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之亞斯藍帝國·魂塚】
「憑我們兩個的魂力,沒有任何可能殺掉腳下霧海深處峽谷裡的祝福,它作為亞斯藍的四大魂獸之一,魂力遠遠超過我們兩個。你有什麼辦法麼?」銀塵望著蓮泉,臉上有一種抱著必死之心的悲壯感。
「我和你的答案是一樣的,以我們兩個現在的魂力,沒有任何可能殺掉祝福,」鬼山蓮泉走到懸崖邊上,低頭沉思著,「但是,如果只是想要穿過祝福這道防線,到達再下一層尤圖爾遺跡的話,我還是有一些把握的。」
「不殺掉祝福,它怎麼可能讓我們穿過它?」銀塵不太相信,但是他看蓮泉的表情,又不像是在胡說。「它存在的意義不就是作為囚禁吉爾伽美什的其中一道防線麼?」
「如果是在之前,那我也沒有任何的把握。現在,我覺得可以試一試。」
「之前?什麼之前?」銀塵疑惑地問。
「在我成為五度王爵之前,也就是在我還僅僅只是五度使徒的時候。」鬼山蓮泉轉過來,面對著銀塵,眸子裡閃動著微光,「那個時候,我和麒零以及天束幽花,我們差一點點就喪命在祝福手下。那個時候,我企圖用我的天賦控制祝福,但是沒用,它的魂力太龐大了,我的天賦在如此龐大的魂力面前,就像是遇到風暴的風箏一樣,有那根線,也沒用,一吹就斷。但是現在,我已經變成了五度王爵,我對魂獸的控制能力與之前有了天壤之別。雖然不能完全操控祝福,但是,如果只是僅僅做到『騙過它』,那還是很容易的。」
「『騙過它』?」銀塵不太明白,「你是指什麼意思?」
「雖然我的天賦不足以完全操控祝福徹底聽從我的指令,但是,我可以讓它嚴重低估我們的魂力,甚至是覺察不到我們的存在,我們只需要將自己的魂力隱藏到最低,將體內黃金魂霧流動的速度減緩到最低程度,那麼,再加上我的天賦,我可以讓祝福錯覺我們只是一個普通的小飛蟲之類的渺小玩意兒,那麼它勢必不會對我們發動進攻,這樣,我們只需要緩慢地越過它,從它龐大的身體縫隙裡穿過,就行了。」
「可是你要到達下面,必須使用魂力飛掠或者釋放魂獸騎在魂獸背上下潛啊,否則我們不是風爵,不可能飛下去的吧,如果完全不釋放魂力,靠體能從懸崖壁上攀爬下去,那什麼時候才能完成啊?」銀塵對這個計劃態度依然有些保留,但是他的臉上,已經漸漸開始發出一些希望的光芒來,他隱約感覺到,這個聽上去瘋狂的計劃,不是完全沒有可行性。
「這就是需要你來完成的部分了,你收藏了那麼多的魂器,其中肯定有能夠載人御風飛行的魂器吧,我們只需要讓這個魂器載著我們,慢慢從空中下沉就行。因為就算魂器散發出龐大的魂力,但是,不要忘了,我們是在魂琢裡,整個峽谷裡數以萬計的魂器都在散發著魂力,突然多了一件,根本不會引起異樣,就像你不可能察覺到茫茫草原上突然多了一根草一樣。」
銀塵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線裡發出熠熠的閃光,他的臉上充滿了激動。因為之前,他雖然抱著必死的決心營救吉爾伽美什,但是,現在他發現,這個計劃並不是「必死」,而是有成功的可能,他的心臟像要從胸口跳出來一樣。
「而且,我們還有一道最後的防線,那就是你擁有魂器——女神的裙擺,」鬼山蓮泉終於笑了,「就算我的催眠失效了,讓祝福覺察到有微弱的魂力靠近它,那麼,它就算發動攻擊,必然也是像一隻猛虎企圖拍死一隻蚊子一樣,不可能用盡全力,只會輕輕一擊,那麼,儘管你擁有的只是女神的裙擺的部分碎片,但也肯定足以抵禦這微不足道的攻擊了。當祝福發現攻擊落空的時候,它必然更加確認剛剛它似乎探知到的魂力只是錯覺。」
銀塵沉默了一會兒,終於從喉嚨裡發出一聲:「好。」他沒有再多說一個字,但是,鬼山蓮泉能夠聽得出他在極力壓抑自己哽咽的聲音。
「也許冥冥之中,注定了我們必將營救吉爾伽美什吧。我想,當初白銀祭司囚禁他的時候,怎麼都沒有想到,營救者中,有我這樣具有催眠魂獸天賦的王爵,加上你這樣收集了各種魂器的王爵,而且還恰好得到了女神的裙擺,也許一切自有神意吧。」
「我們開始吧。」鬼山蓮泉看著銀塵。
「好。」銀塵點點頭,舉起手在空中一揮,一面圓形的又像是琉璃又像是玉盤的器皿,從半空裡浮現出來,微微地飄動著,看起來輕若無物。「這是一件非防具也非武器的魂器,它的名字叫【雲決】,它可以迅速在天空製造出大量的雲,從而降雨,雖然不具備進攻或者防禦的屬性,但是,對於一些善於元素魂術的人來說,非常管用。比如在沙漠裡或者周圍沒有水源的地方,能夠通過瞬間的大規模降雨,迅速改變周圍的地域屬性,從而大幅提高他的戰鬥力。作為魂器本身,因為是『雲』,所以本身就可以飄浮。」
「……其他王爵,甚至白銀祭司都不知道你搜集到了這麼多各種類型的魂器吧?否則你怎麼可能一直屈居七度王爵,你的實力,遠遠被低估了啊……」鬼山蓮泉望著銀塵,認真地說。
銀塵沒有回答,他將手朝下面凌空一拉,那面雲決緩慢地開始朝下面雲遮霧繞的峽谷底部沉去,銀塵從懸崖邊緣一躍而下,穩穩地落在雲決的上面。他轉頭朝蓮泉招招手,蓮泉點了點頭,然後閉上雙眼,巨大的音翅瞬間捲動成無數縷白色的光芒,旋風般吸進她耳際的爵印,她從空中落到雲決上,兩個人往下慢慢地沉去,一會兒,就消失在濃厚的雲霧之下了。
眼前的雲霧消散之後,鬼山蓮泉再一次看見了那幅地獄般駭人的場景。巨大狹長的峽谷底部,擠滿了一條一條又長又粗的蛔蟲一樣的觸手,彷彿無數河底的線蟲放大了幾十倍一樣,密密麻麻地擠在血淋淋的水裡。銀塵被眼前的場景震驚了,儘管之前他就知道祝福的可怕,但是,他也沒有想到是這樣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恐怖。
「把魂力降到最低,我們馬上要進入它能感應到的範圍了。」鬼山蓮泉說道,銀塵聽後,轉頭看她,她的雙眼已經變成了徹底的金色,脖子上也隱隱發出金黃紋路的光芒,看來鬼山蓮泉已經開始發動她的天賦了。看起來,似乎騙過了腳下的祝福。那些蠕動著的紅色肉籐,緩慢地交錯著鑽來鑽去,沒有發現正逐漸靠近的兩人。
銀塵將兩枚女神的裙擺的碎片小心地捏在手裡,隨時準備著催動魂力將它們激發成可以抵禦魂獸進攻的原始絲綢狀態。雲決的高度越來越低,血淋淋的水面也越來越低,那些彷彿巨大的樹幹粗細的血舌盡在咫尺,上面一個一個吸盤都看得清清楚楚。快要接近觸碰到水面時,銀塵感覺心臟都快跳到喉嚨了,這麼近的距離,如果祝福瞬間發動進攻,那麼以它的超高速度和力量,自己是否有把握抵擋,還真的難說。
鬼山蓮泉突然雙手朝前一伸,插進了赤紅色的血水裡,無數巨大的紅色蛔蟲樣的肉籐,一根根地蠕動著,她彷彿撥開風中柔軟的柳枝一樣,溫柔地分開那些擁擠在一起的玩意兒,她的雙眼完全看不到焦點,金色光芒在裡面彷彿煮沸的液態黃金。
雲決緩慢地沉進了祝福龐大的體內。
【西之亞斯藍帝國·尤圖爾遺跡】
「我們活著出來了。」銀塵閉上眼睛,眼前彷彿依然是剛剛圍繞在自己周圍的無數紅色巨大蛔蟲組成的肉壁,那種讓人幾欲嘔吐的腥臭,那種彷彿粘在耳膜上的沉悶的蠕動聲,視野裡一片猩紅。彷彿從死亡的邊緣走了回來。鬼山蓮泉輕輕地在一塊岩石上坐下來,她雙眼緊閉著,看上去,剛剛為了欺騙祝福,她持續高強度地發動了太長時間的催眠天賦,此刻,她的魂力處於極低的狀態。
銀塵走過去,伸出手輕輕地放在她的耳邊,龐大而精純的魂力如同泉水般汩汩流進蓮泉的身體,銀塵能感覺到她的體能和魂力異乎尋常的恢復速度,他非常清楚地知道,面前這個擁有【催眠】和【永生】兩種天賦的女爵,同時還擁有非常傑出的智慧和膽識,甚至擁有很多男子都沒有的忍耐力。她的堅韌彷彿被積雪壓著的松枝。
鬼山蓮泉閉目恢復體力的同時,銀塵閉上眼睛,探尋著周圍的魂力。
此刻,他們已經處於尤圖爾遺跡之中了,但是,和上一次與漆拉一起前來的時候一樣,整個龐大的遺跡裡,沒有任何魂力的氣息。龐大的地底之城,如同一片真正荒涼的廢墟,空無一人,鬼影都沒有。
銀塵轉過頭,發現鬼山蓮泉已經站起來了。她的恢復速度真的很驚人。
「這裡……怎麼會突然變得這麼……空?」鬼山蓮泉和銀塵一樣,感應了一下四周,驚訝於四處黑洞般的真空感。
「很奇怪,之前成千上萬的亡靈,都沒有了。」銀塵輕輕地說,「在永生島大戰之前,我和漆拉就來過這裡,那個時候,所有的亡靈都已經消失了。但是,這真的很離奇,因為,沒有任何一個人有能力讓這麼多亡靈瞬間滅亡,就算是吉爾伽美什,也很難做到。」
「但肯定不是白銀祭司撤銷了數萬亡靈組成的這一道防禦屏障,因為這些亡靈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囚禁吉爾伽美什,白銀祭司不可能會撤銷的。」鬼山蓮泉說。
「不對……」銀塵低著頭,若有所思的神色看起來彷彿抓住了腦海裡一些模糊的想法,很關鍵,但是卻又沒有清晰的輪廓。
「有什麼不對?」鬼山蓮泉問。
銀塵抬起頭,目光突然銳利起來,「尤圖爾遺跡從很早之前就存在了,有很長的歷史,而且,我們歷代的一度使徒裡的地之使徒,其實扮演的就是『地獄之使徒』的使命,這是只有我們一度使徒和王爵才知道的秘密。地獄使徒的任務,就是不斷搜集已經死去的王爵、使徒,或者高等級魂術師的靈魂,將它們全部集合到這裡,保護某種東西。至於是什麼,我們並不清楚。這個任務,從我們之前,甚至漆拉那一代之前的地之使徒,就開始了。那個時候,吉爾伽美什還根本沒有誕生,所以,這些亡靈,不可能是因為要囚禁吉爾伽美什,才聚集到這裡的。我覺得,肯定還是像之前白銀祭司告訴我們的一樣,是為了守護某種東西。」
「那現在,這裡的亡靈全部消失了,是不是意味著……那個東西已經失竊了?」鬼山蓮泉的聲音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恐懼。
「這個我不清楚。」銀塵的眉頭緊緊鎖著,從他的神色看來,他心裡也充滿了未知的恐懼。
「不過,如果從白銀祭司需要搜集那麼多的亡靈,並且已經有那麼長的歷史來看,這些亡靈守護的東西,一定非常重要。如果失竊了,對亞斯藍來說,非常有可能是一場災難。」鬼山蓮泉望著銀塵。
銀塵低著頭,輕輕歎了口氣,「不過也沒關係了,我已經不是天之使徒了,現在修川地藏的新的地使,應該會解決這個災難吧。我只想救出吉爾伽美什,其餘的什麼都不想,哪怕死了也無所謂,這個國家就更和我沒關係了。」
蓮泉不知道怎麼接他的話,只好沉默。但其實,在她的內心裡,有某一個部分,是認同他的。就像自己一樣,此刻自己的心裡,是完成鬼山縫魂的遺願,為他報仇,實現他臨死前的遺願。但是,完成了之後呢,自己何去何從?茫茫的天地間,自己該幹嗎呢?肯定不能再做王爵了,那麼做誰呢?
「西流爾有告訴你,怎麼才能從尤圖爾遺跡到達再下面一層,也就是真正囚禁吉爾伽美什的地方麼?」銀塵的話音,將思緒飄遠的鬼山蓮泉拉了回來。
「有。」鬼山蓮泉抬起頭望了望,朝著有兩座巨大石柱的地方走去,「跟我來。」
在黑暗裡行走了一刻鐘左右,周圍的龐大黑暗,依然沒有一絲聲響。沒有邊界的死寂。
鬼山蓮泉停留在一個祭壇般的廢墟上,周圍的石台大部分已經坍塌,只剩下中央一個圓形的石塊拼接成的圓形地壇樣的凹陷區域,看起來彷彿一個圓形的水池,當年也許是波光粼粼的噴泉池水也說不定。
鬼山蓮泉轉身對銀塵說:「應該就是這裡了。西流爾說的祭壇。」
銀塵走過去,邁進凹陷的圓形地塊裡,鬼山蓮泉的面容也很疑惑,顯然,西流爾並沒有清楚地告訴她到達這裡之後如何進入下一層。
「你來看這裡。」銀塵蹲下來,伸出手一揮,強勁的氣流將地面上一塊巨大長條方磚上的灰塵拂開,一行古體字顯現出來:
一池同源黃金血,喚開白色地獄門。
「地獄門,應該是通往下面的門的意思,但為什麼是白色地獄?而且黃金血是指什麼呢?」鬼山蓮泉蹲下來,研究著這行字樣。
「黃金血,說的應該是融人了黃金魂霧的血液,也就是魂術師的血。但是,怎麼可能是同源的黃金血?同源應該是指來自同一個人……如果是這樣,那麼,放滿這一池血,人也早就死了。」銀塵的眉頭緊緊皺著。
「那不一定。」鬼山蓮泉若有所思,然後輕輕地說道,「你忘記了我新得到了一種天賦麼?」
銀塵恍然大悟,「對,西流爾永生的天賦!對於現在的你來說,這些血液,完全不是問題。」
「試試看吧。」蓮泉的面容非常凝重。就算仗著自己擁有永生的天賦,但是,要從體內放出這麼多血來灌滿這個池子,也絕對不是一件小事。
鬼山蓮泉伸出左手,把袖子往上捲起來,她抬起右手往手腕上用力一劃,空氣裡瞬間有一股濃郁的血腥氣瀰漫開來。
「我突然想到,」鬼山蓮泉垂著手腕,任由鮮紅而滾燙的血液汩汩流進腳邊的池壁,「西流爾對我進行賜印、將他的爵位傳遞給我,並不是一時心血來潮,而是他知道,如果沒有他的這種天賦,是無論如何也無法破解這個封印的。
「而且,這也更加證明了白銀祭司的計劃天衣無縫,因為,既然西流爾的肉身化成了那個島嶼,那麼,世界上就再也沒有人擁有永生的天賦來破解這個最後的封印了,所以讓西流爾化為島嶼成為其中一個封印,除了讓這個囚禁之地的有效時間接近永恆之外,更是徹底從根源處,消滅了破解這道血池的封印的人。
「其實,這也解釋了另外一件事情……」鬼山蓮泉的臉越來越蒼白。
「什麼事情?」
「你還記得之前我、麒零、天束幽花三個人進入魂塚之後,棋子被調換的事情麼?」鬼山蓮泉問。
「當然記得。」
「現在想起來,如果說心臟裡的兩位白銀祭司因為我和我哥哥的背叛,而要在魂塚裡就將我剷除的話,那麼調換棋子,就顯得理所當然。但是,問題是,為什麼天束幽花本來和這件事沒關係,她得到的情報也是錯的,那枚另外的棋子,也將她送到了尤圖爾遺跡裡?現在看來,也是白銀祭司計劃的一部分,他們不允許世界上還存活著擁有永生這種天賦的人,因為只要還有這種天賦存在,吉爾伽美什的最後一道封印就有可能解開。」
「這樣說起來,一切就都能解釋了。至於麒零,他是在計劃之外的,是突然提前了計劃,撞進魂塚,所以被迫和你們牽連到了一起。」銀塵點點頭,目光異常地沉重。
「而且,我覺得這個最後的封印的意義,還在於,如果一個人消耗了這麼多的血,那麼就算他破解了這個封印,最後進入了下一層吉爾伽美什的囚禁之地,那麼,他肯定也已經虛弱得不堪一擊,無論接下來要面對什麼新的陷阱和攻擊,他應該都難以為繼了。」銀塵沉默著,沒有說話。這趟營救之旅,充滿了太多的危險。從目前種種來看,囚禁吉爾伽美什的設計已經到了匪夷所思和極度邪惡的程度,難道真的僅僅只是為了防止吉爾伽美什將來有可能叛變這樣的原因麼?
黑暗空曠的尤圖爾遺跡裡寂然無聲,除了鬼山蓮泉手腕上不斷滴下來流進乾涸的池底的血發出的「滴答滴答」聲。黑紅色的血漿已經在池子裡積累了起來,但是,隨著身體內部血液的消耗越來越多,鬼山蓮泉的天賦使得她的身體產生了本能的保護,她手腕的傷口癒合速度之快,讓人瞠目結舌,鬼山蓮泉不得不一次次地劃開自己的手腕動脈,一個個傷口在她的手臂上被割開,然後又癒合。
「現在血液灌注的速度太慢了,我得加快速度,這個黑暗的地下遺跡裡,似乎時刻都充滿著未知的危險。我們還是不要多停留比較好。」說完,銀塵又聽見幾聲血肉撕扯的聲音。
銀塵實在有些不忍,卻又沒有辦法,他輕輕地走過去,在她身邊蹲下來。他低頭沉思了一會兒,像在回憶些什麼東西,然後,他雙手一揮,一盞碧綠色的銅燈,出現在他的腳邊,他輕輕擰了擰燈座上的一個小小旋鈕,幽然的光線就從燈罩裡散發出來,碧綠碧綠的螢光,看起來不像是燃燒發出的光亮。
「這個燈,能產生黃金魂霧?」鬼山蓮泉一邊問,一邊重新在手肘動脈處用力撕開一個更大的傷口,她之所以這樣問,是因為她感覺到,周圍黃金魂霧的濃度明顯增大,她身體的癒合和血液新生的速度明顯加快。
「不是,這個魂器的名字叫【聚魂玉】,」銀塵將手按在蓮泉的耳朵邊上,他也將自己的精純魂力輸送給蓮泉,「雖然不能產生黃金魂霧,但是它可以將周圍大範圍的黃金魂霧迅速吸納聚攏,對於受傷,或者魂力消耗巨大的魂術師來說,是一件還挺有用的魂器。」
鬼山蓮泉因為大量失血而蒼白的面容上,露出絲絲笑意,「你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移動的魂塚嘛,以後使徒直接問你要魂器就行了。」
銀塵沒有回答,也沒有笑,他只是靜靜地看著蓮泉,心裡充滿了對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的擔憂。到目前為止,每一關,都過得並不容易,但又很僥倖,一直都沒有正面交鋒的情況發生,但是,這種看似安靜的表面之下,銀塵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催生暗湧,吉爾伽美什的囚禁之地,如果真的可以如此簡單地就到達,將其營救的話,那麼一切都顯得太過容易了。一定有什麼,是自己和蓮泉都沒有想到,或者即將發生的。
想到這裡,他的眉心又重新皺起來。
當銀塵還在沉思的時候,突然,腳下的大地傳來輕微的震動,緊接著,震動越來越大,頭頂高處的石壁上,不斷地掉落下簌簌的塵埃和石屑,他站起來,身體上的金黃紋路隱隱發光,整個人處於一觸即發的戒備狀態,他站在水池邊上,保護著此刻近乎虛脫的鬼山蓮泉,她跌坐在水池的邊緣,臉如金紙一樣駭人。
銀塵這個時候才發現,腳邊先前那一池乾涸的凹槽,已經灌滿了蓮泉的血漿,然而滿滿的一池血紅,此刻,卻朝著水池底部正中位置的一個漩渦,不斷地吸納進去,彷彿池底突然出現了一個漏洞,血水旋轉起來,越來越快,滿滿一整池的血漿在飛速地減少,當最後一層血漿從中間漩渦漏孑L處消失時,一枚發亮的短匕首插在池底的正中,就是剛剛所有血液都彷彿被吸進一個黑洞的位置。
「這把匕首,會是棋子麼?」鬼山蓮泉撐著虛弱的身體問道,她的聲音聽起來格外虛弱,彷彿一張紙,一揉就碎。那盞聚魂玉此刻也只剩下微弱的光亮了,看起來,周圍的黃金魂霧都被消耗得差不多了,要重新會聚起遠處的黃金魂霧,需要一些時間。
「我先試試吧。你先休息。」銀塵輕輕地跨進血池裡,雪白的長靴,迅速地被池底殘留的血漿染上了紅色的血跡。空氣裡是又厚又重的甜膩的血腥氣。
「你等一下。」鬼山蓮泉撐著膝蓋站起來,叮噹幾聲,蓮泉已經將回生鎖鏈纏繞在了銀塵的右臂上,她攥緊手中的鎖鏈,說:「如果那枚匕首是棋子的話,那麼我們至少可以一起瞬移到另外一個空間去,彼此有個照應。如果是觸發陷阱的機關,那我能及時地把你拖離血池的區域。你準備好了,就示意我。」
銀塵點點頭,他蹲下來,沖蓮泉做了個手勢,然後迅速地握緊匕首的刀柄,鬼山蓮泉眼前一花,幾縷扭曲的黑色光影突然遮蔽了所有視線範圍,蓮泉突然感覺到手上回生鎖鏈的緊繃之力瞬間消失,她因為一直用力拉扯著銀塵的關係,所以現在回生鎖鏈突然拉了個空,她整個人朝後面跌去。
當她的視線重新凝聚之後,眼前的銀塵已經消失不見了。空蕩蕩的石台之上,只有自己,血池裡那枚匕首也已經消失不見,那盞聚魂玉也失去了蹤影,整個龐大的尤圖爾遺跡裡一片漆黑。她想釋放出音翅來,這樣,它身上那龐大的白色柔光,起碼能照亮一下眼前的黑暗,否則,一切太危險了。然而,她剛剛消耗了太多的魂力,已經不能維持魂獸的正常顯影。
鬼山蓮泉只好躺在一片死寂的黑暗裡,她枕著冰涼的石台,呼吸沉重地起伏著,她腦海裡飛速轉動著剛剛的一切,肯定有什麼地方出了問題,但是,她卻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她心裡的恐懼感越來越重,陡然升起一種異樣的恐懼——種明明已經感知到了,卻無法說出來的詭異,肯定有哪兒不對勁兒!肯定哪兒有問題,但是,到底是哪兒?她在黑暗裡睜大著眼睛,但是,沒有任何光源,依然伸手不見五指,就算此刻有一隻怪物就在她鼻尖前面張著血盆大口等待著她,她也絲毫看不見。
異樣的危險感越來越強烈,到底是什麼?到底哪兒不對勁兒了?鬼山蓮泉拚命想要想出來,突然,她脊柱一陣冰涼的懼意躥進大腦,她知道自己身體裡這種詭異的感覺到底來自何處了——她已經不能【癒合】了,她身上所有的傷口,身體裡流走的所有血液,她所有的皮膚肌腱,全部停止了新生!
蓮泉的後背冰涼一片,自己竟然不能癒合了?她閉上眼睛感應著周圍,然後,她更加驚恐地發現,在這龐大的黑暗裡,甚至在自己能夠感應到的大半個尤圖爾遺跡的空間裡,沒有一絲黃金魂霧殘餘!魂力為零!
這也是為什麼她的身體全面停止了癒合的原因。因為沒有任何的黃金魂霧能夠讓她吸收、補充,整個尤圖爾遺跡,瞬間變成了一個魂霧的空洞!
「為什麼?……為什麼……」她的喉嚨漸漸鎖緊,突然,她感受到了一種死神的氣息,說是感受,其實並不準確,因為,對方沒有發出任何聲響,甚至沒有散發出任何味道,但是,鬼山蓮泉清晰地感覺到了,自己面前不遠處的黑暗裡,一動不動地站著一個人,或者說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這是一種本能的第六感,但蓮泉可以百分之百肯定。
她不敢出聲,甚至屏住了呼吸。她用力睜大了眼睛,可是依然什麼都看不見。黑暗裡的那個人,也許已經走到了自己的面前,在黑暗的死寂裡直直地凝視著自己。
「誰在那兒?」蓮泉沖黑暗喊,她的聲音連她自己都能聽出顫抖,其實她知道對方一定不會回答自己,她只是想在這讓人快要發瘋的一片漆黑死寂的空間裡製造一些聲音出來,否則,這種絕對的寂靜和黑暗,快要讓她崩潰了。她的身體在大量失血,並且無法痊癒之後,已經漸漸開始出現了一些瀕死的幻覺,無數猩紅的光斑一塊一塊地出現在她的視網膜上,四肢不時發出一陣陣的痙攣。
一陣緩慢而輕柔的腳步聲,從前方的黑暗裡,一步一步地向自己走來。
蓮泉已經沒有任何力氣作出防禦的準備了,她的胃彷彿被黑暗裡的鬼手攥緊,撲面而來的死神的氣息越來越劇烈。然而,黑暗裡,突然發出了一些灰黑色的光線來。這是一種很奇怪的光亮,本來,用灰黑色去形容光,就是一種不對的形容,但是,出現在蓮泉的視線裡的光線,只能這麼勉強形容。
灰黑色的朦朧光線裡,一個穿著漆黑長衫斗篷、戴著兜帽的人緩慢地朝她走來。他的腳步踩著一種固定的頻率,不輕不重,透露著一種類似鬼魅的傲慢和陰森。光線從他的漆黑長袍下散發出來,讓他整個人像一個包裹起來的、散發著微弱光芒的繭。
他走到鬼山蓮泉面前,輕輕地摘下了兜帽,他的面容呈現在黑暗裡。
「怎麼……會……」鬼山蓮泉的瞳孔瞬間縮小,她蒼白的面容驟然扭曲,「怎麼會是你?!」
他的面容彷彿冰雕玉器般冷漠、俊美,然而他的瞳孑L,卻是徹底漆黑一片,不,不僅僅是瞳孑L,他的整個眼球都是徹底的漆黑,沒有眼白,沒有眼珠,整個眼眶下面,就是這樣一汪彷彿漆黑墨水般的黑洞。他蹲下身子來,伸出蒼白而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撫摸上蓮泉的喉嚨。
「你是……你到底是……誰……」鬼山蓮泉從被掐住的喉嚨裡,發出讓人恐怖的斷斷續續的慘叫聲來。
【西之亞斯藍帝國·格蘭爾特·心臟】
安靜的石室裡,特蕾婭和幽冥兩個人沉默地肅立著。
這間石室和多年前比,看起來完全沒有變化。甚至通往這間石室的那條水域,依然沒有任何改變,過來時特蕾婭低頭再一次望了望那一塊塊浮階的下面,數雙疹人的白色枯手,依然支撐著這些漂浮的石階。
她和幽冥,一回到格蘭爾特,就被白銀祭司的使者召喚了。聽他們說,這一次的召喚,是對所有王爵和使徒發出的。這種大規模的召喚,歷史上出現的情況並不多。所以,特蕾婭也無從推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身後傳來腳步聲。特蕾婭稍稍轉過頭去,沉重的石門被推開,漆拉悄然地站在逆光裡,光線在他漆黑的袍子上打出一圈輪廓來。他的臉依然那樣動人,他的美貌在這麼多年過去之後,依然彷彿寒冰包裹中凝固的花朵一樣,沒有絲毫改變。
他沖特蕾婭和幽冥點了點頭。從他的表情看來,他也並不知道這次召喚他們,到底因為發生了什麼事情。他走進來一會兒之後,大門在他的身後悄然關閉了。
「就來了我們三個?」幽冥看著最後進來的漆拉,轉身問特蕾婭。
「使徒們也被召喚了。但是使徒們在隔壁另外一間石室裡。」特蕾婭不動聲色地回答。
「召喚我們來,會是討伐五度、六度、七度,三個叛變的王爵麼?」幽冥的嘴角依然含著一個邪邪的笑容。
「不要亂下結論。」沉默的漆拉,突然冷冷地開了口,他的眸子裡閃動著一種類似盾牌的光芒,「誰叛變誰沒叛變,都還說不清楚。」
「我也覺得,你不要亂下結論。」特蕾婭抬起手,掩住嘴角,再一次發出了她那種嬌媚而又風情萬種的笑聲,但是,她的目光裡,卻永遠縈繞著和她的這種笑聲好不匹配的毒液般的殺意,「因為啊……如果僅僅是要討伐五度、六度、七度三個小小的下位王爵,需要動用到我們二度、三度、四度王爵麼?隨便我們其中的誰,要對付三個最末位的王爵,也不是什麼難事兒吧?費點兒力氣罷了,你說是吧,漆拉大人?」漆拉沒有說話。這時,石室裡突然藍光大作,對面那堵高大的石牆,在不斷激越的「嗡——嗡——」金屬弦音裡,再一次幻化成了巨大的水晶。所有人都知道,白銀祭司即將現身,於是,他們三個恭敬地低下了頭。
巨大的水晶石壁裡,出現了一男一女,兩位白銀祭司。看起來,另外一位白銀祭司,應該是去隔壁使徒所在的那個石室裡了。漆拉、特蕾婭、幽冥三個人,恭敬地行禮之後,就安靜地肅立著,等待白銀祭司的指令。說話的是那位男祭司。彷彿來自雲端的遙遠的聲音,帶著空曠的迴盪感。
「這次的召集,是面向全體王爵和使徒的。但是,很遺憾,因為某些原因。五度王爵鬼山縫魂、六度王爵西流爾、七度王爵銀塵,以及五度使徒鬼山蓮泉,沒有回歸。」
說到這裡,特蕾婭和幽冥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雖然沒有說話,但是,他們彼此應該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麼。而漆拉,則一直低垂著他那雙美艷動人的眼睛,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祭司,關於幾位未回歸的王爵和使徒,有些信息,還沒有來得及向您稟報……」特蕾婭低聲說。
「如果你是指西流爾死亡、鬼山縫魂死亡、鬼山蓮泉變成雙身王爵、銀塵追隨鬼山蓮泉後失蹤這幾件事情的話,那麼,我們已經知道了。」白銀祭司依然緊閉著雙眼,他水晶雕刻般的容貌上,沒有任何喜怒哀樂的表情。
特蕾婭閉上嘴,沒有再說任何話。但是,她看起來冰雪不驚的面容下,卻是波濤洶湧的震撼。她以前一直以為,自己作為天格的統領,扮演著白銀祭司「眼、耳、鼻、喉」的重要角色,三位白銀祭司因為永遠都是只出現在格蘭爾特心臟地底的水晶裡,所以,外界發生的事情,都需要自己和整個天格龐大的天羅地網般的脈細,來作為白銀祭司獲取訊息的來源。然而,這一次,剛剛發生在永生島嶼上的事情,現場的人只有王爵使徒,而且自己都還沒有來得及佈置好天格的人對白銀祭司作匯報,在這樣的情況下,白銀祭司卻如此輕描淡寫地提到了剛剛的幾件事情。特蕾婭突然意識到,也許天格只是白銀祭司布在亞斯藍領域上的其中一套系統,還有很多很多未知的系統,都在為他們三個至高無上的存在而服務。
「這一次召集你們回來,是因為一件事情,那就是,冰帝艾歐斯,失蹤了。艾歐斯不可能自己出走,他就算要離開帝都,肯定也都會事先有所交代。以現場的跡象來看,艾歐斯失蹤的宮殿裡,四處殘留著大面積風元素魂術使用之後留下的痕跡,而且以捕捉到的殘留魂力來說,其精純程度,幾乎可以斷定是來自風源的王爵或者使徒。」
這一次,除了特蕾婭和幽冥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之外,就連漆拉,也忍不住抬起頭,瞳孔裡滿是難以置信的神色。
「但是……」特蕾婭清了清喉嚨,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但她的表情,卻明明白白地把恐懼寫在臉上,「以艾歐斯的魂力實力,雖然沒有人知道他的天賦和魂力等級,但是,至少我們都聽說過,他的實力和目前的一度王爵修川地藏幾乎不相上下。如果不是他自己離開,假設是挾持,那麼,難道是風源一度王爵,已經來到亞斯藍帝都了?」
白銀祭司回答:「這種可能性比較小。因為,風源一度王爵,比我們水爵的一度王爵都還要神秘,而且,好像連續很多年,都沒有更換過了。就我們得到的信息,我們連他是誰、名字叫什麼、年紀、容貌特徵、天賦、魂力級別,都完全不清楚。唯一知道的,是他居住的地方,在北方因德帝國境內的極北邊陲,幾乎已經接近大陸的北之盡頭,他有屬於自己的一座宮殿,宮殿坐落的整個峽谷,兩邊是高聳人云的因德帝國境內最高的兩座山脈,而中間的那條峽谷,是整個風源領域上,風元素最強大的地帶,被稱為【風津道】。他常年居住在風津道裡,和修川地藏從來沒有離開過心臟一樣,這幾年來,他也從來沒有離開過風津道。不過,整個奧汀大陸上,包括風、水、火、地四個國家在內,大家有一個共識,那就是目前因德帝國的一度風爵,被譽為奧汀大陸有史以來所有王爵中,最強的王爵。」特蕾婭、幽冥、漆拉,都沒有說話。沉默了一會兒,特蕾婭輕聲問:「您說的所有王爵裡,包括我們現在的一度王爵修川地藏麼?」
「包括。」白銀祭司冰冷的聲音從水晶裡清晰地傳來。
「那,」一直沉默的漆拉抬起頭,「也包括吉爾伽美什麼?」整個石室裡,是一片壓抑的寂靜。沒有人再繼續說話。過了很久,白銀祭司的聲音再一次傳來:「包括。」眾人再次沉默了。白銀祭司繼續接著剛才的話題說道:「艾歐斯作為我們國家的帝王,代表著我們國家最高的尊貴和榮譽,他的生命,也至關重要。並且,根據我們目前掌握的消息,而且是比較準確的消息,風源帝國的使徒,除了一度王爵的天、地、海三使徒之外,其他六個風源使徒,已經全部潛伏進了亞斯藍的領域,他們可以是任何人,出現在任何的地方。我們相信,他們肯定在執行一個巨大的計劃,艾歐斯的失蹤,也正是這個計劃的開始。這次召集大家來的任務,你們肯定也猜到了。那就是,找到艾歐斯,並且,弄清楚風源帝國的人,到底在計劃什麼。」
「好的,我們明白了。」漆拉、特蕾婭、幽冥三人,低頭回應道。
「不過,這次任務非常艱巨,你們也知道,風、水、火、地四種元素環環相剋,水克火,火克地,地克風,而風剛好克我們水。作為魂術元素來說,風爵對陣我們水爵,具有天生的優勢,你們一定要小心。因此,我也派了一位新的夥伴,加入你們的陣營。」
特蕾婭和幽冥彼此對看了一眼,心裡隱隱意識到了會是誰,他們心裡都壓抑著巨大的好奇和緊張。幽冥剛想要說什麼,就看見對面特蕾婭的眼睛瞬間一片肆虐的白色風暴,幽冥的心裡陡然升起一陣恐懼,在這種地方,在白銀祭司的面前,特蕾婭想幹什麼?
而下一秒,他就看見,特蕾婭眼中的白色風暴瞬間消失了,速度之快,令幽冥甚至感覺自己產生了幻覺。但是,特蕾婭蒼白如紙的面容不會說謊,一定是她感覺到了什麼讓她難以相信的事情,可能自己和漆拉都還沒有感覺到,但是,特蕾婭在魂力感知上的天賦,比自己和漆拉都高出不知道多少個等級,但,在心臟這樣的地方,能發生什麼讓她如此驚恐的事情呢?
幽冥還未來得及詢問特蕾婭,就突然被心裡陡然升起的一種陰森感抓住了。空氣裡波動著一種無色無味、無形無狀的東西,一定有什麼事情發生了、變化了,但是,卻完全無法知道。一定有什麼不對勁兒,這種扭曲的感覺太過強烈,太過陌生,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特蕾婭蒼白的嘴唇顫抖著,她小聲地從喉嚨裡發出聲音來:「整個心臟的黃金魂霧……都消失了……」
緊閉的石門轟然打開。
三個身高、身形、裝束都一模一樣的人緩緩走進石室。他們三個都穿著長身的漆黑袍子,連在袍子—上的兜帽籠罩著他們的面容,他們的五官沉浸在濃黑的陰影裡。
「他們……是……」特蕾婭僵硬地回過頭,望著水晶裡的白銀祭司。其實不用問,她已經隱約能夠感覺到,面前的三個人是誰了。
「他們就是當今亞斯藍領域上的,最強的王爵——修川地藏,和他的使徒。」
「他們的天賦是……」特蕾婭壓抑著內心的恐懼,繼續問道。
「以你對魂力的感知,你應該多少能夠感覺得出了吧?」白銀祭司說,「修川地藏的天賦是【窒息】,也就是,他能夠瞬間清空大面積領域上的黃金魂霧,讓整個區域處於魂力真空的狀態,包括魂術師體內的魂力。」
幽冥和漆拉瞬間臉色蒼白,他們暗自運行了一下自己體內的魂力,這才發現,整個身體裡空蕩蕩的一片,沒有任何魂力的蹤影。幽冥突然明白過來剛剛的那種詭異的不對勁兒的感覺,原來是自己突然身處在了一個完全沒有魂力的地方,這在亞斯藍領域上,也從來沒有出現過,所以他才會感覺到那麼不適應,但又說不出哪兒不對。直到現在白銀祭司提醒,他才驚訝地發現,他此刻,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個普通人了。
「那他自己的魂力呢?」特蕾婭深呼吸了一口氣,勉強維持著平靜的語氣,「會受到影響麼,也會一併清空麼?」
「不會。」
白銀祭司的回答冷漠而有力。
特蕾婭雙眼中的光芒,絕望地熄滅了。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麼修川地藏能夠稱為亞斯藍領域上最恐怖的王爵,這也是為什麼傳說中他被賦予了一種前所未見的嶄新回路——這種回路完全就是為了獵殺魂術師而生,這種壓倒性的天賦,隨時都能將呼風喚雨的王爵,瞬間打回一個凡人的原形,讓一個路人和一個一度王爵對打,誰輸誰贏,還需要說麼?
「那麼,」特蕾婭鼓起勇氣,問了最後一個問題,「所有被清空的黃金魂霧,包括我們自己體內的那些魂力,最後去了哪兒?是被一度王爵攫取進了他的體內,還是就徹底消失了?」
「這些,都不是你需要關心的事情,特蕾婭。」白銀祭司冷冷地說,「你們的任務,是配合修川地藏,找到艾歐斯,守護亞斯藍,以及,剷除任何阻礙你們的人。」
「可是,」漆拉突然開口了,「修川地藏和他的天、地、海三使徒,應該是四個人,可是現在只來了三個,為什麼還有一個人不在?」
「另外一個人,現在已經前往尤圖爾遺跡了,他需要去做一件非常緊急的事情。」白銀祭司說,「下面,就讓一度王爵和使徒與你們見面吧,不過,在他們摘下兜帽之前,我想先讓你們作好準備,因為你們肯定會有很多疑問。但是,請不要質疑任何的事情,只需要執行命令,就可以了。」
此刻,站在逆光裡的三個黑衣人,身材修長而挺拔,中間的那個,緩慢地摘下了他的兜帽。他彷彿冰雪雕刻的容顏,在水晶牆壁幽藍色的光線下,帶著一絲鬼魅般的誘惑力,他的五官看起來,俊美得就彷彿他的天賦,讓人窒息。他緩緩地睜開了他濃密睫毛下的眼睛——那雙漆黑一片,沒有任何眼白,也沒有任何光亮的、彷彿最深最冷的黑夜般的眼球,整個眼眶中都是這樣徹底的漆黑。
「啊!」特蕾婭下意識一把抓緊了身邊的幽冥的衣擺,她心裡的恐懼太過劇烈,「怎麼會……怎麼會是你?」
「你就是……修川地藏?」漆拉的嘴唇血色全無。
緊接著,另外兩個黑衣人,也緩慢地摘下了他們的兜帽。兩個人的行動完全一致,動作節奏完全一致,甚至連他們展現在光線裡的表情和神態都一模一樣——因為,他們三個人,從頭到腳,從眼睛到嘴巴,所有的五官、所有的外貌、所有的神態,都是一模一樣的。
特蕾婭幾乎站立不穩,面前的場景實在是太過陰森恐怖了,她顫抖地問:「誰才是修川地藏?」
「修川地藏和天、地、海三使徒.從外形上來看。沒有任何的區別。」白銀祭司的聲音裡,有一種隱隱的自豪感,彷彿眼前的一度王爵,是他最得意的傑作,「除了我們白銀祭司之外,沒有任何人知道,究竟誰才是修川地藏。這是他隱藏實力和身份,最好的方法。」
特蕾婭回過頭去,望著眼前三張一模一樣,卻又極其熟悉的面容,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她伸出手,悄悄地握住幽冥的手掌,然而,回應給她的,只有幽冥滿手冰涼的冷汗。
彷彿海底般不斷晃動的藍色光線裡,穿著漆黑長袍的三個一模一樣的銀塵,面無表情地肅立在石室的中央,他們每一個人的眼睛,都是一片死寂的漆黑。
★備註:神話傳說裡,全黑眼球者,代表已死之人或者失去靈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