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二章
英布把破城弩、破軍弩安置在城頭,目的就是為了對付敵軍的拋石機,但重型拋石機的射 程遠遠超出英布的預料,破軍弩、破城弩的射程也達不到兩里開外。
風軍是硬頂著敵人的石彈湧上城頭,站好隊列,緊接著對城外的敵軍展開齊射。
嗡!
只見霸關城頭騰起一面黑雲,發出陣陣尖銳的嘯聲,在空中畫出一道弧線,然後齊齊向川 、貞聯軍的陣營落去。
等箭陣到底近前時,如同雨點一般密集,剎那之間,川貞兩軍的陣列響起一片箭矢破甲聲 。
等箭雨傾洩過後,原本整齊的陣列出現一排寬長的空擋,這片空地裡,箭矢滿地,屍體疊 羅,人壓在箭矢上,箭矢又把人覆蓋。
這僅僅開始,前一輪箭陣剛過,風軍的下一輪箭陣又接踵而至,砸進人群中,那密集的雕 翎,讓身在其中的人們瞬間就變成刺蝟。
川貞二軍的軍中將領們紛紛叫喊:「前進!繼續前進!後補前位,全體頂盾——」
兩軍的士卒們在各自將領的指揮下,紛紛舉起盾牌,繼續向前推進。
川軍是清一色的鋼盔鋼甲,盾牌也是鋼製的,全軍舉盾後,彷彿頂起一面巨大的鏡子,銀 光閃閃,煞是壯觀。
貞軍則是清一色的皮甲,盾牌也非純鋼鐵打造,而是在木製盾牌的基礎上又包裹了一層鐵 皮。貞國國內的物資十分匱乏,沒有那麼多的鋼鐵,打造不起純鋼鐵的盾牌,其二,貞軍喜近 戰,用木製盾牌即輕便又靈活,善於他們展開衝鋒。
等風軍箭陣射來時,兩軍的情況也截然不同,箭陣射在川軍陣營當中,叮噹作響,雕翎紛 紛反彈落地,射進貞軍陣營中時,則是撲撲之聲連成一片,箭矢大多釘在盾牌上。幾輪箭陣過 後,川軍陣營如鏡,而貞軍陣營則彷彿一頭巨大的刺蝟。
當然,盾陣布的再密實,再完美,也不可能密不透風,在風軍如此密集的箭雨下,川貞聯 軍的陣營裡不時有慘叫聲傳出,中箭撲倒的士卒接二連三。
城頭上,左雙凝視著敵軍陣營的推進,心中也在默默的盤算,等敵軍快要近八十丈的時候 ,他手臂猛的向前一揮,大聲喝道:「破軍弩、破城弩齊發!」
他一聲令下,風軍士卒紛紛作那些沒有遭到破壞的破軍弩和破城弩,瞄準敵軍的盾陣,然 後齊齊發射出去。
破城弩、破軍弩的弩箭威力太大了,那根本不是靠人力所能阻擋的。
弩箭射進盾陣當中,首當其衝的士卒是人盾俱碎,由於弩箭是斜刺下來的,射穿一人後, 勁道絲毫不減,又順勢射透第二人、第三人,等弩箭深深釘到地上時,上面也串起兩具屍體。
見盾陣出現了空擋,左右的士卒們齊聲吶喊:「後隊填補……」
他們話音還未落,無數的箭矢已從天而降,空擋後面的士卒前胸插滿雕翎,慘叫著仰面摔 倒,這一下,空擋更大,更多的士卒在連續不斷的箭雨中撲倒在地,再也沒有爬起來。等人們 好不容易把空擋填補好,被射殺的士卒已有數十人之多,可是剛剛撐起來的盾陣又要承受下一 波弩箭的衝擊。
這只是川貞二軍的一角而已,大批的弩箭攙雜在箭雨當中射進人群裡,引得慘叫聲四起, 哀號聲不斷,兩軍盾陣是散了又補,補了又散,陣營都開始混亂起來。
各兵團的將領們騎著戰馬在人群裡來回穿梭,不斷的高聲叫喊,穩住麾下的士卒。
川軍中,頂的最前面的那個兵團的兵團長叫的嗓子都沙啞了,他身上罩著白色的靈鎧,眼 睛卻因為充血而變的血紅,他在人群中連連向前揮刀,喝令下面士卒們向前推進、推進再推進 。
可是他的叫喊聲很快就戛然而止,原來一根突然飛射過來的弩箭正中他的胸口,那強悍的 力道直接擊碎他的靈鎧,貫穿他的胸膛,就連他跨下的戰馬也未能倖免,被弩箭一併射穿,可 憐這位兵團長,連與敵人面對面戰鬥的機會都沒有,便被連人帶馬活生生的釘在地上,直至死 ,人、馬的屍體都是站立著的。
兵團長陣亡,由第一陣的千夫長代為指揮,如果又亡,就由第二陣千夫長接替,依次類推 ,這是川軍的規矩,不會讓兵團因群龍無首而發生混亂。
看著兵團長的屍體釘在地上,附近的士卒們立刻放下盾牌,上去想奪下屍體,不過他們上 去的快,倒下的也快,在風軍的箭陣之下,放下保命的盾牌就等於是放棄了生命。
上去一群士卒,被射倒一群士卒,但川軍卻是前仆後繼,人們不管不顧的硬往上湧,哪怕 是丟了姓命也要奪下屍體,保存自己兵團長的全屍。
川軍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弩箭從地裡拔出來,兵團長的屍體也總算是被抬了下去,但 是就這麼一會的工夫,川軍卻足足付出上百號人的姓命。
戰爭對於敵我雙方都是慘烈的,需要無數的將士去流血犧牲,但最終的受益者卻往往只有 一個人或者一個集團。
在風軍近乎於瘋狂的箭射之下,貞軍展開出特有的強悍的戰鬥力,不管霸關方向的還擊有 多麼猛烈,貞軍陣營的推進非但未緩慢,反倒是越來越快。
身邊的同袍死的越多,貞軍士卒的前衝就越猛,長年征戰的經驗告訴他們,在激烈拚殺的 戰場上,衝鋒、殺敵是唯一的活路,至於臨陣脫逃,在貞軍的字典裡就從來沒有過這四個字。
這時候,戰場上已能看出明顯的差距,當貞軍已進霸關三十丈的時候,而川軍還在五十丈 開外呢!
三十丈,已進入貞軍射程。前衝的貞軍弓箭手們紛紛扔掉盾牌,摘下弓箭,邊跑邊向城上 回射。沒有盾牌的保護,他們會被風軍射殺,但他們的回射也能殺傷到風軍,攻堅戰中,進攻 的一方能以一命換一命就算值了。
對於貞軍的兇猛,讓唐寅以及眾多的風將們自然而然地聯想到蠻軍。貞軍確實與貝薩軍很 象,全軍將士好似野獸,一旦展開衝鋒,全軍都變成瘋子,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貞軍將士也 能毫不猶豫的往上闖、往裡跳。
他們比貝薩軍更厲害的一點是,他們是維持著整體陣營做衝鋒,而不像貝薩軍那樣一窩蜂 的往前湧。這時候,風將們都在心裡暗暗盤算,若是與貞軍做正面交鋒,己方能與之相抗衡的 軍團恐怕只有平原軍和三水軍了。
貞軍的衝鋒是跑一路,死一路,前面的士卒倒地,後面的士卒踩著同伴的身體繼續前衝, 沒有人去顧及傷者,甚至沒有人會去多看一眼,他們的眼中只有前方的敵人。
貞軍陣營推進的快,但留下的屍體也多,他們所過之處,留下的橫七豎八的屍體密密麻麻 ,疊疊羅羅,數都數不清,而川軍則不然,川軍的死傷雖然未必比貞軍少多少,但卻很少能見 到川人的屍體暴露在戰場上,前方有人戰死,後方跟上的兵團會分出人力把屍體和傷者交給後 勤隊,然後抬下戰場。
就當時而言,川國是最為尊重將士的。
在川國的文化中,任何一名戰死的將士都屬於為國捐軀,為國而亡,哪怕是最底層的士卒 ,他們陣亡之後名字也會被一一記錄下來,並雕刻在碑上,或許沒有人會記住他們,或許後輩 們也不會去一一查看他們的名字,但這是對那些陣亡將士最起碼的尊重。在川國的陣亡統計中 ,從沒有幾萬人或幾千人、幾百人這種含糊其詞的說法,有的是精確到個位數的詳細數據。
在這一點上,沒有哪個國家能比得上川國。
無論到什麼時候,無論人口有多少,人終究是最重要的,對人的尊重,也是對國家、對民 族的尊重,如果讓那些為國捐軀的將士們最終只剩下一串籠統的數據,又是何等悲哀的一件事 。
言歸正傳。
貞軍率先衝到霸關城下,雲梯撞擊城牆,彭彭作響,緊接著,雲梯被高高架起,貞軍士卒 蜂擁而上,沉重的喘息聲配上他們猙獰的表情,就好像成群結隊的野人一般。
左雙回手抽出佩劍,一邊令人繼續放箭,一邊又令人向下砸滾木、擂石,與此同時,城門 樓上的唐寅對身邊的傳令兵道:「讓英步率霸關守軍頂上來禦敵!」
「是!大王!」傳令兵答應一聲,快速跑到門樓的另一側,對城內的風軍士卒們連連揮舞 令旗。
人群中的英步看後,挺直腰身,對周圍的霸關守軍將士們喝道:「兄弟們,現在輪到我們 上陣了,都給我起傢伙,隨我上城殺敵!」
「殺——」
英步擔任霸關主將近十年,聲望之高,無人能匹敵,他一呼百應,率軍衝上城牆。
隨著霸關守軍上陣,以左雙為首的西境軍被逐步替換下戰場,等全軍將士都退回城內,左 雙令人一統計,剛才一戰中,己方的傷亡已接近五千人,其中大半是傷亡於石彈之下,另外那 些則是被貞軍的還擊射死射傷的。
左雙把傷亡都統計好後,馬上令人傳報於唐寅。另一邊,英布率領數萬關守軍已與強攻霸 關的貞軍展開激烈的交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