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昨天晚上熬夜,今天一直睡覺,中途不斷有短信衝進我的手機,我都是拿起來模糊地看看,然後刪除,然後繼續裹著被子睡。中午的時候我收到一條短信,然後就再也睡不著了。
短信是微微發的,內容是:最近非典嚴重,你不要死了,給我活著。
我突然想起自己已經好幾個月沒有和她聯繫了。斷了電話,斷了短信,我們獨自生活在各自的生活圈裡,高興,難過,失望,沮喪,然後滿心喜悅地等待希望中的明天。
我問微微,我說最近怎麼都沒你的消息,我還以為你死了。
微微說,我這種人,所有的人都死了,我都會苟且地活著。
我握著手機說不出話來。窗外的雨還是那麼大,我突然想起我和微微在高三聽的一首歌,歌裡唱,下起雨,是天為誰哭了?誰為誰哭了?
不知道是睡眠不足還是怎麼,我覺得周圍的空氣開始微微晃動起來,我覺得自己是在一艘船上,周圍是浪濤、風雨,以及時光的洪流。
我忘記了回短信,其實是我不知道怎麼去回,我不知道怎麼對微微講,講我的心痛,講我的思念,講我對高三時光一遍一遍的追憶。
只是明天總是要到來的,風已經吹起來了,三月的桃花和楊花。張悅然說,她們一起倒捲進三月的高草裡。
第四章
我喜歡站在山崗上,看整個城市匍匐在我的腳下,看所有人的悲喜夾雜著塵世的喧囂一起衝上高高的蒼穹,看陽光筆直地灑下來,鏤空所有人的軀體和靈魂。
這個時候我會想起所有哀傷的靈魂,他們在雲朵上的歌唱。
四川是個有很多山的地方,九寨溝,峨眉,青城。我喜歡和朋友一起背著很大的行囊走在那些青色的發涼的石板路和台階上,汗水,可樂,睡袋,相機,DV,以及散落在每個角落的我們的情感和思想。
我只要一回憶,就會想起我和小A在峨眉山金頂上裹著毯子坐在窗台上聽雪花紛紛揚揚地落滿我們的十七歲。我就會想起我和小A在西安喧囂的路邊買工藝粗糙的兵馬俑,如同買回一種時光的見證。我就會想起我和小A去很多偏僻的鄉村,看到那些鄉下孩子純真的臉和乾淨的笑,他們躲避我們的相機,他們說這是古怪的盒子,人會被裝進去。
我會想起我和小A在石頭城,我看到小A站在橋上,風吹過他的頭髮如同一個從宋朝緩緩而來的詞人。
而如今,小A在日本,行走在早稻田的風裡。他告訴我:總有一天,我要再次背起行囊,和你一起出發,看沒有看過的山,走沒有走過的水,揮霍沒有揮霍完的青春,紀念永遠無法紀念的紀念。
於是我就相信了,如同相信了一個神話,而神話最讓人膜拜的地方,就在於它的不可相信。
而我在上海,在這個中國東方最繁華的城市,在這個長江沖積出來的巨大平原上,再也找不到山崖,找不到讓我居高臨下的地方。我曾經站在東方明珠的最高層,望出去,卻看到無窮無盡的慾望。
這個城市沒有草長鶯飛的傳說,它永遠活在現實裡面,快速的鼓點,匆忙的身影,麻木的眼神,虛假的笑容,而我正在被同化,這是多麼幸運的事情啊。
我對著上蒼流下了感激的淚水。
淚水裡面是座小小的塚,埋葬了我的十七歲,我的單車,我的搖滾CD,我的笑容,我的一去不再回來的夏日。
第五章
讓我把文字弄得飄逸一點,清淡一點,讓我們開始感受我曾經擁有,而你們正在擁有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