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交往,還是做和尚?(5)

  他反過來捉住我:"不要怕。"
  心裡是抖得厲害,卻還在那邊故作鎮定:"你……這個樣子,不嚇死人才怪。"
  "不打你,不怕我。"他甚至還用眼神鼓勵我。
  拜託,到底是誰在嚇誰?
  "其實你可以說'我不打你,你不要怕我',這樣就很明瞭。"我小心地建議他。現在的廣告詞都是"人是主語""主語是人",難道他不用主語?拜託,是覺得自己很特別還是怎的?
  "我不傷害你,你不怕我。"他再次保證。
  "好吧好吧!"我受不了地妥協,去看梁靚那一桌,壞了,偷懶五秒,兩人已不在。
  我拿起冰淇淋往外走,追到門外,晚了,那二人已無影無蹤。
  找不到人,可以再回去吃冰淇淋。我一轉身,踩到人家,抬起頭看過臉,驗明是白先悠。踩到人家,還是要趕緊把腳抬開。抬開之後,人家還在那裡看著我。
  "你跟著我做什麼?"我沒好氣地問。
  "為什麼?"他也問。
  "什麼為什麼?"
  "討厭我。"
  "討厭你?沒有啊!你在問我嗎?討厭是談不上啦,我跟你不熟,從前我說我不認得你,你說你叫白先悠,現在我說我仍然不認得你,你還要說什麼?"
  "白先悠,二十一歲,H大生物系,大三,跆拳道五段——"
  "不要再跟我提跆拳道!"我突然尖叫。難道他還看不出來這是禁忌嗎?
  然後,他什麼不說,只是看著我。
  我再也不敢相信他這麼看著我是不生氣的意思,我突然害怕,小心地問:"你在生氣嗎?你要一巴掌拍死我嗎?"我立馬閉起眼睛,我就知道是高興得太早,樂極生悲。
  他輕輕地拍了一下我的臉,把我拍醒,認真道:"我沒有生氣。"
  "沒有?"我會相信……才怪!
  "沒有,從沒生過你的氣。"
  "沒生氣幹什麼那樣看我。"
  "那表示沒關係。"
  我暈,看著他的臉:"你那是表示'沒關係'的表情和眼神嗎?"
  他居然自我感覺良好地在那邊反問我:"不是嗎?"
  "你不要告訴我,以前人家對你說抱歉,你都不說'沒關係'而是這樣一直看人家?"
  他終於點了一下他的頭。
  我徹底暈過去:"人家沒被你盯得火大到拿巴掌煽你嗎?"
  "人家道歉都隨心,也不會注意到我在回應他們,只有你,在等我說'沒關係'。"他甚至笑了一下。
  "這很好笑嗎?"我瞪他,"等你說'沒關係'你卻不說話,酷酷地看著人家,這很沒禮貌知不知道?"
  "不說話也可以沒關係。"
  是嗎?我倒奇了怪了:"你回去拿鏡子認真照照,你那張臉是'沒關係'的臉嗎?還好意思一直看人家,不罵你才怪。"
  結果他說:"沒一直看人家,人家根本沒有等我說'沒關係'就已經走開。"
  "所以你一直看著我,因為我不走?"我暈,害我還一直以為自己多漂亮。
  "不是。"
  "那為什麼?"
  "喜歡你。"
  又是喜歡。喜歡就喜歡,有什麼關係,我也喜歡N多人,其實我只討厭格格女啦。因為她那個把自己當成格格然後對別人頤指氣使的樣子真的是很討厭。
  "梅琳!"他突然認真地叫我。
  "幹嗎?"我心裡一緊,不明所以。
  "和我交往。"
  驚!我的心臟彷彿被什麼撞了一下,這……是告白嗎?是嗎?不是嗎?不是嗎?是嗎?
  暈過去。我根本不知道。"和我交往"不像是隨隨便便在做朋友這麼簡單吧,可是天底下哪有這種命令式的告白呢?他到底哪裡來的那麼多霸王邏輯?
  "喂,白先悠我告訴你,雖然我不小心踩到你的腳是我不對,不過你也討得差不多了,所以,不可以再拿我開玩笑。"我說。
  "哪裡像玩笑?"他看著我,問。表情又變成那種臭得要死的樣子。
  好吧,哪裡都不像玩笑,倒是他的表情,簡直臭得好像誰都欠他錢的樣子。我很白癡地看著他:"你是說真的還是假的?要跟我交往?可是我跟你一點也不熟哎,而且,我一直以……以為……"想起自己一直那麼擔驚受怕對他敬而遠之的樣子,我突然笑起來,"而且我一直以為你是要一巴掌拍死我!"對嘛,不然我幹嗎怕他怕成那樣?人家練跆拳道的啊!在一個練武的人面前,估計一輩子也沒安全感,當他氣到忘情的時候,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會一掌劈過去。電影裡都是這樣的。
  "現在你知道不是。"
  "我是知道啊,可是我對男生又沒有興趣。"我說的是實話,就算我親愛的媽媽也一樣著急我嫁不出去。
  他驚訝地看著我,一想到他可能誤會我是LESBIAN,我趕緊解釋:"你不要誤會喲,我不是同性戀,我是說談戀愛這件事現在還不適合我啦。"所以我那個雞婆的學姐梁靚才對說我這輩子只對畫圖感興趣嘛。當然,我對畫圖的確很感興趣,這是真的,想像自己變成頂尖建築設計師的樣子,錢又多名聲又好的職業,不是很風騷嗎?
  "有沒有怕我?"他突然問。
  我搖頭。
  "那好,先不要急著拒絕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
  "不用考慮了,我現在就可以——"
  "不是現在,三天後,明天開始,我要去拜訪一位出家人,如果你現在拒絕我,說不定我一時想不開就直接出家了。"他說。
  "哎喲,你在胡說什麼?"我好笑地說,"哪有人這麼耍賴的。"
  "我說真的。"他的表情一點都不像在開玩笑的樣子。
  我立馬緊張地收住笑聲:"白先悠,你不是在說真的吧?不要嚇我啊!"
  "真的。"
  "可是……"可是一個人哪那麼容易出家?
  "三天後,就算被你拒絕,我也保證不出家。"
  "哎,你那說的什麼話,我只需要被記住三天是不是?"我撇撇嘴。
  他笑了一下:"三天可以吧?"
  "那好吧,三天。"我歎口氣,這個人好奇怪,不過這對我來說也沒什麼負擔,反正答案都是NO,三天又改變不了什麼。
  "三天後我來找你。"
  "好。"我點點頭,爽快地答應。
  晚上八點,我終於筋疲力盡地爬到床上躺下,伸展四肢"放浪形骸",把白天的事情想了一遍,然後無奈地搖了一下頭,這個白先悠真叫人愈想愈怪,平時一副不吭不哈的樣子,怎麼又會那麼自然地說出"喜歡你"那樣的話呢?對每一個女生都會這麼輕易地說出來嗎?真好玩,他就不怕把人家嚇跑?不對,他以前一定嚇跑過很多女孩子,只有我這個金剛級人物,連逃跑都覺得麻煩,所以麻起膽子還待這裡。不過,反正我又沒準備要跟誰交往,至於他……就讓他吃幾次閉門羹好了,否則馬上開口說NO,不知道他會不會又突然生氣到忘情把我拍死,而且我也不想成為他要出家的借口。那就等三天再說嘛。哎,人好奇怪……
  我正歎著氣,唐燦打來電話,他有晚上八點給我打電話的習慣。我猜了一下,八點鐘大概正是他吃飽飯摸著肚皮望天的時候。
  "小妹,你在做什麼?"
  "我在思春。"我張口便胡說,順便一伸腳,把個抱枕踢到床下。
  "思誰?"
  "你猜?"
  "猜不著。"
  "那就別猜!"
  "你戀愛了?"
  "你覺得呢?"
  "我不覺得。"
  "那你還問?"
  "哎,你要死啊,我關心你,你那麼沖,說的是人話嗎?"他在電話裡鬼叫鬼叫的。
  "我是要死了,你最好給我準備個花圈,要君子蘭編的。"我提要求,可憐自己長期熬夜畫圖,皮膚變差,精神委靡,經常一副死相加蠢相。
  "畫圖真的這麼辛苦?"
  "不信你試試。"問這種話,不是找抽嗎?
  "嘖嘖嘖,小姑娘說話要溫柔才顯得可愛。"他又開始念。
  "我不溫柔也不可愛。"我在電話裡向來飛揚跋扈恬不知恥。
  "你越來越無法無天,我懶得理你。"他拿這句話終結我,然後開始另一個話題,"我見到她了。"
  "誰?"我蒙。
  "楊青。"
  "誰?"我還是蒙。
  "花協那個女孩。"
  哦,這一回終於明白了,原來在說楊美人。
  "你什麼時候看見她了?"我倒是蠻好奇的。
  "那天你在地攤賣書……"
  天啊天啊,是那次。我暈過去,這傢伙,見過一面的人,這麼快連名字也打聽到,如果他是色狼,那他一定是個很有心的色狼。雖然驚訝他的本事,我仍然不屑道:"你得意什麼,她也住公主樓,我要見,下樓便可以。我會輸你?"
  "我從來沒見過那麼好看的眼睛和那麼令人著迷的表情。"他獨自在那邊自我感歎。
  "做人不能只看外表。"
  "我當然清楚,我也不願意重蹈覆轍。"
  "重蹈覆轍?你的意思是你喜歡上她了?!"我嚇得坐了起來。
  "我是喜歡她。"他絕不矢口否認。
  "你承認還比較正常,不然我以為你有斷袖之癖。"我呵呵呵地,乾笑很多聲。
  "嘿,我上幼兒園就沒方面的問題。"
  又拿他那個春光燦爛的幼兒園說事。
  "這屬於一見鍾情嗎?"我好奇地問。
  "你覺得呢?"
  "我哪裡知道?"
  "那就算是吧。"
  "一見鍾情當然很浪漫。"可是我不忘記提醒他,"可是楊青有男朋友,你不怕她男朋友揍你嗎?我告訴你喲,人家男朋友玩跆拳道的,就是抬起拳頭你就要倒的那種,怕不怕?"
  我就很怕的!否則我哪裡會躲白先悠?
  "好了,小妹,你在幫別人恐嚇我嗎?"他不滿地說。
  "我在幫你分清敵我形勢,也就是叫你死心的意思。"
  他哈哈笑,囉嗦幾句,掛了電話。我在這邊想,他會那麼容易死心才怪。可是,他是真的會不怕死到去招惹人家?
  這個半路認的大哥,我還不是很瞭解他,算了,多想無益,閉起眼睛正打算睡覺……
  "梅琳,幫我做個設計!"梁靚很急的樣子,衝進來。
  "不做。你自己手好腳好腰好筋骨也好,幹嗎麻煩我?"
  "首先當然是因為你本事一流。"她先拍我馬屁,拍得好重,然後才道,"其次是因為本姑娘曾經發誓,我的指尖再也不碰畫圖筆和三角尺。"
  切,那又怎樣,我才不吃那一套!"除非你開口叫我媽,否則免談。"我不怕死地說,雖然說她是學姐,就算她做夢也想跟藝術傢俬奔,但是也不能隨便喜歡我親愛的爸爸。
  "拜託你了,這設計三天後交。我現在一點本事也沒有,專業知識早忘到天邊了。"
  "好吧,三天。以後你再煩我試試看,我保證你死定了。"我咬牙切齒齜眥牙咧嘴,卻怎麼也暴露不出凶相。
  她一聽,咧嘴就笑,往門外走。
  "這麼晚了,還去哪裡?"
  "我去約會。"
  "跟'見光死'見面?"
  "還有小格子還有別人,還有……"她頓了一下才開口,"人家有名字,不叫見光死。"
  我無所謂地聳聳肩。人家不光是有名字,人家就算IQ一百五身價一億也跟我沒關係。
  "見光死……也是格格女給你介紹的?"我問。
  她點頭,同時笑得嘴巴裡放了衣架似的,只差沒咧到耳朵根:"小格子對我好吧?"
  "哼哼。"我也笑,是皮笑肉不笑,"好……才怪!"
  "你又來了,不是說過不說她壞話的嘛。"她捏我一下。
  "我才不屑說她的壞話,我只不過提醒你,如是她是個好人,那你就太不聰明了。"
  "你什麼意思?"她詫異。
  "還不明白嗎?你所謂的男朋友腳踏兩條船。"
  "怎麼可能!"她一臉撞見鬼的表情。
  對此,我早已有心理準備。"所以我剛剛說了,你可以相信她只是蠢好人,你當然也可以相信我是在騙你,因為你可以異想天開地認為我嫉妒你。"
  "啊,我明白了,你一直在為小格子幫你相親那件事生氣對不對,梅琳,沒想到你到現在還記仇,不是我說你,你很小氣喲。"
  "我是那種人嗎?"
  "你不是那種人。"她笑,"你只是對小格子成見太深。"她捏我一下,換上漂亮得不行的鞋子帶上自己灰姑娘般夢幻的表情,出去了。
  灰姑娘只是善良,不是笨蛋。
  我看著她的背影,牙齒都在發疼:不識相的東西,笨蛋!腦子裡一定全是草!

《夏日·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