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冷戰
寧可得罪小人,不可得罪女人。
衛卿「砰」的一聲推開車門下來,看也不看寧非,一把從他手中抱過周是。拍著她臉說:「怎麼喝的這麼醉?」聲音冷冷的,脾氣顯然很不好。她竟然跟另外一個男人出去喝酒,還鬼混到凌晨才回來!
周是迷迷糊糊睜開眼,見是他,勉力站好,推拒著他說:「放開——我不想再見到你——」衛卿氣急,她還敢不知死活的跟他鬧彆扭!捏緊她的下巴,「看清楚,我是誰?」周是翻了翻白眼,「我還沒醉死!快走,快走,反正我是在任性胡來,無理取鬧,你幹嘛還來!」
衛卿苦笑,還在記恨,「跟我回去。」有話回去說,關起門來鬧,拖著她往車上走。周是又踢又打,「不,我才不要——你放開,你放開——」鬧的正凶,寧非走上來,抓住周是,面對衛卿,眼中無一絲膽怯,「你不能這樣強迫她。」指責的意味頗濃。
衛卿對他十分惱火,偏偏不能跟一小孩計較,客氣地說:「謝謝你送我未婚妻回來。」提醒他自己跟周是的關係,同時也請他自重。寧非對他的話無動於衷,半晌說:「不謝,我們很熟。」
衛卿氣的差點內傷,別看他還是一半大不小的孩子,沒想到言辭這麼厲害,不動聲色就給他一擊。頓了頓說:「聽周是提起過你,說很喜歡你這個弟弟。我也覺得高興。」寧非露出嘲諷的表情,「是嗎?希望如此。」衛卿不由得對他刮目相看,這個小孩是個厲害角色。
不再理他,摟著周是說:「今天是我不對,先跟我回去好不好?你們宿舍門已經關了。」摸了摸她發熱的臉頰,呼吸溫熱,口中帶著芬芳馥郁的酒香。他不對的是,不管怎麼生氣,不該讓其他的人有機可趁。內亂不能上升到外患。
周是若肯乖乖跟他回去就不是周是,「跟你回去?憑什麼!憑我挨了人家一巴掌——」本來還想再說的,見寧非站在一邊,有所收斂,於是住了口,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寧非,謝謝你陪我,還送我回來。改天一定請你吃飯。」
寧非淡淡說不用,這麼好的朋友,應該的。看了眼衛卿,又說:「你好好休息,別忘了請我吃飯。我走了,有什麼事就給我電話。」周是點頭,「嗯,你快回去吧,路上小心。」看著他轉身上了出租車,才慢騰騰地回宿舍,腳步踉蹌。
衛卿跟在後面說:「周是,我們需要好好談一談。」周是用力拍宿舍樓的玻璃門,不耐煩說:「今晚我已經氣飽了,不想談。有事明天再說,我現在想睡覺。」見到他,就想起他晚上無動於衷的樣子,涼薄冷性,心不由得一寒,更加委屈。往日說的那些甜言蜜語,原來到頭來竟是這樣。
宿舍老師起來開門,見她喝的醉醺醺的,皺眉:「同學,怎麼這麼晚才回來?」還惡狠狠的盯著衛卿看。
周是趕緊拉住她,「老師,老師——這人騷擾我!」冷眼看他,語帶不忿。若不是他一味騷擾她,今天她會這麼傷心難過麼?可是他既然招惹了她,為什麼又任由別人甩她耳光,連句安慰的話都沒有?
若不是他一味纏著她不放,或許她會找個同齡的男朋友,排隊買飯的時候,會為你擠的滿頭大汗;跟同學鬧矛盾了,會氣沖沖的幫你出頭;傷心難過了,會費盡心思,徹夜哄你開心……既沒有婚姻這個難題,也沒有傳宗接代的壓力!而且,至少他的心裡眼裡全部都是你,不會有無數的風流過往!這樣簡單的愛情,本來就適合還是學生的她,何嘗不好?跟衛卿在一起,她不是不累。
衛卿嚇了一跳,萬萬想不到她會這麼做,吃驚地看著她,說:「周是——你——」瘋了是不是!
宿舍老師立即將周是護在身後,戒備的看著他,一臉嚴肅地說:「先生,請你自重。你再不走,我要通知學校的警衛室了。」衛卿氣的不行,咬牙切齒地盯著周是,見她沒有任何解釋的跡像,惟有掉頭離去。
可是周是也沒怎麼好過。老師帶她回辦公室做教育工作,「學校有規定,十二點以後不得外出,你怎麼就不聽呢。大晚上的,一個女孩子在外面多危險啊,你還喝成這樣,哪是一個學生該有的行為?女孩子要潔身自愛,自尊自重,你說讓你父母知道了,該有多傷心……」
周是連連說是,不斷點頭,並保證以後再也不敢犯了,一定遵守學校的規章制度。可是就算這樣,還不放人。那老師說:「你這種行為非常嚴重,本來一定要通報批評的。看在你認錯態度好的份上,寫一份內容深刻的檢討,回頭再向我匯報。行了,先回去睡吧。你看你,女孩子滿身的酒氣,夜半歸宿,給同學造成多大的影響……」
周是總算嘗到什麼是自討苦吃,簡直拿她當害群之馬看待。都說了放她回去休息,還喋喋不休的直訓了半個小時。後來周是只要一看到這個宿舍老師,條件反射,立馬繞道走,實在是怕了她。
睡了一覺,精神好了許多,怨氣仍未消。一想到平白無故挨了一巴掌,渾身的氣就不打一處來。當然不再去「雲瑪」上班了,反正也快開學了。於是炎炎夏日,高臥床上看風靡一時的「越獄」,看的那個如癡如醉,拍案叫絕,滿腔愁緒頓去。逢人便說裡面的男主角真是英俊,聰明的讓人歎為觀止。比起衛卿,好一千倍一萬倍!
衛卿也沒有打電話來,倆人於是陷入冷戰。周是指著他照片發狠說,」衛卿,你行,有種一輩子別來!」又委屈又傷心,她到底招誰惹誰了?挨了耳光不算,現在還鬧成這樣,彷彿全都是她的錯。對衛卿失望透頂。
轉眼又是新的學期,周是仍然鬱鬱不樂。寧非如願以償進了她們學校的美術系,巧的很,正是她以前讀的班級,804班,是她的直系師弟。他一出現,便在學校裡引起轟動,很快冠之以美術系系草的稱號。連其他院系的女生都知道他的鼎鼎大名。
開學第一天,便有女生上前搭訕問他有沒有女朋友,他面無表情地看著那個女生,一句話都沒說,就那麼走了。因為話不多,總是獨來獨往,喜歡一個人坐在窗口的位置,遠眺操場的方向——對面便是女研究生宿舍樓。於是大家紛紛傳言804班的寧非,是個翩翩美少年,身上有著憂鬱貴族的氣質,令人疼痛到窒息。
寧非估摸了下時間,覺得周是該出來吃飯了,於是站在美術系的展廳欣賞畫作,眼睛時刻盯著電梯。人群魚貫而出,周是跟著出來,站在旁邊拍了拍髒兮兮的衣服。剛才爬梯子拿大卷的硬紙,沾的滿身都是灰塵。
寧非遞了張濕巾給她,周是抬頭,有些驚喜,笑說:「寧非!好巧,你怎麼在這?」接在手裡擦了擦。本科生教學樓不在這邊。寧非微微笑:「我看見你的畫了。」指了指旁邊的展廳。周是有些得意,「我在學校是名人,你不知道?」說完笑,問他要不要一起去吃飯。正中下懷。
倆人坐在食堂,引起一大片人的注意。周是打趣:「寧非,看來你比我還出名。我可從來沒有這麼高的回頭率啊。」寧非笑笑不回答,只問她想吃什麼。周是到處看,「正是吃飯的時間,人好多。本來還想吃燒烤的,還是算了,吃碗麵得了,又快又省事。」看見新開的燒烤窗前排的隊,她就沒了慾望。
寧非先給她端來面,又說:「你先吃,我去排隊。」周是叫住他:「那你呢,你不吃啊?」話還沒說完,他已經鑽進長長的隊伍中。可是沒過一會兒就回來了,手上拿了好幾串燒烤,有魷魚,烤肉,肉排。周是吃驚,「怎麼這麼快?」
他說有個排在前面的同學幫他先買了。周是搖頭笑,長的好就是佔便宜,笑問:「是女同學吧?」寧非看著她,搖頭說不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眼睛那麼隨便一掃,她頭皮便有些發麻,嘀咕說:「哦——不是啊,那就不是吧。」幹嘛那樣看人,搞的她好像說錯了話一樣。
寧非去端飯菜,有兩個女生推推搡搡的過來,倆人互看了下,其中一個女生清了清嗓子,說:「請問,你是寧非女朋友嗎?我們沒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好奇問一問,如果不方便說,也沒有關係。」
周是苦笑,跟他吃頓飯都會惹來這些麻煩,挑了挑眉問:「你們是新生?」不然不會不知道她。她們點頭,期待地看著她。周是笑了下,說:「既然這麼想知道,為什麼不去問寧非?」另外一個女生快人快語:「我們就是不敢去問寧非,所以才來問你嘛。你又不是不知道,寧非不喜歡說話的。」
周是一開始對他也是這種感覺,覺得他真是個安靜的小孩,可是相處久了,覺得還好。看來他只是不習慣跟不熟悉的人說話。
旁邊有人聽的笑,「周是,你應該拿出學姐的威風嚇嚇她們,就沒人敢找你問這麼無聊的八卦了。」那倆女生待知道她是學校有名的學姐,立即噤聲,乖乖走了。那人也好奇,笑說:「你怎麼認識大一的新生?這個叫寧非的名氣很大啊,長的真是好看。」周是笑:「他上大學之前,我就認識呢。」那人聳肩,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
倆人吃完飯,去殘食台放餐盤。有個長的很可愛的小女生攔住他們,紅著臉結結巴巴地說:「寧同學——這個,請你收下——」一看即知是情書,粉色的信封用綢緞打了個蝴蝶結,做的很精緻,顯然花了不少心思。沒想到大學裡還有人送情書啊!
那女生說話時臉漲的通紅,看來鼓足勇氣才敢這麼做。寧非手上端著餐盤,一直沒有動作,臉上也看不出有什麼表情,對此已習以為常。那女生很尷尬,手足無措站在那裡,指尖微微在顫抖。
周是看了眼無動於衷的他,捅了捅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別光站著不說話。見那女生窘的不成樣子,垂著眼似乎要哭了,連忙接在手裡,笑說:「放心,我幫你拿給他。」那女生鬆了口氣,感激道:「謝謝學姐。」紅著臉要走開。
寧非卻在這個時候說話了:「對不起,我已經有女朋友了。」那女生回頭看他,顯得很詫異,臉色突然變的蒼白,胡亂點頭,就這麼跑開了。周是吃驚,「你有女朋友了?我都不知道呢,有機會很想見一見。」
寧非點頭,「是啊,已經有了。」拉著她下樓,「走吧,飯後散步有益健康。」周是看著手裡的情書,問:「那這個怎麼辦?」還給人家?寧非反問她:「你覺得應該怎麼辦?」周是想了想,說:「那女生挺可愛的。」隨手塞在他雙肩包裡。
路過操場,周是看見一大夥人在打球,轉頭問:「你會不會打球?」寧非挑眉問怎麼了。她笑:「吃完飯好想運動啊,我們一起打籃球吧。給你看看我的三步上籃,每擊必中。」跑去器材室借籃球,回來的時候帶了另外幾個女同學。寧非也不說什麼,陪她們一塊練。只是當著外人,不肯多說話。
幾個女生嘻嘻哈哈地佔了個籃框,都笑問她怎麼認識寧非的。周是得意地說:「我這個弟弟長的好吧?你們要是有什麼想法,先得來孝敬我。」眾人笑罵她鬼迷心竅,鬧成一團。
周是的海口誇的無影無蹤,站在籃框底下還能十次九不中,引得大家嘲笑不已。她不服氣,拉過寧非說:「來來來,給她們露一手,好給我長長臉。」寧非乖乖站在線外,先表演了手帶球,引得幾個女生尖叫,然後一個瀟灑的縱身,人家那才是正宗的三步上籃,一擊即中,漂亮之至。圍觀的人群拍手大叫「好球,再來一個!」
旁邊有小女生癡迷地說:「怎麼辦,寧非連打籃球也這麼漂亮,是我心中完美偶像。」周是在一旁聽了忍俊不禁,忙跳起來叫:「好球,再來一個!」寧非見她拍手,衝她一笑,飛身躍起,籃球乖乖落在框內,引起眾多女孩的歡呼聲。
周是撐著腰笑,遠遠地對他豎起大拇指。有不服氣的男生上來跟他單挑,他不是爭強好勝的人,這次卻接下挑戰,坦然不懼。周是爬到觀看台上,跟著大家瞎起哄,一陣急促的鈴聲,一看來電顯示就皺眉,冷哼了聲。
半天還是接起來,沒好氣地說:「我以為你從空氣中蒸發了。」冷戰了這麼多天,總不能一直這麼下去。是好是壞,總要有個解決的辦法。衛卿開篇就是:「我現在在醫院。」
周是一驚,「出什麼事了?怎麼在醫院?」態度大變。衛卿嘴角噙著笑,聲音卻還是不溫不火:「當然是病了才住院啊。你還真是狠心,這麼多天連個電話都沒有,也不管你老公的死活。」典型的得了便宜還賣乖。
周是此刻沒心思跟他計較這些,連聲問:「哪家醫院?嚴重不嚴重?我現在去看看你。你怎麼進醫院了?什麼時候的事……」一聽他人在醫院,立刻想到車禍又或者是絕症什麼的,韓劇看多了——
一路上十分內疚,早知道就先低頭,不跟他較勁了。驚慌的想,萬一真出什麼事了,叫她怎麼辦?真不敢想像。曠日持久的蘇美冷戰就這樣煙消雲散。她連招呼都沒打,匆匆忙忙就走了。
寧非轉頭不見她,在觀看台上來回找。直到有人告訴他,周是有事,先走了,他才背著書包一言不發回去了。
衛卿這些天也好不到哪裡去。那晚聽她對別人說他騷擾她,動了怒,氣的差點七竅冒煙。不給她點顏色看看,真不知道天高地厚,於是打定主意先將她冷一冷,以示懲戒。心情不好,整天繃著個臉來公司,嚇的底下的人戰戰兢兢。眾人也都聽說來公司實習的那個小助理原來就是他的未婚妻,聽說被客戶欺負了,估計老闆面上也不好看。於是辦事小心翼翼,比平常加倍勤勉。
待過了幾天,公司的事都處理好了,他一閒下來,又開始動腦筋了。想到周是那脾氣,無緣無故挨了一巴掌,這麼生氣也很正常。正想著法子怎麼哄她,可是又拉不下這個面子。她跟寧非出去喝酒鬼混的事還沒跟她算帳呢,又加上一出無事生非的「騷擾」風波,使的他跟她較起勁來,看誰先低頭。男人的面子也是不容忽視的!
這麼過了十來天,她竟一點動靜都沒有,他開始有些慌了。周是那女人,出了名的沒心沒肺,吃軟不吃硬。要她主動低頭,千難萬難,恐怕還得想個辦法。這段時間正好是流行感冒猖獗的時候,他一不小心感染上了。連咳了幾天不見好,醫生建議打吊針好的快。他眉頭一皺,計上心來,於是給周是電話,正好順著生病的借口和好。
暗自嘀咕,他真是氣昏了頭,才會跟她認真生氣。
果然周是急急忙忙趕來醫院,待聽說他只是普通的流行感冒,神色又轉為冷淡,說:「既然沒什麼死人的大事,那我就回去了。」害她白擔心一場,真是丟臉。關心則亂,關心則亂,哼,她就是太關心了!
衛卿哪這麼容易讓她走,忙說:「我這幾天病的頭重腳輕,喉嚨又乾又癢,也沒人照顧,連飯都沒好好吃一頓。你都帶水果來了,幫我洗洗吧,我想吃,嗓子這會正疼呢。」說著咳了一聲,倒不是假裝的。這話說的可憐見的,跟個慘綠青年似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虐待他。
周是見他十來天不見,確實瘦了,鬍子沒刮,臉色也不好,有點黃,嘴唇也沒什麼血色,形容很有些憔悴。哪還硬的下心腸。聽他說嗓子疼,心想橙子是清熱降火的,於是拿刀切了個橙子。他吃完橙子,又說自己餓了。
周是看了下時間,沒好氣地說:「才下午三點,你就餓了?」他可憐兮兮地說:「我從昨晚到現在滴米未進,剛剛打了點滴,精神才好點,想吃東西。」周是聽的心中一軟,說:「你等會兒,我出去給你買。」
點滴快滴完了,護士來拔針頭,他該走了。家庭問題還沒解決,怎麼能走呢。於是要求人家再給他滴瓶葡萄糖。周是回來,說:「生病的人,最好吃清淡的。我給你買了雞絲粥,你先喝吧。」用碗倒出來。
衛卿說:「我右手插著針頭,吃不了——」眼睛看著她,不說話了。周是只好坐在床前餵他吃,還是不言不笑,沉著張臉。衛卿也不敢亂說話,怕惹惱了她,臉一變,這小心思可就白費了。這小妮子,向來是翻臉比翻書還快。一時間病房只有喝粥的聲音,很安靜。一不小心,一滴熱粥掉在他臉上,他「哎喲——」叫了聲。她忙放下碗,轉頭沒找到紙,於是用手幫他拭去。
衛卿臉一偏,趁機吻上她的手指,歎氣說:「周是,我都病成這樣了,你還要鬧到什麼時候?存心慪我死是不是?」周是聽的身體一僵,垂著頭不說話,不過手沒收回來。衛卿見狀,左手一撈,拉著她靠在胸前,在她耳朵邊吹氣,「說,小妖精,還鬧不鬧了?」臉上笑吟吟的。
周是掙扎了下,不好再賭氣,氣哼哼地說:「我被人打了,你說這事怎麼辦?」衛卿手在她身上亂摸,說:「那你說呢?總不能讓我也去打人家一巴掌吧?」周是轉頭瞪他,「我就是這麼想的!」她日夜都想著扇那女人一耳光,都做了好幾回這樣的夢了,若是能夢想成真——,她眼睛開始發光發亮——
他忙說:「人家已經走了,我上哪找人去?周是——,你這不是為難我嗎?事情過去就算了,咱不跟人計較啊——」
周是直勾勾瞪著他,怒氣沖沖地說:「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罪魁禍首不是別人,就是你!」難道要她出虧當吃補?呸!扒開他的領口,在鎖骨邊,惡狠狠咬下來。
衛卿慘叫一聲,右邊的肩頭滲出血絲。他吸著冷氣說:「你還真下的了手!真當我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呢!」
周是擦了擦殷紅的嘴唇,真有幾分吸血女鬼的模樣,斜眼說:「知道痛了吧?『痛』了才能改前非。別以為咬一下就沒事了,這事我跟你沒完!」
寧可得罪小人,不可得罪女人。
第五十三章和好
那樣年輕的少年,卻一直心事如海。
周是說到做到,這事確實沒完。
衛卿以病人自居,躺在家裡休息,周是自然要來照顧他起居飲食。其實他吊了兩瓶葡萄糖,爬起來可以打的死老虎。
周是惦記他身體不舒服,下午的黨課也不上了,偷偷溜了回來。她聽人說要想留校任教,黨員的機會比較大。後悔以前態度不積極,趕緊交了入黨申請書,每星期一次黨課培訓,成為一名光榮的預備黨員。她越來越覺得在大學當老師是一份很不錯的職業,於是一心往這方面努力。
先去超市買菜,準備給他做點好吃的,補補身子。提著大包小包進來,見他坐在沙發上無聊地看電視,問他有沒有覺得好點,要不要去醫院再看看。衛卿忙說不用了,就是提不起精神。周是說那你先去睡會兒,飯好了叫你,轉身進廚房忙碌去了。
衛卿都睡了一上午,哪還睡的著,一開始溜進來問要不要幫忙洗菜。周是沒好氣地說你不幫倒忙就不錯了。叫他淘米,淘了半個小時還沒好。她進來一看,見他還在洗,滿頭大汗,口裡抱怨說,這米什麼做的啊,怎麼老洗不乾淨。他把米搓的水可以照的清人影。周是倒掉了,這米吃的還有什麼營養?全讓他淘掉了。
過了會兒,他又探頭進來,蹭著她說:「西西——我餓了——」眼睛亮晶晶地盯著她,意有所指。周是忙著切蘿蔔,頭也不抬地說:「馬上就好了,這不正做嗎!出去,出去,別再礙手礙腳了。」他見她沒反應,只好不滿的出來。
還是坐不住,又跑進來,從背後抱住她,手到處亂摸,又親又啃。周是沒好氣地說說:「你嫌棄我?我偏要——」手從短裙下面伸了進來。
周是嫌熱,穿著吊帶小衫,牛仔短裙,倒是方便了他。將她抱起,壓在流理台邊,下身緊密貼合在一起。周是腳不著地,又推又拒,「你幹什麼?我在做飯,水開了——」衛卿從她胸前抬頭,「不吃了,先吃你——」反手關了火,將她裙子直褪到腰上。
周是見掙扎不成,按住他的手,挑眉問:「你真想要?」衛卿罵了聲「妖精」,埋下頭吸吮她耳垂,含在嘴裡,一點一點舔吮,像融化棉花糖一樣,還用舌尖去頂。引得她一陣哆嗦,酥麻直透骨髓,那是她的敏感帶,向來禁不起挑逗。周是大口喘氣,手法這麼高超,她也有些情動了。拚命抗拒誘惑,用力掐了下自己大腿,疼的倒吸一口氣,理智倒流回腦中。然後推開他,跳下流理台,整了整肩帶,拉下裙子。
衛卿愕然地看著她。周是回頭嫣然一笑,手在他胸前亂彈,「想要可以,不過有條件——」衛卿已經箭在弦上,卻發不出去,那種痛苦可想而知,拉住她連聲說:「好好好,什麼條件都答應你——」還想繼續。
周是對他的慾望視而不見,「乖——不急——」踮起腳尖親了親他,轉身來到客廳,從包裡拿出一張紙,雙手抱在胸前,居高臨下說:「簽了字,我們就繼續——」其實她也忍的很辛苦——
衛卿拿她沒辦法,看著她惟有搖頭苦笑,一臉無奈地問:「什麼東西?*****契?」周是主動脫下小吊帶衫,春光乍洩,繞在指尖轉了幾圈,然後扔到他頭上,挑眉說:「怎麼?怕了?」那樣子看的衛卿慾火「騰」的一下竄起來,差點流鼻血。理智盡失,罵了聲「妖女!」快速簽下自己的名字。
周是趴在他身上,喘氣之餘,還問:「看都不看?不怕把你賣了?」衛卿報復性地懲罰她,吼道:「小妖精,總有一天死在你手裡。」周是哈哈大笑,不過過後她就笑不出來了,衛卿將她折磨的哀叫連連,一個勁地求饒。衛卿還不滿,忿忿地問:「小妖精,以後還敢不敢?」現在連*****契都簽了,一世英明毀於一旦,傳出去貽笑大方。
周是等他滿足後,不服氣地說:「看我以後怎麼收拾你!」手裡拿著那張「*****契」,得意洋洋。衛卿惟有搖頭歎氣,閉著眼睛問:「寫些什麼東西?」周是清了清嗓子,開始念:「第一條,從現在開始:你只許對我一個人好;要寵我,不能騙我;答應我的每一件事情,你都要做到;對我講的每一句話都要是真心。不許欺侮我,罵我,要相信我;別人欺負我時,你要在第一時間出來幫我;我開心時,你要陪我開心;我不開心時,你要哄我開心;永遠都要覺得我是最漂亮的;夢裡也要見到我;在你心裡只有我。」
衛卿看著她笑,念台詞呢。周是惡狠狠地說:「笑什麼笑?看看你違反了多少條?答應我的每一件事,你都做到了嗎?別人欺負我時,你第一時間出來幫我了嗎?你老婆挨人打耳光,你站在一邊幹什麼去了?」一說起這個事火就上來了,想到就氣!衛卿忙說:「一定遵守,不敢再違反。還有沒有?」
周是瞪他一眼,「當然有,你以為這麼容易放過你呢!」接下去念,一連數十條,衛卿越聽越頭大,什麼不能管頭管腳;吃完飯要承擔洗碗的重責大任;目不斜視,非禮勿視,衛卿心想,這條倒寫的比較含蓄;還有不能強迫她做不想做的事,這一條大有文章,什麼是不想做的事?連忙說:「報告老婆大人,小的抗議,這是不平等條約!」
周是冷冷看了他一眼,「抗議無效,駁回上訴。」繼續念,「本協議有效期無限,自簽字之日起生效,一式一份,附雙方身份證複印件,由周是保管,未經本人同意,不得擅自改動,具有法律效力。」一捶定音!
衛卿聽完最後附加條件,叫起來:「什麼?」罰他抄檢討書?他有沒有聽錯?周是從桌上再拿起一張紙,說:「都是因為你,害的我被宿舍老師罰寫檢討書,每次都說內容不夠深刻,一連打回了三次,生平之大恥!全文一共九百二十七字,罰你抄一百遍!」
衛卿突然吼出一句:「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拍案而起,握緊拳頭說:「堅決不抄!」一副士可殺,不可辱的大義凜然樣兒。周是斜眼看他,「不抄是吧?行,我告訴爸爸媽媽去!別以為我不敢,你眼睜睜看著我挨打!」
那他可以不用活了。忍辱負重啊忍辱負重,垂頭喪氣地說:「抄一遍行不行?」一個漫天要價,另一個也不含糊,落地還錢。周是跳起來,「一遍?」虧他說的出來!「你再討價還價,讓你抄一千遍!」
衛卿立即噤聲。以後很長一段時間,每當他有所要求時,周是就問:「你檢討書抄完了沒?」
他本想混過去,以為她一時興起,過後就不當真了。哪知道不抄完不讓他近身,還言明必須是親手所抄,不可找人代寫。他惟有一個字一個字乖乖地寫,每天晚上趴在書桌前,就要咬牙切齒一番。周是故意在旁邊晃來晃去,口裡故意發出驅趕動物的聲音——
在他軟磨硬泡下,終於減到五十遍。這是血的教訓。
不過,他也沒有輕饒周是,只不過用的是另一種方法,百無禁忌。
他去學校找周是,遠遠的見她和另一個男孩說話,等那男孩轉身,才發覺是寧非,氣的「哼」了一聲。周是見他來了,連忙跑過來,擦著汗笑說:「你來了,檢討書帶來了?」他沒好氣的說:「都在枕頭壓著呢!」周是切一聲,做了個鬼臉,說:「熱死了,我要吃冰淇淋。」
倆人像學生情侶一樣坐在樹下的長凳上。九月底的微風,熱氣已褪,高大的梧桐樹,不時傳來一陣「沙沙沙」的聲音,偶爾伴著一兩聲蟬鳴鳥叫聲,再普通不過的場景,卻因為有了心上人的陪伴,簡單又快樂,平凡又幸福。衛卿忽然說:「周是,你的賬完了,我的賬還沒跟你算呢!」
周是舔著大號的冰淇淋,整張臉都埋進去了,問:「你有什麼賬要跟我算?」她又沒做錯什麼事。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衛卿看著她一副不在意的樣兒,沒好氣的說:「你還不知反省!你說,你跟那叫寧非的男孩到底怎麼一回事?還跟他出去喝酒鬼混,吃了熊心豹子膽是不是!」
周是舔著上面的果醬說:「不是早就老實交代過嗎?又不是跟他一個人,是一大群人去唱KTV!人家送我回來是基於禮貌。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啊?有完沒完——」
衛卿氣道:「既然知道錯了,還不離他遠點?」周是瞪他一眼,「人家叫我姐姐!你想太多了!」衛卿壓根不信,同是男人,還不知道他心裡想什麼?說:「反正你離他遠點,我看他就不順眼。」
周是哼道:「你是嫉妒人家年輕長的又好看吧?」衛卿敲了她額頭,「我嫉妒他幹嘛呀?就一小屁孩兒,還嫩著呢。我是怕你被人給迷住了!」周是皺眉道:「你就這麼不信任我?比你長的好的多了去了,我怎麼沒被其他人迷住啊?你也太瞧不起我了。」
說的衛卿心裡暖洋洋的,笑說:「真的?真的這麼喜歡我?那咱們結婚算了。」周是露出無奈的表情,「不是說好了我一畢業就結婚嗎?就一年了,急什麼。咱們這樣不也挺好的麼。」
衛卿不滿,「好什麼呀,免得夜長夢多,咱們乾脆把事辦了。你看人家李明成,小孩都下地跑了。」他還在這磨嘰,真是鬱悶。周是推他,「人家學姐可後悔了,說不該這麼早結婚。一生了小孩,以前計劃好的理想啊抱負啊想要做的事啊什麼的全打亂了。衛卿,人家不想這麼早結婚嘛——」
衛卿狠狠捏了下她臉,說:「從我認識你開始,你就一直說不。不要你的錢,不要出去吃飯,不要交往,不要當你女朋友,不要訂婚,不要結婚——什麼時候能乖乖點頭,說聲好呢!」感歎一聲。越是不要,越是無法自拔。
周是委屈的說:「你之所以只記得我的拒絕,那是因為你忘記我柔順的時候了!比如現在——」她吻去他下巴上蹭上的冰淇淋。
衛卿一點點埋怨瞬間蒸發的一乾二淨,親暱地蹭著她鼻子說:「你等著吧,總會讓你說要的。」
十月的北京,秋高氣爽,晴空如洗,正是舉行運動會的好時候。周是為了給系裡爭光,發揮黨員帶頭作用,勇敢的參加了女子八百米長跑。其實她只是預備黨員,正因為沒轉正,所以更加積極。
上場前先熱身,寧非跑來找她,說跑最後一名也沒關係,重在參與嘛,友誼第一,比賽第二。他怕她到時候撐不下去,凡是女生,聽到八百米,沒有不變色的。周是忙說:「沒事,不就八百米嗎,死不了人,其實我挺能折騰的,跑的跟兔子一樣快。既然參加了,就要全力以赴。」寧非讓她自己注意點,他也有項目要參加,做準備去了。
站在起跑線上,左右看了看,其他幾個女生好像也沒什麼精神,垂頭喪氣的看著腳下的跑道。她們研究生對運動會本來就沒什麼興趣,周是若不是為了響應號召,起帶頭作用,也不會報這該死的八百米。她甚至跑去獻了200CC的血。
氣喘吁吁跑下來,小命去了半條,第三名,不好不壞,勉強擠入決賽。她叫苦連天,什麼,還要再跑?早知道就聽寧非的話跑最後一名好了。正想著要不要棄權,反正大學運動會也只是意思意思,參與了就行。聽見看台上的啦啦隊衝她大叫:「周是,加油!周是,加油!」她心中一熱,硬著頭皮跑下去。可能因為新近獻過血的緣故,跑到後來頭暈眼花,強撐著衝過終點,腿一軟,倒了下去。
寧非一直在場外跟著,一見不對,連忙衝上去扶住她。老師見她臉色煞白,面無血色,忙說:「快去醫務室,快去醫務室。」幾個同學連忙護著她進了醫務室。折騰好一陣,她才緩過氣來。醫生說她氣血太虛,注意營養,好好休息就行了,給她滴葡萄糖。她點點頭,乖乖躺在床上。
見寧非沒走,說:「你沒有項目要參加了?」他說沒有,買了冰鎮西瓜,還有新鮮菠蘿,都是她喜歡吃的水果。怕她一個人無聊,坐在一邊陪她聊天,其他同學因為還有事,都返回運動場了。
倆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秋日的陽光明亮如鏡,鋪天蓋地傾瀉而下,令人心情大好。周是開玩笑說:「寧非,你長的這麼好看,有沒有人把你認做女孩?」寧非聽的輕皺了下眉頭,突然打橫抱起她,輕而易舉,問:「你覺得我像女孩嗎?」周是突然身在半空,驚叫一聲,忙說:「不像,不像,你快放下我!」真是嚇到了。
拍著胸口說:「原來你力氣這麼大。剛才只是開個玩笑,別當真,何必發脾氣呢。」說他是女孩,有這麼生氣嗎?寧非好半天才慢吞吞的說:「周是,我是個男人。」周是看著一臉嚴肅的他,強忍住笑,點頭說:「由剛才你的舉動,我完全有理由相信。」
一瓶葡萄糖快滴完了,聽見外面廣播宣佈上午的運動會結束,不一會兒,大批同學湧進來看她。陸丹湊過來說:「周是,你東西都在我這兒呢。剛才你男朋友打電話給你,我接了,告訴他你暈倒了,他說他馬上過來。」周是謝過她,接過外套等物。
拔了針出來,精神已好了許多,大家各自散去。周是伸了個懶腰,說:「又是生龍活虎。」比劃了下,口中說:「拳打南山猛虎,腳踢北海蛟龍。」運動會帶來的後遺症。寧非叫:「小心!」
話還沒說完,周是下樓梯,一腳踩空。寧非眼明手快扶住她,連聲問有沒有受傷。周是搖頭,「沒事沒事,扭了下,到對面先坐下。」又自我嘲諷說:「知道什麼叫得意忘形麼?看我就知道了。」禍不單行啊。
忽然對面有一個男生高聲叫:「寧非,你跑哪去了?上午的立定跳遠是不是沒參加啊?」寧非頓了頓,看了眼周是,然後若無其事地說:「我一直以為是下午一點半。」那男生走過來,手上拿著項目表,說:「你怎麼看的時間,明明是上午十點半開始的,下午的那是鉛球。大家到處找你呢,沒見到你人,還以為出什麼事了。」寧非道歉,那男生只嘀咕幾句就走了。
周是看著他,有些疑心,說:「你怎麼會記錯了時間?廣播裡都有播的。」他避開她的眼睛,說:「我沒聽到廣播,你聽到了嗎?」那時他們已在醫務室,哪有注意這個。周是於是不說話了,坐在椅子上,掀起褲腿,有點腫。
寧非在她身邊坐下,仔細察看,說拿冰敷一下會好些。周是忙說沒事沒事,扭了腳而已,緩一緩就好了。寧非很著緊,「你先在這坐著,我去小賣部要人家要點冰,你回去用布包好,放在腿上,很快就能消腫。」
他一走,就有認識的同學上前,笑說:「周是,幫幫忙,把這個給你那個宇宙超級無敵美少年弟弟。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誰叫我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呢。」人人都知道寧非跟周是關係非同一般,一開始也有人懷疑。可是因為周是整天強調寧非是她弟弟,大家都以為他們真是親戚關係,再說她已經有個鑽石王老五的未婚夫,對此釋然。
周是笑罵:「你說世上有這麼好的事麼?你受了人家的好處,我卻白白為他人做嫁衣裳,這也太過分了!」她笑說:「行了行了,下次請你吃東西。反正東西送到了就行了,我走了。」一溜煙去了。
周是看著手中的盒子,搖頭歎息,淡藍色的彩紙,包的整整齊齊,手法細緻,斜斜的一根絲帶拉下來,別出心裁,十分精緻。不知道又是哪個暗戀他的純情小女生。上面夾了張卡片,她無意中瞄了眼,上面寫著「寧非生日快樂」,然後是日期署名。
她不在意地放在一邊。不一會兒,寧非回來了,看見那盒子皺了皺眉,沒有拿走的意思,還是周是抱在手裡,說:「至少是人家的一番心意,怎麼可以這樣踐踏呢。」起身,一瘸一拐往前走。
寧非忽然說:「我背你吧。」背對她彎下腰,周是忙說不要不要。他說:「我看見你走路難受,所以我也跟著難受,還不如背你,省事。」他都這麼說了,周是只好趴在他背上。
正穿過運動場的時候,衛卿迎面跑來,看見寧非,先是皺了皺眉頭。周是大叫:「衛卿,衛卿,你快來,我腳崴了,很疼——」掙扎著跳下,衝入衛卿懷中。衛卿問她傷到哪兒了,怎麼會暈倒,語氣略帶責備,十分心疼。
寧非站在一邊默默看著他們,沒有說話。那樣年輕的少年,卻一直心事如海。
衛卿客氣的謝過他,眼中有敵意。他似乎沒怎麼放在眼裡,只對周是說要記得敷冰,對她笑了笑,揮手走了。
衛卿自然不高興,卻沒對周是說什麼。這是兩個男人之間的事,與她無關。從她不顧一切衝向他那一刻,他的嫉妒早已消失在明媚的陽光下。
那天晚上,周是忽然想起一件事,他的生日,不是情人節過後的那天嗎?他剛剛考完藝術生專業課,倆人還看了場電影,怎麼現在又變成十月了?
對此,她留了個心眼。
第五十四章躲避
一個晚上的華麗盛宴,足以刻骨銘心。
第二天,特意找寧非一塊吃飯,問:「你是不是快過生日了?」寧非見她神情有些不尋常,避而不答,只說:「怎麼了?怎麼突然說這個?」埋頭吃飯。周是以前就知道他不好對付,遇事很沉的住氣,只不過自從他乖乖叫她姐姐,便一心拿他當弟弟看,不作多想。於是笑著說沒什麼,隨便問問。
站在水果窗口,周是伸手:「給我錢包。」他問怎麼了,她凶神惡煞地說:「搶劫!叫你給就給,怎麼那麼多廢話!」寧非笑嘻嘻遞給她。她背著他抽出裡面的身份證,上面明明白白寫著出生日期十月二十五日。她變了變臉色,隨即若無其事的付錢買了幾根香蕉。
晚上趴在床上還在想這事,翻來覆去睡不著,她總覺得寧非因為缺乏家庭溫暖,是一個需要別人照顧的孩子,所以怕自己想多了,自作多情,那真是丟臉丟到家了。見陸丹也沒睡,於是問:「一個男孩騙女孩說今天是他的生日,你說是為什麼?」陸丹好奇地看著她:「沒頭沒尾突然來這麼一句,我哪知道!具體情況具體分析。」
周是想了想說:「恩——就是他想找那女孩一起看電影什麼的,然後說是他的生日,大概是這樣吧。」陸丹看著她笑:「哪個追求者?說出來,看認識不。」周是忙說:「哎——別亂說啊,子虛烏有的事。本小姐潔身自好,名花有主,一心一意,你可別給我製造謠言啊。因為別人問我,我說沒什麼呀,所以順便問問你的想法。」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陸丹聳肩:「這還不簡單,那男孩愛上那女孩了唄!」周是一頭撞在床桿上,「哎喲」叫了一聲,說:「不是吧?這就是愛了?那人家生離死別是什麼啊?你要說也別瞎說啊。」陸丹爬起來,反駁:「周是同學,我是很認真的在回答你的問題。那男孩肯定是怕那女孩不去,才撒這樣的謊,很喜歡那個女孩子才會費這樣的心機啦,不然誰理你,愛去不去。」
周是懦懦地沒說話。她想起運動會那天,寧非說記錯比賽時間一事。其實像他那麼仔細的人,犯這樣的錯誤,很難令人信服。她覺得他小小年紀,父母離異,家庭不幸,身邊又沒有談的來的朋友,孤獨寂寞,十分心疼,再說像他那樣長的那麼好看的孩子,誰不喜歡,人見人愛。可是她不想因此誤導他,還是生疏些好。還有別看他年紀不大,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她一點都不知道。
從此,她對寧非起了防備之心,不大肯和他走那麼近了。寧非找她一起出去,她總是找借口推辭。有一回,寧非打電話給她,說自己畫作得獎了,要請她吃飯。她遺憾地說和同學出門買衣服去了,去不了。可是轉頭和陸丹在學校小餐廳吃飯,就碰見寧非和幾個同學進來,倆人眼對眼碰了個正著。她尷尬的說不出話來。
寧非眼神閃了閃,然後走過來打招呼,「今天我請客,要不要過來一起吃?」看著她,目光灼灼,對她欺瞞的事隻字未提。周是連忙搖頭:「不用了,不用了,我們都快吃完了。你們慢慢吃吧。」連聲催促陸丹快吃,匆匆走了。
過了幾天,寧非在路上「巧遇」她,笑問:「要去上黨課是嗎?我也交了入黨申請書。」倆人一起進教室。周是東張西望,故意說:「同學幫我佔好位置了,我找找。」想走。寧非卻拉著她在旁邊坐下,「這兒不錯,看的見外面的風景,我們就坐這吧。」推著她往裡走。
她沒法,只好坐下,目不斜視,做出認真聽講,努力做筆記的樣子。可憐她以前上黨課都是來補眠的,連連打哈欠。寧非轉頭看她,說:「你這樣抄,手不累嗎?我幫你抄,你睡覺吧。」周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想拒絕,可是找不到理由。寧非還和以前一樣,並沒有什麼過激的言辭行動。或許是她多想了,他真的拿自己當姐姐,她不想傷他的心,他已經夠可憐的了……
她正煩惱的不行時,寧非突然開口:「周是,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周是愕然,忙說沒有沒有,你很好很優秀。他說:「我不信,既然沒有,最近你為什麼總躲著我?」周是心虛的笑,問有嗎,她怎麼不覺得。這個馬虎眼打的有夠假的,連她都鄙視自己。
寧非忽然說:「周是,關於生日的事,我不是故意騙你——」他後來也想到,周是是問過他生日那事之後態度才大變的。周是不說話了,轉頭看他。他頓了頓,良久才說:「那天,我心情很不好,一個人無處可去。你擺明不去,不得已才騙你的,你不要生氣好不好?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了——」
周是搖頭,「我沒有在意這個,真的,這是很平常的小事,你不用為了這個道歉。我自己也老開這樣的玩笑——」寧非見她不冷不淡的神情,更著急了,懇求說:「周是,我知道我不該說謊,你就原諒我這一次行嗎?你不是說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嗎?」
周是歎了口氣,他還真會說話,「我沒有生氣,當然原諒你了。」寧非愣了下,問:「可是你最近都不理我,不是生氣了嗎?」周上忙否認,說:「我沒有不理你啊,和以前一樣的嘛,是你想太多了。」睜眼說瞎話。真是不聾不啞,不做阿公,她也決定裝聾做啞,裝作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寧非突然有種無處著力的感覺,他喜歡她,毋庸置疑。可是自從她知道他的感情後,卻疏遠冷淡他。他只好叫她姐姐,換個方法接近她,可是現在她又對他若即若離,這讓他焦慮而無措。
倆人都是明人眼前說暗話,表面一套,實際上另是一套。
他過了會又說:「今天晚上,我們年級搞了個舞會,大家都可以去。你要是真不生我的氣了,就當我的舞伴。」周是忙說:「找我?不會吧?你應該找你們班的美女才是啊,我年紀大了,腿剛扭傷了。要不,你找別人吧?你們班那個叫小清的女生挺好的,又漂亮又活潑,舞大概也跳的不錯,不會丟你的臉的。」
寧非有點不滿地說:「周是,你沒誠意,不給面子!還說是我姐姐呢,這點忙也不肯幫!你不是一直誇自己舞跳的好麼,不去露一手豈不可惜了!」周是心中大罵自己怎麼就那麼愛吹呢,什麼都說!還在找借口:「我腿扭傷了,這你也知道,所以還是算了吧——」其實早好了。
寧非說:「那我們跳慢舞好了,不要緊的。我們班長說了,這是集體活動,不去不行。周是,你就陪我一塊去吧,我不想別人笑我連女伴都沒有,這很丟臉的。你不是也鼓勵我多參加學校的活動嗎?」他會沒女伴?只要一招手,立馬有一打。周是沉吟著沒回答。他看著周是喊姐姐,周是只好投降,說一定去,一定去總行了吧。
大學舞會雖不豪華精緻,勝在人多熱鬧,燈光一打,頗有氣氛,所到處一片歡聲笑語,青春恣意飛揚。周是連衣服都沒換,直接去了,見人家都盛裝打扮,所有女孩子都穿著裙子,她很不好意思,縮著頭說:「算了吧,我這樣寒磣,還是回去好了。」
寧非拉住她,交了兩張邀請卡,說:「我覺得你這樣,很漂亮。」他稱讚周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這麼優美動聽的恭維,誰聽了不高興!周是立即眉開眼笑,「哎呀——寧非,沒想到你讚美人的方式這麼可愛,真是會討人歡心。」
寧非一出場,引來不少女生故意發出的尖叫聲。這樣的夜晚,再多的無禮也可被原諒。他今天穿了套淡藍色的禮服,雙排扣中規中矩,頭髮用定型水固定,襯的年輕的臉越發英俊漂亮,舉手投足充滿魅力,淡雅高貴,猶如王子,風度翩翩,卓爾不凡。
周是握著臉看著他直笑:「聽見沒?真是便宜了我。」寧非微笑:「不,應該說是我的榮幸才對。」邀她翩然起舞。周是眼睛還四處亂瞄,「哎呀——我們班好多人都來了,我要和我們班長飆舞去,他舞跳的可好了,尤其是街舞,我很不服氣——」寧非輕歎出聲:「周是,今天晚上我只和你一個人跳。你也不要答應別人,好不好?就今晚——」
一個晚上的華麗盛宴,足以刻骨銘心。
周是眨著眼看他,「可是其他女生請你跳舞,你不好拒絕吧?男生不能這麼沒風度哦——」她時刻在開似真似假的玩笑,她本不應該來。寧非淡然說:「我不喜歡和不認識的人跳。」周是哂笑:「怪不得你舞跳的不好。」他踩到她腳了。寧非難得紅了臉,低著頭快速說了聲對不起。那樣子真是可愛。
周是忽然感慨:「寧非,我真心希望你快樂幸福。你明白我的意思嗎?」說完這句話,退下來,笑說:「寧非,你的舞步有待加強。」揚手叫來教新手跳舞的他們班的小清,「這裡有個學生,你可要好好教哦。」
小清和她同是書法社的成員,關係還不錯,還曾托她送禮物給寧非,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性格豪爽。雖然寧非說過他有女朋友,不過周是從未聽他提起過隻言片字,便認為那是他一時敷衍之詞。
小清也是個鬼精靈,立即明白過來,興奮地直點頭。周是不管他們,擺了擺手出來,衛卿的車子已在校門口等她。本來她是準備拿衛卿當借口離開的,所以先打了電話給他。
剛走到轉角處,寧非追上來,一把抱住她,苦苦壓抑著,黯然說:「周是,請不要這樣,就像以前那樣好不好?我知道你訂婚了,你喜歡另外一個男人,你只要不推開我就好了,我們跟以前那樣吃飯打籃球難道不可以嗎?」他只要求這樣就夠了,從未奢求過更多。
周是呆呆地看著他,終究還是捅破了那層薄紙,她的擔心終成現實。好半天,歎息說:「寧非,你是個優秀的男孩子,我不想這樣——你先放開我,我們心平氣和的說話好嗎?」雙手擋在他胸前,不著痕跡的掙扎。他的力氣越來越大,讓她有些不適。
寧非喃喃道:「周是,我不要怎樣,真的,你當我是學生也好,弟弟也罷,我都不在乎,只要你偶爾跟我吃個飯,聊聊天就好。」周是良久出聲:「寧非,事情沒這麼簡單的——我已經有男朋友了,我很喜歡他,而且我們也快結婚了,你應該找個女朋友試試,或許這樣比較好——」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胡亂出主意。她應該跟他保持距離,尤其在知道他對自己感情不一般之後。
寧非連連搖頭,「不要,我不喜歡其他人。你不要躲我,我們就像以前那樣,我保證不給你帶來困擾——」聽的周是十分無奈,不知道該如何拒絕他。
「你已經給她帶來困擾。」一個渾厚沉穩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周是回頭,「衛卿——」忙推開寧非,有些手足無措。衛卿拉過她,正對寧非,認真的說:「我相信你是真的喜歡周是,沒有人能比我更能瞭解這種感情,不過她即將是我的妻子,希望你能明白,雖然我很抱歉。你現在還是學生,應該做的是致力於學習,朝著你心中的目標邁進,男人若不立業何以成家?我和周是都希望你前程似錦。你還年輕,相信我,你會找到你喜歡而她也喜歡你的人的。我年少時候,也曾和你一樣,為感情痛苦,同樣是成長,不過現在已經過去,相信你也會的。」
寧非看著他,然後又看了眼靠在他手臂上的周是,默然不語,周是正想說些什麼緩和氣氛,他終於開口:「可是,有些人不是的。」他垂著肩離去,腳下是孤獨的影,身前身後空無一人。
周是不忍,想叫住他,衛卿哼道:「你還嫌不夠亂是不是?」周是懦懦的說:「衛卿,這樣做好嗎?」衛卿輕輕吁了口氣,說:「誰年輕的時候沒經歷這樣一段?時間是最好的良藥。」拖著她上車,沒好氣的說:「既然不想糾纏在一塊,怎麼還跟他出來跳舞!」
周是擦著汗說:「你不知道,我當時根本拒絕不了,所以才請你出馬解圍嘛。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啊?」衛卿點著她鼻子說:「算你識相,認錯態度好。不然少不了罰——」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周是暗罵他下流,捶了他一拳。
倆人回到甜蜜愛巢,自然又少不了一番親熱。周是雖極力抗拒,奈何衛卿手段高超,花樣百出,折磨人的方法應有盡有,層出不盡,她惟有敗下陣來。又氣又恨的說:「衛卿,你等著吧,總有一天我會討回來。」衛卿啞然失笑,她連這個都不肯低頭認輸,真是孩子氣。
親了親她,笑說:「要不要洗個鴛鴦浴?」周是拿枕頭砸他,他不躲不避,越發放肆。周是抓起床頭的鬧鐘,用力擲出去,當然是擲偏了。衛卿搖頭:「狠心的女人,在床上都不能溫柔點。」悻悻地進了浴室。
他手機不合時宜的響起來,周是皺眉說:「大晚上的也不關機,吵死了!」抓在手裡想關機,無意中瞄了一眼,見上面的屏幕顯示的是「殷總」,頓了頓,慢了半拍才想起來是誰,火冒三丈,河東獅吼:「衛卿!」
衛卿以為她出什麼事了,抓了條浴巾赤著腳跑出來,「怎麼了,怎麼了?」周是晃著手裡的手機,用審問戰犯的口氣說:「怎麼回事?」衛卿莫名其妙,不過見她那神情,不敢亂說話,拿過來看了眼,看到上面的來點顯示,忙說:「生意上的事,你老公發誓,只是生意上的事。」
周是哼道:「生意上的事?大半夜打電話給你談生意?」別的女人倒還罷了,看見這個名字,她就難堪,恨不得拳打腳踢以洩心頭之恨。
衛卿百口莫辯,當下苦著臉說:「老婆,我真不知道,也許她是撥錯了也說不定。再說,可能是因為時差的關係——」周是跳起來,「你找借口也找個好的,這種話我也信?你說你跟她到底怎麼回事?」雙手叉腰,穿著睡裙在床上跳來跳去,真像袋鼠。衛卿若真有心瞞她,千百個借口也尋的出來。
衛卿想笑又不敢笑出來,只好抿緊唇不說話。周是眉一皺,「嚴肅點,這是——問你話呢!」差點說成「嚴肅點,這是打劫!」她自己先掌不住,積起的怒氣差點崩潰。
衛卿勉強忍住笑,咳了聲,清清嗓子,蹭過來,攬過她的腰說:「老婆,既然這麼不放心我,咱們還不趕快結婚?」他想結婚都想瘋了。自從周是在晚宴上鬧了那麼一出,當眾叫他老公後,凡是認識的見他就問:「衛總,什麼時候補辦喜酒啊?結婚了都不通知一聲,未免太不夠意思了!」大家都以為他結婚了,見面就恭喜。哪知道他萬里長征,革命的路途還遠著呢!
周是氣猶未平,重重哼了一聲:「誰要嫁給你?又老又醜,我才不要!」她茫然的想,真的這麼早就要結婚嗎?對於婚姻,她一點準備都沒有。一次次逼迫,令她心神憔悴。
這話沒把衛卿氣的五臟俱碎,七竅流血,翻不起身。壓在她倒在床上,齜牙咧嘴的說:「剛剛說什麼?是不是想找年輕漂亮的啊?」寧非的事還沒鬧完呢,她又來這麼一出!氣的他頭頂都快冒煙了!
周是再氣,也知道說錯話了,聰明的避開,抓過手機質問:「這事怎麼辦?你倒是好的很嘛,她都打了我一巴掌,你還跟她暗通款曲?我嫁你才有鬼!」手指一個勁地點著他胸膛。話雖說的狠,動作卻頗挑逗。剛柔並濟,軟硬兼施,雙管齊下。
衛卿又氣又惱又無奈,抓住她亂來的小手,歎氣說:「小妖精,又有什麼壞主意了?」每次對他使手段,必定沒好事,不知道哪來那麼多歪點子,其中的苦楚不說也罷,血淋淋的折磨史啊。可憐他屢教不乖,每次都逃不過美人計!其實他心裡何嘗不是樂在其中呢!
周是將手機往地上一擲。冷聲說:「給我換號!」她從來沒查過他的短信電話,不代表她不在意!要來就來個釜底抽薪,乾淨省事!
衛卿怔在當場,果然是雌老虎。
後來他在周是的逼迫下,不得不換了個新號碼,整的是滿頭大汗。可是條件是雙方的,他總不能白白換了手機號。他要求周是,凡是和寧非有關的事,必得向他匯報。周是雖抗議,幾番討價還價,哪是他這個奸商的對手,惟有同意。
衛卿和周是,一個色如狼,一個悍如虎。只能說冥冥中上天自有安排,「緣」之一字,妙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