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中年人不知道自己剛剛險些成了唐寅的矛下之鬼,他滿面焦急,衝著唐寅連聲大吼,同時拉著他向後跑。
跑什麼?自己又不是打不過他們?唐寅皺著眉頭,硬著站穩腳步,一步不動。
中年人看出他的倔強,衝著前方指了指,又連聲叫喊。
唐寅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了望,眉頭立刻皺了起來,只見白方的後面塵土飛揚,鋪天蓋地,幾乎將半邊天都遮蓋住了。
沙塵暴?這是唐寅腦袋裡生出的第一個詞,可是很快他就知道自己錯了,那並不是沙塵暴,而是龐大的騎兵隊伍在全速衝鋒中所濺起的塵土。
漸漸的,地面開始震動,如同悶雷一般的轟鳴聲由遠而近,還未看到對方的具體模樣,而那排山倒海的氣勢業已壓了過來,壓的人喘不上氣。
唐寅不是傻子,這個時候他當然不會再堅持留下去,不用中年人再拉他,他反手扣住中年人的手腕,拔腿就跑。
隨著白方的大隊騎兵趕倒,戰場的局勢更是一面倒,黑方士兵放棄抵抗,成批成批的向後潰敗。
這個跑,是與死神抗爭的奔跑,不少士兵將身上的黑盔黑甲以及手中的武器都扔掉了,潰敗之勢,真好像洩洪的江水。
唐寅拉著中年人,跟著黑方的大部隊奔跑,越跑越氣悶,自己沒招誰沒惹誰,怎麼偏偏惹上這樣的麻煩?先是莫名其妙的睡到森林裡,又莫名其妙的捲入這場冷兵器時代的戰鬥,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直到現在他都沒搞清楚自己為何落得如此處境。
可是捲進來容易,再想抽身出去就難了。
可以說當他穿上黑方士兵軍裝的那一刻起,他的命運就已經發生轉變,也讓他走上一條驚心動魄又精彩絕倫的道路。
逃亡在繼續,後面的敵人在窮追不捨,逃到後來,唐寅都不記得自己到底跑出了多遠,只記得中年人體力不繼,漸漸跟不上速度,他乾脆將中年人抗在自己的肩膀上。
唐寅身材削瘦,又是抗著一個人跑,可他的速度根本不比周圍的人們慢,而且也不像其他人那麼氣喘吁吁,汗流滿面,他箭步如飛,不時將前方的逃兵甩到身後,這時候他才發現,這不是僅僅幾百人的戰鬥,僅僅是黑方這一邊的逃兵就有數千之眾。
正所謂慌不擇路。這一大批逃亡的黑方士兵恰恰引證了這個詞。
不知是誰帶頭引的路,當他們穿過一道谷口時再想向前跑已跑不了了,原來這座山谷是死谷,裡面呈圓形,除了谷口那一條通道外再沒有其他出路,可此時想調頭回去,已然來不及了,谷口業已被無數的白方士兵圍堵的嚴實合縫,別說是人,就算是隻老鼠都鑽不過去。
黑方三千餘人的逃兵被硬生生地困在這座死谷裡,而谷口那邊白方的士兵卻越聚越多,遠遠望去,白花花一片,估計至少有五萬之眾。
引路的人真該千刀萬剮!唐寅邊環視山谷邊在心裡默默詛咒。
山谷很深,四周皆是山崖峭壁,彷彿是被一隻巨大的斧頭劈砍而成,漆黑的崖壁光滑如鏡,寸草不生,即使是頂尖的登山運動員都很難爬上去,更何況現在手中沒有任何攀爬登山的工具。
唐寅是個泰山壓頂而面不更色的人,但是現在卻忍不住流出冷汗。
再看周圍的黑方士兵們,臉上都掛滿了絕望,也難怪他們絕望,現在雙方的人數根本不成比例,而且大多的士兵既無盔甲又無武器,身上有傷的士兵更是數不勝數,加上此時又陷入絕境,幾乎沒人還抱有生還的希望。
「咕嚕……咕嚕咕嚕……」
山谷口處突然傳來喊話聲,聲音洪亮,隔出好遠都能聽的清楚。
喊話聲引得毫無生氣的黑方士兵一陣(搔)亂,不少人慢慢挺直身軀,向谷口方向走去。正在這時,一名身批黑色戰袍、將軍模樣的大漢嗷的怒吼一聲,衝著那些想向谷口走的士兵叫喊連連,其餘坐在地上沒動的士兵們也都是(露)出鄙夷之色。
向谷口走的士兵們紛紛低下頭,面紅耳赤,慢慢的又坐回到地上。
唐寅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不過也猜出個大概,顯然白方剛才喊話勸降,而黑方這邊有人心動,只是帶隊的將軍又把他們喝止住了。
這位將軍倒是很有氣魄,不是貪生怕死之輩!想著,唐寅忍不住舉目多看了幾眼。那位將軍打扮的大漢三十多歲的樣子,相貌粗曠兇惡,臉上、身上都是鮮血,使整個人看起來更加猙獰、恐怖。
唐寅收回目光,轉頭又看向身邊的中年人。
中年人察覺到他的目光,衝著唐寅搖頭苦笑,低聲說著一些話,唐寅雖然聽不懂,但從語氣中能感覺得到他的傷感與絕望。
對方接下來要怎麼對付他們?唐寅皺著眉頭默默思慮。
見山谷裡的敵人沒有動靜,山谷那邊又傳出喝喊聲,只是這一次語氣變的嚴厲冰冷,有最後警告的意味。
「吼——」
為首的將軍突然回頭大吼一聲,受到他的召喚,所有士兵紛紛起身,同時將各自的武器也拿了起來。
要做最後決戰了嗎?唐寅一邊苦笑著一邊跟著眾人站起。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什麼樣的霉運,莫名其妙地陷入到這個險境之中,直到現在,他都不清楚自己身處何處,周圍的這些士兵究竟是些什麼人。
他正琢磨著,忽聽谷口方向響起一陣呼嘯聲,聲音由遠及近,由高而下,唐寅下意識地舉目一瞧,眼睛頓時瞪得溜圓,只見無數支黑色的雕翎箭飛在天空中,數量之多,鋪天蓋地,如同一張巨大的黑布,連太陽都快被遮擋住,而這些如雨點般密集的箭支正向自己所處的方向急速飛來。
「啊?」唐寅這輩子還沒見過如此景象,忍不住驚叫出聲,同時本能反應的蹲了身去。
「撲、撲、撲——」
「啊……呀……」
山谷空曠,無地可避,也無處可藏,箭雨幾乎是毫無阻擋的傾洩而下。
一時間,谷底內鐵器的碰撞聲、人體被刺穿的悶響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連成一片,密集、龐大又凶狠無比的箭陣如同死神張開的手掌,肆無忌憚地凌虐著它所能觸及到的一切生命。
首受其害的是那些在逃跑時扔掉盾牌的士兵們,他們沒有任何防具格擋呼嘯而來的箭支,身體幾乎是瞬間便被釘成刺蝟,如同箭豬一般倒在血泊中。
而那些手持盾牌的士兵也沒有堅持太久,盾牌雖然成功護住他們上半身的要害,但卻護不住他們的雙腿和雙腳,不時有士兵腿、腳被雕翎射穿,慘叫著倒在地上,可沒等爬起,便被隨後飛來的箭雨射的血(肉)模糊。
這不是戰爭,而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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