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我佛曰過,我再給你曰一遍

  十七、我佛曰過,我再給你曰一遍:婦人是要恪守婦道的!
  靜謐的夜晚。
  白衣男子「哈哈哈哈哈」的狂笑之聲剛剛消失不久,空中又響起了一陣「嘿嘿嘿嘿嘿」的怪笑之聲。
  就在我飽受著這種怪笑的驚嚇之後,一個黑影迅速從高空落下!
  哦,描述失誤!是兩隻草鞋迅速從高空率先落下,然後一個黑影又迅速地從高空落下,準確無誤地踩在兩隻草鞋上。
  丁小仙!又被我撞見了你背著段青衣與其他男子勾勾搭搭!唉!你母親慕容玉梳1何等剛烈癡情的女子,居然生出了你這種敗家的丫頭!我佛曰過,我再給你曰一遍:婦人是要恪守婦道的!
  不用回頭,我就猜出來人是誰。
  回頭一看,我還真佩服我的猜謎能力!果真是法豐方丈本尊!難道一天的相處,綠涯已將她神秘的占卜能力傳染給我了?
  一時間,我腦袋都大了。
  我多麼期望剛剛落下的那兩隻草鞋不是落在地上,而是落在我的腦袋上,砸死我還清靜,免得忍受法豐方丈喋喋不休的超度之苦。
  法豐方丈看了看我,清矍鑠的臉上,一派仙風道骨,他雙手合十,說,我在角浦路過的時候,遇見過一斛珠女施主。然後,與其參禪半日。一斛珠女施主告訴我,你趁著劉土豆家裡起火,給逃婚了?可有此事?
  可有此事?我苦笑,看著法豐方丈。如果沒有此事的話!我又怎麼會在這個鬼地方,半夜三更的與你相遇!然後,聽你佛曰過,你再給我曰一遍!
  法豐方丈並沒有被我的苦笑給打住說話的慾望,他繼續說道:小仙施主!你可知,你此種行為,將會給段青衣施主帶來多大的心靈創傷?
  我緊張地看著法豐方丈,焦慮地問道:段青衣……他怎麼了?其實,心裡卻被絲絲喜悅充斥著——原來,我的逃婚,居然讓段青衣這樣難過。
  法豐方丈歎息了一聲,段青衣他……唉……聽一斛珠說,段青衣施主比你更先一步逃婚走了!所以,心靈上根本沒有什麼創傷!我只是說,如果他不逃婚在前的話,此時一定會在角浦抱著劉土豆2家裡那一堆地瓜施主們嚎啕大哭,生不如死的!
  什麼?!
  段青衣!段青衣這個貓娘養的耗子喂的!居然!居然比我!還要更先一步……逃婚了?怎麼可能?!明明是他喜歡我喜歡得死去活來,而我勉強有那麼一點點喜歡他而已!明明是他想娶我想瘋了,而我左右為難最終逃婚了才對!(神啊,就當你沒聽到我這睜眼說出的瞎話吧。)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法豐方丈,看我暴跳如雷,繼續慢條斯理地歎息道:我佛曰過,我再給你曰一遍:只准小仙放火,不許青衣點燈,這是不對的!
  我拉過法豐方丈的佛珠,問道:你告訴我!段青衣這個混蛋,他逃到哪裡去了!天涯海角,老娘也要找到他,剁了他!出此惡氣!居然敢逃我的婚!
  是的,我就是生氣了!
  我哪裡不好了?我哪裡讓他不順眼了?他居然不要我了?我居然被他給先行拋棄了?也就是說,如果那夜,我不從角浦逃婚離去的話,此時此刻,正在茅草屋之中,獨守空房,以淚洗面,變成棄婦,遭角浦上那些老老少少的女人們的指指點點、評頭論足!
  玩笑開大了!我要殺了他!
  法豐方丈顯然沒有料到,我的反應居然會如此激烈。他竭力從我手裡,掙脫出自己那串寶貴的佛珠,笑瞇瞇道:我佛曰過,我再給你曰一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我已經紅了眼。眼酸了,心酸了,腸子胃都跟著酸了!我差點就抓住法豐方丈的脖子問,咬牙切齒道:你佛,還曰過什麼?
  法豐方丈看著我快要翻白了的眼珠,喃喃道,我佛還……還曰過,我再給你一遍:上蒼有好生之德!
  我握緊了拳頭,忍著莫名委屈的眼淚問道:你佛有沒有曰過!寧可我負段青衣,不可段青衣負我?
  法豐方丈搖搖頭,我看著他木木呆呆的樣子,不禁悲從衷來,大笑不已。
  天啊!我想我已經被段青衣率先逃婚這個消息給氣昏腦袋了!居然在半夜三更之時,和一個和尚探討癡情女子負心漢這種極品問題!
  不知為何,我越想越氣。一時間,滿腦袋角浦大婚之夜的畫面,畫面上充斥著段青衣那個混蛋逃婚之時的奸笑!我確定他肯定是奸笑著逃婚的,從茅草屋的牆根處偷偷溜走,就像一隻田鼠一樣,一邊逃跑,一邊回頭奸笑,露著兩排大白牙。
  半晌之後,法豐方丈突然問我,小仙,你可記得羽子寒?(問這話的時候,他滿臉好事八婆的表情。)
  我愣愣地抬頭,望著法豐方丈,還有他臉上詭異的笑容。那場江南煙雨,突然在我的腦海之中,鮮活了起來。
  他曾踏月來過,身著單衣,發如漆墨;他在幾樹梅花下笑過,眼底之下,神情溫柔而凌厲;他為我擋過飛刀,傷口鮮血淋漓;他曾為我描眉,彼此扮演著角色,一笑一顰,全是做戲!可這紅塵情事,怕就怕這戲假情真……
  法豐方丈歎道,小仙施主,看你的眉眼神情,就知道,他在你心裡,留下了太多影子……這一點,我這愚鈍的和尚都能看出端倪,何況在你身邊,那個心細如髮、情意深沉的段青衣呢?(說這些沉痛的話時,你也可以當作法豐方丈正在偷笑:噢也,老納又先於江湖其他人知曉了一個最新江湖八卦——段青衣,丁小仙,羽子寒三人極具發展成三角戀的潛力!)
  說完,他歎了口氣,道:老納告辭了!
  這時,我突然發現,原來,這個法豐方丈,不止是個小心眼之人,也不止會念叨幾句「我佛曰過,我再曰一邊」的嬉笑和尚,卻也是修行之人,巧渡迷途。
  我拉住他,也佛學了一把,急切問道:大師,苦海欲渡無舟,何處是邊?
  法豐方丈笑了笑,說,黃沙淘盡,始見真金!小仙施主,不過一粒砂,便讓你眼疼至此。這紅塵啊,看不破的情事太多,有人最終淘到了想要的金,忍住了沙礫入眼的痛;有的人終生迷失在沙礫之中,忘記了有金;還有人,放棄了沙礫也放棄了金,遁進了空門,便成了我,法豐方丈。嘿嘿嘿嘿嘿。
  說完,他大笑離去。
  離去之前,他衝我詭異一笑,很神秘地說,我勸你還是忘記江南吧!那人……不是你心之所繫!他是屬於佛祖的!
  當時的我,沒有理解出法豐方丈的話裡深意,只是單純地想:唉!
  唉!
  他當然是屬於佛祖的!魂魄都已被你一草鞋超度到佛前,飛向了西天,還要跟我說什麼說!
  備註:
  1 慕容玉梳:丁小仙的生母,曾經名動江湖的美女,因情所傷,被韓子秋(丁小仙的生父)所辜負。變成了殺人如麻的女魔頭,也就是傳說之中的「游紅絲」。後為法豐方丈所超度,放下屠刀,養身在江南棋苑。不想,卻被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慕容碧鄰所加害。最終,與慕容碧鄰同歸於盡。生命的最後一刻,她才與自己遺落在世間的女兒丁小仙相認。(人物詳情請參見段青衣系列一《美人如玉劍如虹》)。
  2 劉土豆:表面上是角浦的一農民。實際上,他與黃花縣的師爺劉奔諸,角浦的郎中蔣瞎子、地保吳征福以及已經瘋癲了的一斛珠五個人,都曾是大理段氏皇族的舊臣與侍衛。十多年前的大理皇朝宮廷嘩變,他們五個人為保留皇室血脈,帶領段青衣從大理逃出,後隱居在北國的角浦。(人物詳情請參見段青衣系列一《美人如玉劍如虹》)。

《誰教白馬踏夢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