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68章

  第65章
  她抬頭看他,臉色似乎不怎麼好的樣子,考慮要不要實話實說,心想他知道了肯定要生氣,於是答:「一個朋友。」鍾越見她還隱瞞,又氣又怒又悲哀,一時控制不住,衝她吼:「何如初,你已經是有夫之婦,行為檢點些!」他愛她,愛的這樣心急,惶恐,不安。
  何如初愣愣看著他,蛋糕鮮奶突然變得味同嚼蠟,慢慢放下來,也不吃了,推開椅子站起來,不再看他,低著頭回臥室去了。這就是他們的新婚嗎?這才幾天,就開始吵架了?完全沒有過渡的婚姻是不是最後只會釀成悲劇?
  鍾越聽著臥室的門「砰」一聲關上,整個人無力倒在沙發上,閉著眼,心突突突往上跳,靜靜等情緒平復,倒了杯酒站在窗前,大口大口喝完了。為什麼會這樣失控,這樣沉不住氣,這樣焦慮,這樣無助?他應該聽她解釋。這麼晚回來,瞧她的樣子,又冷又餓,就算見了韓張,也許還有其他朋友,說不定真有事。自己沒跟她說今天就回來,她不知道,情有可原。
  這樣一想,平心靜氣了許多,剛才太急躁,大概把她嚇著了。可是轉頭看見韓張的衣服,還是覺得礙眼。大概是她冷了,他借她穿的。歎了口氣,揀起地上她扔的滿地都是的衣物,起身時聽的地上「叮」的一聲脆響,從她口袋裡滑出來,滴溜溜滾到沙發腳邊。
  他只當是她買的玩意兒,打開一看,見是一對小巧玲瓏的鑽戒,燈光下亮晶晶的,他臉色立即變了。不可能是她買的,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的。縱觀她晚上的神情,驀地明白過來,怪不得她不肯說見了誰,為什麼要故意隱瞞。她是心虛還是後悔了呢?
  他不知道他們倆一晚上說了什麼,戒指為什麼會在她身上,不管如何,法律上現在她是他的妻子。就算再無力無助無措無可奈何,他不會再放開她,無論如何。仍舊將盒子塞回她口袋裡,衣服圍巾手套等物掛了起來,連韓張的大衣也順手揀起來擱椅子上。
  偌大的客廳顯得異常寂寥,壁上的燈照出他一個人疏淡的人影。打開窗戶,一個人看著窗外抽煙。濃烈深遠的夜色透過冷氣撲面而來,天地靜穆而清冷。指尖的煙火忽明忽滅,遠處有車燈一點點壓近,過去後周圍又重歸於寂靜。剛抽第三支時,聽見輕微「卡嚓」一聲門把轉動的聲音,她從臥室裡出來,眼睛紅紅的,啞著聲音解釋:「下午韓張找我,說有事,我就去了,他——」不是不委屈,可是他總算回來了——
  鍾越打斷她,輕聲說:「好了,我知道了,時間不早了,睡覺去吧。」她抬頭看他,悶悶說:「你不生氣了?」鍾越點頭,「我沒有生氣,找了你一個晚上,電話又打不通,有點著急。現在沒事了,你睡去吧。」
  她鬆了一口氣,他不生氣就好,剛才那樣橫眉怒目瞪她,心都涼了。見他站在窗口吹風,不由得說:「外面下雪了,很冷,關了窗戶吧。」他答應一聲,「客廳冷,回房吧,我等會兒就睡。」
  她遲疑了一下,低頭問:「你睡哪兒?」他說過,結了婚要她有心理準備。鍾越怔住了,沒回答,只說:「我還要辦公,不用管我。」有點失望又有點輕鬆,站在那兒看了他幾眼,她想起明天就要開始上班,收拾了東西,又調了鬧鐘,□睡了。
  鍾越又吹了會兒夜風,關燈回書房睡了。晚上一直聽見風從耳旁吹過的聲音,呼呼呼——嘩啦啦——整夜難寐。
  早上起來,精神有點不好,敲門叫她,半天沒動靜,覺得奇怪,扭開門把進去,空無一人,被子枕頭疊得整整齊齊。大吃一驚,心吊了起來,他立即衝過去打開櫃門,見她皮包衣物仍在,才緩過氣來,轉身靠在邊上大大吁了一口氣,像是溺水被人救上來那種感覺,死而復生,失而復得。一向鎮定從容,處變不驚的他是這麼害怕,害怕她的離開,害怕她的消失,害怕她不告而別。她不能再一次棄他不顧,絕對不能!
  浴室廚房都沒人,注意到鞋架上她常穿的靴子不在,看來是出去了。
  正等的心焦時,何如初開門進來,見他怔怔靠在窗邊,眼睛看著外面,不知在想什麼。清晨的陽光照在臉上,鍍上一層朦朧的光暈,越顯得眉清目秀,輪廓分明。她邊脫鞋子邊說:「你起來了?」
  鍾越走過來擁住她,細細呢喃著她的名字:「如初,如初……」他只要每天早上起來能看到她,其他的全都可以不計較,只要她在他身邊就好。她手上提著小籠包和茶葉蛋,怕油漬蹭到身上,動彈不得,任他抱著,輕聲問:「怎麼了?」他這個樣子有點奇怪,抱得這麼緊,她都快喘不過氣來。
  他可以聞到她身上風雪的味道,冰涼冰涼的,還有發上的清香,以及她獨有的熟悉的氣息……過了好一會兒,才鬆開她,「一大早的出去,冷不冷?」小臉凍的紅撲撲的。她搖頭,笑說:「不冷,晚上下了好大雪,到處雪白,亮晶晶的,跟琉璃似的,我出去的時候,一個人都沒有,可漂亮了——啊,對了,我買了早點,要不要吃?還是熱的,你摸摸——」提了提手中的塑料袋,倒出來用盤子裝好。她做不好早餐,買總可以吧。
  原來她是買早餐去了,一大早起來的驚慌直至此刻才消失殆盡。他坐下來,說:「以後不用起這麼早,我去買就好了。」她搖頭,「沒事兒,反正要起來。對了,我忘了告訴你,我從今天開始要上班了,以後早餐就由我來買吧。」嘻嘻,小區門口就有賣,很方便的。
  他問什麼時候的事。她解釋:「就昨天啊,我去面試,公司讓我盡快上班。」將過程說了一遍。鍾越也沒反對,說:「不用這麼急的,你回國沒多久,可以再適應適應。」忽然又笑,「我還養得起你。」她吐舌說:「我才不要你養,你等著吧,我將來發大財。」他笑笑不說話,將剝好的茶葉蛋放在她碗裡。
  吃完飯,他提著筆記本電腦等她一起出門。她穿上大衣,「你先走吧,不同路,我打車去就好。」蹲下來擦靴子,上面沾上了污泥雪跡。站起來時,鍾越說:「過來。」放下筆記本,替她整理領子,輕聲責備說:「衣服都穿不好,怎麼上班。」她做了個鬼臉,「不要緊啊,人家不在意。」
  鍾越堅持送她到公司,叮囑說:「下了班給我電話,我來接你。」她忙說不用,自己會回去,揮手走了。見她一臉雀躍的樣子,看來很期待新的工作,他心情也跟著明快起來。直到她的身影在門後消失,他才發動車子離去。
  何如初的工作就是檢測進出口的紡織品符不符合各項國際標準,一點技術上的難度都沒有,就是細碎繁雜了點,薪水算是不錯。中午休息時,她見同事自己織毛衣,非常新奇,纏著人家問東問西,當天下班就去買了木針和毛線,學著人家一針一針笨拙地織。
  她下班早,鍾越還沒回來,心想倆個人住一塊,肯定是要自己做飯的。她以前見夏原做過土豆牛肉,路過超市,於是買了大堆土豆回來。鍾越回家,便見到她蹲在廚房,笨拙地削皮,一個拳頭大的土豆削的只剩半個。搖了搖頭,一手接過來,三下五除二削的乾乾淨淨,利落切成塊狀,轉頭說:「把冰箱裡牛肉拿出來用熱水燙一燙。」她見他純熟的手法,知道自己還是不要獻醜的好,識相地站在一邊打下手。鍾越要個碗碟姜蒜什麼的,她就跑前跑後。
  又做了個西紅柿炒雞蛋,她嘗了一口,連連點頭說好吃,「跟我媽媽做的一模一樣。」鍾越便說:「你連西紅柿炒雞蛋都不會做?」她忙說:「當然會啊,我自己做過的——只不過有時候味道不一樣而已。」鍾越也不問她什麼叫味道不一樣,大概不是鹹了就是淡了。他不指望她還能做出一桌好菜來,能熟就不錯。
  她來回撥著碗裡的飯粒,東拉西扯:「不信,明天我做給你看啊,我還會做青椒炒肉絲呢。」鍾越便問她炒的時候是先放青椒還是肉絲,她脫口而出:「當然是放青椒啊。」見他臉色不對勁,忙改口:「是放肉絲啦,是放肉絲啦,我剛才說錯了——」臉皮厚的可以。
  鍾越見她吃了這麼久,碗裡的飯就沒動過,問:「吃不了是不是?」以前跟她一起吃飯,也總喜歡剩飯,不管要多少,最後幾口就是不吃。說過她好幾次,她倒振振有辭說頓頓有餘啊,把他噎的說不出話來。
  何如初有點不好意思,又怕他說,不肯承認,「不是啊,吃的了吃的了。」連著扒了兩口,眼睛滴溜溜亂轉,明明是吃不下的樣子。他見了歎口氣,倒在自己碗裡,「你喝湯吧。」盛了小半碗土豆牛肉湯給她,知道她也就吃的了這點。
  她嘿嘿乾笑兩聲,端起碗咕嚕咕嚕喝完,一個人跑客廳看電視去了。
  第66章
  洗完澡出來,見他已經換好睡衣坐在床上,有點手忙腳亂,紅著臉說:「今天你能不能睡書房?我——我不方便——」她知道他們已經結婚了,夫妻同房天經地義,但是月事恰恰來了。鍾越是個細心的人,晚上上衛生間已經知道了,當下招手說:「先吹乾頭髮。」大冬天的,髮梢的水淋淋漓漓滴在身上,也不怕感冒。她胡亂擦了一把,坐在梳妝台前吹發。
  鍾越見她心不在焉吹的亂七八糟,看不下去,接在手裡,「別亂動,吹個頭髮也沒耐性。」梳順了,用卷梳從上到下細細吹下來。她抓了抓順溜的長髮,說:「哎呀,我剛剪完頭髮理髮師給吹時就是這樣的髮型,後來自己吹就再也沒有了。」鍾越瞪了她一眼,「就你包著頭髮都能睡著,能有髮型?」她吐了吐舌頭,往被子裡一鑽,閉著眼睛說:「我要睡覺了,出去帶上門。」
  感覺身邊的床一沉,他已經掀開被子進來,她忙爬起來,正想說話。鍾越關了燈,「噓——睡覺——」抱著她躺下。
  周圍頓時安靜下來,只有沒拉攏的窗簾透出幾點微光,黑暗中彼此的呼吸分外明顯。鍾越手放在她背上,滿頭青絲從他指尖穿過,順滑如絲。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見面,手腕不知怎的竟被她頭髮劃出一道紅痕,現在,他終於將這三千煩惱絲捧在手心裡。感覺她在懷裡動來動去,很不老實,便問怎麼了。
  她伸出頭喘氣說:「睡不著——」她只聞到他身上傳來的乾淨的氣息,一點睡意都沒有。鍾越也還不想睡,見她坐起來,探出手開了燈,「幹什麼?」她從另一邊抽出kitty貓抱枕,嘴裡嘟囔:「我還是用自己的枕頭好了。」他皺眉:「你就不能安分點,倒頭一覺睡到大天亮?」她好不容易躺下來,又搖著他說:「我們聊天吧,說著說著就睡著了。」
  鍾越「恩」一聲,由著她胡說八道,心不在焉聽著。她爬起來問他:「床單被罩新換的,是不是軟軟的有太陽的味道?」提到這個他就皺眉,一回到家,窗簾全部換成卡通式的了。見她還在洋洋得意,沾沾自喜,不由得「哼」了一聲,不說話。她又說:「家裡盛飯的碗好大啊,我上次在超市看到有一種瓷碗,透明的,小小的,可漂亮了,我想用那個吃飯,你說好不好?」鍾越頭疼,便說:「你用那個就好。」他就算了。
  她捲著被子蹭來蹭去,咕噥說明天要做西紅柿炒雞蛋。鍾越一手按住她,「別動了,好好睡覺。」他又不是木頭人,她這樣動來動去,手腳□亂蹭,他會沒感覺嗎!她委屈地想,她哪有動來動去,只是覺得熱,探出手而已。再說身上不方便,睡覺很乖好不好。他嫌她睡相不好,那去睡書房啊。鍾越摟著她的肩,「有什麼話留到明天再說,睡吧。」夜深人靜,慢慢地倆人也就睡著了。
  有一天他和夏原同時做一個雜誌的人物訪談,倆人碰到了。先訪問夏原,讚他是近兩年的房地產新貴,和鍾帥這個網絡新貴相映成趣。夏原自我嘲諷自己就是個泥瓦匠,修修補補蓋房子的,把眾人都逗樂了,都說夏總風趣幽默,平易近人。輪到鍾越,問的也是一些老生常談的東西,很快就做完了。他出來時,本該早走了的夏原竟坐在會客廳等他,見他出來,點頭說:「出去喝一杯,怎麼樣?」鍾越知道他有事,和他一起去了城中最有名的一家酒吧。
  環境十分清幽,不像一般的酒吧,眼前來往的都是美女,隨便一個服務員拉出去就是絕色。經理迎出來,笑說:「夏少最近來的勤啊。」夏原笑說:「沒辦法,情場失意,只好借酒澆愁啊。」
  又轉頭說:「鍾帥情場得意,自然是不用了,哈哈哈——」說著笑起來。經理忙領著他們到裡面,問要什麼酒。
  夏原笑:「我就一俗人,只知道喝二鍋頭。你問鍾帥吧。」經理忙說夏少還是這麼愛說笑,見鍾越一直不說話,面上淡淡的,知道不是專程來喝酒的,便說:「那我就自作主張,嘗嘗我們新推出的品種好了。」轉身下去了。
  夏原倒滿杯子,舉起來說:「我喝完,你隨意。」一氣飲盡。連著喝了三大杯才開口說話:「聽說你都跟何如初結婚了啊,好小子——怎麼也不請喜酒啊?堂堂鍾帥不至於這麼小氣吧?」鍾越知道他這話估計憋在心裡很久了,皺眉問:「你到底想說什麼?」
  夏原笑:「我想說什麼?人都嫁給你了,我還能說什麼!那天晚上韓張跑過來找我,喝的酩酊大醉,我頭一次見一個大男人那麼傷心,絮絮叨叨說了半夜他們倆小時候的事,後悔不迭,說不該引狼入室,將何如初白白拱手讓給你。剛才我等你出來那會兒,還給他打了電話,問他要不要出來跟你打一架。他沒好氣說忙著呢,馬上要討論一個決策性的實驗方案,打架的事就委託我了。你說我們是不是來個男子漢式的決鬥?」
  鍾越不理睬他半真半假的挑釁,淡淡說:「你就算贏了我,她也還是我的妻子。」夏原重重擊了一下桌子,說:「姓鍾的小子,你還是這麼狂妄。你以為你真有能耐呢,放眼整個北京,我夏原怕過誰來著!實話告訴你,我早看你不順眼了,若不是顧忌何如初,早跟你結結實實打上一架了!」
  鍾越識相的沒有說話,喝了一口酒,乍嘗苦苦的,但是滑下喉嚨之後又有淡淡甜香味在舌尖纏繞,長久徘徊不去,像愛情的味道。
  說話間,夏原已經喝完一瓶酒,打了個酒嗝,淡淡說:「我以前以為世上的感情用了心總可以了吧,哪知道完全不是這回事。我跟她在國外住了這麼多年,又是一個學校,終究是沒有緣分。剛開始我想,過段時間她便會忘了你,直到過了三年,她決定不回國之後,再也沒有提起你的名字。我很高興,以為她看開以前的事了。忘卻對她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大概又過了三年,她碩士畢業後找了一份工作,我們出去喝酒慶祝,她那天很高興,喝過頭了,拉著我又唱又跳,我一路背她回去的。她睡著了,迷迷糊糊拉著我的袖子不肯放,嘴裡喃喃說著什麼。一開始我不在意,給她倒了一杯水就要走。慢慢地,她一個人蜷起身體,跟小貓似的,那樣子真是可憐,嗚嗚嗚哭起來,夢中都能那麼傷心,我不知道她到底想起了什麼。後來終於聽清了,她嘴裡一直叫的是『鍾越』兩個字,含糊不清跟唸經似的,念了大半夜。」
  頓了頓,又自我嘲諷說:「我就是那個帶了緊箍咒的孫悟空,頭疼了大半夜。誰叫我活該呢,還真讓某些人說對了,自作自受——」范裡就這麼罵過他。可是她自己未想通前,又何嘗不是自作自受。
  鍾越聽得半晌不語,「你告訴我這些,想說什麼?」他知道夏原是一個貧嘴的人,卻不是一個無聊的人。
  夏原歎了口氣:「本來打死我也不會說這些長敵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事。可是,我沒想到她在國外夢裡都念著你的同時,你竟然真的沒有辜負她這樣一番深情,一直在等她回來。能矢志不渝等一個人八年,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外面的這個社會,浮華太多,名利太多,誘惑太多。雖然我跟韓張,甚至范裡,都是失意的人,但是對於世上有情人最後還能終成眷屬,不能說不感動。不過,這並不表示我對你的感官就變好了,你只不過比我們幸運罷了。」
  鍾越雖不說話,心裡卻在慶幸,是啊,他之所以比所有人都幸運,不過是因為她喜歡的是他。一字一句說:「其實,我從沒有後悔讓她走。好的愛情,應該放手讓對方盡力去飛。可是連著的那根線,始終牢牢攥在手心裡,所以我一直在等。有時候倆人之所以不能在一起,那是因為緣分還沒到。但是我相信緣分,相信愛情終會有水到渠成的一天。」
  夏原歎了氣,「哎——緣分這東西,真是說不清楚。我第一次見到她,是在轉角處將她撞倒在地,她不但不責怪,反而連聲道歉,掉了東西也不知道。回頭她問路,又逮著了我,這不能說不是有緣吧?可是有緣不夠啊,擦肩而過也是有緣,得有分才行。有緣有分才能在一起。」他們終究是有緣無分。
  夏原和她的第一次見面,可惜何如初一點都不記得了。夏原也一直沒跟她說起過。有些心事,不需要明瞭。
  第67章
  鍾越要走前,夏原拍著他肩醉醺醺說:「我,韓張,范裡,還有其他人,都看著你們呢。你要全心全意對她好,才能對得起我們大家對你們的一番情意。我們這些情場失意的人也不容易啊——」
  鍾越送他上出租前,說了一句話:「你放心。」夏原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清楚,頭歪在一邊,似乎睡著了。
  他心裡想著夏原說的話,恨不得立刻飛回去,車速越來越快,深夜無人,連闖兩次紅燈。一路跑回去,掏出鑰匙要開門時,她從裡打開了,笑吟吟說:「你回來了?」他點頭,待氣息平靜下來,才問:「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睡?」一直在等他麼?寒冷的深夜,溫暖的燈光照在身上,再加上她,於是有了家的味道,溫馨而舒適。他的心像煨著一盆火,慢慢的,慢慢的熱起來。
  她說睡不著,聞到他身上的酒味,催著他去洗澡。
  何如初扯過滾的老遠的毛線球,重新坐下來,低頭一針一針打的很仔細,動作顯得僵硬。大概剛洗完澡,頭髮大片滑下來,遮住大半邊臉。電視裡正放著當紅偶像劇,聽到激動處,她偶爾會抬頭看一兩眼。
  他洗完澡出來就見到這樣一幅畫面,和想像中一樣安靜和諧,跟著坐下來,問:「手不覺得酸嗎?」笨手笨腳的,針都扎不進去,頭都快低到胸口了,他看了簡直累的不行。她笑了下,跟著伸了個懶腰,口裡說還好,比著長度說:「再打一半就可以當圍巾了,你喜不喜歡這種顏色?」
  鍾越這才知道她是特意織給他的,本以為她是織著練手的。感動之餘卻十分遲疑,本該方方正正的圍巾都被她織成梯形了,鬆緊不一,戴出去實在需要勇氣。她猶在那裡說:「開始我選了淺灰色毛線的,可是你的衣服本來就是冷色調,戴上淺灰色更冷了,所以選了秋香色,很好看對不對?」
  他隨口敷衍,聞到她身上傳來的淡淡的清香,心不在焉,手在她頸邊摸來摸去。何如初織的可帶勁兒了,一點沒察覺,全身的力氣全集中在指尖,「等我熟練了,就可以讓人教我織毛衣了。你喜歡什麼樣式的,圓領還是心領?」見他不回答,不由得抬頭看他。
  鍾越氣息有些不穩,俯頭親了親她,手在她身上□。她臉一紅,驀地明白他要幹什麼,身體跟著僵硬起來。鍾越抽走她手上的東西扔在一邊,她叫起來:「掉地上了。」說著彎腰去揀。他一手攔住她,阻止她分心,一手關了電視,將她的睡衣褪到肩頭,由上到下一路細細吻她。
  她很緊張,結結巴巴說:「我們回房——」鍾越輕輕咬了咬她耳垂,她渾身一顫,跳起來,匆匆逃回臥室。不但臉上紅了,連脖頸也跟著紅了。鍾越坐過來時,她祈求:「關燈好不好?」他知道她害羞,輕聲笑了笑,手在她背上游移,「很好,不需要關燈——」他想仔仔細細看看她,屬於他的她。一個一個解開她的扣子,熱熱烈烈、深深緩緩愛她……
  第二天她醒的很遲,一看時間嚇了一跳,手忙腳亂找衣服換上,身體還點不舒服。鍾越進來,問她這麼急幹嘛。她大聲嚷嚷:「哎呀,完蛋了,上班一定遲到——」怪不得有「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之說,原來是根本起不來。他很好,溫存體貼,可是她還是很累——
  鍾越扯過她手中的毛衣,歎氣說:「今天週末,不用上班。」就有這麼迷糊。她拍了拍頭,這才想起來,乾笑說:「哎呀,忘了——那我再睡個回籠覺——」說著又鑽回被子裡。鍾越哄她:「別睡了,太陽都出來了。」雖然想讓她多睡會兒,可是還有事呢。
  她翻過身去,瞇著眼睛說:「我沒有力氣,再睡一會兒。」鍾越見她似睡非睡,一臉惺忪的樣子,忍不住又親她。她推了兩次,見他不理,由得他頭髮眼睛鼻子亂親一通。慢慢地,他唇輕輕舔舐她嬌嫩的鎖骨,她跟著細細喘息,微微嗔道:「幹什麼!」一大早的也不讓她安寧。
  鍾越輕笑,「起不起來?」不起來就把她當早餐吃了好了。她瞪他一眼,不情不願扯開被子,一邊換衣服,一邊咕咕噥噥發洩不滿。
  洗漱出來,蛋糕雞蛋牛奶擺了一桌,都是熱的。她邊吃邊問:「你今天不上班?」他工作忙的很,常常是沒有週末的,好不容易歇一天,一個電話打來,又得去公司。
  鍾越教訓她:「你吃慢點,沒人跟你搶。」奶油滿嘴都是,怎麼吃的。她嬉皮笑臉說餓了。他搖頭,抽了張餐巾紙給她,見她一手鮮奶,一手蛋糕,只得替她擦去,手指在她紅嫩的唇上擦過,像羽毛一樣柔軟,像水波一樣清亮,心裡不由得熱起來,咳了聲才說:「今天不上班,等會兒一起去看看你爸爸。」他特意推掉工作,心想該正式拜見她父親了。
  她愣了一下,問:「今天嗎?今天就去?」他點頭,「昨天晚上已經跟你爸爸說了,今天我們會過去。」她將吃剩的小半塊蛋糕遞給他,說:「什麼時候?我怎麼不知道——」鍾越沒好氣說:「你睡著了怎麼會知道——把奶喝了,多穿件衣服,天意預報說今天會下雪。」
  倆人到何爸爸那兒時,快到吃飯時間。何爸爸親自開的門,迎他們進來。小意蹦蹦跳跳跑過來,拉著何如初手說:「姐姐,你怎麼這麼久不來看小意啊?」她哄他說姐姐有事,現在不是來看小意了嘛。鍾越拿出禮物送他,問他喜不喜歡。小孩子收到禮物總是高興的,接過來還不忘說謝謝,很興奮,立即拉著姐姐回房間拆禮物去了。
  鍾越很細心,給何爸爸白宛如都帶了禮物。幾人謙讓一番,白宛如做菜去了。何爸爸和他坐在客廳喝茶聊天,倆人說話很客氣,談的都是一些時事新聞什麼的。直到何如初抱著小意出來,何爸爸才嗔道:「沒見過像你這麼不像話的,結了婚也不跟爸爸說一聲。」
  她低頭笑了笑,「哪有,我們跟媽媽說了。」小意插嘴問:「姐姐,什麼是結婚?」她想了半天說:「結婚就是倆個人住一起。」小意拍手:「那我跟姐姐住一起,也要結婚。」說的滿屋子的人都笑起來。
  吃飯時,小意指手畫腳說哥哥送了他一輛好大的汽車,不但會跑,還會發出聲音。白宛如便笑,「小意不能再叫哥哥了,要叫姐夫。」小意問為什麼,她解釋:「因為姐姐跟哥哥結婚了啊。」
  他不肯叫,指著鍾越嚷嚷說:「韓張哥哥也是哥哥,為什麼他又不是哥哥了呢?」何爸爸沉下臉說:「又胡攪蠻纏了,讓你叫姐夫就姐夫,哪來那麼多廢話。」小意不情不願叫了一句,從頭到尾沒再理過鍾越,覺得自己被欺負了似的。
  鍾越叫了一聲岳父,站起來敬酒。何爸爸忙舉起杯子,一飲而盡。他又敬白宛如,叫了一聲阿姨。白宛如也喝了,笑說:「沒想到你們說結婚就結婚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補辦喜酒?」他便說年底倆人都沒空,恐怕要過正月才行。何爸爸便說:「反正你們都結婚了,好好在一起最重要,喜酒什麼時候請都行。」
  轉頭看著鍾越,當著所有人的面說:「初初自小沒吃過什麼苦,可是難得不嬌氣;沒什麼心機,卻不是什麼都不知道;看起來柔弱,其實很堅強;有時候會犯傻,但是乖覺的可愛;她並不單純,只是簡單,同時也可以很深刻。可以說,她雖不像你這麼優秀,但是一切該有的美好的品德,她都有。我這個父親現在老了,將掌上明珠交給你,希望你一心一意對她好。」
  簡單的做一件事情,便可以變得深刻。
  鍾越忙站起來,鄭重點頭,「您放心,我會的。」何爸爸點頭,同他喝了一杯。白宛如也感歎說:「倆個人要能在一起,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既然結了婚,就要白頭到老。感情一心一意其實並不難,只要你找對那一個人,外人看來不可思議的執著或是等待,有些人不會明白,那是很順理成章的一件事。」告誡的是他們,說的也是自己。
  一頓飯吃的很愉快。何爸爸見他們隔了八年兜兜轉轉還是在一起了,相當感慨,這兩個孩子看來是真的有緣分。
  飯後何如初向白宛如請教廚藝,學著做糕點。何爸爸和鍾越在書房說話。倆人先說了說工作中的事,何爸爸歎氣說:「你還能和初初在一起,確實很難得。當年我勸你讓初初走,或許你心裡不痛快,可是請你體諒為人父母的心。「竟為當年的事在向他道歉。這件事始終是他們之間的一個疙瘩,既然以後就是一家人了,必須解開才是。
  鍾越忙說:「您快別這樣說。我從沒有後悔讓她走,事情重來一次,我想我還是會讓她離開,對她來說,出國唸書是一件好事。」從她走的那一刻開始,他始終相信,他們總會在一起的。他一直在原地等她。
  何爸爸點頭,「你能這樣想就好了。其實事情再來一次,我也還是會跟你說同樣的一番話,但是同時我又很後悔。我以前以為年輕人的感情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地就會淡忘。可是上次初初來這裡看見報紙上關於你的報道,哭得淚流滿面,十分傷心,我才知道,原來這些年,她心裡一直只有你。那一剎那我很內疚,也會不應該勉強她出國,硬生生拆散你們。我總希望她幸福,而不是不快樂。」
  鍾越從沒有聽她說過這事,原來她是這樣介懷,可是那時候自己卻傷她傷的那麼深——
  後來,鍾越時時注意跟年輕女性保持一定距離,客氣禮貌但是不容易親近。他不想她再因他的一時之失而傷心難過。別人自然也就對他客客氣氣,輕易不去招惹他。有些事,只要想做便能杜絕,哪怕是捕風捉影、飛流短長這些飄渺無形的東西。
  第68章
  半下午了,倆人要回去。小意抱著何如初的腿說要跟她一起回去,死活不讓她走。小孩子喜歡去別人家裡做客,何況他以前跟姐姐一起住過。她看了眼身邊的鍾越,也摸不準他心裡到底願不願意,一時沒說話。
  倒是白宛如抱開小意,哄他說:「乖,姐姐過兩天再來看小意。」小意撇嘴說:「我要跟姐姐一起睡覺,姐姐晚上會講故事給小意聽。」白宛如想他們年輕夫妻,小意去了豈不鬧得慌,比不得以前她一個人,忙說:「姐姐新搬家了,過兩天再去姐姐家玩啊,小意乖,今天就先不去了。」又轉頭對何爸爸笑說:「這孩子跟姐姐倒是親的很。」
  小意可憐兮兮看著何如初,「姐姐,你不要小意了嗎?」委屈的跟什麼似的,眼淚滴答滴答往下掉,搞得白宛如都沒法了。何如初忙牽過他的手,「小意乖哦,不哭不哭,姐姐帶你一起回家啊。」蹲下來給他擦眼淚。他一路歡天喜地跟著何如初他們去了,告訴她許多幼兒園裡的事,誰跟誰又吵架了,老師又表揚他了,前天他到遊樂園了……
  鍾越表面上專注開車,心裡頗有點無奈,家裡本來就有一個多話的人,現在又加了一個嘰嘰喳喳的孩子,他更不得安靜了。
  小意見不是以前住的地方,問:「姐姐,這是你新搬的家嗎?」她點頭:「這是姐姐跟哥哥的家,你要聽哥哥話啊,不然,哥哥會生氣的。」小意偷偷看了眼鍾越,在她耳邊悄聲說:「我不喜歡哥哥。」她低聲問為什麼。小意哼了一聲,「他把姐姐搶走了!」她聽了,抬頭看著鍾越抿嘴笑。
  鍾越當然也聽見了,又好氣又好笑,不理他們。轉身進書房去了。等他出來時,一大一小倆個孩子窩在沙發裡看奧特曼正看的起勁,一人手裡一包零食,玻璃矮桌上滿是包裝袋,水果皮。怪不得小意死活要跟著她呢,哪有一點大人的樣子,整個就一孩子。只聽見她歎氣說:「奧特曼這次肯定要輸了。」小意大聲反駁:「奧特曼最厲害,哪個妖怪都打不過!」揮舞著拳頭,小臉漲的通紅。他看了直搖頭,看來他們姐弟倆看動畫片看的連飯都不要吃了。
  何如初聞到飯菜香,爬起來一看,「哎呀,你什麼時候做好飯了?」忙走進廚房,東看看西摸摸,「要不要我幫忙?」他沒好氣說:「動畫片好看嗎?」她吐了吐舌頭,「我陪小意啦。」
  陪小意?他見她看的很投入嘛,還跟一孩子爭來爭去。眼角瞄到她打開高壓鍋往湯裡放鹽,一手攔住她,「這是臘肉,本來就是用鹽醃製的。沒事出去看電視去。」別在這兒搗亂了。她使勁聞了一下,「怪不得這麼香呢,原來是臘肉。」又問要不要放蔥。
  他見她轉來轉去想找點事做,大概是不好意思了,於是說:「你去擺碗筷,馬上就吃飯了。」她興沖沖端菜出去,喊:「小意吃飯了。」小意跟她坐一塊兒,看著桌上的菜問:「姐姐,這是你做的嗎?」連他都知道問這個話。他前段時間跟何如初住一塊兒,倆人天天在外面吃,她頂多熬個粥什麼的。
  她不但不羞愧,反而得意洋洋說:「哥哥做的,厲害吧!」小意倒很吃驚,過了半晌說:「爸爸從來不做飯。」她教他:「所以小意要跟哥哥學,不要跟爸爸學啊。」鍾越聽不下去了,看了她一眼,「怎麼教孩子的!」胡說什麼呢。
  她埋頭悶笑。
  鍾越指著他們一大一小五顏六色的碗和筷子問:「這碗哪來的?」這是用來吃飯的嗎?她忙說:「我去商場買東西,參加他們的活動,抽獎中到的。從大到小一套三個,可有意思了,還有一個大的,你要不要?」鍾越不理她。她知道他大概是不屑的,轉頭問小意:「這碗好不好看?」小意猛點頭,「上面有小貓小狗。」她忙附和,「對啊對啊,我特意挑了有kitty貓圖案的。」
  鍾越輕輕敲了敲桌子,「好了,吃飯吃飯,哪來那麼多話。」姐弟倆把不吃的菜全挑出來,他看了直皺眉,說:「你也該給孩子做個好榜樣。」她最怕他說這個了,隨便扒了兩口飯,其他的全扔給他,「小意,吃完了沒?姐姐帶你洗澡去。」一溜煙走了。
  鍾越歎了口氣,挑食的毛病老是糾正不過來,都跟她說了多少次挑食對身體不好,會導致營養不良,她嘻嘻哈哈哈說知道了,下次照挑不誤。他實在沒辦法,知道她不吃胡蘿蔔,於是搾汁做成飲料;嫌西紅柿酸,菜裡於是放番茄醬;嫌蘋果不夠甜,於是熬成罐頭湯……真是想盡了辦法。
  晚上睡覺又有了難題,小意非要跟著她睡。他沒辦法,只好捲鋪蓋去睡書房,心裡還真有點鬱悶。處理了一些文件,探頭過來,見小意還纏著她說話呢,「姐姐,你為什麼不跟韓張哥哥在一起啊?」嘿,還真是人小鬼大,這樣的話都問的出來。他也不敲門了,站在外面聽。
  何如初被他問的一時說不出話來,好半晌才說:「韓張哥哥有什麼好的,你這麼喜歡他?」他忙說:「韓張哥哥會讓我騎馬——」她無語,「鍾越哥哥也很好啊,晚上不是還給你做飯吃了嘛!」他一時不出聲,過了會兒說:「他壞,把姐姐搶走了——」一心一意只記恨這個。她忙說:「好了好了,不說話了,快睡覺吧。」拍著他背哄他,小孩子真是神奇,剛剛還在大吵大鬧,不一會兒就沉沉睡熟了。
  出來倒水喝,見他坐沙發上,桌子上攤著筆記本,「還不睡覺啊?」鍾越頭也不抬應了一聲。她湊過去,「忙什麼呢?」全是看不懂的數字符號,索然無味,「我回房睡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要走時,他伸手拉住了她,摟著她在懷裡坐下。她微微掙扎,「幹什麼呢!」虧他剛才還一本正經的樣子。鍾越頭埋在她頸邊,歎了口氣,「晚上怎麼辦?」她「嗤笑」一聲,「你對著電腦就想這個啊?」整天說她跟孩子似的,他現在這樣,不也一樣麼。
  鍾越不答,摟著她腰說:「陪我坐會兒。」一手按住鼠標來回移動。她有點睏了,「你忙吧,我不坐這兒礙事了。」他不鬆手,遞給她電視遙控器,「那你看會兒電視。」她只好打著哈欠看起煽情的連續劇來,怕吵到他,聲音調的很低。鍾越見她眼睛瞇了起來,親了親她,覺得不夠,又親了親她脖子,還是不過癮,又往下,沒完沒了——
  她推他,嗔道:「好了,幹嘛呢!」他吁了口氣,摸了摸她頭髮,「困了就去睡吧。」她點頭,「你呢?」他說再等會兒,把這個弄完就去睡。她不依,「忙也有個度,這麼晚了,該睡了。」強行關了他電腦。他只好笑了笑,又忍不住親她,才回書房睡去了。
  幸好淒淒涼涼睡書房的日子只有這麼一晚,不然他真得悶出內傷來了。第二天上午白宛如就把小意接回去了。
  週末他又上班去了,她一個人無聊地待在家裡看電視,頻道換了一個又一個,正想著出去逛逛,接到韓張的電話,她叫起來:「你還記得給我打電話啊,我以為你準備跟我老死不相往來呢。」自從那天他甩手而去後,倆人再也沒聯絡過。
  韓張哼道:「抬頭不見低頭見,到哪去老死不相往來啊!沒事出來喝兩杯,怎麼樣?」她想滿身酒氣回來,他又該說她了,便說:「大白天的喝什麼酒啊,影響多不好,去喝咖啡吧。大冬天的,熱熱的咖啡喝下去,又舒服又享受。」韓張說行,還在上次那家咖啡店。她打車直接過去。
  到了後,將他上次落下的大衣一把扔他身上,沒好氣說:「本來想扔垃圾桶的,想想還是算了,不看僧面看佛面。」韓張叫起來:「你還好意思說!有人求婚被扇了一巴掌還有好脾氣的嗎?」他又不是聖人。
  她咬著唇不說話,心裡很不安,可是沒辦法,該說的總要說清楚的——掏出戒指盒放桌上,輕聲說:「喏,還你。」低著頭,不敢看他。
  韓張眸中諸多複雜情緒一閃而過,半晌吊兒郎當說:「還什麼還啊,就當丟了,你撿著了。」她搖頭,見他油嘴滑舌,也跟著刁蠻起來,「我要那麼多戒指當飯吃啊。你可真有錢啊,鑽戒都扔!」他聳肩,「我要回來也沒用。」她拍桌子,「怎麼會沒用呢,你拿回去讓韓爸爸送韓媽媽,韓媽媽不知道有多高興呢。」他聽她這麼說,知道她是不肯收的,只得接了過來。
  她喝了一口咖啡,低聲說:「那天我在你宿舍樓下等了大半夜,差點沒凍死。你倒好,撇下我一個人就走了,還夜不歸宿。」韓張聽了很解氣,「活該!誰叫你結婚了還遮遮掩掩的,簡直拿我當猴耍嘛。」她沒好氣說:「誰耍你了,我也沒料到會那麼快就登記了——」聲音越說越小,事情確實始料不及。
  韓張嚷嚷說:「我就不解了,你回來後跟他沒碰過幾次面吧,怎麼說登記就登記了呢!看來我也應該直接拉你上民政局才對啊,省的便宜了姓鍾的那小子。還有啊,我一直想問你,他有沒有用武力或者金錢啊權勢啊什麼的逼你?你怎麼就那麼聽話呢!」心裡卻在歎息,終究是晚了一步。
  她罵:「胡說什麼呢!結婚當然是你情我願的事啦。」鍾越都被他形容成強搶民女的黃世仁了。
  韓張聽了不屑,「你就那麼維護他?還一臉死心塌地的,看了就討人嫌。哎哎哎——,我說我哪點不如姓鍾的那小子了?你不看我風流倜儻,英俊瀟灑,也該看在我們倆從小一塊長大的情分上給我優先權啊。」
  怪就怪在他們從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當他的感情已經漸漸昇華到愛情時,而她還停留在小時候,渾然不覺,還當他是韓張哥哥。他的愛情醒悟的太遲,他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嫁給他人。
  她垂頭不語,半晌說:「不是事事都講優先權的,有些東西毫無道理可言。」感情尤其是這樣,講究緣分,講究天時地利,講究時機。

《初情似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