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好像下雨了。」
其他人也醒了,胖子鬱悶的囔囔,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噴嚏。齊默盯著隔壁床鋪尾端的一攤水跡,依稀想起昨晚似乎有什麼東西向他靠過來,被睡夢中的他推開了,難道是……
眼睛漸漸移到季子禾的臉上,然後又迅速的撇開,齊默利落的收拾好自己,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和昨晚見面會似的軍訓相比,今天的軍訓強度大了很多。小禾晚上睡得不好,軍訓的時候頭昏沉沉的,排在他旁邊的胖子看起來更慘,在大太陽下訓了一個小時,就滿臉通紅,氣都喘不過來的樣子。
站軍姿的時候胖子忍不住了,拉拉小禾的軍服:「我好像不行了。」
小禾還沒回答,時不時關注著這邊的教官馬上就過來了:「動什麼動,誰叫你們動了,其餘人原地坐下,休息十分鐘,你們繼續站著。」
小禾說:「教官,周小小他好像不舒服。」
「說話之前先打報告。」
胖子微弱的說:「報告教官,我好像不行了。」
「第一天就喊苦喊累,你們這些大學生,一個比一個嬌氣,苦不苦,想想紅軍兩萬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輩,站站軍姿就不行了,我們當兵的每天都要……」
教官剛說出興頭來,就聽「撲通」一聲,胖子非常配合的暈倒了。
小禾站在他旁邊,反應靈敏的去扶他,誰知道胖子體積太大,反而把小禾也帶了下去,小禾手肘撐地,一陣劇痛。
「中暑。」軍醫翻了翻胖子的眼睛,簡明的下了個結論,開單掛水,然後再看小禾的手肘。「這個,近期不能進行劇烈運動。」
「那軍訓……」跟來的兩個男生遲疑的問。
「不宜參加。」
刷刷刷刷刷,軍醫飛快的寫完,把條子塞給男生之一,「病人留下,你們走吧,把病假條給你們教官。」
那兩個男生大概從沒見過這個好說話的軍醫,傻乎乎的拿著條子走了。
等他們一走,這個三十多歲左右戴著眼鏡的軍醫立刻拿出一塊抹布把他們碰過的地方仔細的擦了一遍。
小禾目瞪口呆的看著他擦完手門把,然後才小聲的問:「請問,我這個很嚴重嗎?可是我好像已經不痛了。」
「不嚴重,就是擦破了點皮,塗點藥水就好了。」
軍醫把抹布洗了好幾遍掛起來。
「啊?可是你剛剛說……」
「那是騙他們的,軍訓有什麼好,不如在這裡陪我聊聊天,第一天學生倒下的還不多,怪無聊的。」
軍醫臉上出現了和年齡絕對不相稱的促狹。
小禾再次呆住,軍醫笑瞇瞇的看著他:「小禾流水,不認識我了?我可沒調整150%啊。」
又是遊戲中人?小禾驚訝的看著這個斯文乾淨的軍醫,可是怎麼也想不起來他是誰。
「你真的沒調整嗎?」
軍醫哈哈笑:「遊戲裡好幾年沒有洗澡洗頭洗臉算不算調整?我看你是猜不到了,我倒還記得你給我錢買酒那。」
幾年沒洗臉?小禾腦中靈光一閃,脫口而出。「邋遢王?」
「哈哈,對了,小孩不笨嘛。網上說你是A大新生,我就想你會不會來這裡軍訓,沒想到你真來了。哈哈,你真夠倒霉的。不過放心,以後老子罩你。」
最後一句和斯文外表半點不搭邊的話終於讓小禾找到了邋遢王的感覺。小禾覺得世界真是太奇妙了,遊戲裡那個髒兮兮還散發著奇怪味道的邋遢王,現實中居然會是個有潔癖的軍醫。
小禾的軍訓生涯因為胖子,因為貌似很有點辦法的軍醫,第一天就轉了個彎,變成了餵豬生涯,喂軍校後勤部自己養的豬。
餵豬真是輕鬆啊,胖子周小小簡直是用感激涕零的心情無微不至的伺候著那幾十頭豬,每天餵飼料的時候還深情款款的和豬仔們進行感情交流。「你們就是我兄弟啊,沒有你們我可怎麼活。」
餵豬這事周小小堅決不讓小禾插手,周小小心眼多著呢,知道自己能這麼輕鬆,都是托季子禾的福,早就打定主意,要把豬伺候得比自己爹媽還舒服,要把季子禾伺候得比豬還舒服。
於是小禾每天的主要任務就是參觀周小小餵豬,頂多跟在他後面揀揀菜葉子。
周小小還在豬圈旁找到了個能單獨洗澡的地方,雖然味道「獨特」了點,但是兩個人總算不要去跟正常軍訓的學生們排隊洗澡了。
周小小這個胖子是很有點奸詐的,每天回車庫睡覺的時候都一副筋疲力盡,飽受虐待的樣子,逢人就哭訴自己每天要怎麼怎麼搬動幾十公斤的飼料,怎麼怎麼清掃豬圈,喂完豬還要被後勤的大叔們抓去洗菜洗碗淘米做飯,把後勤和善的大叔們說得好像個個是揮著鞭子的地主惡霸。每次說完都要指著自己因為偷吃食堂的紅燒肉而明顯肥了一圈的臉問:「瞧瞧,我這是不是都瘦了一圈了?」
話說這胖子的肉多了少了還真看不出,但是看周小小聲淚俱下的樣子,大家都很同情的點頭,肯定的說:「瘦了,真瘦了。」
對班裡的女生嘛,周小小聰明的把飽受虐待的主角換成了季子禾,這世上有什麼事能比美少年餵豬更讓女生們傷感呢?
小禾其實沒幾天就想回去參加軍訓,周小小拚命抓住他,涕淚縱橫。「你回去我也得回去,我再暈一次可就真不行了啊,我爸媽就我一個兒子啊,小禾班長。」
小禾無奈,就去幫食堂的大叔們做事,大熱天的廚房可不是好呆的地方,小禾每天也累得夠嗆,一到晚上爬上床就睡著了,完全符合了胖子描述的飽受虐待的形象。
這天小禾在廚房幫忙收拾,一不小心在手指上劃了道小口子,小禾不以為意,卻被緊張的大叔們趕去醫務室。
下午的軍訓才剛剛開始,軍醫那空空的沒人,小禾一眼就看到了軍醫手中正在擺弄的東西,圓圓的頭盔式樣的,上面有個小禾無比熟悉的標誌。
「夢遊江湖?」
小禾把左手伸給軍醫消毒處理,眼睛卻一直看著那個頭盔,空閒的右手伸過去摸了摸。「這是什麼?」
軍醫塗著紫藥水的手抖了一下:「遊戲頭盔,你不是一直玩嗎?」
小禾說:「我的和這個不一樣,是可以躺的,好像一個長方形盒子一樣。」
「你說的是遊戲艙,價格是遊戲頭盔的十倍,其實效果差不多。」軍醫用紗布包了下。「看來你還是有錢人家的孩子。」
「遊戲艙賣掉了,我家好像有點窮。」小禾有點苦惱的說。
小禾最近才意識到,原來自己是窮人家的孩子。第一天晚上周小小就把宿舍裡每個人的生活費調查了一下,調查下來小禾的生活費最少,只有五百塊,其他人最少也有八百,更別提對周小小的問題回答「隨便多少」的齊默了。
現在知道遊戲艙居然這麼貴,小禾對媽媽賣掉遊戲艙的原因也恍然了——可能是因為自己的學費吧。
季奶奶講的勵志故事裡有很多艱苦湊齊學費的故事,小禾一下子就聯想到了,皺了皺眉,小小少年有了一點點煩惱。
因為不想驕縱孫子而刻意少給生活費的季奶奶要是知道他現在的想法,恐怕只能哭笑不得了。
看著眼前美麗的少年對遊戲頭盔摸了又摸,軍醫笑瞇瞇的說:「想不想進去看看?」
小禾眼睛一下子亮了。
還是一個月前下線的那個院子,茂盛的草堆裡,毛絨絨的小白狗從淡淡的影子變成了實體。
小白狗懊惱的看看自己的左爪右爪,怎麼忘記了,獸變的時效還沒過去呢。不過隨即就開心起來,歡快的在草叢裡跑了兩圈,體會下重回遊戲的感覺,小白狗蹬著小短腿往門口衝去,衝到大門口,才發現一件悲慘的事情。
大門鎖著。
大門從外面鎖著。
小白狗蹲在地上,打開消息器,賀大哥不在,不知道是不是隱身。小禾滿懷希望的發了個「汪」過去,等了半天沒回音,這才想到賀大哥現在上班了,這個時候根本不會在線上。
唉。
小白狗留戀的在院子裡面溜躂,本來想下線了,忽然想起上次風回雪說賀大哥在這裡等他上線等了很久,又不想下線了。
賀大哥在這裡等他的時候在做什麼呢?
小白狗趴在草叢,狗爪子撥著草叢,有一隻小蟋蟀路過,被小白狗擋住了路,停了一下後開始往小白狗爪子上爬,小白狗拎著它的腳把它放到另一邊。
太陽很好,小白狗翻了個身,四肢合攏,曬曬肚皮。
風吹啊吹,草搖啊搖,小白狗在院子裡晃啊晃,晃著晃著,小白狗忽然在後院的牆上發現了一個矮矮的圓圓的洞。
月在水天站在春風快意樓三樓的包間,隔著垂簾,注視著樓下街道川流的人群。
軍訓輔導員並不需要每天都陪在軍校,雖然軍校也給輔導員提供宿舍,但是岳在淵從來沒有在那裡住過,不管多晚都會開車回市區。
現在他就在A大的宿舍上線,只是人在遊戲內,想的卻是遊戲外的事情。
包間裡還有幾個水天閣的核心成員,正事已經討論完了,閒閒的吃東西聊天。一個月前建城失敗的苦悶已經消散了不少,對建城破壞者的仇恨在看到破壞者的真面目後也產生了說不清楚的變化。他們都是對「小狗咬死老大」事件比較清楚的人,得知月在水天居然去做了小禾流水班級的輔導員後,心情就更微妙了。
「老大,你當輔導員是不是打算整小禾流水?」勇哥問。
「我怎麼會為難自己的學生。」月在水天微笑。
「網上那些照片是不是PS過?我就不信有人能長這樣的,起碼眼睛肯定PS過,一眼就看出來了。」水傷比較關心這個。
「以後你們若來北京,可以自己看看。」
「想看就能看?老大你的口氣好像小禾流水是你家似的。」勇哥嘿嘿笑。
「說不定……」月在水天又是微微一笑,看著樓下的目光卻是一滯,接著竟然直接掀開簾子,從三樓一躍而下。
小禾從狗洞裡面鑽了出來,做了個很偉大的決定,決心從金陵跑去應悔城,那麼下次上線就直接見到賀大哥了。
小白狗沿著街邊穿過鬧市,奔向城門口,眼見就要出城了,忽遭橫禍。
「哇,好可愛的小狗哦,好可愛好可愛!」幾個女孩子的尖叫聲響起,然後被忽如其來的尖叫聲嚇到的小禾就被一個女孩子抱起來,使勁的揉啊揉捏啊捏,尖叫,然後按在柔軟的胸口繼續揉捏。
小禾懵了。
然後懵懂的小白狗被另外一個女孩搶走,繼續按在柔軟的胸口揉捏……然後下一個。
等小禾終於明白怎麼回事要反抗的時候,已經被三個女孩蹂躪過了。
第三個女孩依依不捨的把拚命掙扎的小白狗遞給第四個女生的時候,小白狗被一雙優雅的男人的手中途截走了。
小白狗被蹂躪得毛髮糾結,雙眼畫圈圈,暈乎乎的顫著小狗腿站在男人的手心,一時還沒有從恐怖襲擊中恢復過來。
女孩們互看了一眼,其中一個鼓起勇氣臉紅的問眼前溫雅俊美的男人。「這隻狗狗是你的嗎?」
男人修長的手指輕柔的梳理著小白狗亂糟糟的毛毛,臉上是一貫溫和的笑容。「不錯,是我養的。」
小白狗瞬間毛都豎起來了,這個聲音……小白狗抬頭。
果然是月在水天。
「汪。」
小白狗掙扎著要跳下來,被男人有力的手緊緊的按住。
「可是……可是它好像不喜歡被你抱哎。」沒抱到小狗的女孩不甘心的說。
月在水天表情無奈。「被寵壞了,做了壞事逃走,現在被抓回來當然害怕。」
女孩羨慕極了。「做了壞事還會跑掉啊,好聰明的狗狗。」
「可是狗狗也不能寵的,不然會非常任性哦。」另一個女孩插嘴說。
「以後會好好管教。」月在水天手掌打在狗屁屁上,以示懲罰,只是力道輕得很,不像拍打,倒像撫摸。
小禾憤怒極了,又掙扎不了,憤怒之下狗狗本能爆發,一口咬在月在水天的手臂上。
月在水天眼睛中冷光一閃,臉上笑容卻不褪,低頭在小白狗耳邊說,「你再不鬆口,我就把你送給她們。」
小白狗僵住,想到剛剛被那些女生捏來掐去,按在胸口差點悶死,反射性的抖了抖,咬住月在水天的力道也下意識的放輕了。
「或者告訴她們你是小禾流水變的?小色狗,你咬過我幾次了?這麼喜歡咬人,不怕我將來咬回去?」他語調輕柔而曖昧,手掌舒緩的在小狗狗臀部揉弄著,調情味實足。只是小禾在情事上懵懂,自然察覺不出來,只覺得毛毛都要豎起來了,拱來拱去試圖擺脫月在水天放在它臀部的手掌。
那幾個女孩依依不捨的跟月在水天告別,最後還截了個圖,畫面上是優雅帶笑的男人和寒毛倒豎的小白狗。
「老大,怎麼回事?」
勇哥他們以為有什麼狀況,從酒樓追了出來,他們輕功不及月在水天,等追上的時候就只看到老大抱著一隻小白狗。
狗!
城戰後水天閣的人就對這個動物特別敏感,仔細瞅了瞅老大懷中的那隻,發現是白色的毛,不是城戰中那只土狗。
勇哥說:「老大你做啥弄隻狗,我還以為那個什麼小禾流水。」
「他現在應該在軍訓,怎麼會上線,除非想背處分。」月在水天話是回答勇哥的,眼神卻意有所指的看著小禾。
小禾警覺的看著他。他被月在水天抱在手中,處於不能下線狀態,掙扎只會帶來更多的觸摸,他又不願意對著月在水天汪汪的說話。
小白狗乾脆不動了,靜靜的等著看月在水天捉他幹什麼。
月在水天一行人往水天閣走去。
途徑一個賣烤肉的攤子,撲鼻的烤肉香引得小白狗多看了兩眼,月在水天停下了腳步,看了他一眼,然後走向烤肉攤子,要了幾十串烤羊肉。
來了大主顧,老闆熱情的招呼,勤快的烤起來,一會一大把羊肉串就烤好。月在水天只拿了一串,自己卻沒吃,略帶寵溺表情的把羊肉串遞到小白狗嘴邊。
小白狗愣了愣,隨即把腦袋一轉,睬都不睬他。
月在水天笑容冷了,眼睛中浮現一絲陰鷙,把羊肉串隨手扔在旁邊的垃圾桶內。
「水傷。」
「嗯……老大!」水傷正在震驚中,老大居然被狗鄙視了。
「剛剛路過的木匠店,你去買一個木籠來。」
「木籠?」水傷愣愣的重複,「多大?」
「不用太大。」
水傷不解,不過還是跑回去買了個比鳥籠大一點的籠子回來,接著就見月在水天打開籠頂,把本來珍愛的抱在懷裡的小白狗扔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