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凌晨的時候,突然,紀戎歌的手機響了起來。
  紀戎歌接起了電話,神情變得極其凝重,然後,說,我馬上就到!然後他飛快的披上衣服,說,莫春,我要出門。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點了點頭。
  就在他走後不到三分鐘,我的電話就響了起來,電話裡一個很嚴肅的聲音告訴我,請問,你是於莫春嗎?
  我點點頭。
  對方說,請問你在哪裡?我們警方需要你來協助一下,因為你的弟弟於莫帆綁架了一個人質,正在樓頂之上,極其危險,我們需要親人幫忙勸說工作,解救人質!
  當時我整個人就傻了。
  我如何也不知道,當時的莫帆是懷著怎麼樣的沉痛,看著我為了那個叫白楚的男人,愁眉不展,又自賤到深夜造訪兩個男人!忘記廉恥!忘記尊嚴!
  莫帆!莫帆!
  我最害怕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下的樓,是如何被警車接到案發現場的——那個高高的樓,立在城市凌晨寂寞的街,就像一把沉默的匕首,割斷了所有未來的可能。
  樓底下,我看到了張志創還有那個豬臉王所長,還有七七八八的警長。
  張志創走過來,將我帶到一個中年警長面前,說,莫春,這是王局。然後對那個中午警長說,王局,這是莫春,案犯的姐姐。
  那個局長還沒開口,我所有的恐懼就開始了。我幾乎是哆哆嗦嗦地問那個王局,我說,莫帆不是這樣子的,王局長,他不會這樣子的。
  王局長拍了拍我的肩膀說,現在情況緊急,人質的性命危在旦夕。你不必為你弟弟擔心的,如果他釋放了人質,法律會從輕處理的。只要你能配合警方好好勸說你弟弟。現在談判專家正在樓上。
  我一聽會從輕處理,心裡有了些安慰,所以拚命的點頭,我說我會好好勸說他的,他是個小孩子,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說到這裡,我放聲痛哭。
  是的,從小,我就不是蜜罐裡泡大的小孩,我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的委屈,但是我如何也不會想到,這個暑假,這些傷害會來得這樣凶,這樣急,這樣的無法逃避!
  這個時候的我,突然懷念起,那個叫做紀戎歌的男子,和他那溫暖的懷抱。
  張志創拍了拍我的肩膀,和幾個警員帶著我一起向樓頂走去,他說,莫春,你弟弟似乎受了很大的刺激,現在紀戎歌已經在樓上,對你弟弟進行勸說……
  紀戎歌?我立刻明白了,收住了眼淚,原來,他來到了這裡。
  這裡,我身後突然響起了急劇的腳步聲,有人說,報告局長,狙擊手到位!
  我的身體微微一晃,整個人懵了。身後的聲音在繼續,他們說,一會兒會有雷雨,所以,如果勸說不了案犯的話,狙擊手要擊斃案犯,難度係數會很大……
  狙擊手!
  擊斃!
  案犯!
  突然之間,閃電劃破黎明的天空!擊碎了我的心臟!
  原來……他們……萬……不得已的……時候,會……選擇……殺死……莫帆!
  天旋地轉!
  天旋地轉!
  我發瘋一樣衝向樓去。
  莫帆!
  莫帆!
  不要!
  不要!
  這個時候的我,根本失去了感覺失去了聽力,只想跑到莫帆身邊,將這個渾蛋這個瘋子給狠狠打一頓,然後緊緊地將他護在身後,將他帶走,將他帶離。
  張志創緊緊地跟在我的身後,他說,莫春,這個時候,你的情緒一定不能這樣激動的,你若是激動,那麼,莫帆勢必會傷害人質,那麼,一切都無法挽回了……
  是的。
  我不能激動。
  對啊。
  我不能激動。
  我唇色蒼白,手腳冰涼,一邊緊張得發抖一邊警告自己一定要冷靜下來,一定要冷靜下來……
  閃電,再次劃破了長空。
  雷聲隆隆。
  很多年前的每個這樣的雷雨天氣,小小的莫帆,總是從他的小床上跑下來鑽到我的被窩裡,他捂著耳朵,閃著大大的眼睛,說,姐姐,我怕。
  我就緊緊地攬著他細細的小胳膊說,莫帆不怕,有姐姐在的,不怕。
  其實,親愛的莫帆,我一直沒有告訴你,當時的莫春,當時的姐姐也很害怕。但是因為小小的你,她必須堅強,她有一個需要她強大的小孩,叫,莫帆。
  可是,事隔多年,這個即將到來的雷雨之夜。我又如何來保護你,我的莫帆,我親愛的小孩?

《梧桐那麼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