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與追蹤教師之戰

  「皇冠」的生活節奏很快,早睡早起,所有人忙忙碌碌,不是「在去上課的路上」,就是「正在繁忙地上課」。我適應著,很快發現了一件微妙的事情:宿舍裡每天的話題除了考試、課業,就是圍著「易麟朔」和「易麟朔的女朋友」在轉。很少聽到他們討論安崎墅,偶爾提起來,也是用「那個人」或者「國王」代號,而且絕對說不到三句,就會緊張兮兮地轉開話題:「快別說了,要是隔牆有耳,我們會被抓去批鬥的」。
  又不是奴隸制時代,還批鬥咧!
  可是某天,在學生手冊裡看到一條:「不准議論國王是非」,我就完全地ORZ了。
  某天,我又聽說一女孩因為私藏安崎墅相片,被抓到後消失了三天,再出現整個人成呆滯狀態,見到誰都只會傻笑。
  某天,安崎墅走進人群爆滿為患的餐廳,頃刻間,能走則走,能逃則逃。
  安崎墅這麼可怕嗎?!
  這個疑問憋在肚子裡一段後,某天在學校後山的海棠林裡聽到了答案:
  「國王不可怕,可怕的是國王身邊的那些爪牙!據說那都是他家族的人安排在他身邊,保護他的。」
  「可也保護得太過分了吧?!比起國王這朵只可遠觀不可褻瀆的帶刺玫瑰,還是朔大人更親近民心。」
  「是啊!易麟朔,他好像又交新女朋友了,誰知道是哪個班的,叫什麼名字?」
  「不知道。」
  「你們都不知道?」
  「他的女朋友用卡車都裝不完,我們的腦子卻不夠用,怎麼記得住那麼長串的名單?喂,你們說……」
  「李雅西。」就在這時,一道低沉的男性聲音打斷她們,所有女生在瞬間呈現出驚悚的表情——不是恐怖片,是偶像片。
  綻放得正艷的海棠木,一隻手從旁邊伸出來,指上勾了一條銀鏈,閃閃發光,閃得人眼睛都要瞎了。
  那隻手白皙修長,指關節分明的曲線,比海棠還艷麗。
  「啊,易麟朔……」叫李雅西的女孩慌忙站起來,整張臉又是青又是紫又是白,最後燒紅得像朵大牡丹,「你,你怎麼來了。我……我……」
  幾片花瓣落下來,易麟朔上前幾步,側身自海棠木前顯現。
  捲曲的睫毛,挺翹的鼻樑,好到讓人崩潰的五官底子!今天的他穿了件黑色的皮夾克,緊身皮褲,馬丁靴上全是銀扣,跟飆車一族很像。
  也許就是飆車黨,手長腳長的體格很適合騎機車,也一定很會騎機車。
  ……呃,他會不會機車關我鳥事?沒想到他一堆壞脾氣就算了,私生活還這麼隨便,大濫人!
  易麟朔發現一堆女生都在注視著他,淡淡點了下頭,把鏈子交給李雅西。
  就連隨便點頭的動作都像偶像劇的鏡頭,無論哪個角度,哪個折射面,都無可挑剔。
  「不好意思把它忘在你那裡……」李雅西的眼睛只敢看著鏈子,說話都語無倫次,「對不起,抱歉……謝謝!」
  「不客氣。」
  易麟朔簡單答覆,轉身朝另一條小道走掉。即便是慢慢走遠的背影,也散發著一股讓人無法撤開視線的魔力。
  校園道路兩邊行走的學生,明顯有很多放緩了腳步。
  「剛剛過去的那個人……」
  「是易麟朔啊!」
  「他今天好像更帥了。」
  小道盡頭站著一個女孩,不高的個兒,穿著白裙子。學生手冊裡規定不能穿便服,她一定是下課後飛奔到廁所裡換的,就為了見心上人吧。
  可惜心上人都沒有看她一眼。
  易麟朔旁若無人地經過,女孩飛快跑上去,巴巴地跟在後面。他走得很快,完全不理人。看得出女孩極力在討好他,小跑幾步,探了脖子說話,又小跑幾步,說話。哪怕得不到任何回應,她的臉上也是掛著幸福笑容的。
  這道美麗的風景線走遠後,海棠木下的那群女生就爆炸了!狂抽氣,說話的聲音也像被人掐著脖子!
  「你你!雅西!你跟易麟朔?!」
  「什麼時候告白的?!」
  「我們居然一點也不知道!心思夠深的!」
  李雅西一直望著易麟朔走遠的背影,表情看起來十分憂鬱和沮喪:「就是我們集體告白的那次啊……你們都走以後,我不甘心又倒回去,他居然還在那裡,於是我問他要了手機號碼。」
  噗,集體告白?我噴了!
  「真幸運。原來那次並不是沒有回應,早知道我也倒回去好了。」
  「少來,雅西長得漂亮,選她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事吧……」
  「其實,呆在有那麼多女朋友的他身邊,很有壓力,很沒有安全感。」李雅西抿了抿唇,眼睛一片潮濕,「……喜歡他,我感覺很辛苦。」
  「有什麼辛苦的,他都專程為你送手鏈過來了。」
  「可我是故意的啊!把有我名字的手鏈落在他那裡……」
  「這種事,為什麼要故意啊?」
  「我知道了,因為易麟朔帶回住處的女孩不止雅西一個!手鏈是留給她們看的?」
  李雅西點點頭,側開臉,一縷風劃過,她滴落淚水的眼睛恰好對著我這個角度,是個長得清純靈氣的女生:「明知道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做法,卻怎麼也想向其她的女人示威……哈,我果然是幼稚?」
  「比起那些他連名字都記不住的女朋友,你好太多了。」
  啊,我有些崩潰。不是有些,是十分崩潰!
  這群腦殘,全都見鬼去吧!像易麟朔那種濫人到底有哪裡好?!長得再好也不過是豬鼻孔上插蔥——裝象!
  忽然一片烏雲覆在我面前。
  我抬起頭,又是那群糾纏不休、鍥而不捨的學生會幹事——卡門!
  「一年級八班路初菲,你今天逃課曠……」
  話還沒說完,我朝領頭的卡門勾勾手指:「蹲下來啦,我有話要說。」
  卡門摸摸後腦勺,疑惑著,才蹲下來——
  我起身,抬腿一腳蓋在他的臉上:「去死吧,死臭蟲!」
  「你這個臭丫頭!!」
  轉身,逃。才逃了兩步,腳勾到了什麼東西,朝前撲去。正好迎面走來一個人,我幾乎是八腳章魚地掛在他身上,和他一起栽進草叢堆裡,滾了兩圈。
  耳邊是卡門驚天動地的叫聲:「國王——」
  小道裡的人全空了,海棠木下的女生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跑了。
  我啃了一嘴巴草,剛從安崎墅身上爬起來,雙手雙腳就被那些魁梧的卡門架住了。一個說把我丟到男廁所沖洗馬桶,一個說罰抄學生手冊三百遍,一個說要在我的臉上蓋大腳印……
  就在幾個卡門爭執不休時,安崎墅一打響指,站他身後的一個卡門走上前:「國王說了,女生都愛美,沖馬桶罰抄學生手冊都不算事,我們給她修修頭髮,保證她以後照著鏡子時長記性。」
  一把閃著寒光的剪刀突然出現!
  我驚駭:「你們!你們要是敢動我一根毫毛,就試……」
  「卡嚓」,額前的一小撮頭髮應聲掉落。
  卡門揮舞著剪刀,嘿嘿嘿奸笑:「乖乖的,你就別掙扎了啊!」
  「我要宰了你們!」
  我發狂,可是被架住的四肢根本不能動彈!
  「放開我,否則就是一場血案!」
  「別以為你們一群人,我就會害怕!你們這些土包子卡門,土包子頭頭兒,我要起訴你們,一個也脫不了干係!」
  「到時候抓起來喂鳥,喂烏龜,喂蛤蟆,喂鯊魚……」
  「哦,我好害怕怕啊!」卡門故意手一抖,剪了我一大撮頭髮,轉過頭,「國王,她真的很吵,噴了我一臉口水我都沒心情剪下去了。」
  安崎墅靠著一棵海棠木,隔得不遠,能清楚看到他精緻無暇的面容,海天般瑩透的眼睛,眼睫密茵。他笑得很清淡,透著迷離和高貴:「女人老了,都會有更年期。」
  「那國王,左右要剪得對稱些,還是不對稱些?」
  安崎墅看向我:「你喜歡什麼樣的?」
  頭髮一絲一縷地在掉,我火暴了:「我喜歡大樹爺爺!」
  「這樣啊……」他拉長了音調,回答那個卡門,「我爺爺都禿頂了,還管它對不對稱。」
  「哦,遵命!那就剪個大禿頭!」
  禿頭?!混蛋!
  耳邊「卡嚓卡嚓」的聲音持續不斷……握緊了拳頭,咬著牙齒,現在做什麼掙扎都沒用了。根本是砧板上的魚,任其宰割。
  可惡……
  好像有什麼溫熱的東西就要湧出眼眶了,我垂下頭,狠狠地將它憋回去。安崎墅,我一定要讓你好看!
  「怎麼,哭了?」那混蛋的聲音輕佻響在耳邊。
  「……」
  「你要是現在示弱還來得及。」
  「……」
  「女孩子這麼悍,會吃虧的。」他的手挑起我的下巴,滿臉都是隱藏不住的笑意,「大片『植被』被不斷侵蝕,美麗青絲變成了『癩子頭』,讓人看了無一不痛心疾首。」
  癩子頭……?我……變成了癩子頭?!
  滿腔憤怒都化為熱淚,該死!要是在這種傢伙面前哭,就太丟人了!
  「怎麼樣,後悔了麼。」他笑容美麗,瞇著眼把臉湊過來。
  「你有極其強烈的口臭,滾我遠點!」
  他還偏偏將臉湊得更近了些。
  劉海碎亂,重重疊疊,把照射過來的光線全都擋去。
  我猛地抬了下巴,一口咬住了他的鼻子!
  「啊……」
  「國王!!!!!」
  這一刻,我真恨不得我的牙齒是一把剪刀,把他的鼻子給剪下來才好呢!
  兩個卡門拚命推著我的臉,我下死了力氣咬住,不放,可不過幾十秒,還是被架開了,死死摁在海棠木上不准動彈。
  安崎墅漂亮的鼻子上兩排清晰的牙印,他伸手摀住。海棠花的香氣四散,他的臉居然漫過一層嫣紅的色澤。
  「國王,你的鼻子……你的鼻子沒事吧?」
  他把臉撇開,居然連耳根都紅了。
  「她怎麼像狗一樣地亂咬人!國王國王,不會有瘋狗病吧?」
  「你們才有瘋狗病,你們一群瘋狗,放開我!」
  安崎墅背對著我們擺擺手:「剪好了?」
  「剪好了。」
  「走吧。」
  想走?沒那麼容易!我今天要跟你們拚個魚死網破!
  雙手雙腳剛重獲自由,我箭一般飛奔過去,幾個卡門都沒攔住,大叫著:「國王,小心!」
  於是安崎墅才轉身過來,我便像顆球重重地砸在他身上,兩人再度栽倒在草地裡,滾了幾圈。在滾動的同時我咬他的肩膀,咬他的耳朵,咬他脆弱的脖子!
  停止滾動後,他在下,我騎他身上,上下其手地踹他、撓他的癢癢。雙手從他的袖口裡伸進去撓他的胳膊肢,從他的衣擺下伸進去撓他的腰。
  我瘋了!理智徹底崩潰!
  以至於兩個卡門跑來把我架開時,安崎墅呆呆坐在地上,整個兒一身狼狽:制服褶皺凌亂,胸前的兩顆紐扣被扯落了,露出漂亮的鎖骨和肩胛。脖子、肩膀、鼻子上各一排紅紅的牙印。
  當然被我咬過的地方還亮晶晶的,全是口水。
  好半天他才回過神,擦了擦臉,站起來。目光閃爍透著一抹光亮,不知道看向哪裡,反正就是沒有看我:「笨蛋!」
  我看錯了嗎?還是這傢伙腦子有病?!我咬他,他嘴角竟噙了淡淡的笑意。
  一路上,雙手捂著自己的腦袋直衝宿舍。可是看到鏡子裡的自己時,我傻了!
  原本被燙過的頭髮都剪了,留下來自己純天然的頭髮只齊肩。短了很多,但很順很亮……劉海沒有剪太短,只是削薄了,所以還留了點卷髮混搭著直髮,看起來就有兩層,前一層為可愛的直後一層為女人的卷。這樣的髮型,多了一股清純,少了一股嬌氣……
  我居然覺得好看?盯著鏡子看了整整三分鐘!
  要知道,以前我可是不屑地說這是土包子髮型的啊啊啊啊啊!難道我入鄉隨俗了?我俗了?我也俗了?!
  NO!只是我天生麗質,就算是土包子髮型,也一樣好看!
  那棵大黑樹,為什麼想著給我剪頭髮?想了半天才想起學生手冊裡有一條好像是:學生不得電發、染髮……那是不是意味著明天,他要想方設法把我的髮色給弄回黑色?!
  NO!他要敢把我弄成徹底的土包子,我絕對跟他拚命!
  就在這時,門被「篤篤」地敲響了,我打開門,外面沒有人,門把鎖上卻夾了一張單子。
  這什麼?!
  我隨手拿過來,看了一眼,又看一眼,立即像被霜打中的茄子,懵在當場!
  關鍵字:「路初菲」、「學費欠條單」、「總額四萬六千三百八十一」!
  ……
  我哭,路氏居然沒給我交學費!
  我哭了又哭,路氏居然凍結了我所有的銀行卡信用卡!
  我哭了還哭,現在錢包裡所有的財產加起來不過五百三十二塊!
  手機裡的電話薄一個個打過去,和路氏有關的要麼是空號、要麼不在服務區內。而那些我曾今所謂的朋友,更是人走茶涼,沒一個肯接我的電話!
  打開筆記本上網,卻不記得自己的QQ密碼EMAIL密碼和MSN密碼?!以前這些小事都指揮別人干,自己哪可能記得?!
  這意味著——我失去了所有和過去的聯絡。
  登陸各大網頁,佔了大半幅面的幾乎都是關於路氏破產的事,連看門的門衛都被逮住做了專訪,老爸卻因為身體不適在洛杉磯靜養為由,拒絕任何採訪。
  那些落井下石的卑鄙小人,在路氏危難的時期只會加油添醋地說盡壞話。什麼「路氏企業破產的前車之鑒」、「路城民禁不住打擊,病臥洛杉磯」、「路氏盲目擴張,在金融市場上玩火自焚」、「企業巨頭的命運已無法挽救,我們定要汲取他們盲目自大的教訓」……
  路初菲,冷靜!
  現在是路氏最危難的時刻,也許是事情太多了,才會顧及不到我。等一切棘手的事情處理好後,一定會主動跟我聯繫。
  說服了自己百遍千遍,我才慢慢冷靜下來!
  可是,在「路氏想起我」以前,靠著這五百三十二塊,我要怎麼渡過?
  3.易麟朔正面的臉
  一整晚翻來覆去都沒睡,心情萎靡不振,導致早晨天還沒亮去學校上課,經過二樓走廊時,看見一個女孩背對著我祈禱:「主啊,請給我勇氣,給我力量,給我幸運……主啊,請一定要讓我成功,賜給我朔大人一個正面的臉吧。」
  易麟朔正面的臉跟主又有什麼關係!
  我正疑惑著,旁邊一個女孩拉拉她的胳膊,朝她這樣交代著:「別緊張,我剛跟你說的話你聽清楚了?我現在重複一遍,你記住了——這個教室第一排靠窗倒數第一個位置,是易麟朔的座位。」
  「嗯,我記著的。」
  「因為你的位置在第二排倒數第三個位置,所以這次選了你。我們考察過,你那個位置的角度最好,不會太近讓他起疑,也不會太遠影響相片質量。你的手機還OK吧?」
  「我的手機像素什麼的都蠻好,只是如果拍照被老師發現,老師要沒收手機或者將我趕出教室怎麼辦?」
  那女生拍拍她的肩,十分肯定地說:「你不一定會被老師發現。但在老師發現之前,你一定會被注意易麟朔的女生發現!所以你動作要快、準、狠!爭取拍的每一張都有它存在的價值!老師發現你後立即往門口跑,我們會派人在外面接應你……的手機。」
  「好、好的。」
  「沒問題吧?」
  「嗯,沒問題。」雖然是這樣說,但女生很明顯在渾身發抖。
  「那好,趁現在沒人,我們進去排練排練。我就坐易麟朔那個位置,你把我當成他,選好角度——」
  女生揣著手機朝前走了兩步,卻雙腳一軟:「玟……玟姐,我發抖!」
  「勇敢點!」
  「要是朔大人他不來上課呢?」
  「這也是我們擔心的,他的行蹤捉摸不定……上帝保佑他一定得來!他要是再不來,我們沒機會弄張相片讓論壇那群飢餓的女人瞅瞅,你這論壇管理員的身份會被狠狠撕碎的……而且你再想啊,報酬金是很可觀的……」
  搞得這麼正式而又驚險,只是為了toupai易麟朔的相片?!
  第一排靠窗倒數第一個位置——原來自從我轉來這個學校上課就一直空著的那個位置,是易麟朔的?他跟我一個班?!
  哈,這種出勤率學校也沒開除他,真有夠例外的!
  晃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倒頭補眠。醒來時耳邊是尖銳的上課鈴聲,我睜開惺忪的眼,看看講台上的老師,又下意識看看易麟朔的位置……
  果然還是空的嘛。
  忽然一聲抽氣響起:「易麟朔!」
  我的視線剛轉到門口,就看到那停了一雙中筒黑靴,筆直而修長的腿,沒有任何遲疑地踩著上課的鈴聲進來。
  坐在前桌的男生驚訝:「這人今天受什麼刺激了跑來上課?」
  對別的學生來說不上課才正常,然而對易麟朔來說上課才正常的怪胎,幾十雙眼睛就像看到從天而降的外星人,「刷刷」無一例外全都盯著他——
  易麟朔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我這才發現,我坐在第二排倒數第四個,也就是那個準備toupai易麟朔的「toupai女」前面。這真是該死的巧合。
  「toupai女」此時激動得肩膀都在顫抖,角落一個女生不停對她打著手勢,口型說「淡定,淡定」!很明顯「toupai女」淡定不起來!
  又看看易麟朔,今天的他米色毛衣配栗色夾克,鉛筆褲,中筒黑靴。一到自己的座位就低著頭擺弄著什麼,從抽屜裡拉出兩根耳機線,塞耳朵裡,而後倒桌面上裝屍體。好久,桌下面的黑色靴子動了動,換個姿勢,一條腿疊到另一條長腿上,繼續扮屍體。
  一整節課過去了,他的臉都沒抬起來過,所以toupai任務肯定Down掉了。
  下課鈴聲剛打響,角落那個女生就迫不及待地衝過來,把「toupai女」拉出去咬耳朵。一邊說,一邊雙手雙腳還比劃著,唾沫橫飛。「toupai女」這次信心似乎足了點,走進來,自言自語:「我要像飛虎隊出擊那樣從容不迫的淡定!」
  「噗——」笑得我口水都要噴出來了。
  第二節,易麟朔沒有辜負「眾望」,抬過兩次臉。一次是他趴著太久姿勢累了,坐直身體伸了個懶腰;一次大概是MP4播完了一輪歌,他調節按鈕。
  這兩次我都鬼使神差地抓緊時機用手機照了幾張,照完後藏在抽屜裡,發現後面的「toupai女」果然還在照,於是尖了嗓子用書本擋著臉喊:「喂,那個玩手機的,你在幹什麼?!」
  教室裡猛地一陣騷動,有脖子的全都把腦袋轉過來看。其實大家都不知道誰在玩手機,只是目光到處亂望,但「toupai女」做賊心虛,嚇得抓不穩手機,「啪」的一聲,手機摔在地上。
  後面的發展,就不用我說了。
  正在上課的老師停止教課,在發現手機是相機的模式,並且「易麟朔被toupai的相片」罪證俱在,毫無二話地沒收了她的手機,還讓她寫深刻的檢討書。
  易麟朔那張臉即便在這種騷動的時候也沒抬起來過,不知道在想什麼。
  哈哈哈哈,可觀的報酬金,不知道是多少呢?!下課後找那個需要「易麟朔相片」的女生吧!
  好不容易挨到下課,我伸了個懶腰,一隻手忽然在我面前攤開,手指像漫畫裡的那樣修長,掌心卻尤其的寬大。
  我看著那隻手發呆?
  易麟朔低沉的聲音:「拿來。」
  我一懵,抬頭看了一眼易麟朔,又左右看了下四周,N雙被吸引過來的殺人的目光正在刺穿我。他發現了?
  「幹什麼?我才沒有toupai你的相片!」
  說完了立即想打自己的嘴巴,易麟朔了然一笑:「你沒拍,怎麼知道我指的這件事?」
  我懊惱咬住唇:「我猜的。」
  易麟朔還是那種不鹹不淡的笑,卻像北風一樣,冷颼颼的:「別讓我重複第三遍,拿出來。」手指也不耐煩地敲敲我的桌子。
  我冷靜了一下,從抽屜裡把手機裡拿出來:「哈!真是可笑!給你,你可要看清楚了!我是真的沒有拍——自大狂!」
  聰明如我路初菲,一拍下來,就飛快地傳到自己的網絡U盤裡,然後刪除了手機裡的存檔。我可不會像「toupai女」那樣,傻傻笨笨地等著被人發覺呢。
  誰知道易麟朔接過手機後,看也不看一眼地拉開旁邊的窗戶,丟了出去。
  「喂——」
  我根本來不及阻止,手機就變成了拋物線。氣得在原地跺腳:「易麟朔,你這個幼稚園程度的高中生,先天蒙古症的青蛙頭,還我的手機!」
  易麟朔嗤笑了一聲,轉身就走。
  這時,圍在附近那些猶如餓虎撲食的女生一把將擋在她們面前的我掃開,團團圍了上去。各種喧嘩吵鬧的聲音鼎沸,易麟朔獨特的聲音響在人聲中,竟格外突兀:「現在誰去吃飯?」
  「我去——!我去!」
  「我們都去……」
  易麟朔點頭:「很好,我不去。都讓開。」
  ……
  幾張相片以六百一張的價錢賣出,一共四張,二千四,被摔壞的手機卻是它的十幾倍。超賠本的生意。
  那個女生對相片的質量很滿意,說以後「有貨」都找她,並且笑著對我亮了一個牌子:校園記者柳玫星。
  「校園記者?」
  「其實跟娛樂圈裡的狗仔記者是一個性質:我們專門以挖掘朔大人私生活、曝光朔大人秘密為宗旨,以讓學校喜歡看八卦的學生娛樂放鬆為目的。」柳玫星的笑容像山花一樣燦爛,「我們需要很多像你這麼機敏的志同道合的朋友加入,報酬金不是問題,主要是優質的『貨』多多提供才是。」
  這麼三八的事情,我以後都不會再做。很丟臉,報酬金不是想像的可觀,而且也確實危險——我可不敢保證下次再被易麟朔逮住我拍他相片,從窗口被扔下去的不是手機而是我。
  我敷衍地點點頭:「再說吧。」
  現在我急需的是一大筆錢,一大筆足夠我支付學費的錢!
  「這麼說,國王要親自任教,做路初菲的『追蹤教師』?」
  ……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外面吵得不行,全是女生的聒噪和喧嘩。依稀聽到「國王」和「路初菲」兩個名字,還有什麼「追蹤教師」?!
  我打開臥室房門,看到安崎墅雕塑般俊美地坐在沙發中間。制服穿得一絲不苟,翹著腿,一隻手搭著沙發扶手,一隻手端著茶杯托盤。吹一口氣,精緻的茶杯霧氣裊繞,醉在他眼裡。
  他淡淡微笑,目光望向我,瞳仁瑩透,如夜空中閃爍的辰星:「醒了?」
  奇怪1:安崎墅怎麼會出現在女生宿舍?!
  奇怪2:花輪、掃把和鍋蓋怎麼敢坐在安崎墅對面,還大談「國王昂流昂流」「國王YYYY」?
  奇怪3:不見了那群如影隨形的卡門。
  我以為我在夢遊,可現實又告訴我不是——
  花輪雙手合十:「果然如傳說的一樣,只要沒有那些學生會幹事,國王是很親民的。」
  掃把拚命搖頭:「老天,我真不敢相信國王會這麼具有親和力。」
  鍋蓋說到了重點:「路初菲,從今以後,國王就是你的『追蹤教師』了!真是帥呆了!」
  「『追蹤教師』?」
  安崎墅喝一口茶:「你先把自己打理好了,一會給你仔細講解。」
  我這才記起自己頭髮蓬鬆,還穿著睡衣,尖叫一聲後猛地甩上房門。一邊穿衣,一邊回想著學校裡的變態規定,同時沒忘「皇冠」學院的例外之一:「德、智、體、美、勞」優良之最的國王安崎墅「不任教」。
  等我打理好自己,花輪鍋蓋掃把都跑去上課了,安崎墅獨自在沙發上等著,手裡的紅茶涼了,他也毫不介意,瞇著月牙的眼愜意品茶。朱紅的唇貼上杯壁,就像桃花瓣輕輕擦過,混著初露頭角的晨曦,他的臉罩著一圈兒絨光,格外醉人。
  以至於我從洗漱間出來盯著他呆了片刻,直到他放下茶杯:「好了?」
  我回過神,晃了晃腦袋,消除雜念:「有什麼話快說,我趕時間上課!」
  他把一本冊子丟到茶几上,示意我翻看。
  我拿過來瞄一眼,又是「學生手冊」?!
  「我上次囑咐你好好翻看,你沒看對吧?」
  「……」
  「P124頁第5行,打開。」
  早就看過了,那一頁我還琢磨了很久,裡面列了一竄「追蹤教師」在任教時的責任和權利。大到行為準則,小到談吐修養,它全都可以對學生加以干涉。實則相當於給人裝上一副會走動的手銬?走哪,跟哪!
  我瞇起眼睛,語氣不善:「很奇怪,國王不是『不受教』?而且這種事,至少也要過問我的意見吧?!」
  安崎墅淡笑:「很簡單,如果你能堅持一個月紀律分、操行分和教養分都在九十分以上,你可以向學校申請辭退我。」
  一個月?!怎麼可能!
  我冷笑:「否則呢?」
  「否則任教期間,我可以以任何形式完成我的工作。」
  任何形式?哈!我不願意就是不願意,他能把我怎麼樣?!
  轉身就要走,他竟起身過來抓住我的胳膊,漂亮的手指纖細而修長,一枚寶石綠的戒指,刺得人眼睛發疼。
  我一掌將他拍開:「我不需要什麼『追蹤教師』!任何人都無權干涉我的生活!」
  下一秒,他長手一伸,勾了我的手腳,將我整個扛在了肩上,視野瞬間倒了!
  「放開我!……」
  接下來的幾天,安崎墅就像鬼魅一樣悄無聲息,隨時可能會出現在我面前,不管任何時間,任何地點。
  每天早晨,打開宿舍門就會看到他雕塑地坐在廳堂沙發上,端一杯紅茶,霧氣裊繞。
  除了接送我上學放學,短短的下課時間他也會來我們班探視,如果我不在上課,立即動用學生會長的權利派卡門全校「搜索」我的蹤跡……直到把我逮去上課為止。
  「追蹤教師」干涉的未免也太多了吧!很多次抗議,都被他理所當然的說辭給頂回去。
  不知道是他每天追得太緊導致我精神錯亂出現幻覺,還是出現了靈異事件——?
  有天半夜我低燒醒來,迷糊中看見房裡的檯燈亮著,安崎墅坐在床邊。像網紗籠罩的光線,他半邊臉被陰影籠罩,窄挺的鼻樑更顯漂亮。他的手裡拿著一面手帕,輕輕搭在我額上給我捂汗。
  「大黑樹……?」我一定在做夢。
  「嗯。」
  「大……黑樹?」好真實的夢。
  「我在,一直都在。」
  第二天醒來一切如常,而我試探地問安崎墅他昨晚在哪?他說很早就睡了。一個男生怎麼可能半夜三更出現在女生宿舍!應該是我燒糊塗產生了幻覺!如此真實而又耐人尋味的幻覺,很奇特……

《喂,有種ONE ON ONE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