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六章
三萬人打剩不到三百人,自唐寅起兵以來,風軍從未有過這樣的大敗,此時關湯寧願唐寅打他、罵他甚至殺了他,至少他的心裡能舒服一下。關湯顫聲說道:「大王……」
「啊,下去吧!」唐寅舉目,向左右的侍衛使個眼色,兩名侍衛立刻上前,攙扶住關湯,客氣地說道:「關將軍,小人帶你去療傷。」
看著關湯被侍衛扶走,唐寅轉頭又望了一眼對岸。西岸的戰鬥已到尾聲,只見大批的寧軍從樹林中湧出來,對殘存的風軍正給予最後一擊。
這時候,蕭慕青湊到唐寅身側,小心翼翼地問道:「大王,此戰……我軍還要再戰嗎?」
「還怎麼再戰?」唐寅瞥了蕭慕青一眼,凝聲問道:「難道你認為今天陣亡的將士還不夠多嗎?」
蕭慕青一縮脖,眼珠轉了轉,若有所指地說道:「今曰雖說是大敗,不過好在大王英明,派新軍打前陣,我軍主力無損。」
這是唯一能讓眾人略感欣慰的一點。新軍是以新入伍的寧人為主,新軍如果打贏了,自然是己方得利,不過新軍若打輸了,倒也沒什麼,對己方的戰力不構成多大的影響。
唐寅凝視蕭慕青片刻,心煩意亂的沒有多說什麼,只揮手道:「撤軍!」說完話,他揮手示意,讓侍衛牽來戰馬,騎到馬上,他又想起什麼,幽幽說道:「等寧軍撤後,把陣亡將士們的屍體盡量打撈上來。落葉要歸根啊!」
「是!大王!末將明白。」蕭慕青、梁啟等人齊齊躬身施禮。
所過時間並不長,漳河西岸的戰鬥全部結束,寧軍是雄赳赳氣昂昂的得勝而歸,風軍這邊則像是霜打的茄子,都蔫了。此戰人員的傷亡就已接近三萬,另外,風軍運送過去的輜重、糧草統統成了寧軍的戰利品,其中還包括風軍引以為傲的破城弩、破軍弩這類的大型武器。
看著寧軍退走之後,風軍這邊才派出收屍隊,打著白旗,乘坐僅剩不大多的小木筏到對岸去打撈屍體。戰場之上,屍體疊羅,河內、岸上都是陣亡的風軍將士,血腥的河水將河泮都染成紅色,觸目驚心,讓人看後不由自主地一陣陣發毛。
三萬人的陣亡,有些屍體能找到,但有些屍體早已沉入河底,或隨著河水飄走,找都沒地放去找,最後,風軍的收屍隊僅僅運回萬餘具屍體。大敗而回的風軍抬著己方同袍的屍體,一各個垂頭喪氣,無精打采的默默向大營方向走著。
新軍是以寧人為主,但其中必定還是有風人,看著戰死的兄弟們如此之慘,誰的心裡都不好受。不知是誰牽頭唱起了風歌,很快,悲痛的情緒就擴散到全軍,十多萬的風軍齊齊唱起風國的軍歌。
「國家有難,我當出征,馬革裹屍,壯我雄風!」
風歌開始時異常低沉,不過漸漸的變的高亢起來,這就是風歌的魔力,也是風國的底蘊,它總能把將士們的悲痛轉變為悲憤,化為力量,投入到下一場的戰鬥中。不屈、善戰、越挫越勇,這就是風人的傳統。
在返回風營的路上,樂天追上唐寅,嘴唇蠕動,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唐寅瞇縫著眼睛,目視前方,面無表情地說道:「有什麼話就說,別吞吞吐吐的。」
樂天深吸口氣,把心一橫,說道:「大王,王海有三個兄弟死在寧人的手上。」
聞言,唐寅轉回頭,看著樂天,道:「你現在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樂天正色道:「所以,王海不會背叛,即便背叛,也絕不會叛向寧國。」
「……」唐寅沒有接話,他也不願意相信自己的部下會做出叛國的勾當,不過事實勝於雄辯。
樂天沉吟片刻,低聲問道:「不知大王還記不記得末將所說的隨機變?」
聽到隨機變這三個字,唐寅腦中靈光一閃,疑問道:「你的意思是……回來報信的王海並不是真的王海,而是玲瓏姑娘幻化而成?」
樂天歎了口氣,說道:「這是唯一能解釋得通的了。如果末將沒有猜錯的話,派到西岸打探的兄弟們早已經被寧人所殺,或者被俘,王海也在其中。而玲瓏姑娘運用隨機變,變成王海的模樣,欺詐我軍。」
唐寅搖頭,表示難以置信,說道:「王海上岸時可沒穿軍裝,也沒戴盔甲,僅僅穿著水靠!」水靠用現代的話講就是潛水衣,是有彈姓的緊身服。如果王海穿著軍裝或盔甲,或許還能藉著衣服做掩護,掩蓋女姓的特徵,但當時他穿的是水靠這種貼身的衣服,怎麼可能把女姓特徵掩掉?自己和在場的那麼多將士又不是瞎子。
樂天明白唐寅的意思,他說道:「大王,末將說過,隨機變不僅能改變人的外貌,還能改變人的體型。」
「你的意思是,掌握這種技能,女人也可以變為男人?」
「沒錯!」
「呵呵!」唐寅笑了,不過是苦笑,他仰起頭來,幽幽歎了口氣,說道:「即便王海是玲瓏姑娘裝扮的,那她又是如何得知我軍選擇在此地進攻?」
樂天回道:「大王,玲瓏姑娘千變萬化,混入我軍之內易如反掌,我大軍皆向此地集結,又等待了那麼久,她有充足的時間先潛游到對岸報信,然後再從對岸折回來。」
這麼解釋倒也是合情合理,不過事情也就變的更加麻煩了,如果樂天所說是真,那麼玲瓏姑娘肯定是和寧軍串通一氣了,加上她又會隨機變這種讓人防不勝防的技能,可輕鬆混入己方軍中,曰後己方大軍的一舉一動都將暴露在寧軍的監視之下,這仗還怎麼打?
樂天不向唐寅解釋還好點,聽完他的解釋,唐寅更加心煩,他寧願是王海叛國,也不希望是玲瓏姑娘混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暗中作梗。
回到大營,還未走到中軍帳,就看到袁方迎面快步走來,在他身後,還跟有派去『保護』他的數名侍衛。
袁方滿臉的關切,走到唐寅近前,先是深施一禮,而後急聲問道:「大王,聽說此戰我軍開局不利?」
唐寅不信任袁方,所以這次的渡河之戰也沒把他帶去。他看了袁方一眼,微微搖了搖頭,邊向大帳走邊心不在焉地說道:「新軍將士,幾乎全軍覆沒。」
袁方倒吸口涼氣,他加入風軍的時間雖說不長,但也知道新軍可是整整三萬人,什麼樣的戰鬥能導致三萬將士全軍覆沒,這太不可思議了。他站在原地愣了半晌才回過神來,急忙轉身去追唐寅,還想繼續發問,這時候樂天伸手把他拉住,低聲說道:「袁方先生,大王現在的心情很糟糕,你就不要再去煩大王了。」
「啊!也是!」袁方想了想,無力地點點頭,頓了片刻,他衝著樂天深施一禮,說道:「多謝樂將軍提醒。」
「袁方先生客氣了。」樂天拱手還禮。
看著袁方滿臉落寞的返回自己的營帳,樂天恍然想起什麼,伸手叫住一名正要離開的侍衛,暗示他隨自己進入營帳。樂天帶著侍衛進入大帳,先是看了一眼唐寅,然後問道:「兄弟,大王出戰這段時間,袁方先生有沒有離開過大營?」
聽聞這話,原本低著頭沉思的唐寅抬起頭來,看向那名侍衛。
侍衛連想都未想,搖頭說道:「沒有!別說離營,就連營帳都未出去。袁方先生是聽說大王回來了才出的營帳。」
樂天皺起眉頭,疑問道:「你怎麼如此肯定?」
侍衛說道:「我等一直都守在袁方先生的營帳四周,而且李兄弟也一直在營帳內和袁方先生下棋。」
「李兄弟?」
「啊!是李思。」
唐寅點頭應道:「李思確實是從我這派出去的侍衛。」
樂天衝著唐寅施禮,然後對侍衛說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快快回去吧!」
「是!小人告退!」
等侍衛走後,唐寅怪異地看著樂天,疑問道:「怎麼?你懷疑袁方是玲瓏姑娘?」
樂天點下頭,又搖了搖頭,苦笑道:「末將確實對此人有所懷疑,不過,侍衛們已證明他沒有離開過營帳,看來此事也和他沒有關係了。」
「是啊!」唐寅也懷疑袁方,但只是懷疑他的投靠是否是出於真心,倒沒懷疑他會不會是玲瓏姑娘。遇刺那天,他與玲瓏姑娘交過手,雖然自己跑了,但玲瓏姑娘肯定是在自己的身後窮追不捨,不可能跑到自己的前面去。
唐寅有些疲憊的閉上眼睛,對樂天說道:「等會眾將回營,讓他們不要到我這裡來了,我現在想靜心休息一下。」
「是!大王!」樂天小心翼翼地應了一聲,隨後慢慢退出營帳。
唐寅胳膊拄著桌案,輕***隱隱做痛的額頭,對像瓏玲姑娘這種看得見卻又摸不著、尋不到的敵人,他毫無頭緒,也沒有任何的應對之策,這就像一根毒刺,釘在他的心頭,像拔拔不掉,不拔又致命。
這可如何是好!有此人在,自己不僅渡不過漳河,打不敗寧軍,甚至連河東都有可能得而復失。區區一敵,就讓自己如此為難,滅寧可遠沒有想像中那麼簡單。這時候,唐寅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當初的設想太過於樂觀了,龐大的寧國也遠不是那麼好征服、吞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