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我從來沒有告訴過桑柯,我所有的文字上面的疼痛都來自夏小梳。那個明眸善睞的女孩,一直甩著羊角辮在我生命中走過的女孩;她跟我鬥心眼,從我手上搶蘇漸,沒心沒肺地對我笑對我哭的女孩;那麼不珍惜人心疼的女孩。
那天,夏小梳和我都沒回學校,桑柯將我們收留在他的屋子裡。夏小梳躺在床上,睜著眼睛,望著天花板,一眨不眨。桑柯將一杯加奶的咖啡放在我的面前,轉身,打開暖風,屋內立刻溫暖起來。
晚飯時,桑柯和我一起出去買便當帶回家吃。蘇漸一直跟在我和桑柯身後,從我們出門,到我們回來,他都遠遠地跟著,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
桑柯突然停住,轉身,走上前,一把將他推倒,重重的一錘,擊打在蘇漸的胸口上。說,你算什麼男人!自己的女孩都保護不了!還在一邊看著她被人欺負!
這一切都不在我的預料中,我推開桑柯,扶起蘇漸,看著他慘白著臉,嘴角滲著血,一聲不吭的。我說,桑柯,你別這樣!
蘇漸問我,林涼,小梳還好嗎?
我說,很好。
蘇漸就轉身走了,影子在路燈下,變得那麼長,最後遠去,消失。
桑柯看著我,我拉起他向樓道走去,我說,桑柯,一切與蘇漸無關。樓道昏暗的燈光下,桑柯的手拂過我微腫的臉龐。他說,林涼,還疼嗎?
我就靠在他肩膀上低低地哭。
桑柯溫暖的指肚劃過我的碎發,指尖從我的發間劃過,殘留下我頭髮上夏士蓮的清香。他什麼也不說,只是緊緊抱著我。
路燈下,我們是為愛奔忙的孤魂野鬼,以等愛的姿態,擁抱在一起。
桑柯,關於夏小梳,我能告訴你什麼呢?
她沒有爸爸,只有一個媽媽。可是,她媽媽卻突然患了尿毒症,需要大把大把的錢來治療。而恰恰是那一年,她考上了大學。
她問我,林涼,你說,我能就這麼放棄了嗎?她說,林涼,我還那麼年輕,我只有十七歲。我怎麼能就這樣枯萎?
所以那一個夜裡,夏小梳在一個中年胖男人床上,變成了現在的模樣。從此之後,她乾淨而溫暖的指尖長出了妖精的指甲。
桑柯,你知道那是一個怎樣的夜晚嗎?那個夜晚星星格外地亮,天空格外地藍。蘇漸一直躲在那個胖男人的樓下哭。
後來,蘇漸偷了家中的積蓄,帶給了夏小梳。他說,夏小梳,你是我的,求求你,別傷害自己!最後,蘇漸的母親來了,給了夏小梳兩耳光,帶走了蘇漸,當然也帶走了錢。
其實,蘇漸是個好男孩,沒有辜負我和夏小梳曾經花癡一樣的喜歡。關於夏小梳的事情他一直知道。之所以今天他愣在那裡,不是因為他知道了夏小梳的醜聞,而是因為,那個摔打夏小梳的女人是他母親。
因為蘇漸說,媽,夏小梳懷孕了,我想輟學,我得和她結婚。
蘇漸的母親很多次都鬧到學校裡找夏小梳,但是,我沒想到這一次會是這個樣子。其實,很多時候,我們保護不了自己愛的人。就像我一樣,我也保護不了夏小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