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唉~~~越來越悲傷了……)
vol。01
臥室門輕輕被打開一條縫,兩個腦袋透過門縫望向黑漆漆的臥室裡:「她睡著了嗎?」
「噓,小聲點,已經睡著了。」
「這孩子是怎麼了?」
「應該是跟我們未來的女婿吵架了吧……去去去,不要打擾她休息。」
臥室門重新被關上,門外傳來爸爸媽媽小聲說話和離去的腳步聲。
黑暗中,我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瞪著天花板。
忘記了自己是怎麼回來這裡的,從躺在林蔭道之後的事情完全記不起來了。可如果……爸爸媽媽知道我不只和江少倫鬧彆扭,而是知道我再也不可能回「十三家族」學院的話……我該去哪裡呢?
我閉上眼睛,沉進了一個不斷擴大、不斷撕裂的黑洞。黑洞的第一層是黑暗,黑洞的第二層比黑暗更黑暗……
我眩暈地沉進了黑洞的最底層,沉進了永無天日的黑暗之地……
在家裡渾渾噩噩地住了幾天,爸爸媽媽分分秒秒都在念叨這江少倫,叨念我什麼時候快快回去江少倫身邊。
吃過午飯後,我跪坐在窗前,在玻璃上哈了一大口氣,左邊寫上賢,右邊寫上倫,中間寫上自己。
圍繞在我們身邊的還有陳旖蕾、風宇哲、喬希琳……這到底是一條怎樣複雜的感情線?
就在我皺著眉頭冥思苦想之際,手機尖銳的鳴叫打斷了我的思考。
我幾乎是好意意識地掏出手機,然後毫無意識地將手機放在耳邊。
電話那頭立即傳來king聲嘶力竭的吼聲。
我身子重重地一晃,手機摔在了地上!
手機屏幕還亮著光,依稀可以聽到king嘶啞的聲音從手機裡發出。
「不……不會的……騙人……」我就像一隻斷了線的木偶,眼睛空洞無光,不受控制,沒有意識,兩條腿機械地朝房外走去。
我越走越急,越走越快,然後猛地開始奔跑起來!
媽媽端著碗筷迎面走來,躲避不急,被我重重地撞到在地。碗和盤子摔落下來,碎片灑了一地!
我赤著腳從碎片上走過。碎片刺進了我的腳底,卻彷彿是刺在我的心上,每一步都讓心臟痛到極至。
身後,媽媽的呼喊聲驚天動地,爸爸從臥室裡衝出來,焦急地詢問發生了什麼事。
我徑直跑大盤玄關口,打開門的一剎那,眼淚像奔湧的河流,止不住地落下!
騙人!騙人!騙人——
是因為要懲罰我做了自私的事情,所以才編造這種謊言的對不對?!
我知道錯了……
江少倫,我馬上就回去你的身邊啊。從要是扔進漂流瓶的那刻起我就承諾過,要永遠守護在你身邊……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求你不要嚇我……
我突然眼睛一黑,一腳踏空,骨碌碌滾下了樓梯,最終滾到一雙腳前。
身後傳來媽媽失聲尖叫的聲音!
「丑美麗——」風宇哲手中的行李袋滑落,臉色蒼白地蹲下身扶起了我,「該死!剛剛聽到消息就敢回來了,還是晚了一步嗎?你有沒有怎麼樣?喂,你……」
彷彿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草,我緊緊地抓住了風宇哲的手臂,眼淚噴湧而下:「這不是真的對不對?」
「丑美麗……」
「李英俊,告訴我這不是真的……」我的指甲深深地掐著風宇哲的手臂,「告訴我……告訴我……」
風宇哲猛地伸手將我的腦袋按在了他的胸前:「不要怕,我在這裡……」
我蜷縮在他的懷裡,感覺整個身體都在抖,一分一秒都無法停止地顫抖:「帶我去海邊……嗚嗚嗚,帶我去海邊……我不相信……去海邊,我要去海邊……」我抖著身子胡亂掙扎著,又踢又咬。
耳邊傳來爸爸媽媽焦急的呼喊聲和「登登登」下樓的聲音:「怎麼了怎麼了?好好的怎麼會突然滾下樓梯呢……」
他們的聲音一下遠一下近,恍恍惚惚,最終隱沒在一片白光裡。
江少倫……
你在我的胸口上插了一把刀。
以後永遠永遠都無法拔出來的一把刀……
江少倫……
我跟你說對不起可以嗎?
這把刀是我給你的。是我的自私化成這把刀,將你捅得鮮血淋漓,然後,你把它還給了我。
你想告訴我這把刀插在心臟裡的時候有多痛。
我現在知道了……
真的很痛……
所以你拿掉它……
求求你拿掉它好不好……
vol。02
靠近海邊的整塊沙灘,都被警衛人員封鎖了起來。
在隔離帶外人潮湧動,聚集著一大群哭哭啼啼的女孩,還有扛著攝像機的記者,全都拚命地往隔離帶那邊擠。
手握電棒的警衛人員和保安人員時不時吹兩聲響亮的口哨,然後揮舞著電棒趕開那些想要衝破隔離帶的人。
一時間,口哨聲、警衛人員的怒吼聲、fans們撕心裂肺的哭喊聲、記者們挖掘消息的詢問聲、嘩啦啦的海潮聲……彷彿要將黑沉沉的天空都撕裂開來了。
風宇哲擁著我左擠右擠,卻怎麼也衝不破厚厚的人牆。
突然,靠近隔離帶最前方的人群一陣騷動,然後就見一個披頭散髮的女孩瘋狂地衝進了隔離區,一邊喊著江少倫的名字一邊朝大海奔去。
三個警衛人員慌張地追上前,衝進海裡拽會半個身子都沒入水裡的女孩。女孩掙扎著、哭喊著,手腳亂踢亂動,最後被保安人員強行押進了警車!
身邊這些哭瘋了的女孩都恨不得衝進海裡去死!
她們哭喊的聲音不斷地迴響在我的耳邊,那個刺痛我心臟的名字不斷從他們口中發出。就像有人在我的身上灑滿了圖釘,每敲一記都痛徹心扉!
十幾分鐘後,人群又是一陣劇烈的騷動,幾艘白色的快艇靠岸的同時,幾十個身穿黑色西服的保鏢衝上來,一邊把人群向兩邊擠,一邊插上隔離帶,讓出一條筆直的通道。
以楚聖賢、king、陳旖蕾為首的一行人相繼下了快艇,在一群保鏢的護送下朝通道這邊走來。
本來就吵鬧的人群簡直陷入了震天響的狂喊狀態:
「看啊,『十三少』回來了——」
「為什麼沒有看見倫哥哥?難道還沒有找到嗎?倫哥哥——」
「不會的不會的,阿倫一定不會有事的……我要去找他,讓我進去,我要去找他……該死,你們這些混蛋警察放我進去!」
……
淒厲絕望的叫聲如炸雷般,轟隆隆席捲了整個海灘。
我蜷縮在風宇哲的懷裡,睜著一雙惶恐不安的眼睛,愣愣地看著距離我越走越近的那一行人。
天空突然響起兩道駭人的雷聲,烏雲似乎一瞬間聚集在了頭頂。
四周昏暗下來,那一行人在經過我面前的時候,楚聖賢的視線掃到了我——那是冷冽的、悲痛的,還含著淚光的一雙眼睛。
那雙眼睛,就像一隻無形的大手,迅速地扼住了我的咽喉!
我的手不自覺地攥緊了風宇哲的衣袖,四周喧嘩吵鬧的人群和景物紛紛從眼前退去,只剩下楚聖賢漸漸遠去的背影。
「……賢……」我張張嘴,卻立即被嗚咽聲堵了回去。
咬住下唇,我無力地閉上眼睛,世界燃燒著一片燎人的火光。就在我遊走在那一片火光裡,找不到出口的時候,沖天大火間響起一個冷冷的聲音:「你想幹什麼!」
我猛地清醒過來,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居然衝破了隔離帶站在了「十三少」面前。此時,我正死死地拽這楚聖賢的衣角,剛剛那句話是站在旁邊的陳旖蕾說的。
我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風宇哲站在隔離帶那邊的人群之中,一臉焦急地看著我。
應該是楚聖賢放我進來的吧,我的視線又回到楚聖賢的臉上。
「你們在跟我開玩笑對嗎?」我臉色蒼白,卻極力綻放出一個笑容,「告訴我,這又是你們設計的另一個圈套對不對?讓我愧疚的圈……」
話還沒說完,突然,一隻手掌揪住住了我的衣領。
「李美麗,你要的東西倫找到了……」king眼睛通紅,猛地將一個玻璃瓶塞進了我的手裡,「拿到鑰匙,你可以解脫了!可以永遠地解脫了!哈哈哈,你開心了?你滿意了?終於可以擺脫掉倫,擺脫掉你頸子上的奴僕項圈,你應該笑得很開心才對啊……」
我看著手中的玻璃瓶猛地退後了兩步。
「李美麗,你就是兇手!」king有些失控地吼道,「如果不是你,倫怎麼可能獨自開著快艇下海!都是為了找這個該死的玻璃瓶,才會不小心……」
「夠了!」楚聖賢將king拽到一邊,面無表情地看著我,「你走吧。」
「走?不走……」我搖搖頭,再搖搖頭,眼睛茫然空洞地望著楚聖賢,「還沒有看到江少倫,還沒有跟他說『對不起』,我怎麼能走……」
話音一落,一個重重的耳光摑在我的臉上!
陳旖蕾氣惱地吼道:「少在我們面前裝!趕緊滾!」
我還是搖搖頭,眼睛直愣愣地看著楚聖賢:「我不會走……我要等江少倫,沒有見到他,我哪裡也不會去。」
陳旖蕾抬起手,又給了我重重一記耳光!
楚聖賢彷彿什麼也沒有看到,他轉過身,旁邊的保鏢立馬為他打開車門,他彎腰鑽進了車。
king、陳旖蕾、姬振、韓成迅……以及剩下那些人全部都怨恨地瞪了我一眼,隨後都上了車。
但陳旖蕾轉身時,她一反手,又是一記重重的耳光甩在我的臉上。
五個指印留在我的臉上,還有很長一條被她手上的戒指掛破的傷口,一隻裂到嘴唇,血汩汩地流出。
一點都不痛。比起楚聖賢冷漠的眼神還有那刀子一般鋒利的話,這種小傷口怎麼會痛!
天空又轟隆隆地響過幾道干雷,緊接著兜頭蓋臉的大雨傾倒下來。雨下得又急又密,就像要吧整個世界有淹沒一般,還夾雜這一晃而過的閃電。
十幾輛車倒轉了方向,在鋪天蓋地的雨線中駛出了我的視線。
「丑美麗……丑美麗——」
身後傳來風哲宇焦急的呼喊聲,一會兒蓋過雷聲,一會兒又被雷聲淹沒。
滿世界的雨繩,天空壓得低低的,烏雲罩頂,好像隨時會隨時塌下來,將我捲進窒息的空氣裡。
我看著手中那個被海水浸泡得有些泛黃的玻璃瓶,眼淚混著雨水一起滴落。
vol。03
「轟隆轟隆隆——」
窗外雷聲不斷,豆大的雨珠辟里啪啦地砸在玻璃窗上,加上怒號的狂風,窗子抖得吱吱作響,彷彿整個世界都會在下一秒震塌!
「作孽啊……像江少倫那麼優秀美好的孩子怎麼會好端端地掉進海裡去啊……嗚哇……這生不見人不死不見屍的,叫我們家美麗以後怎麼活啊……」
「呸呸!烏鴉嘴!江少倫少爺肯定福大命大,一定會逢凶化吉的……」
門外時不時穿來媽媽捶胸頓組的大哭和爸爸安慰的聲音,以及風哲宇瘋狂的砸門聲:「開門,丑美麗,開門!」
「砰砰砰——砰砰砰——」
我坐在書桌前,雙手捂緊了耳朵,看著攤在桌前一張寫滿漂亮鋼筆字的紙,腦子空白慌亂,就像親眼看見一座城池在眼前塌陷。
(粗黑體字,倫的漂流瓶裡寫的內容)
漂流瓶真的可以實現願望嗎?
該死,暫且迷信一次!
喂,漂流瓶精靈,我警告你!收到我的願望就趕緊替我實現,否則我會用我的拳頭打爆你的牙,敲碎你的頭!!
聽好了!我的願望是——
希望一個笨蛋永遠幸福。
那個笨蛋,即使被你想方設法地欺負和戲弄,卻仍在你生病時細心照顧,為了你的夢想努力將破碎的東西拼湊成一朵希望之花的笨蛋!
那個笨蛋,即使她身陷困境,卻時常想著家人,可以為哥哥劃傷最在意的臉,為了爸爸媽媽義無返顧地做危險替身演員的笨蛋!
那個笨蛋,即使在你冷漠無情的傷害和打擊下,卻仍然可以笑哈哈地要跟你成為朋友,甚至為了鼓勵你成為滑板的障礙物的笨蛋!
那個笨蛋,即使她不漂亮,即使每餐都要吃滿滿三大碗,即使偶然也會哭泣使壞……
可就是那個笨蛋,教會了你什麼是堅強、希望、溫暖,並且頑強地在你荒涼黑暗的世界裡撒滿陽光的種子……
到此為止,我心中的怨恨堡壘轟然倒塌,並正在迅速築起一座美麗的花園。那裡面陽光明媚,鳥語花香。我要讓花園裡永遠鮮花開放,充滿陽光,帶給她愛與幸福。
因為那個笨蛋,是我最愛的女孩。
——倫
(完畢……)
我衝出家門的時候外面漆黑一片,雨勢很大,「吧嗒吧嗒」砸得我睜不開眼睛。爸爸媽媽和風哲宇剛準備追出來,卻由於媽媽不小心滾下了樓梯,只好停止追我。
我手裡緊緊著攥那個玻璃瓶,就像攥著自己的生命,冒著滂沱大雨衝出了小區。
腳板的傷口因為沒有及時處理已經發炎,每跑一步就牽扯著整條腿都錐心的痛。
一個踉蹌,我撲倒在雨地裡,地上的污水瞬間炸成了花,從我濕嗒嗒的頭髮上滑落,遮掩住了視線。
(回憶,小字)
「我說,我想把這把鑰匙放進漂流瓶裡!可是我有些不安,如果以後你不喜歡我了,想要趕我離開你身邊的時候怎麼辦?如果丟掉了它,以後不管怎麼厭惡對方,想要拋棄他/她都不行了呢!」
「只會一天比一天喜歡。所以永遠也不會厭惡,更不會拋棄。」
「……」
「扔進去。」
(完畢……)
我爬起來,雨水順著劉海成串成串地滑落,濕得眼睛完全睜不開。我只好一邊跑一邊搓著眼睛,眼睛越搓越紅,越搓越腫,直到搓出一層熱熱的眼淚來。
人來人往的街道裡,到處是匆忙走過的身影。即使他們都撐的傘,仍被暴雨淋得透濕,狂風一吹,傘就掀得老高,似乎連行走都很困難。
我就像一隻剛剛從水裡撈出來的水鬼,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透濕的衣服緊緊地貼著身體,裸露在外的皮膚被凍得通紅,卻感受不到冷。
「倫——」
耳邊突然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就見一個女孩在大廈前的熒屏下筆直倒地。
我哆嗦著嘴唇,僵硬地抬頭,透過層層雨霧望向大廈前的熒屏。
熒屏裡,江少倫穿一件一粒扣的銀色修身小西裝,上揚的眉毛下是一雙笑得彎彎如月牙的眼睛,漆黑的眼眸裡閃耀著鑽石般的璀璨光芒。
此時他正在召開「ok,主人閣下」專輯的新聞發佈會。閃光燈接二連三地照亮了他帥氣的輪廓,十幾個話筒湊在他的唇前。
江少倫左手捏著唱片,面對著鏡頭在說什麼,難得的絢麗笑容,難得的幸福表情……這個樣子的他,帥氣俊朗,彷彿全世界都在這一刻變得山花爛漫。
「嘩啦啦」的雨聲和汽笛聲喧器刺耳。我只看見屏幕裡的江少倫嘴巴的一動一動,卻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彷彿,我只是一個華美而不真實的幻影。
伴隨著一陣沉悶的雷聲,我的腦子刷地一片白光,彷彿回到了幾天前的那個早晨,江少倫穿著這樣的一身衣服,帥氣地靠在我的臥室門邊。那時他也是笑得一臉燦爛,明亮漆黑的眼眸裡禁不住有鑽石的光芒在閃耀。
最後的畫面,江少倫落寞的背影在我腦海裡定格——
「鄉鄉妹……你打電話告訴她不行,說今天有重要的事情……手機呢?把手機給我——」
「下午二點二十分的時候,記得準時收看電視。」
我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跌跌撞撞地跑到大廈前的熒屏下。
可此時屏幕一轉,轉向娛樂節目的主持人,她開始向大家介紹新專輯裡的好聽歌曲。而剛剛江少倫的新聞發佈會的插播鏡頭已經沒有了。
沒有了……
我眼睛空洞,呆呆的看這屏幕裡主持人飛快地一張一合的嘴。
猛地——
我伸手抓住身邊的一個人胳膊,抖著唇問道:「聽到了嗎……你聽到了對不對?他說什麼了?嗯?告訴我……他說了什麼……」
那人被我嚇了一大跳,罵了一聲神經病,推開我飛也似地跑掉了。
我身子一晃,跌坐在雨地裡,朝身邊來往的行人哀求的喊道:「誰聽到了?求你們告訴我啊……告訴我好不好……求你們了……」
淚水混著雨水流進了嘴裡,我哭得像受了驚嚇的嬰孩:「你們有誰可以告訴我……他說很重要……一定是我有很重要的話要對我說……嗚……嗚嗚……」
我坐在人來人往的街道間,路人匆匆而過,彷彿逃避瘟疫一般在經過我身邊的時候加快了腳步。
沒有人能告訴我江少倫說了什麼。
我的手僵硬地半伸向空中,雨辟里啪啦地砸下,浸濕了棉衣。手臂掛滿了水,沉甸甸的……
一陣風吹過,帶走了我身體裡最後一點體溫。
突然,一張報紙遞到了我的面前。
我愕然抬頭,站在我面前的是一個撐著灰色雨傘的老奶奶,她朝我慈祥地笑道:「小姑娘,這裡面有你要找的答案。」
我遲疑地接過報紙,老奶奶進了旁邊的報亭,繼續看著我一臉慈祥地笑:「就快點回家吧,天氣這麼冷,淋雨久了會生病的!」
我抹掉臉上的雨水,朝她感激地點了點頭,然後翻開了報紙。
報紙第一頁整個版面都是江少倫那張笑容燦爛而又溫馨的臉,他左手捏著一張寫著「ok,主人閣下」的唱片,而在旁邊,有一行紅色的粗體大字:
八腳章魚,我們結婚吧。
短短的九個字,已經將我的世界轟得粉碎……
彷彿就在昨天,他手握一根木棍氣勢洶洶地衝進我們的學校,強行給我套上了「ok」項圈。
彷彿他昨天才一腳將我踹進噴泉池,雙手插兜站在噴泉池邊沿冷冷嘲諷,卻暗地叫陳旖蕾甩了喬希琳兩巴掌。
彷彿他昨天才蹲在過山車軌道邊敲敲打打,一轉眼藉著澆花的名義拽著我坐進了過山車。
彷彿他昨天才飛起一腳把玻璃瓶踢進大海,口氣堅定地說道:「只會一天比一天喜歡」……
那麼多的記憶,都彷彿都發生在昨天。
而今天……
我看見報紙上他笑容燦爛的臉,聽見他說:「八腳章魚,我們結婚吧」。
我才猛然發現,在什麼時候,他在我心裡已經佔據了很重要的一個位置!
我們結婚吧!
江少倫,我們結婚吧!
可是你告訴我……你現在在哪兒呢?
我把臉埋在了報紙裡。
大雨滂沱中,我就像一個小小的雨點兒……每一次肩膀的抽動,都會扯痛心臟某個地方。
vol。04
雨還在下,沒完沒了地,似乎老天爺都在為我的悲傷而哭泣。
我腳步虛浮地往前走,眼神茫然,不知道前往的終點到底是哪裡。
我的外套、毛衣全都被雨水浸得透濕,沉甸甸的全是水,彷彿身體裡依附著另一個人的重量。
眼前,城堡式的別墅燈火輝煌!別墅的鐵大門沒有關,強烈的燈光透過窗戶和門口,把院子外照得亮堂一片!
我猛地停住,在不知不覺中怎麼自己又回到了這裡?
可是為什麼,燈會亮著呢?難道……
我的眼睛瞬間驚奇地發亮,胸口也燃燒起一把希望之火,攥緊了手中的玻璃瓶,幾乎是瘋了般地朝前跑去,跌跌撞撞地進了別墅的主客廳!
聽見動靜,正坐在沙發上的楚聖賢和king齊齊把視線望向我,眼底是一片驚訝的神色。
「……江少……倫呢……」
我蠕動了一下嘴唇,寒冷使我的牙齒咯咯發著抖,我卻仍然焦急地朝四處張望,希望能尋找到江少倫的影子。
「你來幹什麼?」king起身,衝到我面前,作勢要把我往門外趕,「倫不想見你,出去!既然鑰匙已經弄到手了,趕緊吧項圈取下來離開這裡!」
「不……不想見我?」彷彿一直走在寒冷漆黑的夜裡,卻突然多了一支明亮的火把,「意思是……他已經沒事了……已經從海裡救上來了對不對?」我用全身僅剩的力氣抓著king的衣袖,哀求地問道,「我可以這樣理解對不對?他……真的沒事了嗎?」
「喂,叫你走啊!哪裡來的這麼多廢話!」
king甩開我的手,然後奪掉我一直緊握在手中的玻璃瓶,揭開瓶蓋倒出了鑰匙!
我條件反射地伸出手去搶鑰匙,卻被king閃身躲開。
「還給我!」我驚恐地瞪大了眼睛。眼神越過king看向沉默著坐在沙發上的楚聖賢,「楚聖賢!你為什麼不說話?告訴我,江少倫已經沒事了對不對?」
楚聖賢只是定定地看著我,不說話也不動作。
倒是king,一把揪住了我的領子:「李美麗,你別考驗我的耐心!」
他把我按在了牆壁上,不顧我奮力掙扎,捏著鑰匙的手徑直朝項圈的鎖孔伸來。
「不要——」
我發出淒厲的尖叫聲。
「卡嚓!」
鎖扣打開,朱雀項圈落入了king寬大的手心裡,我感覺脖子上空蕩蕩的。
彷彿我的力氣也隨即被抽走,身體抵著牆壁緩慢下滑:「只要告訴我他沒事……我就走……」我怔怔地盯著自己的鞋尖,「告訴我……他已經被救上來了,已經……沒有事了……告訴我,他還活著……以後也會好好活著……」
「對!他很幸運地被救上來了!而且很好,只是有點發燒,現在正在臥室裡輸液!」king冷冷的聲音響在頭頂,「那麼,你可以走了嗎?」
「真的嗎?」king的每一句話都給我的身體注入了一股力氣,「我去看看他,我想跟他說對不起……」我站起來,搖搖晃晃正要朝前走,卻被king拽住了手腕。
「倫交代過,再也不想見到你。」king拽著我到了玄關口,「你走吧。」
「可是,我還沒有跟他說對不起……我不走。」
「快走!」
「只要說完對不起,我就……」
「說了『對不起』又能怎樣?」一直靜默不語的楚聖賢打斷了我的話,「我告訴過你,倫的世界一片黑暗,他需要你。」他咖啡色的眼眸水光閃動,像是奔湧這一條洶猛的河流,「為什麼你又要推開他?」
「我……沒有……」
「如果沒有,為什麼他會不顧生命危險地去海裡撿回那個玻璃瓶?」
「那是因為……」話還沒說完,king已經不耐煩地將我推出門,「轟」地關上了大門。
那是因為……
江少倫在那一晚看到了一切啊……
楚聖賢,我真的沒有想過要傷害他,也沒有說過要傷害他的話。可是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吧……
不管我有沒有,我都的確是做了間接傷害他的事……
我望著眼前這扇緊閉的大門,虛弱地綻放出一個微笑。
江少倫,楚聖賢,要幸福哦。
我轉身,我走下台階,剛走出兩步,一不小心撞到個人,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我抬起頭,撐著一把粉色小花傘的陳旖蕾居高臨下地站在我面前:「這就走了嗎?」
「……」
「間接地殺死了倫後,你就想這樣安心理得地走掉。李美麗,是我太高估了你的品德,還是你本身就這麼堪?」
「轟」地一聲,一道閃電劃過天際,照亮了陳旖蕾那張白皙如玉的精緻臉龐。她漆黑的眼睛,在閃電中比水晶還閃亮:「那兩個傢伙,是不想讓內疚才編造了這種謊言!倫沒死的話,為什麼不跟你見面呢?」
她的話就像一枚超重炸彈,在我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裡激起陣陣狂瀾!
「不會的,不可能的……」我剛準備爬站起來的身子再次跌坐在地,「倫已經救上來了,倫已經沒事了……他們說……」
陳旖蕾不屑地揚起嘴角,眼睛裡含著滿滿的怨恨:「你就抱著這個謊言騙自己吧!也許還能做個好夢!」
「救他……」我爬站起來,猛地上前抓住了陳旖蕾的胳膊,感覺自己都要崩潰了,「快去救江少倫!去救他——」
「嘩啦啦」的雨水,淹沒了我的聲音。
「別傻了!現在雨下得這麼猛,有誰敢冒生命危險去海裡送死啊!」
「可是不去的話,江少倫會死啊!」
「也許已經死了!李美麗,你知不知道這都是你的錯!如果從一開始你不去招惹聖賢哥的話,會發生這一切嗎?」陳旖蕾高高地揚起手,像是要打我,卻最終將手放了下去,「你走吧!」
「幫我……」
我抓緊了陳旖蕾的胳膊,突然「撲通」跪在了她面前:「他不會死的,他一定不會死的!所以你幫我,你幫我借快艇好不好?我求你,你幫我借快艇……我去救他,他怎麼可以死……」
一陣駭人的雷聲劃過天際,震得兩邊的樹木吱吱作響。雨勢好像更猛了,劈里啪啦地砸在我的臉上、身上,飛濺成無數的水花。
陳旖蕾抿緊唇,定定地看了我幾秒鐘,在又一道響雷炸在耳邊的時候,緩緩吐出那幾個字來:
「好,我幫你!」
vol。05
狂風暴雨中,海就是雨,雨就是海,水天一色,什麼也看不清楚。
漆黑黑的夜裡,洶湧的後浪推著前浪,拍打著海岸,把捲起的銀白色浪花拋向空中,一次又一次地不斷重複著!
耳邊不停傳來「嘩啦啦」的海浪聲,一陣緊似一陣,就像戰鬥前的鼓聲,每一聲都讓我緊繃的縮得更緊。
我知道在這樣狂風暴雨的夜晚,想要在海裡找到江少倫簡直是天方夜譚,不小心還會把自己的小命搭上去。
可我也許真的是瘋了。
在一位好心大叔的幫助下,我記熟了快艇每個按鈕的功能,然後套上雨衣和一件橘黃色的救生衣。
我咬緊下唇,手握著大叔走之前我向他討來的幾個硬幣,冒著雨跑到了附近的一個公用電話亭。
首先,我給家裡打了個電話——
接電話的是風宇哲,聽他的聲音都快要急瘋了,一個勁兒的問我在哪裡。還有爸爸媽媽的聲音也焦急地響在旁邊,爭著搶著要跟我說話。
我告訴爸爸媽媽說我在江少倫家裡,江少倫已經沒事了,簡單幾句話就把他們打發走了。
電話重新轉回風宇哲的手中,我背靠著電話亭蹲下:「哥哥——」
「……」
「那件事,就永遠隱瞞下去吧。」透過電話亭的玻璃門,我看向不遠處的大海,海濤聲居然在這裡都聽得見,「不管以前發生什麼,你都是我的哥哥,以後,也一直是我的哥哥。」
「嗯……」風宇哲的聲音似乎有些哽咽。
「如果你要離開這裡,覺得可能的話,把爸爸媽媽也一起帶走好嗎?!」眼淚突然湧出眼眶,我伸出手揉了揉眼睛,聲音再度恢復平靜,「好好照顧他們。就當作他們真的是自己的爸爸媽媽一樣好好照顧他們!」
「你……怎麼了?」風宇哲開始起疑,「聽你的口氣好像要生離死別一樣!喂,丑美麗,你……」
他聲音突然哽住,我聽見他拚命吸氣的聲音。
「沒有啊!隨便說說,啊,沒硬幣了……我掛電話了!」
說完,我急急地掛斷了電話。
深吸口氣,我顫抖著手又按下了那一串爛熟於心的電話號碼。
可能是因為陌生來電,鈴聲響了好久楚聖賢才接通電話:「喂?」
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磁性嗓音,我先一刻偽裝的所有堅強都崩潰了,眼淚嘩啦啦地下墜,卻拚命壓抑著不敢哭出聲。
「喂,誰?說話!喂……喂?」
「無聊,誰在惡作劇嗎?」連叫了幾聲後,電話那邊傳來「嗶嗶」的聲音,他似乎準備收線了!
「是我。」我著急地回答了一句,聲音哽咽得自己都聽不太清,「對不起……我是李美麗……」
「你……」楚聖賢欲言又止,「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想告訴你,我真的沒有想要去傷害江少倫。」
「……」
「你相信我嗎?」
「我相信你……」我心裡一陣欣喜,又聽見楚聖賢接了一句,「可相不相信已經不重要了,不是嗎?」
我的心迅速下沉。
「你還有別的事嗎?」
他的聲音那麼謙恭有禮,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口氣。
我手指緊緊地握著電話筒,聲音也變得平靜:「謝謝,沒有了……」
「……那麼,我掛了?」
「好……」
我握緊電話筒,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浮木一樣死死地握緊。就在電話那邊即將要掛斷的時候,我張了張嘴,忍不住啞聲問道:「你……還喜歡我嗎?」
我聲音幹幹的,胸口也悶得呼吸不過氣來。
「就當作最後一次,呵呵,反正以後也見不到面。如果還喜歡的話,可不可以說喜歡呢?」
「……」
雖然電話那邊一點聲音也沒有,可我知道楚聖賢還沒有掛斷電話。
深吸一口氣,我再次小心翼翼地說道:「如果喜歡,你就說是,如果不喜歡,你就掛電話吧。」
電話那頭陷入了良久的沉默,然後,電話掛斷了。
輕輕地合上了電話。
我靠著電話亭,握緊電話筒無聲地哭了。就彷彿就誰在看不見的地方,用一根細細的鋼絲勒住了我的心臟,電話裡每一聲「嘟嘟「的聲響都會使那根鋼絲越勒越緊,直到血肉模糊。
楚聖賢……
不管我救不救得了江少倫,我們以後……
都不可能了啊……
怕爬起來,擦乾眼淚,推開門出了電話亭。
雨珠倒豆子般砸在海灘上,到處都是被雨點砸出來的坑和條條的水窪……遠處的海黑漆漆的,就像妖魔鬼怪張大的嘴巴,真獰笑著把一切都吞沒在那片黑暗裡。
我把雨衣套在身上,將快艇推進海面,跳進去,扭動開關。
一陣冷風刮過臉頰,我駕駛這快艇離海邊越來越遠。快艇兩邊騰騰翻滾著水花,海面像刀鋒撕裂開來了一樣!
快艇前的探照燈打開,都只能照到了一小塊地方。
那些密密麻麻的雨在探照燈下就像閃著銀光的針,不停地墜入海裡與海水融為一體。
「江少倫——江少倫——」
我聲音嘶啞地吼著,身體已經被凍得完全失去了知覺,我麻木地駕駛著快艇,在咆哮的浪花聲中,一點點地沒入大海更黑暗的地方。
「江少倫!江少倫……江、少、倫——」
雖然我隨時做好了快艇會被巨浪掀翻的準備。可是我萬萬沒想到快艇居然會是因為漏水而下沉!
當快艇徹底沉沒在海裡的時候,我的腦海裡瞬間浮現出陳旖蕾那張白皙精緻的臉。
我知道,我又一次做了傻瓜,又一次地被她設計陷害了!
泡在冰冷的海水裡,我居然感受不到一丁的冷意。
手和腳彷彿已經不屬於自己,腦海裡反覆交錯著江少倫和楚聖賢那兩張令我心痛的臉。
(回憶,小字)
「你囉囉嗦嗦地吵死了!」
「我哪有囉嗦啊!真的有讓人想娶我的味道?!哈哈,不知道我未來的老公是什麼樣……子……」
……
「你……喜歡過我嗎?」
「……」
「喜歡嗎?」
「……嗯,喜歡。」
「現在呢?現在還喜歡嗎……?」
「嗯……」
「楚聖賢,你這個混蛋!我也喜歡你,好喜歡好喜歡你……」
(完畢……)
仰著臉看著黑如簾布的天空,豆大冰冷的雨珠不停地砸在我的臉上。
「嘩啦啦——嘩嘩——嘩啦啦——」
我緩緩地閉上眼,耳邊除了波濤洶湧的海浪,隱約間,好像還有輪船「轟轟」駛進的聲音。
我在那種「轟轟」聲中產生了一種幻覺,飛翔的幻覺。
我變成了一隻小鳥,撲騰著翅膀自由自在地飛在藍天白雲之間,沒有痛苦,沒有悲傷。
恍惚中,我彷彿聽見江少倫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鄉鄉妹——」
於是那個聲音穿破了黑暗,化成一團輕盈明亮的光,將我包在那個光團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