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文東拿掉她口中的手巾,秋凝水眼中不知不覺布起一層水霧,從謝文東的話裡,她能聽出一種擔憂,發自內心的擔憂。「謝謝。」秋凝水輕輕道,聲音很低,不過謝文東還是聽見了,他淡然一笑,誠懇道:「不要把自己的心鎖住,永遠都不要。世界上你不是孤單的一個,至少還有我,不管我在不在你的身邊。」秋凝水哽咽,淚水不受控制的流出來,她忍住不哭出聲,很久以前或者說那件事發生之後她就拋棄了軟弱,學會了堅強。堅強有時候也會如同一把雙刃劍,刺痛自己也傷了別人。秋凝水的堅強讓謝文東為之心痛,看著她咬緊雙唇,無助如剛出生的嬰兒,他輕輕環抱住她,扶過黑順如瀑的秀髮,道:「想哭就哭出來吧,無須掩蓋自己。我希望過了今天,你會變成原來的你,沒有委屈和傷痛。」
「哇!」秋凝水再也忍不住,放聲痛哭起來。女人再怎麼裝著堅強,她仍然是軟弱的,秋凝水也不例外,她的委屈,她的難過,她所承受的傷害在這一瞬間完全發洩出來,也發洩在謝文東的身上。他感覺自己胸前濕忽忽的,低頭一看,秋凝水的眼淚鼻涕一滴沒跑,都在他胸前的襯衣上。謝文東卻不敢動,也不能動,男人只能把痛苦埋在心底。
不知道過了多久,秋凝水的淚水攻勢終於弱了一些,謝文東排排她肩膀,微笑道:「哭出來有沒有舒服一點?」
見他微瞇的雙眼正看著自己,沒來由的面上一紅,秋凝水難為情的將頭埋在被單中。謝文東展顏一笑,起身一把拉開窗簾,一縷從烏雲縫隙中逃出的陽光照射在他臉上,讓心情為之一暖,他感歎道:「看,快出太陽了。再黑再厚的烏雲終會散去的,不管怎樣也遮不住中天的驕陽。」
聞言,秋凝水抬起頭,看向窗外。眼中有細雨過後的虹雲,有耀眼奪目的陽光,還有在陽光照射下那燦爛的笑容。一剎那,她感覺到謝文東的笑臉比太陽更讓人目眩。他就是這樣一個人,不管在哪裡,都不會有人忽視他的存在的人。雖然不奢望能和他發生什麼關係,但此時此刻,不用言語,秋凝水感覺一股從來沒有的幸福感包圍在自己全身。她臉上的淚痕為干,但笑起來依然令人心動,說道:「我決定了。」謝文東一挑眉毛道:「決定什麼?」秋凝水笑道:「決定勉為其難的和你做個朋友!」
「哦!」謝文東明瞭的一仰頭,忽又疑問道:「難道我們以前不是朋友嗎?」秋凝水道:「那是你一直自故自說的,我可從來沒說過已經和你是朋友了。」謝文東苦命的搖搖頭,道:「看來我一直都是在自做多情了。」他臉上苦,心中卻有著難以壓抑的興奮,看見秋凝水久違的從心底裡發出來的笑容,讓謝文東渾身上下都舒暢。
「知道就好!」秋凝水老神在在道:「現在趕快把我解開啦!」謝文東歎了口氣,走到床前,剛想解開被單,又搖了搖頭,說道:「解開?我看我還是不要自做多情的好。」說完,他緩緩向門外走去。「真是一個小心眼的人。喂,放開我,你幹什麼去,豬頭啊你……」秋凝水本來還有很多話要說,手疾眼快的謝文東急忙把剛丟掉的手巾揀回來放到原位,低頭看了看床上劇烈掙扎的秋凝水,他一拍肚子,自語道:「突然感覺有些肚子餓了,還有,準備了早餐。」
在秋凝水火辣辣的目送下,謝文東走出臥室。來到廚房,他長長出了口氣,如果廚房是絕對封閉的,他真會忍不住大喊一聲。謝文東出道以來做過很多事,但為有這一次讓他最覺得成功,也最舒心。澎湃了好一會,他還真覺得有些餓了,隨手那起桌子上的麵包大大咬了一口,嚼了兩口,本來紅潤的臉色瞬間變白,由白轉青,「哇!」謝文東急忙捂嘴,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向衛生間。聽見屋外嘔吐聲,秋凝水雖然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但根據謝文東對自己的表現,心中升起四個字:自作自受!
中午,謝文東和秋凝水出去散心。經過上午那一哭,兩人之間好像突然少了很多隔膜,並肩走在繁華熙嚷的街道,天南地比的聊著。秋凝水說道:「我曾經仔細查過你的資料。」謝文東一楞,隨即笑道:「感覺怎麼樣?」秋凝水秀眉彎彎道:「十分精彩。」謝文東一躬身,道聲謝謝。「我弄不明白。」秋凝水道:「你為什麼好好普通人的生活不過,非要在刀口上生存?」
謝文東仰望天際,想了良久,只是舉起手環指四周,淡然道:「當驕陽漸漸遠去半月高懸,當霓虹點點閃起昏夜降臨,我們拿什麼證明自己在這個城市的存在?」秋凝水無語。她在考慮謝文東的話。是啊,我們拿什麼證明自己在這個城市的存在。這個問題很多人都在考慮,謝文東卻付之於行動。沒有對與錯,沒有善與惡,這只是各人的理想。
秋凝水話鋒一轉道:「前幾天有個人找過我,他說他是你的朋友,叫老鬼。」謝文東輕哦了一聲,點頭道:「是我的朋友。」秋凝水笑道:「他對我談起了你,說你很聰明,雖然我一直也沒感覺到。」謝文東失聲而笑,道:「只是有一點。最主要的是我很勤快。」「勤快?」「是啊!世界上聰明的人或比我聰明的人有很多,但是想成功,不管是聰明人還是笨蛋,首先要具備的就是勤快。」「這麼說你很成功了?」謝文東認真搖頭道:「不是!」心中補了一句,在我沒有遇見你之前一直都是。二人談起老鬼,卻對金三角隻字不提,兩人都在盡量迴避著,這可能就是心照不宣吧。
下午二人去超市買了不少肉菜,秋凝水決定在謝文東面前大展一下身手。謝文東對此不置可否,對飲食也沒有太高的要求,反正在他想來有得吃,吃後不讓他嘔吐就可以。心中這樣想,面上裝做興高采烈的樣子,幫秋凝水大包小包提了不少東西。秋凝水做的菜嚴格來說確實不錯,色香味具全,只是味道偏淡,對於東北出身,口比較重的謝文東來說食之無味,口中卻讚歎有加。二人酒也沒少喝,秋凝水酒量不錯,當她有些發暈的時候見謝文東仍然神態自若,臉色不變,忍不住道:「看不出來你酒量不錯啊!」謝文東訕笑道:「東北出來的人哪有酒量低的。」說著,又給她倒滿一杯,道:「來,為我們今天正式成為朋友乾一杯。」秋凝水知道自己快醉了,想推卻,不過在他的盛情下顯得無能為力。謝文東喝乾杯中酒,歎道:「明後天我就得回去。」雖然知道謝文東會走,只是沒想到這麼快,秋凝水面色傷感,想勸他多留一段時間,但說不出口,只是淡然問道:「不多呆兩天了嗎?」謝文東搖頭,道:「有許多事情還需要我去做。」秋凝水甩甩頭,強顏歡笑,自己倒了一杯酒,道:「祝順風。」
「謝謝!」謝文東和她一撞杯。一個人的酒量再好,當他想喝醉的時候一定會醉得很快。秋凝水倒下了,醉得人事不醒。謝文東確實要走,但只要她開口,他一定會多留一段時間,可惜她沒有,選擇了沉默。謝文東扶起秋凝水,輕輕放在床上,展開被單蓋好,他在床前站了半晌,長歎一聲,剛想轉身離開,發現衣袖被秋凝水撈撈抓住,他搖頭苦笑,拉了兩下,發現她抓得很死,雖然在熟睡卻沒有絲毫鬆手的意思,謝文東無奈,若是平時,他會留下不走,但今晚有不得不辦的事。他解開衣扣,輕手脫掉外衣,走出臥室。臨出門前,他關掉屋燈,看著床上的人兒,低聲道:「做個好夢!」
謝文東走出小區,姜森等人早已等候多時。沒有意外,猜到他們一定會來,謝文東一笑,直接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對金眼道:「去市局。」金眼一楞,也不問為什麼,將腰間槍拿出來檢查一遍,打開保險,放在自己最習慣的地方,然後帶上黑皮手套,上了車。其他人也是如此,將身上刀槍準備妥當,紛紛上車。
天色漸暗,霓虹燈漸點亮,麵包車在公路上飛馳,劃過的車燈如同一道閃電。途中,老鬼打來電話。「兄弟,三天時間以到,問題解決了嗎?」謝文東淡淡道:「叫上你兩個最親信的人來市局接貨,記住,只要兩個人。」老鬼精神一振,忙道:「為什麼只要兩個,我不好露面,但我多派幾個人去不行嗎?」謝文東仰面想了想,道:「好吧,你自己看著辦。把你的人裝扮一下,別一眼讓警察看出你們是金三角的就行。」老鬼笑道:「這你放心吧,我讓他們一律穿中山裝,和你一樣總沒事了吧。」
謝文東嗤笑一聲,道:「別土的掉渣就行。」「我靠!」一旁的姜森見謝文東掛了電話,欠身問道:「東哥,我們真去市局提貨嗎?」謝文東點點頭,道:「我和張繁友談妥了,這次去就是把貨提出來。」姜森不明白政治部的事,但還是有些擔心,疑問道:「那秋凝水那關呢?」謝文東看向窗外,若有所指道:「她,現在醉了。」
謝文東是先出發的,等他到市局門口的時候,老鬼派來的人已經到了有一會。道旁停有三輛吉普車,數名黑色裝束的人站在車外,手中香煙已燃燒過半。看這些人的樣子,謝文東甚至懷疑老鬼早把人安排在這裡的。麵包車緩緩停下,引起黑衣人的注意,紛紛扔掉煙頭,聚睛打量。謝文東下車後,一個二十五六歲的青年迎上來,一臉燦爛的笑容,說道:「謝先生!」
謝文東聞聲看去,覺得這人有些眼熟,手指輕輕敲了敲腦袋,恍然大悟,這人他見過,第一次來雲南準備進金三角時,當時給自己和老鬼開車的青年就是他。謝文東一笑,道:「如果我沒記錯,你叫阿水吧?」
阿水心中讚歎一聲,點頭道:「謝先生真厲害,事隔那麼久還記得我。」謝文東的記憶力一向不錯,特別是記人。他看了看阿水身後,問道:「你們來了多少人?」阿水低聲道:「不多,只有十人。鬼哥畢竟是被通緝的要犯,這種地方不適合出現。」
謝文東明瞭的點點頭,玩笑道:「這傢伙如果被抓住,判他十個死刑都夠了。」阿水撓撓頭,不好意思道:「鬼哥曾說過,他做的惡事不少,但和謝先生比起,連一半都不如。」謝文東聽後仰面大笑,道:「他可真是個『死鬼』啊!」
謝文東讓阿水和他的人在樓下等著,只帶姜森一人進了市局大院。這裡不是他第一次來,輕車熟路,直接進了正門。收發室內的中年警察見進來兩個陌生人,招呼也不打就往裡走,急忙跑出來將謝文東二人叫住,問道:「你們找誰?」
姜森陰沉著臉,道:「找你們局長。」中年警察上下看看這二人,年紀都不算大,身穿黑色立領裝,說話這人相貌平平,面色不善,帶有一股肅殺之氣,被他注視有一種被毒蛇盯上的感覺。警察心中打個冷戰,雖不知道對方是什麼來頭,不過看這身氣勢猜想兩人身份不一般,忙客氣道:「局長現在快下班了,你們是……?」
謝文東上前一步,微笑道:「給局長打電話,就說政治部的人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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