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紫青回到家的時候,媽媽黃麗艷正坐在靠窗的桌子旁,戴著老花眼鏡,正忙著穿針引線,為了替補家用和籌措女兒的學費,她接了些手工活,給玩具廠生產的那些布娃娃裝鼻子、眼睛、眉毛和嘴巴,每個五角錢,縫二十個也就十塊錢。
因為盯得時間久了,她的眼睛有些酸澀,於是她忍不住停下來,除下眼鏡,揉了揉眼睛。
望著媽媽鬢邊的白髮,和身邊堆成小山樣的布娃娃,黃紫青的喉頭沒來由地發酸。
「媽,我回來了。」黃紫青嬌柔地叫了一聲,隨即把身上的背包一扔,孩子氣地投入黃麗艷的懷抱。
「哎喲!你這丫頭,嚇了我一跳,怎麼回來也不事先告訴我一聲?我好到車站接你去。」女兒離開自己將近大半年了,說不想那是假的,可是為了能讓女兒安心學習,黃麗艷只有強忍心中的思念之情,不停地做工掙錢。
「我想給媽媽一個驚喜嘛!」黃紫青撒嬌地親了下媽媽的臉,然後獻寶似的從背包裡找出自己的成績單交給媽媽過目。
「不愧是媽媽的好女兒,都是A呢!」黃麗艷欣慰地看著女兒的成績單,笑意不斷地在唇邊加深。
「我考得這麼好,媽媽是不是應該獎賞一下我呢?」黃紫青嬌憨地捧著媽媽的臉,問。
「那是當然的了,媽媽這就去買些你喜歡吃的菜,好好地犒勞犒勞你。」女兒一回來,整個家似乎都明亮了許多,黃麗艷脫下身上的圍裙,站起身來。
「等一下。」黃紫青叫住了自己的媽媽,從口袋裡取出一個牛皮信封來,「因為我學習好,所以學院給了我一筆獎學金,我已經把下個學期的學費留出來了,這些是剩下的,就交給媽媽替補家用吧。」
不想讓媽媽知道自己勤工儉學的事,免得她難過自責,所以黃紫青撒下善意的謊言。
「真的?」黃麗艷有些狐疑地接過牛皮信封,約莫數了一下,竟然有將近兩千來塊錢。「預留了學費,怎麼還有這麼多?」
「有一萬元的獎學金嘛,加上我平常省吃儉用的就有這麼多了。」黃紫青解釋說。
「你這孩子,幹嘛省吃儉用的呢?難怪瘦得跟竹竿似的。」黃麗艷心疼地摸摸她的臉頰,說。
「好了,媽,你就不要再說了,再說我就要哭了,既然你嫌我瘦,那這個寒假你就給我好好補一補呵,我好想吃媽媽做的紅燒肉呢!」黃紫青嬌嗔地把媽媽往廚房裡推。
三十幾平米的狹小房間,因為住了一對相依為命的母女,顯得既溫馨又溫暖。
正抹得起勁呢,褲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黃紫青一看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立時悄悄地溜到臥室裡去。
「喂……」聲線不自覺地低柔,那一頭可是才離開就想念的人呵!
「到家了嗎?」風佑鴻充滿磁性的溫柔嗓音通過無線電波遙遙地傳入她的耳膜。
「嗯,你呢?」為了躲開別人的視線,兩人約好了各自回家,免得學院裡的人說三道四。
「我剛剛到家。」
一到家就給她打電話了,這是不是說明他很在乎她呢?想到這裡,黃紫青的嘴角就忍不住彎出一個甜蜜的弧度。
電話裡呈現片刻的沉默。
「你好嗎?家裡……好嗎?」想念的話語過於煽情,風佑鴻有些不好意思說出口。
「我很好,家裡也好,你呢?」抱著電話只是為了能靜靜地聆聽對方的聲音,至於說什麼並不是重點。
「我不是很好……」他全身每一個細胞都被她種下了相思的毒!
「怎麼了?」黃紫青的心立時懸在了半空。
「我想你……」笑他肉麻吧!反正這是他此刻內心最最真實的想法。
「我也想你……」心已經插上了翅膀,飛去了他的身邊。
正當兩個人情話喁喁的時候,媽媽黃麗艷在門外扯著嗓子喊她吃飯了。
「媽媽叫我了。」黃紫青依依不捨地對著電波那頭的他說。
「明天上午九點,世紀公園見。」在黃紫青合上手機的一霎那,風佑鴻急促地定下約會的時間和地點。
餐桌上,黃紫青胃口大開,心情好嘛,吃什麼都香。
「剛才是誰打來的電話,怎麼這麼高興?」女兒很少有這樣眉飛色舞的時候,這讓黃麗艷默默地留上了心。
「哦……是一個同學。」黃紫青心虛地回答。
「男同學?」
「不是,是依雲。」黃紫青大口地扒著飯,生怕被媽媽發現自己的秘密,如果向媽媽坦白自己和男同學在交往的話,媽媽又該在她耳邊碎碎念了。
「原來是依雲那丫頭呵。」黃麗艷恍然,「對了,她學習有沒有進步呵?」記憶中這個女孩子讀書似乎不怎麼樣,不過心腸倒是蠻熱忱的,紫青的學費還是她幫忙墊上的呢!
「馬馬虎虎,有點進步吧!」黃紫青當然給好友掙面子了,總不能告訴媽媽開學半年,依雲已經有一門課掛紅燈了吧!
「改天請她上我們家來吃飯吧,媽媽還沒當面謝過她呢!」黃麗艷說。
「嗯。」黃紫青心不在焉地點著頭,心裡卻在想著明天和風佑鴻的約會。
「咳……」飯吃到一半的時候,黃麗艷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她佝僂著背,顯得異常痛苦。
「媽,你怎麼了?」黃紫青擔憂地站起身,輕輕地幫媽媽拍背理氣。
黃麗艷咳嗽了一陣之後氣息漸漸平穩下來。「沒關係,老毛病了,吃點消炎藥就沒事了。」她柔聲寬慰著滿臉憂色的黃紫青。
媽媽有慢性的支氣管炎,每年到了冬春季就會發作,中藥、西藥吃了一大堆,但是療效卻不顯著,正所謂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這種氣管炎還是得調養為主。
「媽,今晚你就早點睡吧,布娃娃我會幫著縫完的。」每天兩百個布娃娃,媽媽簡直是在玩命呵!
「傻孩子,媽媽撐得住,別擔心了。」黃麗艷可不想把生活的重擔壓在女兒身上,只要她還有一口氣在,她就不能讓女兒跟著自己受苦。
「媽,我已經不是孩子了,怎麼還能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呢?」黃紫青噘著嘴抗議。
「好好好!真要幫媽媽,晚上的碗就歸你刷吧。」黃麗艷愛憐地看著自己的女兒,女兒越懂事,她的心就越是充滿了愧疚,哪個做父母的願意委屈了自己孩子呢?可是生活是那麼殘酷,沒有一技之長,只有出賣自己廉價的勞動力才能獲取微薄的報酬。
「媽媽,我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黃紫青默默地在心裡發誓,她一定要努力學習,爭取出人頭地,賺好多好多的錢給媽媽用。
深夜,當家家戶戶都沉醉在甜蜜的夢鄉裡時,黃紫青家的燈卻徹夜亮著,兩母女挑燈夜戰,終於在凌晨三點的時候縫完了兩百個布娃娃。
因為睡得晚了,黃紫青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快八點半了,媽媽心疼她,所以沒有叫她起床,任她美美地睡了個夠。
陽光刺得黃紫青睜不開眼,熬夜的結果是她兩眼佈滿了血絲,望著鏡中鬼一樣蒼白的臉孔,她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這……這還怎麼去世紀公園?怎麼去見優雅如英國紳士的風佑鴻呢?
如果讓他見到她這副鬼模樣,他是不是會掉頭就跑?
呵呵呵,沒有時間想像了,還是趕緊淡妝濃抹一下才是正經,只可惜找遍了洗手間的角角落落,可以用來淡妝濃抹的道具除了一塊用得快見底的粉餅之外就只剩下半支防裂的唇膏了,湊合著用吧!
黃紫青胡亂地在臉上塗抹了一番,也許是即將見到風佑鴻的緣故,她的臉漸漸地有了一絲嫣紅。
「小青,你起來了。」當黃紫青轉身走出洗手間的時候,媽媽黃麗艷已經準備好了豐盛的早餐在等她了。
可是黃紫青已經沒有時間再磨蹭了,離約會的時間只有十五分鐘了,她還得搭公車去世紀公園呢!
「不吃了,我和依雲約好了九點逛街。」黃紫青在媽媽狐疑的眼神下急匆匆地轉開門把,然後用百米衝刺的速度往車站跑去。
車門一開,黃紫青就像泥鰍一樣竄了出去,把旁邊準備下車的人嚇了一跳。
怎麼辦?她好像遲到了呢?望著世紀公園門口冷冷清清的幾個人影,黃紫青一陣懊惱,都是那輛老牛似的公車誤事呵!
等等,那個背對著自己在報亭裡翻看報紙的白色身影不就是風佑鴻嗎?
果然是個有風度有耐心的男孩呵!只是這麼遠遠地看著他的背影,她的心就止不住地甜蜜起來。
嘴角彎出一個美麗的弧度,黃紫青輕快地走向那個優雅的身影。
「嗨,早!」她心脈狂跳地拍了下他的背。
「早呵紫青!」風佑鴻驚喜地回頭凝視她,只不過一個晚上沒見到她而已,怎麼就覺得她又漂亮了幾分呢?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嗎?看得出來,她今天似乎特意「打扮」了一下的,女為悅己者容,她是為自己而打扮的嗎?這樣的認知讓他有些心神蕩漾。
「不好意思,你等很久了吧?」黃紫青有些羞赧地說,第一次約會就遲到,一定給他留下不守時的壞印象了吧?
「沒有,我也是剛到不久。」風佑鴻輕柔地笑,在準備出門的時候遇到了左希雅,兩個人就在大街上聊了一會,耽誤了一些時間。
黃紫青知道他這麼說只是為了減輕她心裡的歉疚感而已,但是那份貼心卻令她不期然地感到溫暖。
兩個人肩並肩往世紀公園裡面走。
在快要到公園入口處的時候,一個流里流氣的男人突然從轉角處衝出來,直直地撞向黃紫青。
風佑鴻下意識地挺身向前,把黃紫青護在自己的懷裡!
可是男人的目標顯然不是黃紫青,因為在錯愕了一分鐘之後風佑鴻猛然發現自己衣袋裡的皮夾不翼而飛了!
「一定是剛才那個人偷的——」黃紫青氣憤地想要拔腳去追,卻被風佑鴻伸手攔住。
「算了,就當是破財消災,隨它去吧。」
「可是……」黃紫青有點嚥不下這口氣,這小偷,光天化日的,實在是太可惡了!
「不過是一點零用錢而已,不用太在意。」風佑鴻一邊安慰她一邊尷尬地笑,「只是我現在身無分文,沒辦法請你吃海鮮大餐了。」
「這是什麼話?誰規定約會必須由男孩子請客的,一會兒我請你好了。」黃紫青這才拋開心中的不快,讓笑容重新回到自己的臉上,「不過我事先聲明哦,我可請不起什麼海鮮大餐,只能委屈你跟我一起吃過橋米線嘍!」
「好,那我們就這樣說定了,這次你請我吃過橋米線,下次我請你吃海鮮大餐。」風佑鴻拉著黃紫青的手往公園裡面走。
時值冬天,公園裡幾乎沒有什麼人,清清靜靜的。
但是兩顆年輕的心卻不約而同地喧囂起來。
「冷嗎?」感覺到掌心裡黃紫青的手有些冰冷,風佑鴻不加思索地把她冰冷的手往自己的胸懷裡帶去,想要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
「只是一點點冷罷了。」手指觸摸著的是他火熱的胸膛,他擂鼓般的心跳清晰地透過掌心撞擊著她敏感的神經,讓她不由自主地滾燙了臉頰。
可是風佑鴻卻沒有理會她輕微的掙扎,直到她的手慢慢溫熱起來,他才不著痕跡地放開了她。
「這麼冷的天還讓你陪我出來吹風,我怎麼好意思讓你凍著呢?」
雖然只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話,但是到了風佑鴻的嘴裡就變得不同尋常起來,那樣的溫柔,那樣的情深款款!
「什麼話?又不是你強迫我的,其實我也想……和你在一起……」畢竟是女孩子,說到後來黃紫青都有些臉紅了。
「紫青?」她害羞的樣子讓風佑鴻不自覺地沉醉,看著她的視線瞬間迷離起來。
「嗯?」他溫柔的凝視令她不敢抬頭直視他的眼,一顆心咚咚咚地跳個不停。
「你知道你哪裡最美嗎?」從來沒有一個人可以像她那樣左右他的情緒的,可是他卻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
「……」她愕然地抬頭望著他絢爛的眼神。
「這裡……」風佑鴻的手輕輕地撫上了她的眼睛,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在某種意義上,人與人之間有沒有緣分也許只要一眼就可以感覺得出來,認真地說,打從第一眼見到她,他就有這種強烈的感覺,她是一塊未經雕琢的稀世美玉,是他命定的那個女孩。
黃紫青彷彿被催眠了一般,任由他的手指在她的臉上游移。
正當兩人意亂情迷的時刻,黃紫青的手機劇烈地震動起來。
是徐依雲打來的。
「喂?」黃紫青挺直了背脊,接聽電話。
「小青,你在搞什麼鬼?你媽媽剛剛打電話到我家來了……」依雲在電話那頭急躁地說。
「我媽媽?」黃紫青心裡暗暗叫了聲糟糕,自己剛才說要和依雲逛街的謊話看來穿幫了。
「哎,你現在在哪條街上呵?我可以立馬趕過來陪你的,免得阿姨待會找你算賬哦!」徐依雲幸災樂禍地說。
「我……在超市裡,一會兒就回去了。」黃紫青紅著臉看了風佑鴻一眼,轉過身低聲說。
「喂,你身邊有人呵?怎麼神神秘秘的?」見她突然壓低了聲音,徐依雲笑著調侃。
「不是,是訊號不好,電話費很貴的,我不和你多說了。」為免依雲繼續糾纏下去,黃紫青不由分說地合上手機。
「是誰打來的?」風佑鴻明知故問,因為他覺得她臉紅的模樣別有一番韻味。
「除了依雲那丫頭還有誰呵!」黃紫青實話實說。
「不想把我們的事公開嗎?」風佑鴻有些失落地說,聽她剛才和徐依雲的對話,他在她心裡的位置也就只是個不能見光的地下黨而已。
「不是不想,只是我還沒有準備好……」這麼快就要登堂入室了嗎?這也太閃電了吧?
「和你開玩笑的。」風佑鴻笑著點了下她的鼻子。
公園裡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兩個人卻坐在路邊的石椅上旁若無人地說笑著,渾然不覺時光的流逝。
這時,一對白髮蒼蒼的老年夫妻相攜著走過風佑鴻和黃紫青的身邊。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看著老年夫妻相濡以沫的情景,黃紫青的腦海裡不期然地浮現出這兩句歌詞。
「直到我們老得哪兒也去不了,我還依然把你當成手心裡的寶……」彷彿心有靈犀似的,風佑鴻用低沉的嗓音輕輕地哼唱出來。
「錯了,後面那句應該是這樣的,你還依然把我當成手心裡的寶。」黃紫青邊唱邊糾正他。
「沒錯呵!我還依然把你當成手心裡的寶。」風佑鴻笑著輕輕擁住她,滿足地歎息。
「什麼呵……你是故意的。」黃紫青後知後覺地紅了臉。
「走吧,別臉紅了,我還等著你請我吃過橋米線呢!」雖然她臉紅的樣子讓他百看不厭,但是他總不能讓人家餓著肚子繼續和自己約會吧?
於是兩個人興致勃勃地去了一家麵館,叫了兩碗熱騰騰的過橋米線填飽了肚子。
因為擔心媽媽一個人在家太過勞碌,黃紫青婉言謝絕了風佑鴻看電影的提議,打算早點回家幫媽媽分擔家務,雖然有些戀戀不捨,但是風佑鴻還是欣然地送她回家,在快要到達黃紫青家的路口,風佑鴻悄悄地塞給黃紫青一張金卡,可是卻被黃紫青面紅耳赤地推了回來。
「不要拿這種世俗的東西來阻礙我們的交往,可以嗎?」黃紫青的聲音很輕很柔和,但是聽在風佑鴻的耳裡卻異常的尖銳,就像當初他想要幫她交學費她執意拒絕一樣。
「對不起。」風佑鴻鄭重地收回了金卡,他可以理解她的驕傲。
「我是真的喜歡你,風。」黃紫青深深地凝望著風佑鴻的眼眸,勇敢地吐露自己的心聲。
「我也是很用心地在和你交往,紫青,所以有時候你也不要這麼敏感,可以嗎?」是誰說愛情的國度裡沒有尊卑之分,她的自卑是那麼明顯,強烈得讓他心疼,即使面對她情真意切的表白,他也無法讓自己的心快樂起來。
「嗯。」她的反應是不是讓他不高興了?為什麼在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表白心跡後他的臉上居然是一副沉重的表情?
「進去吧,我不會忘記欠你的海鮮大餐的。」伸手捏了捏她驀然陰鬱下來的臉,風佑鴻調侃地說。
「你最好記住,不然我會讓你死得很難看!」也許自己真的是太敏感了,再怎麼看,風佑鴻也不會是那種隨隨便便和女孩子交往的男孩子,自己應該對他有信心才對,這樣一想,黃紫青的心頓時就釋懷了。
「你呀!」風佑鴻失笑地搖了搖頭,「快回家吧,別讓你媽媽等急了。」
「是,風大少爺。」黃紫青這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風佑鴻走回家去。
黃紫青推開門的時候黃麗艷正埋頭縫著布娃娃。
「媽,我來幫你。」媽媽這麼辛苦地幹活,自己卻忙著和風佑鴻在世紀公園裡卿卿我我,黃紫青很是慚愧。
「不用了,媽一個人能行。」黃麗艷推了推鼻樑上的老花眼鏡,對女兒柔和地笑了笑,「怎麼樣?逛了一上午的街,有什麼收穫沒?」
「沒,我和依雲沒碰上,這丫頭睡覺像豬一樣,害我白等了半天。」因為依雲打過電話給她,所以黃紫青沒費多少口舌就把自己一上午的行蹤給掩蓋過去了。
「餓了吧?媽媽去熱菜。」黃麗艷想要起身去廚房,可是還沒等她站穩,一陣頭暈目眩的感覺就席捲了她。
「媽媽,媽!」黃紫青驚恐地抱住媽媽搖搖欲墜的身體。
在床上睡了一會兒,黃麗艷終於醒過來了,望著滿臉憂色握著自己手的女兒,她心事重重地歎了一口氣,看來自己的身體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媽,你覺得怎麼樣?」見媽媽睜開了眼睛,黃紫青心焦地問。
「沒事了,可能這幾天熬夜累著了吧,人有些提不起精神,休息一兩天就好了。」黃麗艷輕描淡寫地說。
「我看還是去醫院看一下吧。」黃紫青不放心地摸了摸媽媽蒼白的臉。
「我這是老毛病,用不著去醫院,再說去了也就掛掛鹽水消消炎,治標不治本,徒然浪費幾個錢罷了。」黃麗艷固執地說,為了女兒的學業,家裡的錢一分一毫都是不能亂花的呀!
「那……你今天就躺著好好休息,剩下的活我來做。」黃紫青不容拒絕地說。
「……好吧,不過千萬別累壞了自己。」黃麗艷無法拒絕女兒的關心,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
也許是徹底放鬆下來的緣故,黃麗艷一閉上眼就沉沉地睡過去了,直到晚飯時才醒過來。
而黃紫青也已經縫了五十多個布娃娃了。
和媽媽簡單地吃過晚飯後黃紫青繼續挑燈夜戰。
一個、兩個、三個……手指頭都快麻木了,脖子又酸又疼,上下眼皮開始不停地打架。
如果旁邊有一張床,黃紫青可以倒頭就睡。
連著好幾天,黃紫青和布娃娃們朝夕相伴,都抽不出時間和風佑鴻約會,為了媽媽的健康,感情的事只能暫且放在一邊。
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在得知黃紫青媽媽身體不適之後風佑鴻和黃紫青約定過了寒假以後兩人再見面。
於是,一種相思,兩處閒愁,兩個人雖然每日只能借由電波互致一聲問候,可是彼此間的感情卻反而由淡轉濃、突飛猛進了。
快過年的時候,金哲俊打電話來,邀她和依雲一起去陽光茶樓喝茶,本來黃紫青想拒絕的,可是媽媽卻說同學之間難得聚一聚,硬是把她慫恿出了家門。
依雲一見黃紫青憔悴的臉就嚇了一跳。
「小青,你這個寒假到底在忙什麼?怎麼把自己弄得一副吊死鬼的模樣?」
「依雲,你沒見紫青的手腫著嗎?她一定是忙著幫家裡做事,所以才這麼虛弱的。」金哲俊深深地凝視著黃紫青,沒敢把心疼的感覺過多地流露在自己的臉上。
「誰讓我天生窮命呢?不過這樣也好,免得某人老是說我搶了她的風頭。」黃紫青笑著說。
「哎!你媽媽還攬那些針線活呵?」徐依雲是深知黃紫青家裡的境況的,其實見到黃紫青的第一眼她就猜出個大概了,紫青的媽媽一定是拼了命地在攬活呵!
「嗯!」黃紫青一邊點頭一邊把話題岔開,她不想掃了他們的玩興!「還是說說你們吧,這些天都忙什麼去了,也不知道給我打個電話?」
「還不是到處在網上溜躂唄!」徐依雲百無聊賴地說。
「果然是好命的大小姐呵!有那時間閒逛,為什麼不幫忙紫青做點針線活?」金哲俊不以為然地笑話她,同時也有點替紫青鳴不平的意思。
「我不是不願意幫,而是無能為力,你知不知道?」徐依雲攤開自己的手掌,有些慚愧地歎氣,「我這雙手呵在鍵盤上還可以如魚得水一樣靈活,但是一拿針線就徹底歇菜,還是出錢來得爽快些,可是紫青她又那麼好強,我也是愛莫能助呵!」
「那倒也是。」金哲俊感同身受地說,說實在的,他也想幫紫青,可是還沒等他開口,紫青就明確表示不接受錢財接濟了,而他和依雲一樣不會針線活,除了在一邊乾著急什麼忙也幫不上!
「喂!拜託你們兩個不要再提我了行不行?我不是受人虐待的灰姑娘,雖然我家是窮了點,可是我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可憐,我和你們一樣幸福,知不知道?」黃紫青有些受不了地白了眼他們,正經八百地說。
「幸福?」金哲俊和徐依雲不約而同地問。
「是呵,難道你們沒有感覺到幸福嗎?」這下輪到黃紫青驚訝了。
「只有戀愛中的女人才會感覺自己很幸福,我沒戀愛,當然不會感覺幸福了。」徐依雲露出一臉壞壞的笑容,攀上了黃紫青的脖子,「小青,你老實告訴我,你的幸福感覺是打哪裡來的呵?」
聽了徐依雲的問話,金哲俊也深表贊同地望著黃紫青的臉。
「這是什麼論調?誰說只有戀愛中的女人才會感覺到幸福的?」黃紫青有些心虛地紅了臉,「也許我的要求和你們的不一樣,我只要吃得飽穿得暖,有一個疼我愛我的媽媽和幾個關心我的好朋友就心滿意足了。」
「鬼才信你呢!」徐依雲不依不饒地搖晃起黃紫青的肩膀來,「說嘛!是不是左飛宇那傢伙向你示愛了?」
「示你個大頭鬼啦!胡說八道!」黃紫青又好氣又好笑地瞪她。
「金哲俊,你覺得呢?」依雲興奮地拖金哲俊下水。
「不排除這種可能……」金哲俊有些失落地咕噥。
「莫名其妙!」聽到金哲俊的話,黃紫青連解釋的力氣都沒有了。
在依雲和金哲俊圍繞左飛宇的話題爭論不休時,黃紫青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風佑鴻,不知道此刻的他在忙什麼?是在專注地拉小提琴?還是悠閒地窩在家裡看書?
陽光茶樓的生意出奇地好,大廳裡、包廂內都坐滿了客人。紫青她們獨佔了二樓一個靠窗的貴賓間,對於兒子的同學,金媽媽可算是給足了面子。
依雲給紫青要了一杯八寶茶,說是要給她好好地補一補元氣,自己則要了一杯苦丁茶,準備把寒假裡多長出來的兩斤肉給減掉,聽了她的話差點讓金哲俊把剛剛入口的茶噴出來。
「不會吧?一杯苦丁茶就想減兩斤肉,你也太異想天開了吧?」金哲俊笑著說。
「想減肥還不容易?」黃紫青也笑嘻嘻地幫好朋友出主意,「乾脆你到我家裡來幫我縫布娃娃算了,我包你不出兩天就變成苗條淑女。」
「好,紫青這主意倒是一舉兩得!」金哲俊連忙點頭附和。
「好你個頭呵!我可不想活受罪。」徐依雲很沒有志氣地說,讓她穿針引線,還不如直接殺了她痛快!不是她沒有朋友義氣,而是她真的不擅長做那種縫縫補補的事。
「不如我們去健身房吧,運動減肥!」徐依雲想了半天,終於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主意。
「這倒是一個好建議,最近茶樓邊上新開了一家健身中心,聽說環境還不錯,要不我帶你們過去玩一玩?」金哲俊慷慨地說。
「好呵,在茶樓坐久了也沒意思……」徐依雲說到一半才驚覺自己的話有些不妥,畢竟自己是在人家開的茶樓裡,而且人家還盛情邀請她喝茶,結果她卻說沒意思,這不是存心不給人家面子嘛!「對不起呵金哲俊,我不是說你家茶樓不好,而是我這個人不適合坐茶樓裡……」真是越描越黑了,說到後來徐依雲都不好意思再往下說了。
「你們兩個去吧,我就不去了。」黃紫青惦念著媽媽的身體,而且她的手傷痕纍纍,也不適合去健身。
「那怎麼行?難得出來玩一玩就要玩個盡興嘛!」徐依雲不依不饒地拉著她。
黃紫青拗不過她,只好捨命陪君子,陪她去健身中心。
這是一家會員制的高檔健身中心,要不是金哲俊領著她們,黃紫青和徐依雲根本進不去。
來這裡的都是捨得大把花錢的主!
黃紫青和徐依雲沒敢東張西望,免得那些服務生用看怪物一樣的眼光看她們。
金哲俊在臂力機上練起了肌肉,徐依雲則和黃紫青踏上了跑步機,因為是臨時起意,所以三個人都沒穿健身服,在來健身的人群裡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幸好健身中心免費贈送毛巾,三個人才不致為流汗問題而心生煩惱。
不過讓黃紫青想不到的是,她會在這裡碰到熟人,一個她不太願意碰到的熟人。
因為身體過度疲勞,黃紫青在跑步機上沒跑多久就吃不消了,於是她坐到了一邊的按摩椅上,享受機器按摩帶來的舒適感。
「嗨,真巧,我們又見面了。」一張笑意盈盈的漂亮臉孔突兀地出現在黃紫青的頭頂上方。
然後另一張桀驁不馴的臉也跟著閃現在她的面前。
是左飛宇和他的姐姐!
「是呵,真巧!」黃紫青尷尬地和他們打招呼。
左飛宇顯然沒想到黃紫青會出現在這麼高檔的健身中心,臉上有一絲意外的神色。
「紫青小姐很會享受呵!」左希雅的記性很好,記得這個女孩叫紫青,姓什麼卻不清楚,那天回去拷問了左飛宇半天也沒拷問出來,所以她對眼前這個女孩子充滿了興趣,尤其是在看到左飛宇一見到她就閃閃爍爍的眼神後她更加堅信自己的猜測沒有錯誤,他那天說在交往的女孩子就是這個叫紫青的女孩子!
左飛宇下意識地看向黃紫青的身邊,除了金哲俊和徐依雲,並沒有發現風佑鴻的身影,這使他不由自主地放鬆了面部的肌肉。
「嗨!左少,一起玩吧!」畢竟是同班同學,金哲俊熱絡地向左飛宇揮手。
「是呵,人多才熱鬧嘛!」徐依雲跟著起哄,私心裡她還是希望王子能夠和灰姑娘在一起的,儘管灰姑娘似乎不太在意王子的存在。
「好!我正愁沒人陪我一起練呢。」左希雅和徐依雲一個鼻孔出氣。
盛情難卻,左飛宇猶豫了一下,還是坐在了金哲俊旁邊的臂力訓練機上。
「黃紫青,你很累嗎?為什麼不和大家一起鍛煉身體?」隔著三四米的距離,左飛宇依然可以清晰地看見黃紫青眼下的暗影。
「小青每天都要幫媽媽縫補兩百個布娃娃,還要照顧生病的媽媽,外帶做家務,不累才怪!」依雲嘴快地替黃紫青解釋,當然她這麼說的本意是要試探左飛宇對黃紫青的關心程度。
「布娃娃?黃紫青,你都這麼大了,還玩那東西?」左飛宇顯然只聽進了後半句,前半句被他忽略掉了。
「左飛宇,你沒聽清楚嗎?我是給布娃娃縫補五官,是在做手工活,不是在玩。」果然是不知人間疾苦的公子哥兒,連這麼簡單的句子都聽不懂。
「黃紫青,你不是還有一個強有力的後盾嗎?幹嘛這麼拚命?」她不是在和風佑鴻交往嗎?難道風佑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女朋友受罪嗎?還是這女人太要強了,不肯接受他的援助?以左飛宇對黃紫青的瞭解,他相信後一種的可能性更大些。
「對哦!小青,左少可是答應過我們要做我們的堅強後盾的,你為什麼不請左少幫幫忙,給阿姨找一份好工作呢?」徐依雲顯然會錯了意,興奮地提了一個讓黃紫青和左飛宇都意想不到的建議。
「紫青媽媽想找工作嗎?那沒有問題,包在我身上好了。」聽了半天,左希雅總算聽出點端倪來了,想必黃紫青的家境很清貧,怪不得弟弟上次說她忙著勤工儉學,沒時間見自己呢!想不到這個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孩那麼有骨氣,真是讓她刮目相看,也難怪弟弟會喜歡她了。
「希雅——」左飛宇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左小姐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我媽媽——」黃紫青有些措手不及,可是她剛想拒絕就被左希雅笑著打斷。
「黃媽媽身體不好,是不是?沒關係,我會幫她找一份既輕鬆又優厚的工作,就這麼說定了。」左希雅沒給黃紫青留下任何拒絕的機會。
真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女人呵,左飛宇憤憤地望著左希雅,心裡一陣鬱悶。
這個左小姐熱心得有些過了頭,她不會是誤會什麼了吧?黃紫青不安地想。
真是個高貴如天鵝般的女孩呵,難得的是心腸也這麼好。金哲俊和徐依雲不約而同地讚歎。
本來黃紫青並沒指望左希雅會幫自己的忙,因為自己和左飛宇之間畢竟什麼瓜葛都沒有,但是兩天後,左希雅卻突然給她打來了電話,讓她帶上媽媽即刻去左氏旗下的鳳凰大酒店,說是給黃媽媽提供工作崗位的酒店負責人想要見上黃麗艷一面。
黃紫青不知道該怎麼向媽媽提這件事,原以為左希雅只是信口說說,沒想到她這麼認真,才兩天的功夫就約她和媽媽見面了。
媽媽黃麗艷的咳嗽聲從房間裡一聲聲地傳出來,讓她終於下定決心接受左希雅的好意。
費了好大的勁,黃紫青才說服了不相信天上會掉餡餅的媽媽去了鳳凰大酒店,見那個願意安排媽媽工作的大老闆。
鳳凰大酒店位於市中心的繁華地段,是一家五星級的高級酒店,接待的都是些富商巨賈、政界要人,當然還有那些演藝界的明星以及海外來的旅客。
黃麗艷今天刻意裝扮了一番,雖然穿著極為樸素,但是氣質如蘭,沉靜而從容,黃紫青都不敢相信眼前站著的這個美麗女人是自己的媽媽了。
「傻丫頭,幹嘛這樣看著媽媽?」黃麗艷笑著摸了摸女兒的頭,既然是女兒的朋友介紹來的老闆,她當然得禮尚往來,不能怠慢了人家。
「媽媽,你真漂亮,我要是男人鐵定被你迷死。」黃紫青八爪魚似地一把抱住媽媽的腰。
「你這孩子!」黃麗艷的唇邊溢滿寵溺的笑容。
媽媽是個見過世面的女人,這一點從進入酒店大堂的那一刻起黃紫青就深深地感覺到了,當她還沉浸在酒店美輪美奐的裝潢佈置中時,黃麗艷已經輕車熟路地走向了服務台。
「小姐,我是來見左希雅小姐的。」
「呵……是黃女士嗎?左小姐和王總經理已經在等您了,請跟我來。」接待黃麗艷的是個面容甜美的女孩子,女孩身上穿著點綴了紅梅圖案的古典旗袍,走起路來裊裊婷婷,煞是好看。
黃紫青和媽媽不緊不慢地跟在女孩的身後進了酒店電梯,女孩按下了18樓的指示燈,畢恭畢敬地帶她們到了1818號房的門外。
女孩輕輕地敲了敲門,左希雅立即熱情地迎了出來。
「伯母好!」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見了黃麗艷,左希雅才知道女人上了年紀也可以變得這麼有女人味!「紫青,快請進來,我來給你們引見鳳凰大酒店的王博文王總經理。」
房間的白皮沙發上坐著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一見左希雅和黃氏母女進來,連忙起身相迎。
「這位就是王總經理。」左希雅指了指中年男子,笑著對黃麗艷和黃紫青說,「這位是我朋友的媽媽黃女士……」因為不知道黃紫青的媽媽叫什麼名字,左希雅就含含糊糊地替黃麗艷做了介紹。
「坐吧,黃女士。」王博文禮節性地和黃麗艷握了握手,眼光卻有意無意地瞄了黃紫青一眼,「黃女士以前都做過什麼工作呢?」
因為是左希雅介紹來的人,王博文問得很有禮貌。
「做過保險代理、超市售貨員等雜七雜八的工作。」黃麗艷實事求是地說,心想以自己的條件,能在鳳凰大酒店做個清潔工就不錯了,這位左小姐似乎搞得太隆重了些,介紹一個清潔工來工作也用不著請酒店總經理親自出面吧?
「熟悉酒店管理嗎?」王博文皺了皺眉,問。
黃麗艷沉吟了一會,輕輕地搖了搖頭。
眼見王博文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地為難自己的媽媽,黃紫青有些焦急地看了眼左希雅。
「王總,我看以黃伯母的氣質蠻適合客房服務部主管這個職位的,是不是?」左希雅當然知道黃紫青這一眼的用意,連忙笑著出來解圍。
「客房服務部主管?」王博文的眼珠子差點掉下來,以黃麗艷的年紀和資歷要想在大酒店找一份清潔工的工作都成問題了,怎麼能勝任客房服務部主管這樣重要的職位呢?
「只要待人以誠,肯定能贏得客人的稱譽,我相信黃伯母做這個客房服務部主管的位置綽綽有餘,黃伯母,您看呢?」左希雅輕聲徵詢黃麗艷的意見。
「主管的位置我恐怕勝任不了,不過如果是服務生的話,我倒可以試一試。」黃麗艷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左希雅讓她做客房服務部的主管顯然是太為難那位王總了。
「那怎麼成?伯母是我介紹來的人,怎麼能做那種粗重的活呢?這樣吧,就做個客房服務部助理,協助主管工作好了。」左希雅狠狠地瞪了王博文一眼,說。
「好吧,就依左小姐的意思,黃女士兩天後就來酒店上班吧。」接收到左希雅遞來的凌厲眼神,王博文慌忙點頭答應。
「紫青,你的意思怎麼樣?」左希雅笑著問黃紫青。
「那要看媽媽的意思。」黃紫青對這樣的結果當然十分滿意,但是工作是由媽媽來做的,她當然還得尊重媽媽的意見。
「我試試看好了。」不想讓自己的女兒失望,黃麗艷只能硬著頭皮接受這份對她而言極具挑戰性的工作。
當晚,左氏別墅內,左希雅的房間被一聲狂獅般的怒吼震得嗡嗡直響。
「什麼?你讓黃紫青的媽媽到鳳凰大酒店做客房服務部的助理?」
「怎麼了?不好嗎?是不是太虧待她媽媽了?」左希雅皺著眉頭問,以左飛宇對黃紫青的關注度來看,這份工作的確算不上體面,不過黃媽媽的資歷和年紀擺在那裡,她已經是盡了最大的努力來說服王博文那個老頑固了。
「左希雅,拜託你用用腦子好不好?她媽媽今年都45歲了,既沒學歷,又沒酒店管理的經驗,你讓她去做什麼助理,你這不是存心為難人家王總嗎?」左飛宇頭大地說。
「我還不是為了你這臭小子著想?」左希雅點點左飛宇的腦袋,苦口婆心地點撥他,「當心裡喜歡的女孩子生活在水深火熱中時,身為男人的你難道不該挺身而出,為她擋風遮雨嗎?」
「我說左希雅,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喜歡人家了?」左飛宇惱怒地問,人家現在有風佑鴻那小子罩著,哪裡還需要他這個自作多情的傢伙替她擋風遮雨?
「你不喜歡人家嗎?你連人家媽媽的年紀都調查得一清二楚了,還裝什麼裝嘛?」左希雅笑嘻嘻地湊到他面前,說。
「左希雅,你很無聊,知不知道?」左飛宇已經沒有力氣和這個一心要撮合自己和黃紫青的姐姐爭辯了,她愛怎麼整就怎麼整吧。
「喲!還害臊呢,都這麼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左希雅習慣性地捋了捋左飛宇有些捲曲的頭髮。
「我鄭重警告你呵左希雅,說話不要動手動腳的。」左飛宇瞪了眼左希雅,隨即轉身離開。
悶悶不樂地回轉自己的房間,左飛宇將自己重重地拋到彈性十足的席夢思大床上,慵懶地睡成一個大字。
睡在床上,左飛宇越想越不是滋味,風佑鴻那小子到底在忙什麼?嘴上說著要給黃紫青幸福的話,但是卻放任黃紫青在水深火熱的生活中苦苦掙扎,他這個護花使者到底是怎麼當的?
於是,左飛宇憤憤不平地拎起床旁的電話機,撥通了風佑鴻的手機。
「飛宇?」風佑鴻有些意外,因為黃紫青的緣故,兩個人已經好久沒有聯繫了。
「是我。」左飛宇隔著電話,賞了風佑鴻一記白眼,「最近在忙什麼呢,怎麼忙得連女朋友都顧不上了?」
「紫青?她怎麼了?」風佑鴻狐疑地問,雖然他和紫青每日都通電話,但的確好久沒有見面了。
「怎麼了?你不是她的准男友嗎,怎麼還好意思問我?」左飛宇說話的表情有些酸酸的。
「紫青到底出什麼事了?」風佑鴻知道黃紫青是個外柔內剛的女孩,有什麼困難只會一個人默默背負著,輕易不會向別人開口的,難道她遇到什麼煩心事兒了嗎?可是她第一個傾訴的對象不應該是他嗎?為什麼會是左飛宇?
「前兩天我在健身中心碰見她了,整個人沒精打采的,一副病懨懨的模樣,你……有空就多關心關心她吧。」左飛宇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把黃紫青媽媽要到鳳凰大酒店工作的事告訴風佑鴻,因為他不想做長舌男,如果黃紫青和風佑鴻之間的感情夠深夠真的話,這件事風佑鴻早晚會知道。
「我會的。」風佑鴻在電話那頭有片刻的沉默,「能祝福我們嗎,飛宇?」
「風佑鴻,你再得寸進尺的話,信不信我馬上和你翻臉呵?」說完這句話,左飛宇用濃重的鼻音冷冷地哼了一聲。
隨著這一句極具左飛宇特色的冷哼聲,一股久違了的溫暖重新回到了兩個大男孩的心底。
擱下電話,左飛宇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心底像是被挖空了一般失落。
左飛宇幾乎可以想像風佑鴻此刻憂心如焚的神情,他一定是在去黃紫青家的路上了吧?
「我去開。」黃紫青開開心心地跑去開門,可是當她看清面前的人是風佑鴻時不由愣在那裡,「你……你怎麼來了?」上次沒讓他送到家門口,就是怕他不請自來,沒想到他還是想法設法地找上門來了。
是讓他進去還是催他離開?
「不請我進去嗎?」她的臉的確憔悴得可以,雙眼佈滿了血絲,一種心疼的感覺讓風佑鴻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她的手,但是黃紫青卻像是被針紮了一樣痛苦地皺起了眉頭。
風佑鴻這才感覺到掌心中她的手腫脹而粗糙,細一看,只見她原本光滑白皙的手指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紅色斑點。
風佑鴻剛想問她怎麼回事,黃麗艷的聲音卻悠悠地飄了過來。
「小青,外面是誰呵?」
「哦,是一個問路的,他要找理髮店的小李,我帶他去一下。」黃紫青情急之下胡亂地編了個謊言,隨後拉起風佑鴻的手就快速地往外走。
直到出了樓道,來到另一幢樓的拐角處,黃紫青才停下了腳步。
「不是說好了寒假以後再見的嘛!怎麼突然跑到我家來了?幸好我反應快,不然讓我媽媽碰到,又該問東問西了。」黃紫青後怕地深吸一口氣,說。
「碰到就碰到了,反正我們是很認真地在交往,又不是小孩子玩過家家,對嗎?」風佑鴻已經不滿足於地下黨的角色了,他要光明正大地和她在一起。
「我答應過我媽媽學習期間不和人交往的……」黃紫青臉紅地說。
「此一時彼一時嘛,我想只要我們是真心的,你媽媽一定會同意我們的。」風佑鴻試圖說服忸怩的她。
「我看還是不要了吧?最起碼等到下個學期再說,好不好?」黃紫青有點心慌意亂地說,畢竟她和風佑鴻正式交往還不到一個月呢!
「你是喜歡我的吧,紫青?」她猶豫的態度讓他氣餒。
「嗯。」黃紫青羞赧地點點頭。
「那就帶我去見你媽媽吧,我要鄭重地告訴她,我要給你幸福,我們……我們訂婚吧。」風佑鴻憐惜地撫摸著她粗糙的傷痕纍纍的手,再不忍見她為生活奔波辛苦。
「訂……訂婚?」黃紫青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唔,訂婚!」風佑鴻凝重地點點頭。
既然認定了她,就勇往直前吧,即使焦頭爛額也顧不得了。
「你今天是怎麼了?受什麼刺激了吧?」雖然他的話讓她很是感動,但是黃紫青卻還是無法相信這麼衝動的話居然出自一向沉著的風佑鴻之口。
「我沒受什麼刺激,我很清醒自己在做什麼,紫青,我愛你,所以就讓我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吧。」風佑鴻激動地攬她入懷,深深地嗅聞著她發上的清香味道,什麼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那都是古人自我安慰的鬼話,他已經受不了相思的煎熬,更無法任由她在水深火熱的生活裡浮沉。
「風……」愛,是個沉重的字眼,黃紫青處在一種又激動又迷茫的心緒中。「等過了年吧,那時候你說怎麼就怎麼好了。」
「真的?」風佑鴻狂喜,她是答應他的求婚了嗎?「過了年就讓我見你媽媽?」屈指一算,離過年也就三四天時間了。
「嗯。」
「太好了,紫青!」風佑鴻興奮地抱著她轉圈,在完成了漂亮的720度旋轉之後他依然有些不確定自己的好運,「你說我是不是在做夢呵紫青?」
「當然不是夢了,傻瓜。」她緊緊地依附在他的胸膛上,聆聽著他擂鼓般的心跳,任由幸福的感覺將自己重重包圍。
「對了,你的手怎麼回事?怎麼腫得這麼厲害,還有這麼多的紅點?」風佑鴻小心翼翼地舉起她的手,關切地問。
「哦,是針扎的。」黃紫青輕描淡寫地說,「這段日子我幫媽媽加工布娃娃,因為太笨,所以常常被針扎到,不過從明天開始我和媽媽就不用那麼辛苦了,因為媽媽已經在一家酒店裡找到了工作。」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你臉色這麼不好,還好阿姨找到工作了,不然你的手可就要變馬蜂窩了。」風佑鴻慶幸之餘忍不住低聲抱怨,「你就是因為太驕傲,才會讓我眼睜睜看著你受苦,要知道你折磨的不止是你自己,還有我呵!」
「我驕傲?在你面前我有驕傲的資本嗎?」他是那麼優秀,那麼完美,和他站在一起,她就自慚形穢,她不是童話裡的灰姑娘,所以她總是在擔心,怕自己握不住手中的幸福。
「你有,你當然有……」風佑鴻的目光溫柔地鎖定她。
陽光暖暖地包繞著沉浸在愛河中的兩個人,在他們四周撒下斑駁的光影。
自從黃麗艷到鳳凰大酒店上班以後,黃紫青的生活終於步入了正軌,因為有了一份固定的工作,媽媽的心情似乎也愉快了不少,就連氣管炎的老毛病也好了不少。
黃紫青也因此有了和風佑鴻約會的閒情逸致。
除夕那天,兩個人相約去遊樂場玩。
雲霄飛車、海盜船、高空飛人……,在驚險和刺激中兩個人徹底放縱了一回。
「嚇死我了,我的心都快跳出來了。」從雲霄飛車上下來,黃紫青的臉都白了。
「還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原來膽子這麼小,我的手都被你抓得紅紅的了。」風佑鴻其實也好不到哪裡去,他一向不喜歡冒險運動,所以來遊樂場也是生平第一回。
「你還好意思說我?自己不也是哇哇亂叫,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黃紫青不甘示弱地糗他。
「我再哇哇亂叫也沒有你叫得響吧?整一個花腔女高音,哈哈……」風佑鴻大聲地笑起來,一反他以往笑不露齒的優雅形象。
「去你的。」感染了他的好心情,黃紫青也開心地笑起來。
前面,好多孩子在玩旋轉木馬。
「我要騎馬。」黃紫青指了指其中一匹漂亮的白馬。
「不要吧?你沒看見玩這個的都是小孩子?」風佑鴻面有難色地說。
「就玩一次?」黃紫青滿臉期待地望著風佑鴻,讓他不忍拒絕,最後兩個人就紅著臉夾在那些小孩子中間玩起了旋轉木馬。
在孩子們純真的笑靨中,黃紫青側頭望著身旁煙花般絢爛的男子,腦海裡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李白那首著名的《長干行》來。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干裡,兩小無嫌猜。」
好奇怪的感覺呀!明明是認識了才半年的男孩,心裡面卻彷彿從小就認識一般的熟稔,他的喜好、脾性都似乎早在她的預料之中。
她知道他會一直這樣寵著她,沒有任何條件地寵著她。
「哎,那不是小青嗎?小青!」正當黃紫青癡癡地凝望著風佑鴻的側臉時,人叢裡突然冒出一個熟悉的身影來,是徐依雲!
「咦?風少也在這裡,他們……」和徐依雲站在一起的阿湯驚訝地望著他們。
「呵呵……你們也來玩啊?」黃紫青的臉騰地就紅了。
「……」依雲一把把黃紫青拉到一邊,低聲問,「你怎麼回事?你不怕左飛宇看見吐血呵你?」
「飛宇不是小心眼的人,其實我和紫青交往的事他早就知道了。」風佑鴻大方地牽起黃紫青的手,笑著說,既然已經無可隱瞞,索性就坦白承認吧,正好借此從地下轉為公開。
「什麼?小青,你們兩個不是玩真的吧?」依雲錯愕得瞪大了眼,見黃紫青心虛地低下頭去,這才相信風佑鴻說的是事實,「好呵小青,你就是這麼對待我這個朋友的?」
「好了,依雲,我不是早就提醒過你不要再亂點鴛鴦譜的嘛,真是!」阿湯對這事倒是一點都不意外,他輕聲勸慰著一臉悻悻然的徐依雲。
「哼!你也是,其實你早就知道他們的事了,對不對?」徐依雲立馬掉轉槍頭對準阿湯。
「我沒有,我只是根據經驗胡亂猜的。」阿湯哭笑不得地解釋著。
「阿湯,你什麼意思?難道你對這種風花雪月的事很有經驗?」徐依雲的目光凌厲如刀,嚇得阿湯連連搖頭。
「得了依雲,你也不要再為難阿湯了,其實我跟你還不是半斤八兩,彼此彼此?」在最初的心慌意亂之後黃紫青終於逮住了全力反擊的機會。
黃紫青這一擊正中徐依雲的靶心,她立馬偃旗息鼓、笑臉相向。
於是四個人對對碰,玩了個翻天覆地。
天色漸漸地暗下來,黃紫青因為要回家準備年夜飯,所以和風佑鴻先行離開了遊樂場,在開車護送黃紫青回家的路上,風佑鴻的嘴邊一直掛著深深的笑意。
「幹嘛一直笑?」黃紫青好奇地側過頭看他。
「因為高興。」再過八個小時就是大年初一了,他馬上就可以拜會紫青的媽媽,徹底擺脫地下黨的身份了,不是嗎?
「什麼事值得你那麼高興?」黃紫青越聽越迷糊。
「明天就大一歲了,所以高興。」風佑鴻避重就輕地說。
黃紫青立時就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敢情他打定主意要見自己的媽媽了,可是她都沒跟媽媽提過有關他的事呢?
「我還沒跟媽媽說過呢,所以你不要冒冒失失就過來我家。」前車之鑒,後事之師,她可不想打沒準備的仗,好歹也得跟媽媽委婉地提一下之後再安排他和媽媽見面才比較穩妥。
「不會吧?你到現在都還沒跟阿姨提過我?」風佑鴻嘴邊的笑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今晚就提。」黃紫青歉疚地說,她也知道自己潛意識裡有些鴕鳥心態,總想等一切水到渠成了再說,但是風佑鴻卻不容她迴避,看來她只有硬著頭皮冒險一試了。
車子在黃紫青家前一幢樓停靠下來,黃紫青剛想打開車門走出去,卻被風佑鴻一把拉了回來,黃紫青還沒反應過來他要做什麼時,他的唇已經覆蓋住了她的。
離別的氣氛催化了潛藏在身體裡的情感,兩顆赤誠的心緊緊地連在了一起。
時間靜止,天地無聲。
直到彼此胸腔裡的空氣再也無法維繫正常的呼吸時,他們才依依不捨地結束這個吻。
「明天見!」風佑鴻溫柔地目送黃紫青離開。
「明天見!」黃紫青一步三回頭地往前走。
一直等到黃紫青消失在自己面前,風佑鴻才開始啟動引擎,準備掉轉車頭回家,可是車子卻在這個時候不爭氣地出了故障,他不得不走下車來,查看車子的發動機裝置。
因為是除夕,黃麗艷今天早早地就下班了,在超市買了水果蔬菜和一些過年用的乾貨後她就急匆匆地往家趕。
起初她並沒有在意停在路邊的那輛豪華勞斯萊斯車,可是當女兒滿臉春風地從副駕駛座的位置出來後她的腳步就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是同學嗎?不會是徐依雲,一個雜貨店的女兒是不可能擁有這種奢侈的豪華轎車的。
是女兒新結交的大學同學嗎?但是女兒的神情不太對呵,那樣羞澀的眼神,那樣嬌媚的神態,只有戀愛中的女孩子才會有呵,難道女兒有心儀的男孩子了?
黃麗艷的目光就此停留在勞斯萊斯車上,再也移動不了分毫。
直到聽到勞斯萊斯車發動的聲音,黃麗艷的思緒才從勞斯萊斯車轉移到車主人的身上來,不知道是個什麼樣的男子,會引得一向心高氣傲的女兒動了凡心呢?
車子的發動聲音不太對,顯然是出了什麼故障,駕駛座的車門打開了,一個身穿白色耐克運動服的男孩優雅地走了出來。
在夕陽斑駁的光線裡,男孩子的面容像煙花一樣絢爛奪目。
黃麗艷仿似被一道閃電擊中,紛亂的記憶因為這張煙花般的臉孔蜂擁而至,她怔怔地站在離男孩七八米遠的地方,渾身突然虛脫了一般癱軟下來。
「阿姨,你怎麼了?」在黃麗艷失去意識的霎那,煙花般漂亮的男孩終於發現了她。
救護車呼嘯著駛向醫院。
急診室門外的長廊上,風佑鴻焦急不安地踱著步,等待著裡面的消息。
今天自己到底是得罪哪路神仙了,居然碰到這種倒霉事,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就突然在他面前癱軟在地了呢?嚇得他心驚膽戰不說,還要跟著救護車一路護送她過來。
見醫生護士忙碌地在搶救室內外跑進跑出,風佑鴻不由憂心如焚,也不知道這個人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正在風佑鴻心神不定的時候,負責搶救的那位值班醫生終於推開了搶救室的門。
「誰是病人的家屬?」
「……我……」風佑鴻猶豫著上前。
「你是病人的什麼人?」值班醫生微微地打量了他一眼,公式化地問。
「我不是她什麼人,只是路上碰巧遇到的……」風佑鴻還想解釋得更清楚些時,值班醫生揮手阻止了他。
「不管你是誰,既然病人是你送來的,你就好事做到底吧,病人現在情況危急,需要立即拍片檢查,你先去把賬付一下吧。」值班醫生拿出一張檢查單,交到風佑鴻的手裡。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風佑鴻無可奈何,只好認命地拿著檢查單去付錢。
報告一出來,值班醫生又慎重地找到了他。
「病人右下肺葉有一塊陰影,以我的經驗看極有可能是惡性腫瘤,所以還要做CT檢查來明確診斷。」
於是風佑鴻又忙著去付費,護送檢查,等報告。
「很不幸,這位病人得的是右下肺癌,癌細胞已經擴散,情況不是很樂觀呵!」值班醫生面色凝重地對風佑鴻說。
不會吧?這也太打擊人了吧?本來是想救人一命的,結果卻等來這麼一個噩耗,待會兒病人醒過來可怎麼跟她說呢?風佑鴻皺緊了眉頭。
「醫生,她……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病人可能是因為肺部小癌栓部分堵塞了肺動脈,導致腦部缺血,所以才會意識障礙,經過吸氧等各種搶救措施後情況已經明顯改善,相信再過一會兒病人就能甦醒過來……」值班醫生很專業地解釋著。
「哦,那就好。」風佑鴻已經沒有心緒聽醫生那些深奧的解釋,他關心的是怎麼盡快聯繫到病人的家屬。
「羅醫生,病人已經醒了。」護士小姐出來匯報病情。「她情緒看上去很激動,怎麼辦?」
「知道了,我這就過來。」值班醫生點了點頭之後就拿著檢查結果大步走向搶救室。
「醫生,請等一下,能不能等病人家屬來了以後再決定要不要讓病人知道自己的病情?」風佑鴻直覺地問出了口,癌症不是一般的疾病,他害怕那位阿姨承受不了這種致命的打擊。
「這個我知道,醫院是不會盲目把病情告訴病人的。」值班醫生讚許地回頭看了看他,鄭重地說。
看來是自己多慮了,風佑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後目送值班醫生進了搶救室。
沒過多久,值班醫生突然從搶救室裡探出頭來,示意他進去。
「我?」風佑鴻以為病人是要當面感謝他,連忙擺了擺手,「醫生,麻煩你轉告那位阿姨,不用費心謝我,讓她安心養病就好,我會在這裡等她家裡人過來。」
「你姓風吧年輕人?」值班醫生驀然問他。
「嗯,你怎麼知道?」風佑鴻驚訝地抬頭看他,不知道這個值班醫生是怎麼知道自己的姓氏的。
「是病人告訴我的,她說她認識你,但你可能並不認識她,所以她現在急著要見你。」值班醫生耐心地解釋,眼前這個姓風的年輕人古道熱腸,人又長得一表人才,讓他頓時心生好感。
「……」風佑鴻匪夷所思地跟在值班醫生身後進了搶救室。
正中的病床上,那位在他面前暈厥過去的阿姨已經甦醒了,儘管鼻子上插著氧氣管,但是她的眼神卻出奇的清亮。
恍惚中他似乎看見了另一張似曾相識的臉。
「醫生,我能不能單獨和這個年輕人說幾句話?」黃麗艷虛弱地看了身旁的醫生護士一眼,說。
「可以,我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們。」值班醫生親切地點點頭,隨即和護士一起退出了搶救室。
風佑鴻忐忑不安地站在黃麗艷的床尾。
「我是紫青的媽媽。」黃麗艷平靜地開了口,望著他的眼睛裡卻閃爍著某種複雜的情緒。
「呵?您……您就是紫青的媽媽?」風佑鴻驚喜交集,這世界也太小了吧?居然有這麼碰巧的事,看來紫青已經向她媽媽提過他了,這丫頭,剛才還一副左右為難的樣子,害他乾著急,真是的,等會兒見了她他可要好好跟她算一算這筆賬。
「我想拜託你一件事,千萬不要把我的真實病情告訴紫青,好嗎?」黃麗艷柔聲說。
「原來阿姨您……都知道了?」這是怎樣一個堅強的母親呵?風佑鴻已經不知道該怎麼描述心中的震撼了,但是一想起黃紫青,他的心情有說不出來的沉重,她已經沒有了爸爸,如果再失去相依為命的媽媽,她情何以堪?
「其實早在一個月前我就知道自己得了這病了,只是為了不影響紫青的學業,所以我一直沒有告訴她,而且我也不忍心告訴她……」說到這裡黃麗艷的聲音終於忍不住哽咽了。
「阿姨,您放心,我會替你保守這個秘密的,但是您的病不能再耽擱了,需要配合醫生積極治療,我會幫您聯繫一家條件更好的醫院,請最好的專家為你診治,現在科學這麼發達,您的病一定會有轉機的。」風佑鴻在黃麗艷的病床邊坐下,輕聲安慰她。
「謝謝你。」黃麗艷感激地拍了拍風佑鴻的手背,然後遲疑地問,「你姓風吧?」
「是,我叫風佑鴻,和紫青同在飛鴻學院唸書。」唯恐黃紫青說得不夠詳細,風佑鴻連忙認真地介紹著自己,「我攻讀的是經濟管理系,比紫青高一屆,算起來紫青是我的學妹,家父是經商的……」
「你是風氏家族的人吧?風鳴鶴是你的什麼人?」提起風氏家族的時候,黃麗艷的臉上掠過一抹異樣的潮紅。
「聽阿姨的口氣,難道和家父認識?」隱隱地,風佑鴻覺得紫青的媽媽不是個尋常的女子,無論是氣質還是談吐,都不難看出她曾經受過良好的教育。
「……不,我怎麼會認識你父親呢?只是以前在報紙上見到過,所以有些印象,你和你父親長得很像。」說心裡話,風佑鴻的善良給黃麗艷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如果他不是風鳴鶴的兒子,該有多好呵!那麼她就可以放心地把紫青托付給他,就算哪一天她撒手人寰了,也沒什麼放心不下的牽掛了,可是紫青這孩子沒有這個福分,她注定和這個姓風的男孩子無緣呵!
「能冒昧地問一句,你和我們家紫青……」黃麗艷試探地問著風佑鴻,儘管有些唐突,但是為了女兒的幸福,她不得不多一個心眼。
「我和紫青在交往。」風佑鴻靦腆地說,「本來想過了年以後再來拜會阿姨的,沒想到今天就誤打誤撞地見到了阿姨您。」
「不,你不能和紫青交往!」黃麗艷的臉色驀然蒼白如紙,因為激動,她的胸脯劇烈地起伏著。
「阿姨,我對紫青是認真的,從我見到紫青的第一眼起我就……喜歡上她了。」以為黃麗艷是在懷疑自己對黃紫青的誠意,風佑鴻連忙急切地表白自己的心意。
「不管你對紫青是什麼心意,我都不會把紫青托付給你,所以請你離開我的女兒吧,我相信以風先生的家世人品,一定可以找到比我家紫青好一百倍一千倍的女孩的。」在大錯即將鑄成前,絕不能容許他和自己的女兒繼續交往下去。
「阿姨,我知道您心疼紫青,愛護紫青,其實我也和阿姨一樣深深地愛著紫青,所以我請求阿姨給我一個證明的機會,只要阿姨同意,我可以馬上和紫青舉行一個訂婚儀式……」風佑鴻無比誠懇地請求,為了證明自己對黃紫青的心意,他願意賭上自己一生的幸福。
「孩子,我不懷疑你對紫青的心意,可是你們真地不適合在一起,紫青……她配不上你,你的家庭也不會接受她……」黃麗艷不知道該怎麼說才能說服風佑鴻放棄自己的女兒,可是她能明說嗎?那段埋藏了二十多年的記憶又重新血淋淋地擺在自己的面前,難道是自己罪孽太重,以致於老天爺用這種殘忍的方式來懲罰自己嗎?
「家父是個開明的人,他不會拿門第觀念來約束我和紫青的感情的,再說紫青純真善良,要取得家父的喜愛輕而易舉,至於我媽媽,她從來不過問我的事的,因此她也不可能成為我和紫青的阻礙。」在最初的印象裡,黃麗艷給風佑鴻的感覺是個通情達理的女人,是個堅強偉大的母親,他不懂黃麗艷為什麼這麼堅決地反對自己和紫青在一起,難道黃麗艷有什麼難言的苦衷嗎?
「無論如何,你都不能和紫青在一起,孩子,我求求你,放過紫青,放過我這個可憐的母親吧。」黃麗艷衝動之下竟然跪坐在床上,對著風佑鴻重重地磕起頭來。
「阿姨,你這是怎麼了?別這樣,醫生,醫生!」黃麗艷狀似瘋狂的表情嚇壞了風佑鴻,他連忙向守候在門外的醫生護士求救。
值班醫生聽到裡面的動靜,迅速衝了進來。
「你先出去聯繫病人的親屬吧,這裡我會處理。」值班醫生示意風佑鴻暫時迴避。
「等一下,醫生,我還有一句話要對他說,請你不要讓他走!」望著風佑鴻即將離去的背影,黃麗艷終於冷靜下來,對雲裡霧裡的值班醫生說。
「那……好吧,但是不可以再這麼激動了,否則對你的病情沒有好處。」值班醫生招手示意風佑鴻回來後又和一幫護士轉身走了出去。
「阿姨,你不要激動,有什麼事等你病好了再商量也不遲。」風佑鴻重新回到黃麗艷的身邊,望著她虛弱的臉,他心裡說不出的難過和自責,病中的人脾氣不好,自己何必和一個病人較真呢?
「對不起,孩子。」黃麗艷的眼中驀然浮現一片水光,在自己那樣激烈地反對他和紫青交往之後他還能這麼彬彬有禮地對待自己,可見他是一個善良的好孩子,也許自己應該換一種平心靜氣的方式來解決存在於他和紫青之間的問題,「過來我身邊坐,我告訴你一個故事,聽了這個故事以後你就知道我為什麼要反對你和紫青在一起了。」
風佑鴻心頭一震,直覺地想要掉頭就走,但是好奇心卻驅動著他的雙腳,重新坐回黃麗艷的病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