭,總是能看見她在身邊。
那年的寒假,他沒有回家。
這個世界上,也許有一輩子沒愛過人,也許有一輩子只愛過一個人的人,但是更多的,會愛,而且,很多次。
他這樣告訴自己。他選擇了不去騷擾她的方式來解決自己這份注定落空的表情。
忘記一個人的方式,是再愛一個人。
他在這方面很努力,也就真的漸漸把對她的感情忘記。直到她和男朋友分手,他也還是分毫不動的以朋友身份站在她身旁。
青梅竹馬的感情比那些來來往往披著愛情字號的情感更加牢靠,只是你必須簽下契約,不越雷池。
他站在窗前,向上呼出口氣。
冷空氣來襲,點點滴滴的清雨打在光禿的枝條下,順著枝條滑了滑,又概然落下。
會不會,沈忱也喜歡過他?
以他們相似的想法和性格,她做出的選擇,應該和他相差無幾吧?
他笑了一下。覺得自己這樣的想法真是無根據的可笑。
「看什麼那麼好笑?」從沈母房間裡哄完小爬蟲出來,沈忱就看見歐陽隨在自己一個人傻笑,好奇的走上前,向窗外張望。
看了好一陣,都沒發現可笑的東西,倒是看見了對面屋子亮著的燈光。
「你還是天天來我家不回趟家嗎?」她回頭看他。他家就近在咫尺,大禹才三過家門不入,他大概三百過家門不入都有了吧?
歐陽隨的笑斂了起來,不吭一聲。
沈忱有些無奈扯了扯唇角,換了個話題:「後來和司徒聊什麼?」
「沒什麼啊,就天怎麼那麼冷,我怎麼那麼帥,你怎麼還沒嫁出去之類的。」他恢復痞子笑容,不正經的亂說著。
沈忱翻了翻白眼,決定再換個話題:「你那個爛蘋果獎什麼時候開始啊?」
「是金蘋果……」他有些無力。主辦方聽她這麼說大概會吐血吧。女神將金蘋果給最美麗的人,而這個大賽就將金蘋果給最能帶來美麗的人。他搔搔眉尾,「下周吧,我也不大確定。」
「你是要比賽的人哎。」
「我只能控制自己的水準,比賽哪天舉行我控制不了。」他舉起手很無辜的說。
她踹他,他才裝不下去,大笑了出來:「哈哈哈,下週五啦。」
「那你還天天來我家胡混?」她瞠目。歐陽爸爸一直反對他做這個行業,認在這個本來就不怎麼正經的行業裡,以他散漫的性格一定沒什麼作為。他是和父親大吵一架後義無返顧的放棄家中給安排好的好工作入行的。「不拿到金蘋果,我絕不回家。」某個清冷的晚上,在他以前在外面租的空蕩冰冷小房間裡他這樣告訴過她。所以她知道這個獎對他有多重要。
「這麼關心我啊?」他順稈子就往上爬,笑的非常欠扁,「不是愛上我了吧?」
她嗤笑一下,斜眼看他:「我只是禮貌性問問而已。」
他啟唇,雙手抱胸,瞅著她,無聲的笑:「知道啦知道啦……」
要不要讓她知道他喜歡過她?
他這樣問過自己。
可是,既然在喜歡她的時候都沒讓她知道,為什麼要在那段感情成為過去的時候又翻騰出來,揚起嗆人的輕塵呢?
或許有一天他會告訴她吧,當那天他禿了發,她掉了牙,兩個人嘴巴癟癟的在院子裡還指著對方的鼻子叫囂的時候,他也許會心情很好的拿這件事炸她一炸。
隔日,沈忱一進公司,就覺出氣氛有些怪異。
遙遙的看見她,就有兩個同事在小聲討論著什麼,走近她便戛然停止,倉促的彎腰叫聲「沈總好」便匆匆走開。
透過玻璃窗看過去,辦公室內也是討論的熱火朝天。
在她推開門那一刻——
寂靜無聲。彷彿方纔的一切只是錯覺。
太假了,很容易就可以判斷,他們所討論的和她有直接或間接的關係。
心裡度量著,臉上卻沒顯出來,沈忱照舊微笑著和他們點頭打過招呼,平靜自若的朝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她的好奇心不盛,社會責任感也不強,只在乎與自己息息相關的人,對旁人的看法幾乎全不當回事,所以也不在意她們對自己的看法。
倒是向來和她親厚的秘書,在倒了茶給她之後,站在一旁坐立不安的想說什麼又不大敢說的樣子。
沈忱抬頭看她,一手支在下巴下:「怎麼?」
秘書倒像剛剛發現她在一樣的被嚇了一大跳,結巴著說:「沒、沒有。」就閃了出去。
之後的半天,每每送資料進來,她都會在沈忱旁邊憋尿憋急了一樣掙扎片刻。
沈忱看在眼中,全當沒看見的任她掙扎,心裡有些惡作劇的笑意。
中午吃飯的時候,沈忱在等飯的同時,隨便揀了份當日發行的娛樂週刊,翻看了起來,正看完其中一面要往下翻的時候——
一隻手忽然伸出壓住了那一頁。
沈忱向身旁的秘書詢問的挑了挑眉。
秘書尷尬的收回了手,乾笑。
沈忱沒有問什麼,回過頭,手略一抬,打算繼續翻頁。
啪。秘書的手又蓋了上來。
沈忱乾脆放開了那份報紙,偏過頭皺眉看秘書究竟打算做什麼。
「那個……」被她銳利的目光看得有些發窘,秘書乾笑著,東看西看的找著話題,在目光落在報紙上的時候眼睛一亮,「那個……沈總,你覺不覺得他們其實也滿可憐的厚,說不定他們是真愛呢……」
翻開的報紙正落在最近一個轟轟烈烈的娛樂新聞上,某知名男星與一新進小女星共譜愛曲後,拋棄髮妻,在受到各方面輿論譴責的時候,喊出:「愛情沒有錯,真正的愛情應該被祝福。」之類的口號。
沈忱搓了搓稍嫌有些冰的手——即便室內空調開著,她的身體依然很難暖起來——帶些嘲諷的笑了笑:「什麼真愛?」
「真的啦,如果結婚了才遇見自己的真愛不是很可憐?」這樣想著,小秘書對那個男星開始同情了起來。
「小米。」沈忱的手指在玻璃杯身上輪流輕擊著,淡淡的說,「人都有好壞之分,愛情當然也不例外,也要分偉大的和卑劣的,而這種卑劣的愛情是不配得到祝福的。」
「卑劣的?」什麼是卑劣的愛情呢?
「如果真那麼愛情至上,可以放棄一切,早就該在發現自己和老婆的愛情消磨盡之後就提出分手了,何必拖到現在新人換舊人?」
「也許是怕傷害她呢?因為責任呢?」
「現在不傷害嗎?現在就沒有責任了?」人為了讓自己安心是很容易找各式的借口的,「沒找到下艘船前,他哪肯放棄原本有的船。」
人生之海冰冷,同舟共濟才可排遣些寂寞。
「……對哦。」秘書似乎有些瞭然的點了點頭,「好像都是有了新的,才會換舊的。」
「說到底,不過是一艘船坐膩了,戀上另一艘船的裝飾或者內裡罷了。這種直接從這艘船上爬到另一艘船上的行為,就是卑劣的愛,怎麼配得到祝福?」她戳了戳報紙上男星憂鬱的臉,口氣淡然。
「那偉大的愛呢?」秘書第一次發現自己的主子居然會有這樣的感情觀,她之前看她身旁來來去去的男人,還以為她該是會認同男星的做法的。
沈忱喝了口水,淺淺看了她一眼,忽而莞爾一笑:「不告訴你。」
不說,只是不想太過影響她。
真正的愛情,是為了得到它,甘願置身在冰冷海中等待。
但那實在太苦了,也許你能等到,也許你這輩子就這樣,一直冰冷到死。
抱著這樣想法的人,就會像苦行僧一樣的清苦。其實身邊的朋友,她當然都希望她們會有真愛,但又不太希望她們太執著於此,人生苦短,取暖即好。
只是這就像神給的審判,你選擇了取暖,就喪失了爭取真愛的資格。
她抬眼看了看秘書一臉茫然的樣子,淺淺一笑,在秘書阻止不及的時候,翻過了那頁報紙。
「沈……」秘書只來得及倉促叫了一聲,想隱瞞的東西就呈現在了她的眼前。
入眼便是偌大的一張圖片,橫跨了兩版。
一個男人的肩膀上坐在個孩子,孩子在彎下身,要旁邊的一個女人抱抱。
旁邊有鮮紅色的標題「醒目!人氣造型師Silence的舊愛?新歡?私生子?!」
在左邊的版面上還一溜十幾二十張的小圖片,放著之前與緋聞男主角有過傳聞的女星或者模特。
秘書有些提心吊膽在一旁,等待她的反應。
沈忱看了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沈總……」沈總不是刺激過度瘋了吧?
咖喱飯適時上桌。
沈忱放下報紙,收斂笑意,扳開了筷子:「吃飯。」
話題到此為止。
飯後回到辦公室,沈忱看著拿回來當紀念的週刊的封面越想越覺得好笑,摸出手機準備問問另一個當事人的感受,才發現手機不知道何時不小心關了。
再度開機,滴滴的鈴聲就提醒她有諸多的未接電話和短信。
看來這份報紙的發行量十分了得,連遠在西藏的老拐都發了慰問消息。
輕吁口氣,現在真正是信息爆炸的時候。
手機這時卻又震天響了起來。
「忱、忱!你、你什麼時候和阿隨生了那麼大的孩子?」那邊的秦寧激動到結巴。
「糾正兩點,一、從年齡上判斷,如果要生也是三年前生的,不可能一生下來的就那麼大,」對老朋友,沈忱向來很有玩心,「二、秦寧你這個豬頭,那天小孩子不是你送到失物招領那裡的?」
「哦……」秦寧哦的很委屈,「可是真的很像嘛。我以為你自己也忘了自己生過,席絹的《未曾相識》裡就有這樣的情節呢。」
「沒事。不怪你,我們大家都清楚謠言只止於智者。」沈忱將身子的重量都壓在椅背上,把玩著紙鎮,很縱容的說。
「是啊是啊……等一下,你剛才是不是諷刺我?」
「哎呀,我還以為你聽不出來呢。」沈忱大驚小怪的口吻。
「沈、忱!」秦寧在那邊磨刀霍霍了,「你,這個週末脖子洗乾淨到我家來,我要祭天。」
沈忱大笑起來。
結束了秦寧的這通電話後,打電話給歐陽隨的興致忽然沒了。
她又抓起了那份報紙,翻到了那頁。
真的有那麼像嗎?
或許呢……
那樣的畫面,真的似曾相識,很多年前,她曾經在夢裡見過。
這段時間,時不時會想,如果流星寶寶生下來,她和歐陽隨是不是就會像照片裡那樣,像一個普通的家庭一樣,有爸爸,有媽媽,還有寶寶。
但也只是想想罷了。
就算生下來,他們也和普通家庭不一樣吧,因為,那樣的結合,不是因為愛。
現在想想當年,真的覺得有些可笑。
別的女孩子,早早情竇初開,經歷一次又一次,然後嫁給一個打算過一輩子的人,生下她自己的寶寶。
可是她呢?
還沒情竇初開,就先有了孩子。
等到愛上孩子的爸的時候,又應了秦寧一句話:「起碼我不會到時候因為他身邊有人了,而為自己沒有告訴他心意而後悔。」。
她是清楚自己是如何愛上歐陽隨的。
懷孕期間那狹隘的活動範圍,臃腫的身體,發腫的腿。沒什麼活動,只有閱讀,也是那時候,她居然發現自己原來也是個靜得下來的人。
那段日子,有一個長的還不錯(這點也是那時候發現的)男人天天在身邊,然後還替她按摩發腫的腿,軟言好語,一切以她為優先。愛上這樣的人實在是太容易了吧?
心裡的情豆就這樣次第打開,發出啪啪清脆的聲響。
可是在同時,她也聽見了他心裡啪啪的聲音。
不過不是對她,是對另一個女子。
是他轉學後班上的女生呢,溫柔的像水一樣,總愛低著頭,露出小半截雪白的脖子。是個會跳芭蕾的女子,舞動起來真的就好像天鵝公主一樣。
所以,她什麼都沒有對他說,即便痛的要死,還是鼓勵他放手去追那個女孩子。
在她想來,自己的那段的感情,不過是懷孕期間女性荷爾蒙分泌過多的產物,也許一時會痛,但是替換該是遲早的吧,又何必說出來讓他苦惱?反正人一輩子極少只談一次戀愛,極少只喜歡一個人。
當時的她如是樂觀。
如果沒發生那樁意外,該是她生了小孩,而他和那個女孩子也修成正果吧。他也不用像現在,遊魂一般的東晃西晃。
過盡千帆並不是種幸福,就像一個人一次又一次的搬家,總會覺得疲憊。
意外過後,孩子沒有了吧,家裡的大人卻還是堅持要他在大學畢業後娶她。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點了點頭。
她卻明白他不言不語下一方面的不甘願和另一方面強烈的責任感。
再幫他一次吧。
她在大學的時候主動追了顧家明,然後和家中攤牌,還了他自由。
後來是有真正喜歡上過小顧,只是小顧在她之前心裡又早就有了別人。雖然她不懂小顧那樣堅持了十幾年還在等的感情,但是很尊重,所以在小顧又有了機會的時候,她再一次主動的退了。
她相信這個世界多元,相信人生是一段感情後又一段感情,當然,這些感情間必須是非重疊的。既然是這樣,又何必太過執著在一段感情上,不如你好我也好的成全對方。
就像現在這樣,做不成情人,起碼還是好友。
至於原先的那段感情,她是打死也不會告訴歐陽隨的,不然那個看似玩世不恭實則責任心氾濫的男人不知道又該如何愧疚了。
「蟲蟲,要不要吃糖糖?」歐陽隨一進沈家就拿出小爬蟲最愛的糖果獻寶,因為沈忱喜歡叫小爬蟲「蟲蟲」,他覺得很順口便也跟著喊。
小爬蟲看了沈忱一眼,轉回來時小臉上浮現出一本正經的表情:「我咳嗽嗽呢。」然後討好的轉向沈忱,「媽媽,我現在咳嗽嗽不吃糖糖厚,好了就能吃糖糖了對不對?」
沈忱笑著點了點頭。
「咳嗽嗽啊?」歐陽隨笑著替他惋惜了聲,做勢要把糖收起,「那就不能吃了哦。」
小爬蟲忙上前一步巴住糖盒,也不奪,只是巴著,將整個身體粘在糖盒上,然後濕潤的幽藍眼睛可憐兮兮的看著歐陽隨:「我現在咳嗽嗽不吃糖糖,好了就能吃了糖糖厚。」來這一段時間後,小爬蟲不再像最初有些小心翼翼的,也會撒嬌了。
「好吧,那就給蟲蟲了。」歐陽隨很大方的放手。
小爬蟲開心的捧著糖盒,咧開嘴傻笑,糖盒太大了,他抱著很吃力的樣子,他就挪啊挪的挪到了桌邊,放在了上面。
歐陽隨和沈忱都不說話,含笑看他準備怎麼樣。
果然,他在那摸了半天後開始不滿足,打算打開糖盒,可是小手勁道太小,摸了半天都還是白費力。他達達的跑過去拉歐陽隨的手。
「蟲蟲——」沈忱故意板下臉,沉著聲。
他忙放開歐陽隨的手,很無辜的看著沈忱:「我不吃糖糖,就是看看。」
沈忱忍笑忍得很辛苦,現在想來,當年自己的父母抓到她使壞的時候該也是抱著一種「啊哈,又被我抓到了」的快樂心情吧。
「好,我幫你打開。」歐陽隨看了沈忱一眼,知道她快裝不下去了,便蹲下身,替小爬蟲打開了糖盒。
小爬蟲快樂的撲過去,剛剛撲到桌几,又想起了什麼,連忙轉過身來很一本正經的對沈忱說:「我現在咳嗽嗽,不吃糖糖,等好就能吃糖糖了。」
沈忱忍俊不禁的笑了出來,還要誇他一聲:「好。乖。」
歐陽隨摸了摸小爬蟲的頭,站起身,坐到沈忱的旁邊,東張西望了番:「乾爹乾媽呢?」
「麻將。」二個字足以解釋一切。國粹運動呀。
「哦。」他瞭然的點了點頭,忽然想到什麼,「今天有沒有看當紅報紙啊?」
沈忱「啊」了一聲,馬上意識他說的是什麼,抽起桌上的報紙就扔在他身上:「到處都是,想不看見都難吧?連老拐都發消息來慰問了,跟你名字一連真是想不紅都不行。」
他嘿嘿笑著,翻開報紙又看了下,頗為自戀的摸摸下巴:「嘖,根本沒拍出我的風采呀。」
「哈。」沈忱短促的笑了一下,譏諷道,「要拍你的風采那要拍下半身。」
「嗯。」他居然還很不要臉的點頭表示贊同,「還是自家老婆瞭解我。」
「隨公子,我們熟歸熟,你這樣還是會告你誹謗的哦。」
「有誹謗嗎?」他挑挑眉,一拍報紙,「白紙黑字,全國都知道我和你有一腿,你可不能賴。」
「厚厚。你看我的笑法。厚厚。」沈忱肩膀一抖一抖的嘲笑給他看,「你還是先想好怎麼跟我媽解釋吧,她說我這下被你破壞名聲破壞的很徹底,本來不好的行情完全就下滑到地心了。」
「真的?」歐陽隨的神色黯淡了下來。
沈忱剎那明白了什麼,立刻笑得很響:「哈哈哈哈,騙你的你都信,你不會越長越回去了吧?」
歐陽隨卻沒有玩鬧的心情了,仰在沙發的靠背上,單手的手背遮著眼,手指微曲著,有些疲倦的樣子:「忱,我過的是不是真的太混了?」
「不會啊……」她不喜歡看見他這個樣子。要比混,她比他更混吧?
「是嗎?」他答著,手指未遮到的薄唇邊漾起自嘲的弧度,擺明了不信沈忱的話。
沈忱不知道怎的,心裡騰的冒出火來。
她一扭身,單膝跪到沙發上,探過身子去撥開他遮著眼的手,雙手捧著他的腦袋,大聲的衝他嚷:「歐陽隨!你給我聽著!姑奶奶我的人生你還沒那能力毀!你不要聽你爸亂蓋,說你毀了我又想毀別人!你和她的交往根本不必對我愧疚!那根本不是花心!她都是我鼓勵你追的!我告訴你!你自己不要把自己毀了就成!你當年又不是不負責!你是想負責,沒人給你負!把你那些莫名其妙的愧疚感給我扔掉!姑奶奶最看不慣你這種要死不活的樣子!」
「這裡,給我記住了,這句話姑奶奶只說一次,」她的一隻手離開他的臉,拍著他的胸膛,「你!歐陽隨!是個好男人!」
辟里啪啦的一通吼完,沈忱才發現被吼的那個人靜的出奇。
定下了神,她終於發現了在她手下的那張俊美臉龐上,如若晨星的眼眸中流轉著怎樣的火焰光亮。
猛然間,像被什麼燙著一樣,她的手迅速的離開他的臉,藏到了身後,人也側回身,坐在自己腳跟上,心跳不受控制,卻要故作鎮定的保持僵笑。
「我都不知道,」湊過來的沙沙的聲音裡有藏不住的玩味笑意,卻少了平日的輕佻,多了幾分試探,「原來你對我評價這麼高。」
「不是高。」明明感覺到了自己耳根的熱度,沈忱還在裝著若無其事,「只是準確罷了。」
「我是好男人?」他靠近了一些,她的耳朵都能感覺到他氣息的溫度。
「是啊。」真煩,要她重複幾次?
「我不花心?」他再靠近一些,空氣裡的熱度在不停的飆高。
「是。」沈忱轉回頭,非常非常非常正經的告訴他,「你一點都不花心,你只是濫交。」
「哈哈哈哈。」歐陽隨笑倒在她的膝上,太絕了。
原本有些熾熱和曖昧的氣氛也在這一笑中蕩然無存。
在桌子前自娛自樂的小爬蟲奇怪的抬頭看了看他們,不知道他們在笑什麼,然後發現兩個大人目光的焦點已經都聚到了他身上。
他保持著一手抓糖,一手往口袋裡裝的姿勢,再度一本正經的以稚嫩的口氣說:「我現在咳嗽嗽不吃糖糖,好了就能吃糖糖了。」
小爬蟲感冒了,沈忱擔心他傳染給年紀大了體質下降的沈父沈母,所以當天晚上就讓小爬蟲就睡在了自己的房間。
翌日清晨,沈忱是被身邊動來動去不安分的小爬蟲鬧醒的。
她半張開惺忪的眼,看見小爬蟲正俯在他的小被子下,弓著身子,小手努力的探進鴨絨枕頭下,摸啊摸啊摸啊的。
他又打算做什麼?
沈忱皺了皺眉,還是百思不得其解。
睡意也被他鬧沒了,沈忱乾脆一隻手支起頭,盯著看他到底打算玩出什麼花樣來。
小爬蟲這時發現沈忱已經醒了,轉過頭衝她傻笑,小手還是繼續在枕頭下面摸著,幾乎將半個小身子都埋進枕頭下。
大概是摸到東西了,他笑得更開心了,邊往外抽著手,邊奶聲奶氣對沈忱說:「變、變、變,變出一顆糖糖來!」翻開到她面前的小掌心上,赫然平躺著一顆包裝精美的糖果。
沈忱為之笑倒。
這個小爬蟲是屬倉鼠的嗎?昨天晚上居然把糖藏到了枕頭下面!
怕他大部分身體露在外面感冒更重,沈忱將他拉回了被子中,點了點他的小鼻子:「坦白從寬,是不是蟲蟲昨天晚上把糖糖偷偷放在枕頭下的?」
「不是。」小爬蟲笑得眼睛都沒了,「是蟲蟲變出來的。」他現在也開始叫自己蟲蟲了。
「壞蟲蟲。」沈忱決定要懲罰他的欺詐行為,將自己的半個身子壓到他小小軟軟的身上,又小心翼翼的控制著力道不要壓壞他,「哼,把壞蟲蟲壓成扁擔。」
再壓。
「把壞蟲蟲壓成扁豆。」
小爬蟲咯咯的笑著,雙手雙腳亂舞,仰起頭對她很誠懇的要求道:「把壞蟲蟲壓成扁糖糖吧。」
沈忱當場笑得差點喘不過氣來,中午的時候想到了這一幕又一個人笑了一陣,還是覺得不過癮,便打了個電話給歐陽隨,把早上的事情說給他聽。
歐陽隨聽了也在話筒那邊樂不可支,笑了一陣後想到了什麼:「對了,乾爹讓我今天忙完一定要過去你家趟,我來接你下班吧。」
「好。」她很自然的允著,掛上電話後,心中卻有些疑惑。有古怪,歐陽隨這陣幾乎天天去她家,老爸今天怎麼會特別關照他要到呢?
下班的時候,沈忱放了司機的假,獨自一人在大樓的門口候著。
她將雙手插在大衣的口袋中,無目的的看了看四周,轉身間,就瞥見了最近的那家畫廊的店面。
門上掛著及地的稀疏竹簾,門的右方是塊不規則的木板,上面刻著一個龍飛鳳舞的草書大字,之前她都不認識,現在端詳起來,才看出是個「卿」字。
以自己的名號命名畫廊,嚴卿果然是自戀到家的人。
那日嚴卿去過她家之後,便收斂了原先來勢洶湧的攻勢,偶爾在樓下遇見也只是雲淡風輕的點頭打個招呼,而且他總是一派清雅如玉的樣子,彷彿之前那個自負的畫商只不過是她的幻想罷了。
這樣想著,沈忱低低笑了笑,正被掀開竹簾走出來的嚴卿撞個正著。
「我的店面有娛樂到你?」嚴卿楞了下,轉頭看自己的門面有什麼疏漏。
「沒有。」沈忱笑著擺擺手,「我只是在活動面部肌肉。」
「要不要進去坐坐?」嚴卿往旁讓了讓,空出進門的道來。
「不了,我在等人。」
嚴卿噙著淺笑帶些探究的看她:「心情很好?」
「這都能看出來?」沈忱摸了摸鼻子。
「你心情如果不是很好的時候似乎不大會和人一問一答。」
「這麼瞭解我?」沈忱用玩笑的口氣說道。
嚴卿垂了垂眸,意有所指的輕聲道:「沈忱,你信不信我比你想像的要瞭解你的多?」
「哇,真是厲害。」沈忱不甚認真的接了句,目光投向車來人往的道路。
嚴卿忽然笑出聲,正想說什麼,一輛在他們前面戛然停下的車子打斷了他。
「HI,嚴公子,又見面了。」車窗搖下,歐陽隨雙手在窗沿交疊,探出頭,俊美的臉上是玩世不恭和倦意濃濃。
沈忱搖了搖頭,走上前拉開車門,就去拉他的胳膊。
「你想幹嗎?」歐陽隨一邊隨她的動作起身,一邊奇怪的問。
「換手。」沈忱坐進駕駛座,扣上安全帶,「我可不想死在某人的疲勞駕駛下。」
歐陽隨笑著走向副駕駛座,拉開車門,長腿跨進了一半,大概是覺得走的這麼正常不符合他的做風,便停了下來,單手靠在車頂,沖嚴卿送了記飛吻,才心安理得的坐了進去。
沈忱朝車頂翻了個白眼,對嚴卿抱歉笑了笑,揮了揮手道別之後,一踩油門,絕塵而去。
車子啟動之後,歐陽隨一改方纔的高調作風,閉上眼不言不語。
沈忱在等綠燈的時候,抽空看了他一眼:「怎麼累成這樣?」
「嗯,比賽的衣服出了點紕漏,昨天通宵和海外聯繫調貨。」歐陽隨依然閉著眼,口氣疲倦的答她。
「哦。」
又是一陣沉默。
就在沈忱以為他會這樣閉眼休息一直到車程結束的時候,歐陽隨忽然開口:「他怎麼在那裡?」
「誰?」以為他是睡糊塗了,沈忱笑出了聲。
他睜開佈滿血絲的眼,睇了看著前方認真看車的她半晌,似在判斷她是否在裝傻,最終又閉上了:「星期五要不要陪我去參加比賽?」
「裝上凍死人的低胸裝?戴上勒死人的腰帶?穿上摔死人的高跟鞋?」沈忱敬謝不敏,「謝啦,我還不想再被西藏的老拐關心一次,而且不希望他在近期內回來參加我的葬禮。」
「隨你。」他硬梆梆的拋下了句,不再言語。
他在氣什麼?
近來總有些感覺,雖然在某些方面他們還是相似的可怕,但是在另一些方面,背道而馳,越來越遠,無法觸摸。就像現在,她就完全不知道他在氣什麼。
沈忱瞥了他一眼,只能看見他緊閉的眼和緊繃的下巴,眼裡不覺閃過些無奈,唇抿緊了些。
所謂錯過,就是他看她的時候,她總是看著別處,她看他的時候,他又渾然不覺。
「回來了呀。」沈父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從報紙中抬起頭,朝進門的沈忱和歐陽隨點了點頭。沈父是個學者氣息很濃的人,非常沉穩的樣子。
沈忱邊收著鑰匙邊四處看了看道:「娘呢?」這個時間怎麼會不在?
「在樓上。」沈父簡短的答著,摘下老花眼鏡,指了指旁邊的位置,「來,坐下,有點事和你們倆商量下。」
有事要商量?
沈忱一楞,下意識的看了歐陽隨一眼。
歐陽隨聳聳肩,攤了攤手,表現他也不知。
視線交錯只是這短短一秒,兩人便同時移動腳步繞過桌几,在主沙發旁的單人沙發上坐下。
沈忱坐在沙發上,斜靠向左邊的扶手,讓出右邊的扶手位置給歐陽隨率性的倚坐。
這兩個人的默契,實在是……
沈父將他們的交流看在眼中,一時間,心裡百感交雜。
他不會像他的妻子那樣總是催著女兒的婚事,但是其實也是希望她能早日有個好的歸宿的。而小隨這孩子,等於是他們看著長大的,雖然愛玩,也不是無緣無故會做出過分的事的人,那年會發生那樣的事,該還有些他們這些大人不知道的原因吧。
唉,雖然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可是看這兩個孩子這樣,總覺得他們不在一起實在是太可惜了……
「爸,什麼事啊?」
沈忱的聲音打斷了沈父的冥想,他捏了捏眉心,看向他們:「今天社會福利機構的人來過了。」
「福利機構?」沈忱皺起眉,有些不祥的感覺。
「是啊。」沈父喟歎口氣,「他們說小星這麼長時間沒有親人認領,而且附近城市的丟失兒童信息裡也沒有相關的,按規定不能再寄住在我們這了。」
沈忱心一震,感覺頭皮有些發麻發燙,抬頭看了眼樓上。老媽現在該是躲在樓上摟著小爬蟲大哭吧。
歐陽隨面色也凝重了起來。
「這樣啊……」沈忱輪流絞著自己的手指,穩著自己的語調,刻意若無其事的,「不能住在這那是要住哪裡?」
「由社會福利機構接管。」
歐陽隨一手輕按在沈忱的微微顫動的肩上,沉聲問道:「乾爹,你找我們商量,是有什麼能讓小星不走的方法?」
「走是一定要走的。」沈父難過亦然。雖然小星來的日子不是太長,可他也是把小星當自己的親孫子疼的,只是實在是沒辦法留他下來。唉,誰讓自己的女兒還沒嫁出去呢,「來的工作人員說,由他們接管是為了能及時有正常的家庭把被遺棄的小孩子領養。所以把你們找來是想問問,你們的朋友裡有沒有合適的人選,這樣怎麼說也離咱們比較近,方面看望。」
「領養要什麼條件?」沈忱的語調依然不緊不慢,內裡卻添了些難抑的激動。
「年滿三十。」
她符合。沈忱心一動,認真的等著她父親的下文。
「沒有子女。」
他滿足條件。歐陽隨緩緩坐直,看著沈父的眼更專注了些。
「已婚。」
都不合格!
重磅炸彈一下在他與她的頭裡炸開,起先是失望、難過,慢慢的,炸彈的煙霧散去後,一個大膽的念頭,在腦海裡漸漸形成。
他慢慢低下頭,急切的找尋著她的眼。
她緩緩抬起頭,直直迎上他的眸。
總是擦身而過的視線在這一刻終於交纏在了一起。
就像哈利波特的魔杖對上伏地魔的,糾纏的魔光裡閃現的是十幾年的歲月。
「你想的和我想的是不是同一件事?」歐陽隨先開的口。
「Maybe。」沈忱聳了聳肩。
他黑色的眸子閃著跳動的光芒:「這件事很瘋狂。」
「再瘋狂我們也做過了啊。」
沈父茫然的看著他們說著他聽不懂的話:「你們……」
「爸。」沈忱轉回頭,對著沈父燦然笑開,「我和隨決定了,近期內就結婚。」
巷子裡很冷清。空氣很冰。沒有起風。
「結婚要準備些什麼?」歐陽隨仰躺在車的前蓋上,頭枕在自己的手上,懶洋洋的開口道。
「我又沒結過,我怎麼知道?」沈忱坐在他身旁,雙手支在臀側,仰頭看著天空,漫不經心的答。透過頭頂光禿的枝椏望過去,天空被分割成一塊一塊。她頓了頓,回過頭去看他,「我都沒想過會我和你會被連在結婚這件事上。」
「小姐,難道我就會想過嗎?」歐陽隨怪叫起來。
沈忱低低笑了笑。
那時候的提議只是一時衝動,衝動過後現在連自己都有種不確定的感覺。
都是真的嗎?
自己真的決定要和這個人結婚?
怎麼繞了一圈,最後的那個人還是他呢。
「別得意,還有仗要打呢。你沒看剛才我老爸震驚成什麼樣子。」向來不暴粗口的儒雅父親都氣到罵出「混球,胡鬧」了。
「你也知道。我最喜歡挑戰了。」歐陽隨衝她拋了個媚眼。
「不要噁心我。」沈忱一掌把他的腦袋拍向另一邊。
兩個人一起笑了起來。
「沈忱,」歐陽隨沉聲笑了笑,驀然想起,「我們好像有很多年沒這樣聊過天了?」
上海回來後,兩個人都沉默了不少,悶頭讀起書來,也因為這樣,才輕易的就上了大學吧。
大學分隔兩地,假期裡他又愛全國跑,遇見的機會也少。
工作之後,大家都很忙,除了偶爾吃飯,也沒多少交談的時間。
最近雖然接觸頻繁,但大部分時間裡,都有小爬蟲在,光逗他就已經很忙了。
現在想起來,好像很久沒空出一段時間好好說過話一樣。
「我們有這樣聊過天嗎?」沈忱表示懷疑的挑起一邊的眉毛,「即使以前,兩個人在一起也是打架居多吧?」
「哈哈哈。」他朗聲笑起來。衝動的少年時期呀……
「其實我還是滿奇怪後來你怎麼跑去當造型師了。」當年幾乎所有親友都反對,只有她支持,可是她也不知道原因,只知道他想去做,就支持。
「你不知道?因為我喜歡畫畫啊,而且發現拿人來當畫布最讓我有感覺……」他有些吃驚她不知道,但是還是解釋給她聽,也許是遺傳吧,他遺傳到了母親的一些愛好。
「等一下。」沈忱抬起手,做了個停的動作,「你喜歡畫畫?」
「是啊。」他很理所當然。
「那你當初小時候乾媽逼你學畫畫,你幹嗎老是找機會就溜出來玩?」
「還不是看你在外面玩的那麼爽心理不平衡。」他悻悻看她一眼。孩童再愛的東西也會因為枯燥的練習而膩煩吧,再加上他本來就逆反心理嚴重,所以當年總是學的不情不願,等到大了,才發現那竟然是自己最愛的東西。
「我還羨慕你類。」抱怨她?她還沒抱怨呢,「你都不知道我多羨慕你會一門專長,我想要是小時候我媽媽逼我學點什麼,我也可以業餘愛好,也不會搞的現在我連自己喜歡什麼想要什麼都不知道,哦,除了打架。」她母親信奉的是放羊式管理,讓她自由的選擇,自由的成長。只是太早給她太多的選擇,想要什麼都來的太容易,她反而不知道怎麼選擇,也不珍惜自己選擇的機會了。或許是因為這樣的經歷吧,到如今,她也習慣以別人的要求為選擇。
「你都不知道,我小時候多希望開明的乾媽是我媽……」他那個怨念啊。
「我還嫉妒我娘沒有你媽那麼有氣質那麼溫柔……」她哼聲。
意識到對方在說什麼,兩人都停下自己的話,對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
歐陽隨坐起了身:「那如果現在給你選,你最想會的是什麼呢?」
「現在嗎?」沈忱開始認真想了起來。畫畫、書法、舞蹈、烹調、花藝……一樣樣的東西閃過她的腦海,麻麻亂亂的,最後,有一樣東西跳了出來,清晰的,「旅遊!」
「旅遊?」他訝道,「你去過的地方並不少。」
「你不明白。」她搖搖頭,看著天上明明暗暗的遙遠星辰,「不是開會就是陪客戶,那樣的走法不叫旅遊,因為不論是身還是心都沒法放鬆。」
旅遊是不必顧忌身邊人的想法,不必想著如何應對才對自己的收入最有利,不必想要賺多少錢才夠生活開銷,不必對著無聊的數字分析再分析!
每天總是盲目的忙這忙那,從來沒有仔細去想過,自己到底要什麼,喜歡什麼,想學什麼,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其實自己最想像老媽那樣,走遍大江南北。大口喝酒,大塊吃肉,領略美景,品位風土人情,即便灰頭土臉,也有最明亮的眼睛。
「我一定要去好好旅遊!」她猛然握起拳頭沖天空喊,信誓旦旦的像個孩童。
他不知道何時又躺了回去,雙手枕在腦後,看著她的眼神柔柔的。
他微微抬起手,修長的手指撫上她背後的空氣。
這裡,原本該是和他一樣,有雙透明的翅膀的。
只是不知道何時開始,翅膀的主人再也沒有用它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