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蘇漸是我和夏小梳少年時最為純色的回憶。蘇漸對我和夏小梳說的第一句話,我至今記得。他說,哎呀呀,果真是"如花美眷"啊。
那時,我和夏小梳剛入高中。我估計當時蘇漸是看《紅樓夢》看多了,以為自己是寶二爺那樣的翩翩美少年,所以看到了我和夏小梳才說出了那樣文縐縐的話。
那些春風揚鞭馬蹄疾的時光裡,我和夏小梳確實也當自己是大觀園裡的鶯鶯燕燕了,相繼對蘇漸動了凡心。蘇漸的白襯衫,蘇漸的單車,蘇漸炯炯的單鳳眼。蘇漸的小眼波那麼一流轉,我和夏小梳立時便摸不著北。
後來,夏小梳說,林涼,這樣也不是辦法,要不,咱倆抓鬮,誰抓到了有蘇漸名字的紙條,蘇漸就歸誰!我想也不想就點頭同意。夏小梳很仗義地讓我先抓,結果,我抓到了一張空白的紙,蘇漸就順理成章地成了夏小梳的盤中餐了。這個心碎的結果令我尋死覓活了半個多月,我尋思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手氣會這麼背呢?後來想通了,原來是午飯時從蘇漸飯盒裡撈豬蹄撈的。就這樣我眼睜睜地看著夏小梳這小狐狸精鬥志昂揚地和蘇漸在我面前邁革命正步。而最後,夏小梳竟告訴我,當年她讓我抓的那倆紙條,都是空白的。
但是,我並沒有因此懷恨夏小梳。因為,當我成了局外人時,我冷靜地發現,別看從宏觀上蘇漸長得那麼俊俏挺拔,其實微觀下看,那小子還有點O型腿,這不符合我高水準的審美觀點。而且,蘇漸那小子嚴重的浪漫主義情懷,放著好好的樓頂不利用,偏偏騎著自行車帶夏小梳去蕪涼山頂數星星。最後,山頂沒爬到,星星沒看著,兩人就跟倆大餡餅似的摔進山溝裡,橫在醫院裡半個多月。
還有一次,蘇漸在五柳河邊非法砍了幾棵樹,綁了一木筏子,拉著夏小梳跑到荒無人煙的五柳河做水上漂流。結果倆人還沒浪漫夠,那木筏子就被水沖開了,兩個人一人抱著一根木頭在水上漂了半天。他倆都不會游泳,一直漂到市區污水排放區域,才被一老環衛工人打撈上來,一身油污。還上了當天的晚報頭條,說是"城市行為藝術家新作:哭泣的河流!"
那時的夏小梳,不是現在的模樣。她綁著兩條小辮,蹦蹦跳跳,一肚子鬼點子,不是盤算著佔我的便宜,就是盤算著怎麼占蘇漸的便宜。所以,到現在,她都說,林涼,這個世上,只有你和蘇漸打心眼裡疼我。
她也經常會問我,林涼,你真不記恨我偷走了蘇漸?
我說,當然。那時,我也就象徵性地配合你"發情"。
直到桑柯出現,夏小梳才不這麼問我。她說,桑柯挺好看的,一看就知道心眼也不錯。她說,林涼,你抓好了,別讓他從你手心裡跑了。
我自然不想讓桑柯從我手心跑了,可關鍵的是,桑柯壓根就沒在我手心裡。
我和桑柯。
我遇見他的時候,正是木棉糾纏的熱烈懵懂季節,我當他是天神一樣,小心供奉心底。而他遇見我的時候,卻已過盡千帆,他當我是風景,漫不經心收攬眼裡。
如果,我也能在桑柯的清純木棉季節裡走過,我敢保證,我會比夏小梳還妖孽。夏小梳能讓蘇漸供她如菩薩,我就能讓桑柯供我如佛祖。
但一切都是我一廂情願的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