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左小龍坐定,老闆正好在店裡溜躂,上前開門見山道:左小龍,明天這裡又有個新的工廠開張了。
左小龍歎口氣,道:什麼工廠?
老闆道:不知道,一個印刷廠。
左小龍喝道:服務員,菜單。
老闆繼續說:還搞了個揭幕剪綵儀式,儀式完了我這裡被他們中午包場了,所以明天中午你過來吃飯的話就不行了。
左小龍看著菜單道:沒事,明天中午不來,偶然來一次還吃得起,哪天連著來。
老闆道:開幕儀式鎮長也來,還有表演,黃瑩也來唱歌。印刷廠就開在我隔壁不遠地方,你沒事就到我的二樓包廂裡來看,說不定還能看見剪綵。
左小龍道:我來。
他們吃完飯以後回到雕塑園,此時的雕塑園一片漆黑,裡面的各種植物好似可以吸收日月光輝,他把大帥放下以後自己又騎摩托車在公路上疾馳,他深愛一個人穿破風霧的感覺,這感覺就好似孤膽英雄,正因為孤膽英雄最重要的是孤,所以身邊一定是不能坐人的,當然,他沒明白孤膽英雄是一個層層遞進的詞彙,孤小於膽小於英雄。但這些都不重要,因為孤是最容易做到的。從二十公里外吹來的太平洋海風包裹著左小龍,左小龍開著摩托車一直在追逐一隻疑似海鳥的鳥往東海的方向而去。這個鎮離開海岸線才十五分鐘的車程。在雕塑園裡的鳥估計也是在海上遷徙時候落腳,雕塑園是人類發展進程裡唯一沒有被毀滅的原始土地摸樣,雖然它沒有被毀滅的原因是因為人類自己扯皮不清。這裡的蚊蟲雖然多,但這裡的蚊蟲會被青蛙和蜘蛛吃掉,而不是被噴霧劑所消滅。
左小龍雖然在每擰下一次油門的時候都會把大帥的摩托車和自己的西風做比較,然後唏噓,但是他依然執著的向著……不知道什麼地方開去。他只是在想,他熱愛自己的家園,但如果每天能做的只是發射鵝卵石,未免太過英雄氣短。但他轉念一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報仇方式,有些人報仇為了報仇,有些人報仇為了悅己。況且這些不是仇恨,只是恨。
左小龍沒能開到海邊,他開到了一個巨型化工廠的生活區,在疾馳的過程中他看見有一台汽車停放的不對,把盲道給佔了,他沒有多加思索,用他以前一貫的方式貼著汽車的右邊反光鏡擦了過去,砰的一聲汽車的反光鏡就向著車頭方向折疊了。左小龍管這些都叫執法,因為他覺得他們違反了他心中的善惡觀,作為懲罰,他得把這些車的反光鏡撞折過去,但是不要緊,因為車主發現後扳一下就能扳回來。但是第二次……左小龍決定第二次就不能這樣輕易放過他們,但問題是左小龍根本記不住認不清哪台車犯了第二次。所以,左小龍練就了一身用摩托車手柄蹭反光鏡的絕技。至於為什麼要蹭右邊,是因為他第一次嘗試的時候是蹭左邊,摩托車先接觸到的就是前剎車閘,所以在蹭到反光鏡的一剎那,摩托車也啟動了前剎車,左小龍就飛了出去,以後左小龍就學乖了,專門蹭左手邊離合器的那個把手。
但這次,他又失誤了,他沒想到大帥的車離合器位置詭異,一撞以後把自己的手指給夾了,這一夾非常的疼,左小龍當時就沒法把摩托車開正,下車捂著手蹲了半天,發現受傷的是左手的中指,而且開始腫大,他一想覺得完蛋了,這次的破風之旅估計要變成破傷風之旅了。
第十五章
左小龍一個手搖搖晃晃開到了雕塑園,在回程的路上,這太平洋夏日的暖風都變涼了,吹得左手抽疼。回到了他們的住所,大帥在園裡看電視。因為沒有有線電視,所以只能收到固定的幾個頻道,但左小龍和大帥都覺得這樣看電視反而更容易有滿足感。左小龍把腫大的中指伸出來給大帥一比劃,大帥道:骨折了。
左小龍道:我也覺得是。
大帥問:該不是摔了我的車了吧。
說罷起身去看摩托車。
左小龍道:沒摔到。有沒有綁帶?
大帥從抽屜裡翻了半天,找出一些膠帶,說:湊合用。
左小龍從手邊的樹上掰了一小截細嫩的樹枝,用來固定中指,然後用膠帶纏住,吃了兩粒止疼藥,治療就完畢了。左小龍從小對疼痛不是很畏懼,他小時候喜歡看戰爭片和戰爭書籍,眼看著自己的四肢離開軀體對他來說都不算什麼難以接受的事情,他小時候崇拜希特勒,覺得希特勒就像一個孤膽英雄,但是在看希特勒的傳記的時候,發現原來希特勒只有一個睪丸,而且在被子彈擊中的時候大喊救命和疼,所以心中的崇拜感頓時消失,希特勒也從孤膽英雄一下子降為孤蛋英雄。左小龍覺得是男人就是不能喊疼的。
雖然真的很疼。
這個夜晚左小龍特別難熬,還有一隻不懂事的蚊子在他的左手中指上咬了一口,那一口恰好咬在骨頭斷裂的位置,還不能撓,真是生不如死。有的時候疼好忍,但癢就不好忍了,忍還不能撓是最不能忍的。左小龍在這個時候想起了泥巴。他突然想,不知道這個小姑娘現在怎麼樣了。明天應該去找找她,告訴她自己受傷了,當然,是在見完黃瑩的情況下。
第二天天亮,左小龍早早就醒來,他先要去溫度計廠工作。為了這個工作,他要把牛仔褲反過來穿,然後把拉鏈拉開,方便把溫度計塞到肛門裡。第一批測試開始,等了三分鐘後,他把溫度計成品從腋下拔出一看,驚了,媽的三十九度。左小龍毫不猶豫將這支溫度計塞到肛門裡,拔出來一看,還是三十九度,他把刻度又甩了回去,塞到嘴裡含了半天,拔出來一看,真是三十九度。這下要吃藥了。左小龍是最不喜歡吃藥的,他相信人類的身體可以自己解決一切問題,但處於職業道德,這個職業需要他有一個恆定的體溫,他不得不吃了兩片消炎藥和退燒藥。他真是不喜歡這個工作,但是為了摩托車的新引擎,他不得不做,到了今天他都再不願走到那條街上去再聽見那首釣凱子之歌,不過事情還沒有結束,邪惡暫時壓到了正義,邪惡繼續著,正義爆缸了,這就是現狀,但一切都會被扭轉,在……未知的的將來。
但左小龍實在不能完成裝盒和測試的工作了,他只能被勸回去休息。左小龍豎著中指,拖著高溫的軀體在街上低頭艱難步行。突然,他想去看看自己的大摩托車,在烈日下左小龍覺得還是有點冷,他得找些事情來分散注意力。他決定給自己的摩托車取一個名字。
第十六章
左小龍的腦海裡冒出來的第一個名字就是「挑戰者號」。但他覺得這個名字很耳熟,好像被誰用過,思前想後,出來的都是一些不能讓自己滿意的名字,諸如「大西洋」,不行,這個就像一個國產摩托的牌子,「所向披靡「也不好,這個「靡」 字他不知道怎麼寫,「暗夜之星」也不好,感覺它是錦江之星的兄弟。
想著想著就到了修理店,看見自己的摩托車被拆散了灑落在地上,左小龍一陣傷心,左小龍特地把自己摩托車的零件稍微往一堆歸置了一下,然後默默看著自己的摩托車,心裡想,你真是可憐,連一個名字都還沒有,我也沒有給你上牌照,等於你連身份證都沒有,你就已經被拆散了。你真是一坨無名英雄啊。
店主出來拍了拍左小龍的肩膀,想當年就是他幫這台摩托車調整的空燃比,現在缺已經物是車非。店主安慰道:沒有問題的,發動機幫你找到了,兩天就到了,你以前那台太老了,這台成色很好。
左小龍的體溫瞬間回到了三十七度,但突然間想到自己錢還沒湊齊,又回到了三十九度。他問:這麼快,不是說差不多一個月麼。
店主道:哦,你女朋友過來,說快點找,我們讓廣東發的空運過來。
左小龍問道:什麼,誰?
店主說:那個誰,我說不出來,她說你女朋友咯,她比你著急多了,她說你的摩托車早點修好你就早點能見她。我說你這男的也真是的,是你去泡妞又不是你的摩托車泡妞,你又不是用排氣管干人家的,要等什麼摩托車修好。
左小龍暗自想到,這個泥巴真是的,自己就是因為沒錢才想讓這車修慢點,恨不能這發動機是自己發動一下然後從廣東一路走過來的,現在直接空運過來,發動機費用不說,空運費又是一筆。
左小龍道:不過我明天要出差。大概要兩三個禮拜才能回來。要不我回來以後再來取。你看行不。
店主道:行。
左小龍一把搭住店主的肩膀,道:好了,我也不跟你瞎說了,我不出差,但我得等月底有了錢以後才能取,現在我取不了,你就先幫我裝好弄好,然後就鎖起來,我也不開走,隔天來看看就成。
店主說:你女朋友已經幫你把錢付了,可能還有富裕。
左小龍心中一下不能名狀,他匆忙告辭,回頭看了自己的西風一眼,又回到溫度計工廠開工。他覺得用了自己女人的錢真是全世界全無法讓人接受的一件事情,自己必須趕緊賺錢把錢還了,否則還是不能去見泥巴。所以,對於泥巴來說,見面的時間是一樣的。而在這個賺錢的緊要關頭,他的中指又受傷了,這讓左小龍很難再去找兼職,沒有一個地方會要一個成天豎著中指的員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