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曲:拇指姑娘 上

    請答應我,在她的記憶中將我抹去。
    二○○○年十一月。
    南植這傢伙,一大早就纏著我讓我去買巧克力,吵死了!非說什麼自己買來的不好吃——哪裡來的歪理邪說?真拿南植沒辦法!
    「恩謙,你去哪兒?」
    唉,又是南植。快被他逼瘋了!
    「金恩謙!今天又要直接回家?你爸又病了?」
    「不知道,不知道!」
    「我的巧克力呢?」
    南植衝了過來。唉,真是的!這下糟了,被他緊緊抓住,想逃都逃不掉。這時,我遠遠地看到了荷娜和澤勤的身影。救世主來了!
    「荷娜!南植非讓我給他買巧克力!」
    「哦,知道了!別擔心這邊了,快回去看你爸吧!還有,別忘了給媽媽煮海帶湯!」
    把吵得要命的南植推給荷娜,我便使出全身的勁兒往家跑。今天是媽媽的生日,早上出來之前沒能煮海帶湯給她喝,一直覺得心裡過意不去。趕緊回去補上吧,白癡金恩謙!傻瓜!蠢材!呆子!下次要是再把媽媽的生日忘掉,我絕不原諒自己!
    「阿姨,我想買點兒海帶!」
    「要哪種?」
    「最大的!最好的!我要煮湯給我媽喝!」
    「哎喲,恩謙真是個好孩子!喏,給你!」
    「多少錢?」
    「算了,沒幾個錢的東西。恩謙這麼聽話,就當阿姨送給你的好了。快回去吧。」
    「哦,謝謝阿姨!」
    我拎著阿姨送的滿滿一袋海帶,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回了家。大門居然是開著的,怎麼回事?恩信這小子,回家又不鎖門?房東阿姨說過多少次了,不鎖好門會有小偷的……又找罵,真沒記性!
    「呃!恩信,恩別,你們這是怎麼了?」
    弟弟妹妹坐在房間門口,直愣愣地看著我。兩張小臉上都有明顯的淚痕。
    「恩信,你哭了?恩別,哭什麼啊?」
    比我小一歲的恩信在哭。這孩子一般是不會哭的啊……
    「問你呢,哭什麼啊?你哭不要緊,怎麼把恩別也弄哭了?沒聽見我說話嗎?快別哭了!」
    一直沉默著的恩信終於開了口,緩緩地……
    「大哥,爸又病了,好像很嚴重。」
    「什麼?真的?復發了?」
    「還有,大哥……」
    「你倒是快說啊,急死人了!」
    「媽媽在收拾東西……」
    「收拾東西?收拾什麼?」
    恩信沒有再開口。見恩信不再說話,恩別邊哭邊對我說:
    「大哥!媽說她不要再跟我們一起住了!她不要我們了,她要走了!嗚嗚……」
    我這才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連忙推開了房門。正像恩信和恩別所說的,媽媽果然在收拾行李。看來我進去的時候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她正在給箱子上鎖。
    「媽!」
    海帶口袋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媽媽平時就很少對我們笑。爸爸告訴我們,媽媽是個不善於表達的人,就算心裡再高興也不會輕易表現在臉上。我能理解她,世界上的人總是多種多樣,各不相同嘛……我以為媽媽就是那種不善於表達的人。
    「我再也沒法在這兒住下去了,這種日子我早就受夠了!」
    「媽!」
    「別再這麼叫我!我為什麼要住在這種像狗窩一樣的地方?為什麼要一天到晚照顧一個連路都走不了,只能到處爬的病人?為什麼?」
    「媽……因為他是爸爸,他是我們的爸爸啊。」
    跟我的傷心難過比起來,媽媽顯得特別的強硬。那雙深陷下去的眼睛似乎在告訴我,再說什麼都沒有意義,這讓我更加的難過和無助。
    「你爸又病倒了,真不知道這人到底是怎麼搞的……我為什麼要過這樣的日子?除了把你們三個生下來以外,我這輩子什麼罪都沒犯過!我真是受夠了,這種日子我一天也過不下去了!」
    媽媽提著箱子,走出了爸爸的房間。在她走過我身邊的時候,我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媽!再等一等吧,再等幾年就好!不,不用,再等幾個月,好不好?從明天開始我就出去賺錢,用那些錢把爸的病治好,然後我們搬到大房子裡去住。真的,再等幾個月吧,我從明天開始就出去賺錢!」
    「什麼?給他治病?別說這些不實際的話好不好?醫生的話你又不是沒聽見,這麼快就忘了?你爸得的是少見的病,現代醫學根本治不好,是絕症!這已經是第三次犯了,治不好的,別做夢了!還是醒醒吧你!」
    不知爸爸是睡著了還是又昏迷了,總之他什麼話都沒有說。我心裡在暗自慶幸,如果被他聽到肯定會非常難過、非常心痛的。
    爸,別聽這些話,什麼都不要聽。求你了,如果能聽到就把耳朵堵起來,好嗎?可以答應我嗎?爸,對不起。
    「媽,白血病一開始也是絕症,可是隨著技術的發展現在都可以治了。多發性硬化症現在還治不好,可是沒關係,爸很快就會好的。我會給他治病的!我會去賺錢,讓他恢復健康的。」
    「我很後悔。」
    「……」
    這是媽在我面前的最後宣言,這段宣言裡面有一種叫做痛苦的東西,讓我的心痛得要命,讓我幾乎沒辦法承受。
    「我這一輩子就從來沒體面過,不過最讓我後悔的就是生下你,其次就是生下恩信和恩別。當時真想把你們都處理掉,可是不知道我是怎麼回事,鬼使神差地最後還是把你們三個都生了下來。你不是也知道嗎?那個人根本不是你爸爸,只不過是在我無家可歸的時候收留了我而已。我從來就不善良,更沒好到會一直照顧這個病人,所以也必須離開你們三個。對你們,我從一開始就沒什麼感情,跟你們在一起,我也早就過膩了。」
    「媽……」
    「別再叫我媽!忘了我吧,就當我死了。從離開這個家的那瞬間開始我就會把你們三個全忘掉。你們都死了,在我的記憶裡。」
    「媽……」
    「萬一以後走在大街上碰到了我,就當我是個不認識的陌路人。我要重新開始,一切從頭再來,永遠離開這個地獄!」
    我沒有辦法再抓著媽媽挽留她,只好鬆開了手。媽媽拋棄了躺在病床上的爸爸,拋棄了恩別和恩信,也拋棄了我,離開了這個家,永遠地。半晌,我沒能站起來,只是呆呆地坐在原地自言自語:
    「媽,再等一年就好。不,用不了一年,哪怕再等幾個月……我有信心……我相信自己可以賺好多好多的錢……媽……等等我……」
    再過幾個月我就可以升入高一了,就在那一年,媽媽離開了我們。丟下了臥床不起的爸爸,在我們三個人的心中埋下了一個無法痊癒的傷口,她永遠地離開了我們。
    當一個人經受巨大痛苦的時候,有時反而會沒有眼淚,因為他無法相信這一切會是發生在自己眼前的事實。所以,在媽媽離開我們的時候,我沒有流下一滴眼淚。
    我的生日是二月二日,所以比一般的同齡人早上學一年。十六歲那年我上高一。可是爸爸的病越來越嚴重,恩信只知道踢足球,恩別則沉迷於自己的學業,而我……
    噗……噗……
    「呃,金……恩謙。」
    「給我老實點兒,不知死活的東西!以後誰再敢跟我金恩謙挑釁,就只有死路一條。別惹我,懂了嗎?」
    幾天前,我狠狠地教訓了一個對我冷嘲熱諷的傢伙。以後應該不會再有人敢來惹我了吧。
    就在那段時間,我的拳頭讓我出了名。有些時候,一些腦子出了問題的傢伙還會來找我,讓我幫他們解決一些私人恩怨。
    有一次,我看到了荷娜憂慮的目光。
    「恩謙……」
    「滾!」
    「恩謙!」
    「叫你滾沒聽見啊,林荷娜!」
    荷娜,澤勤,還有南植,他們都是世界上最最關心我的朋友。為了疏遠他們我不惜一切,因為我認為自己不需要任何人,任何人都不需要……對我來說,獨來獨往才是最適合的生活方式,這就是我給自己施加的咒語。在當時,那確實是對我來說最適合的生活。當然,或許這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也說不定。
    日子就這樣過著。有一天,慶學高中的人請我去跟鄉村高中的人打架,一場激戰過後,我回了家,意外地發現平時只知道學習的恩別蹲在裡屋門前等著我。
    「幹嗎?」
    「哥,我會好好學習的。」
    「……」
    「然後……一定會成功的。」
    「好。」
    「再然後……一定會去報復媽媽。」
    「別哭了。」
    恩別薄薄的嘴唇在流血。
    「不許咬嘴唇!」
    「我一定要成功,大哥!」
    「……」
    十三歲上小學六年級的恩別咬牙對我說著,向我保證自己將來一定要成功。我的心痛得要流血,為了不在恩別面前哭出來,我使勁兒咬牙忍著。忍起來真的很困難,我覺得自己渾身都在顫抖。
    「大哥,去看看爸爸吧。」
    打開房門,躺在病床上的爸爸對我笑了。爸爸笑了,他在對我笑。
    「恩謙,很累吧?」
    爸爸是個天使,是世界上最善良的天使。向無家可歸的媽媽伸出了援助之手,後面的十年又拚命賺錢養家,而現在,他病倒了,我那讓人心酸的爸爸……最終還遭到拋棄的可憐的爸爸。
    天使之所以悲情,是因為他們只相信一個人,眼裡只有一個人。當那個人離開他們的時候也不會憎恨或生氣,只是默默地去理解。一邊對自己強調著對方的無奈,一邊逼自己去理解,這樣的天使所面臨的結局竟是慘遭遺棄。我的爸爸就是一個善良得過了頭的天使。所以,天使才會如此悲情……
    「我不累。」
    「對不起,要是爸爸不生病就好了。做夢也沒想到會讓恩謙失去媽媽……對不起,恩謙,爸爸總是生病,爸對不起你。」
    在恩別面前拚命忍住的淚水……到了天使般的爸爸面前卻像決了堤的洪水。因為生病而道歉,爸爸真是太可憐了。貧窮得連像樣的治療都沒辦法享受的爸爸卻因為自己生病而道歉,覺得對不起我們。
    「嗚……」
    「恩謙笑的時候最好看,爸爸最喜歡看恩謙笑了。好看得簡直沒法說,世界上就數恩謙最好看。」
    「爸……」
    「恩謙,爸爸覺得很幸福。今天恩信對我說他要好好踢球當個足球運動員,以後爭取進國家隊。怎麼樣?不錯吧?知道恩別說什麼了嗎?她說要努力學習,以後當個博士。沒想到我也可以這麼幸福呢!」
    「嗚……」
    「我們恩謙……恩謙呢……說起來,只要恩謙也跟爸爸保證的話,爸爸就可以很幸福了……可以變成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我把臉深深地埋起來哭了好久,爸爸用他那瘦得只剩下骨頭的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忘了吧,把媽媽忘了。然後,讓我們一起幸福起來。」
    爸爸抱著我。他的內心一定比我哭得更厲害,只是因為自己是大人,不想在小孩子面前表現出脆弱的一面,才強忍著悲傷——這些我都很清楚。
    「恩謙會做什麼呢?為了爸爸……嗯?」
    我每天都在外面打架的事情,他應該知道啊……他肯定知道我是個從來不學習、不停地到處打架的壞孩子,可是他卻絕口不提,裝做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我沒有回答,只是更緊地擁抱著爸爸。
    那天晚上,我緊緊地握著爸爸的手進入了夢鄉。第二天一早,我決定把世界上最美的,或者說爸爸認為最美的笑容作為獻給他的禮物。媽媽臨走的時候說他不是我的親爸爸,讓我離開他。可是對我來說,這個天使一樣的人就是我的親爸爸。我是個沒有媽媽,只有爸爸的人。對我金恩謙來說,爸爸就是媽媽,不,應該說爸爸既是媽媽又是爸爸。
    從那天開始,金恩謙就變成了澤勤嘴裡的偽裝者,悲傷的偽裝者,世界上最白癡的偽裝者。這是為了爸爸,我所選擇的人生。
    再悲傷也幸福,再辛苦也幸福,再心痛也幸福……
    再悲傷也快樂,再辛苦也快樂,再心痛也快樂……
    再悲傷也開心,再辛苦也開心,再心痛也開心……
    為了天使般的爸爸,這樣的人生是我能夠給他的唯一的禮物。
    有一天,我去了醫院。
    「你得做一次腎臟檢查。」
    「我不會死吧?」
    「同學!」
    「那就不用了,我還有比這更要緊的事情。」
    「世上哪有比生命更要緊的事?」
    「我……」
    我走出了醫院的大門。
    「我必須去救天使一樣的爸爸,必須支持恩信讓他當上足球運動員,還必須照顧恩別直到她成為博士。所以腎臟之類的病全都無所謂,只要胳膊和腿還能動,我什麼都無所謂。」
    就算蔚藍的天空再清澈再多彩,在我眼中也全部是一片黑白。
    「恩謙,這是要送爸爸去哪兒?」
    坐在醫院的車上,爸爸好奇地問我。
    「去療養。城市裡的環境太髒了,去農村療養會好得快一些。」
    「恩謙……」
    「爸,別擔心,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絕對不會。」
    「……」
    療養院打來了電話,說讓我們送爸爸過去,有人在資助我們。我可以猜到是誰,應該是一年前拋棄了我們的媽媽。既然能幫我們,就說明她現在過得很好。我很生氣。本不想接受那種女人的錢,可是在貧窮又卑微的現實面前,我又沒辦法拒絕。必須把爸爸救活。我會用那個女人的錢去救爸爸,用自己賺來的錢去撫養恩信和恩別,絕對不會讓那個女人的錢玷污了恩信和恩別。
    「爸,恩信明天就會轉學去一所有足球部的學校,恩別也會去首爾的一所學校上學,學校裡面都有宿舍。我們三個人都會努力的,恩信一定能當上足球運動員,恩別會讀到博士,還有我……」
    「嗯……那我的恩謙呢?」
    「我會成為世界上最堅強、最開朗的人,就像您說的,我笑的時候最好看嘛。」
    「對不起,爸爸對不起你……」
    「要是覺得對不起我們就什麼都不要想,快點好起來。」
    「嗯,爸爸會很快好起來,跟恩謙一起生活的。」
    「別哭啊,爸。」
    十六歲,高一。那一年,我送爸爸去了療養院,第二天就去交了退學申請書,放棄了學業。
    「金恩謙。」
    南植和澤勤在我面前流著眼淚。
    「嗯。」
    「別笑了,你這個變態!」
    「誰理你,我就要笑!」
    「臭小子!」
    「就不能說我是好小子之類的?」
    「恩謙,你是因為我讓你買巧克力才要退學的嗎?啊?對不起,以後我再也不讓你買了,對不起還不行嗎?」
    不那麼堅強的南植嗚嗚地哭著。
    「崔南植,你又胡說是不是?懶得理你。」
    「還以為你只是不想打架,怎麼連學都不上了?」
    澤勤用顫抖著的聲音問我。
    「我很幸福,很快樂,對了,還很開心。」
    對哭得如此傷心的南植和澤勤,我只能這麼說。
    「誰要相信你說的話?偽裝者!」
    「吳澤勤,我是說真的!」
    「算了吧。」
    「少扯,誰是偽裝者啊!」
    「你……就是偽裝者。」
    「澤勤,你就饒了我吧。別再說了,別再說了……」
    「金恩謙,你不能哭。要是你哭出來的話我會瘋的,崔南植和吳澤勤都會瘋的。不管是偽裝者還是什麼,給我們看你開心的樣子就好,我們會逼自己去相信的。」
    我把盤旋在眼眶裡的眼淚忍了回去,笑了。
    「金恩謙很幸福,很快樂,還很開心!」
    那天以後,吳澤勤在打什麼鬼主意的時候總會說我是偽裝者。偽裝者,金恩謙是個偽裝者。
    二○○二年九月。
    從我退學的那天算起,已經過了兩年。澤勤和南植已經變成了高二的學生,一天到晚掰著手指頭等著寒假的到來。這兩個傢伙,暑假才剛過完就打寒假的主意。沒話說了,兩個過分的傢伙。
    我拚命地工作,幾乎不曾休息。我必須多多賺錢,能夠給努力學習著的恩別和專心踢球的恩信提供幫助的辦法,也只有這一個了。不過這一切都對爸爸保密著,他一直以為我在過世界上最幸福的生活。對於我那一天天在變壞的腎臟,我已經完全無暇顧及,完全忘在了腦後。而且,它也並不痛。
    有時候我會想,如果每天都對自己念「我很幸福,我很幸福」的咒語,說不定真的會變得幸福起來。可即便是念了成千上萬次的「我很幸福」,我的心裡還是一無所有,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我喜歡你,恩謙!」
    荷娜哭了,在我面前流下了眼淚。
    「哦,我也挺喜歡你的。」
    「不是那種喜歡,是愛。恩謙,我是真的愛你!」
    說不清是第幾次了,荷娜又在說她喜歡我。聽說我退學以後荷娜也跟著退了學,從那天起就不停地對我告白。真想把耳朵堵起來。朋友之間是不能產生愛情的,我的朋友裡面沒有女生這個概念。因為我沒有接受荷娜的心意,所以從那以後我每次一交女朋友荷娜就都會跳出來搗亂,而我也每次都會離開那些女生,這似乎已經成了一種習慣,成了一種再自然不過的事情。荷娜是我最最親密的朋友,而是朋友就不能是女生。
    我還是乖乖地聽完了荷娜夾帶著眼淚的告白,然後就去了工地。一個小女孩從早上開始就在工地前面玩兒沙子,就這樣,我遇到了這個給我的人生帶來轉折點的小女孩。
    「幹嗎呢?哥哥要開始幹活了。」
    「書上說,就算再辛苦也可以得到幸福的。」
    「什麼?」
    「雖然被癩蛤蟆綁架過,可她最後還是到了『鮮花王國』哦!」
    「小鬼,你在說什麼啊?」
    我當時以為這個滿口胡言的小鬼有些不正常。
    「你以為只有這些嗎?她還遇到了金龜子和鼴鼠,去很危險很危險的地方探險了呢!」
    「我說小鬼,我真的要開始幹活了!」
    「可是,哥哥!」
    「嗯?」
    「雖然好危險好傷心,可是在蝴蝶、雨、田鼠大媽和燕子的幫助下,她還是來到了『鮮花王國』,在那裡還見到了她一直想見的王子呢!」
    這時,我發現了女孩身邊放著的一本童話書,那本書的題目是「拇指姑娘」。
    「你一定很喜歡這本書嘍?」
    「不是,我喜歡的是拇指姑娘。」
    「啊?」
    「我喜歡拇指姑娘,不過我可以把這本書送給你。」
    小女孩把童話書遞給了我。
    「為什麼給我?」
    「不管現在有多辛苦,只要心裡有愛,就一定會得到幸福的。拇指姑娘就是啊!」
    「啊?」
    「哥哥,去見自己的拇指姑娘吧!」
    說完這句話,小姑娘就跑開了。後來聽工地上的其他人說,那個小姑娘得了白血病,病得很重。直到那時我才明白,她並非什麼精神不正常,而是一心希望自己能夠幸福起來,所以才會喜歡歷經磨難最後終於獲得幸福的拇指姑娘。不,我轉念一想,也許她是希望自己能夠成為拇指姑娘也說不定。她希望自己也能到達開滿鮮花的國度,可惜卻未能如願……女孩離開了這個世界,她的死信我也是從工地上的其他人口中得知的。把《拇指姑娘》這本童話書送給我之後僅僅一個星期,我便聽說了她離開人世的消息,而不是她變得幸福的消息。
    ——小鬼,你一定去了那個開滿鮮花的國度了吧?在那裡一定要找到你的王子哦,我也會在這裡見到我的拇指姑娘的。如果真的遇到了拇指姑娘,我該怎麼叫她呢?直接叫「拇指姑娘,拇指姑娘」的話,別人肯定會笑的,所以呢,我給她取了個名字,叫「豆」。怎麼樣?我決定了,就管我的拇指姑娘叫豆。怎麼樣?可愛吧?這名字真的很可愛吧?小鬼,你知道嗎,我已經開始在等她,在等我的拇指姑娘了。
    豆。
    我的拇指姑娘,我的豆。
    你在哪裡?
    終於到了南植和澤勤企盼已久的十二月份。這兩個傢伙,寒假剛一開始,就弄了個房間,說是要把它當成練舞室,在裡面練跳舞。他們對我說想要出名,不知道是因為什麼,總之兩個人練得真的非常賣力。
    「金恩謙!去買點兒冰激凌來!我要吃『31種』的冰激凌!」
    又是南植這個傢伙,居然忍心讓從早上就開始工作的我去給他買冰激凌,還吵得那麼大聲。後面還不忘加一句一定要31種的,說是自己前幾天頭一次吃,覺得好吃極了,讓我一定要去買。沒辦法,從工地回來的路上,我去了最近的一家分店。
    進了店裡以後卻什麼人都沒看見。怎麼會這樣?我還要買冰激凌呢……
    「怎麼回事?沒有人嗎?」
    都是那個崔南植,死小孩,吃個東西還那麼挑剔。這時,我才注意到冰激凌冷櫃前面蹲著一個女生,剛才被擋住了沒有看到。
    「喂,過來!服務員,服務員!你到底是不是來幹活的啊?」
    這樣大聲喊了幾次,那個女生才反應過來,像受了什麼驚嚇一樣喊了出來:
    「多謝光臨,歡迎再來!」
    「什麼?」
    「啊!」
    「謝什麼,什麼再來不再來的,我剛剛才進來!」
    「對不起,非常抱歉!」
    服務員有些不知所措。看到她這個樣子,我不禁笑了出來。
    「選幾種好吃的給我包起來。」
    「好,好,請稍等。」
    看到她燦爛的笑容,我想起了十五歲那年爸爸對我說過的話。
    「我們恩謙笑的時候最好看,爸爸最喜歡看恩謙笑了。好看得簡直沒話說,世界上就數恩謙最好看。」
    為什麼這個服務員的笑容會讓我想到爸爸的話呢?
    「這是您要的冰激凌。」
    這時,一陣手機音鈴響了起來,應該是她的手機。
    「來電話了!」
    「哦?哦。」
    「你還真夠奇怪的,怎麼不接?」
    偷偷觀察著我的臉色,她緊張地接聽了電話。這小丫頭,好像不是一般的迷糊呢。哈,可是她的個子真的好小。我略微低頭看了看她腳上的鞋,鞋跟高得不像話。哈哈,不過也是,工作的時候要是沒法讓別人看見也挺不方便的,嘿嘿。
    「Buddy?什麼?你要在上面交男朋友?不行!尚熙,你這樣做很危險的,絕對不行!我也用啊,不過我從來不用那個交男朋友哦。」
    Buddy?那是什麼東西?
    「喂,尚熙啊,我這邊現在有顧客,一會兒再給你打過去吧!」
    服務員掛斷了電話,我馬上把不懂的事情拿出來問她。
    「Buddy是什麼東西?」
    「啊?」
    「除了『啊』以外,你就不能說點兒別的?」
    「啊?」
    「算了!多少錢?」
    「四千三百元。」
    我留意了一下她右側胸前戴著的名簽,上面清晰地寫著「尹宰英」三個字。
    「嗯……」
    也許是我看得太仔細,嚇著了她。
    「哦,不好意思。喏,給你錢。」
    我立刻轉身準備出去,可是……
    「請等一下……」
    小服務員叫住了我。
    「我剛才是在想事情,絕對不是在睡覺或者偷懶哦!所以拜託您千萬不要跟我們老闆說,我一定得打這份工,不然就沒辦法跟朋友出去旅行了!拜託了!」
    「就是說,如果被炒掉你就完了?」
    「對!」
    「不用怕,我對打小報告之類的事沒興趣。」
    「哇,太感謝您了!祝您好運!」
    從店裡出來以後,我幾次都沒來由地笑了出來。明明睡得連來人了都不知道,還說自己不是在睡,只是在想事情。越想越覺得好笑,我甚至笑得幾乎停不下來了,實在是很好笑。而且,那女孩的笑容,那個讓我備感驚訝的燦爛的笑容,一直反覆出現在我的腦海裡。
    幾天以後,坐在練舞室裡,我又想起了那個女生。
    「個子實在太小了。」
    「什麼?」
    「什麼?」
    「什麼什麼,我正想問你啊。個子實在太小了?說誰呢?」
    「沒說誰。」
    「什麼啊!」
    「南植,你不想吃冰激凌嗎?」
    「想吃啊!」
    「好!我去買!」
    在那個寒冷的冬日,我心血來潮跑到了距離練舞室有三十分鐘路程的工地旁邊。找到了,像那個小姑娘說的一樣,我終於找到自己的拇指姑娘了!第一次有種感覺告訴我自己可以變得幸福,一種莫名的期待把我搞得有些可笑。
    「嗯,嗯。」
    我拖著快要凍僵的身體進到店裡,卻沒有看見那個女生。
    「呃……請問,這裡以前有一個服務員……」
    一位店主模樣的大叔慈祥地對著我笑。
    「您要找哪位啊?」
    「以前在這兒打工,個子很小,臉也很小,整個人都很小,叫尹宰英的。」
    「哦,那個學生啊!」
    「對!她去哪兒了?」
    「她不在這兒做了,因為一些私事。」
    「什麼?她不幹了?」
    「是啊,走了大概有三天了。您有什麼事嗎?」
    心被掏空的感覺。好可惜,要是我再早醒悟三天該多好。看到她的笑容,為什麼會想到爸爸的話呢?哪怕當初再仔細想想這個問題也好啊,真是悔不當初。那個瞬間,我覺得自己難過得快要發瘋。
    「能告訴我她的聯繫方式嗎?」
    「這……這可怎麼辦,我已經把她的簡歷扔掉了。」
    「啊……哦。」
    「不過我知道她的年齡。」
    「她幾歲?」
    「說是十九歲,明年要上大學了。」
    「哦,謝謝您,謝謝您!」
    竟然對別人說謝謝,金恩謙,你真是瘋了!
    雖然說起來很蠢,不過看來我真的相信了那個小姑娘的話:能讓金恩謙找到幸福的條件只有一個,那就是拇指姑娘。對我來說,拇指姑娘便是能將我那滿是黑暗的人生點亮的火花。
    那年的十二月,我找到了我的拇指公主,我的豆。不過關於她,我所瞭解的只有她比我大兩歲,名叫「尹宰英」,只有這兩點而已。
    哦,對了,還有一點,就是「Buddy」.
    二○○三年二月。
    我決定復學了,去南植和澤勤所在的台隆工高上學。在荷娜父母的說服之下,我又回到了學校。林荷娜這個傻瓜,當初跟著我一起退學,現在又跟我一起去復學,從高一開始讀起。儘管如此,荷娜對我來說只能是朋友。我的愛人只有拇指姑娘一個,其他的都不需要。
    「什麼?你還要找那個尹宰英?」
    我又打開了Buddy——問過南植以後才知道,這是一個上網聊天用的軟件,類似QQ和MSN.很多人都用這東西聊天,交朋友什麼的。這是什麼世界?大家都瘋了吧?對著一台電腦談戀愛,太可笑了……一邊發著牢騷,我一邊打開了Buddy的界面。已經三個月了,三個月以來我一直在Buddy上尋找著叫尹宰英的二十歲的女孩,不知道發了多少條消息。可是她們都不是那個迷糊的小服務員。她在哪兒?到底在什麼地方?
    「我認識你。」
    我發了一條消息。
    「媽的,誰啊?」
    回信來了。這絕對不可能是我要找的那個尹宰英,擁有那麼燦爛的笑容的人是不會說出這種話的。
    出了網吧,我去了成美姐的服裝店。荷娜也在,她正把昨天照的照片往店中央的柱子上貼,說是要做裝飾。那些全部都是我的照片。
    「林荷娜,你這是幹什麼?丟不丟人啊!」
    「我怎麼了?有現成的美男子,還不許人家多宣傳宣傳啊!我說得沒錯吧,成美姐?」
    「怎麼會錯呢?沒錯,沒錯。恩謙這張臉要是能讓店裡的生意好起來,我當然高興了。」
    「說得對。以後啊,我們這家店肯定會變成整個南門名氣最響的一家!」
    看來店裡又進了一批新貨,成美姐正在整理那些衣服。我一眼就看到了一件尺碼非常小的白色T恤。
    「姐,這件衣服怎麼回事?」
    「世界上最小的衣服。怎麼樣?漂不漂亮?可愛吧?我也很喜歡。這是最後一件,被我搶回來了。」
    「挺好看的。這衣服有人能穿嗎?」
    「說不定會有的,比如像什麼拇指姑娘之類的,哈哈。拇指姑娘不是長得小嗎,估計應該能穿上吧。」
    「拇指姑娘?」
    我頓時想起了那個小服務員尹宰英。
    我一定要找到她,無論如何,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她。要是不把她找出來,我這輩子也許很難戀愛了。
    「我一定要跟適合這件衣服的女生相愛,一直到死。」
    聽到我的話,成美姐嚇了一跳。
    「金恩謙,你說什麼?你要跟適合這件衣服的女生相愛,一直到死?」
    荷娜跑了過來,一把搶走了我手上的那件衣服,衝進了試衣間。不用看也猜得出來,荷娜肯定不適合那件衣服,因為她比那個叫尹宰英的女生高太多了。
    「什麼東西啊?這衣服怎麼這麼小?成美姐,這是什麼啊?!」
    「呵呵。」
    我離開了成美姐的店。現在是二月,我還有很多時間。
    豆,你在哪裡?我是如此急切地想見到你,你現在到底在什麼地方,在做什麼事情?想見你,真希望下一秒就能把你抱在懷裡。
    去年冬天,我開始在夜總會裡打工。因為從三月份開始要上學,繼續在工地幹活會比較勉強。比起水原,安陽應該更好一些,我通過一個朋友的介紹在安陽的一家夜總會裡找了一份工作。白天還有另外一份工要打,所以我每天的睡眠時間只有兩個小時。不過我挺得住,就算再困我也可以忍住不睡,只要我賺來的錢能夠供恩信和恩別踢球和上學。
    有一天,我打工時在店裡暈倒了,那以後我便開始經常暈倒。最開始的時候我以為那只是由於睡眠不足而引發的暫時性症狀,不過後來就感覺到沒有這麼簡單。
    奇怪。
    我的身體逐漸變得有些奇怪。
    時隔兩年,我再次來到了醫院。
    「小同學,你今年十八歲?」
    醫生建議我住院,可是住院這件事跟我的世界是完全不相容的。讓我住院?我還有那麼多事情要做,怎麼可以住院?絕對不行,無論如何我不能住院,我斬釘截鐵地說。
    「你現在還年輕,從現在開始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健康。要按時來醫院做檢查,盡量不要抽煙喝酒,那些對身體有害。最重要的是要注意休息,必須得保持充足的睡眠。」
    「我的情況很嚴重嗎?」
    還記得兩年前在醫院裡關於腎臟的對話。
    「認真接受治療就不會有問題。」
    「……」
    我反問了一個跟兩年前一模一樣的問題。
    「我不會死吧?」
    「同學!」
    可是有一件事情是和兩年前不同的,有一個很重要的不同。現在我有了必須要見、必須去愛的人,多了這樣一個人。不行,我不能死!我跪在了醫生面前。
    「請您確定地告訴我,說我不會死,哪怕是假話也好。求您了,對我說我一定能活下去!」
    「別擔心,相信我。」
    「謝謝您。」
    回到家以後,我拿出了存折。我已經有三個存折了,在這兩年時間裡。好,再辛苦一年就好,再工作一陣子就會好起來了,到時恩信和恩別就都會沒事了。
    金恩謙,再辛苦一陣子就好。
    寒冷的二月過去,迎來了三月。我成了高中一年級的學生,和南植、澤勤一起上學。荷娜也跟我一起復了學。很奇怪的是,那天我的心臟附近一直熱乎乎的,而且跳動得異常的快。那是一種很奇異的感覺,似乎在對我通報說今天一定會遇見我的豆一樣。我領著一群同學來到了南門的網吧,打開了Buddy.當時,上面已經有了一個二十歲的尹宰英。
    我發了一條信息。
    「我瞭解你的一切。」
    回信來得比想像的要晚。
    「你是?」
    「想不想知道我是誰?」
    「想啊,當然想。」
    好想相信今天早上心臟的狂跳是有理由的。
    「那就三點之前到南門的中央劇場門前來見我,否則的話……呵呵,後果自負!小丫頭,大哥我是個狠角色哦。」
    我相信你,絕不懷疑,心臟同志!最後我又補發了一條。
    「到中央劇場門前以後大聲喊『金恩謙』三個字。記住,必須大聲喊!有種不喊的話就儘管試試看!喊的時候必須要大聲,不然後果如何你也應該猜得到吧?!一會兒見,尹——宰——英!」
    就一次,我很想測試一次,看這個尹宰英究竟單純善良到什麼程度。如果是一般的其他人,絕對不會按我說的去做的。我已經開始在默默祈禱,祈禱十二月那次看到的天真爛漫的笑容能夠再次對我展開。
    「恩謙!這次確定嗎?」
    南植瞪圓了眼睛問我。見我笑了,他也興奮了起來,高喊著「Bingo」跟其他人慶祝去了。希望這次真的是她。
    「兄弟們,站隊!」
    一群人迅速在中央劇場門前的台階上站成了一列,等待著尹宰英的到來。時間過得異常緩慢,我既焦躁又心急,覺得自己快要瘋了。有多少人能夠瞭解我的這種心情呢?我真的快瘋了!終於,有人從公共汽車站向中央劇場的方向走了過來。我一眼就認出了她,沒錯,是真的,就是她,那個糊塗的小服務員,那個有著燦爛笑容的小不點兒尹宰英。哦!我找到了!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終於被我找到了!
    她站在劇場門前東張西望著,似乎在觀察周圍的情況。這是要做什麼?
    「金恩謙!」
    我的眼睛瞪得簡直快要從眼眶裡掉出來。沒想到她真的會喊。傻瓜,太離譜了吧!
    「金恩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天,我無法止住自己的笑聲。
    上帝,菩薩,所有的神靈,感謝你們!我找到了,終於找到了,我的宿命,我的女人,我的愛。這個我注定要去愛的人,終於被我找到了。感謝你們!
    本想多跟宰英說說話,可是我實在困得受不了,眼皮總是在打架。也許因為昨晚整夜沒合眼的緣故,現在困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可是我又實在捨不得也不想就這樣放宰英回去,只要她能稍微等我一會兒就好。於是我當機立斷,把宰英帶回了家。
    「我睡醒以後有話對你說。」
    「現在說不行嗎?」
    「不行,說完以後你不就跑了?我就睡一會兒,你在旁邊陪著我好了。這些話很重要,你非聽不可。等我起床哦!」
    尹宰英,你千萬不能走哦!你不可以是我媽那樣的女人。
    「如果——」
    我猛然感覺到了她的恐懼。
    「我睡醒以後找不到你,就放火燒了所有跟你有關係的地方,一切後果由你負責。」
    又是那副驚慌的表情,不看也猜得出來。
    睜開眼以後,宰英卻不在房裡。不會吧?我像發了瘋一樣衝出房間,可是客廳裡也沒有人。宰英,尹宰英!我很清楚自己現在有多麼的異想天開,有幾個女生會遵守和初次見面的男生之間的約定呢?雖然心裡明白,可我還是像發瘋一樣難過。宰英不見了。我全身力氣盡失,陷入了絕望,一個人坐在餐桌前的椅子上抽著悶煙。可是,就在這時,一個人開門走了進來。
    「起來啦?」
    沒有,沒有,這個女生,原來並沒有拋棄我。是真的,她回來了,又回到了我身邊。
    「拿我的話不當回事兒,是不是?」
    等我恢復清醒時,宰英已經哭成了淚人,一邊對我發火一邊哭著。金恩謙,你又做這種不長大腦的事情了!我也知道自己應該趕緊過去說聲對不起,可是無論如何開不了口,兩條腿也像不聽使喚一樣。
    「您好,外賣到了!」
    送貨員的突然出現,終於讓宰英停止了哭泣,她開心地提著什麼東西跑到了灶台前面。我出神地看著她的背影。
    她在動,我的家裡有另一個人在動。以前從不知道,多一個人會是件如此美好的事情。看來我以前一定很寂寞,因為眼淚一個勁兒地要朝外湧。
    「餓了吧?來,快吃飯吧。」
    「這,這是?」
    「這什麼這,當然是飯了!」
    第一次,第一次在家裡吃到熱騰騰的飯菜。這超過了我能克制眼淚的極限,真是的,我居然哭了出來。真丟人!
    天上的神仙,都給我聽著:
    從今天開始,我金恩謙命令你們,從今往後,就算你們讓我當你們手下的小兵也不要緊,哪怕是比這更低微的事我也不會有怨言,所以……
    把尹宰英賜給我吧!
    其他的我都可以不要,只要把宰英賜給我就好。現在我所說的對你們來說也許不過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是別忘了,英明神武的金恩謙放棄自尊這件事情本身就足以讓整個世界崩潰哦。求你們了,千萬不要把宰英從我身邊奪走。
    如果你們肯答應我的話,讓我做什麼都行。即使你們想取我的性命,我也會乖乖地交出來。所以,把我的女人給我,好嗎?我會愛她勝過自己的生命,我會用自己的生命去守護那笑容的。我發誓,以我的名字金恩謙這三個字發誓。
    宰英那天所做的晚飯是我這輩子吃到過的最可口的美味,從來沒吃過那麼好吃的東西。
    送宰英去公共汽車站的路實在太短,我忍不住在心裡不停地詛咒著那些修路的工人。
    真是的,幹嗎把個渾蛋公共汽車站修得這麼近?修遠點兒走上一個多小時該多好,該死!
    「那裡就是車站。我先回去了。今天過得很開心,再見。」
    宰英揮動著小手跑開了。
    「喂!」
    被我大聲一喊,她驚恐地回過頭。
    「幹嗎?」
    「你猜我有沒有女朋友?」
    「不知道啊。」
    「真的猜不出來?」
    「嗯。」
    這傢伙,該不會真是個糊塗蟲吧?按說這麼一說就應該聽懂了啊!難道是明明聽懂了故意放著明白裝糊塗?可是她那瞪大了的眼睛又是那麼的茫然。這傢伙,看來真的不知道呢。
    我伸出手想要她的手機,可這小糊塗蛋卻把自己的手伸過來放在了我的手上。
    「這是幹什麼?」
    「你不是要握手嗎?」
    「把手機給我。」
    「啊?手機?」
    有人問自己要手機居然嚇成這樣,頭一次見到這種人,真是雙倍的莫名其妙。這傢伙到底怎麼回事?我們交換了手機,宰英的手機在我手裡,而我的手機拿在宰英手上。哈哈,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尹宰英,你現在是我的了!
    「回去以後只許接我打來的電話。不接的話有你好看!」
    看來今天可以睡個好覺了,而且不是一般的好!
    昨天早上,前天,大前天,還有今天……我都沒有哭。以前每天都會因為痛恨早晨的到來而流出眼淚,可是現在眼淚卻不再流了。我很清楚是什麼原因,都是因為宰英,我的豆。
    成美姐家的那件小衣服穿在宰英身上正合適。看,我說什麼來著!我就說宰英是我的豆嘛!我的豆,我的拇指姑娘。
    「我有女朋友了!」
    「什麼?」
    聽了我的話,南植大吃一驚。讓南植如此吃驚的原因是荷娜。以前跟別人交往的時候總是因為荷娜的緣故而分手,這種事情重複了太多次,以至於連南植看得都煩,以為我再也不會跟任何人交往了。所以,我又交了女朋友也難怪他會意外。
    「這次準備鬧幾天啊?」
    「一百年。」
    「什麼?」
    「我要愛她一百年。」
    「你在說什麼啊?」
    「南植,澤勤,我這次不會了,絕對不會再順著荷娜了。這次不是那麼容易就結束得了的,是我的生命之愛哦!」
    「金恩謙?」
    這可怎麼辦?總是不自覺地笑出來,真受不了。糟糕,大家會不會嘲笑我,說金恩謙成了變態呢?不會的,沒關係,就算被所有人嘲笑,我還有豆嘛。
    從同班同學那裡強行搶了一塊牌子,在上面寫了我的愛稱。
    我的新名字是——
    鮮花王國豆之男友。
    我把牌子掛在了自行車上,從這一刻起一直到死,都不會再摘下來,我一定每天都掛著它去學校。
    「鮮花王國豆之男友?這是什麼?」
    澤勤似乎很好奇。
    「是我啊,是我!」
    「你是豆之男友?」
    「嗯!」
    「你女朋友叫豆?」
    「嗯!」
    「金恩謙,你就那麼高興?」
    「嗯!」
    「哈哈,你還真挺自得其樂的!第一次看到你這樣,這麼高興。」
    「是啊,我真的很開心啊!」
    「那就好,那就好。像你自己說的,愛她一百年,聽見了嗎?」
    「好!我一會兒帶豆去練舞室哦!」
    下課鈴一響,我就騎著自行車以子彈的速度奔向了宰英的學校。很多人從我身邊走過。
    「你們好!我是鮮花王國豆之男友!」
    啊!興奮得有些過頭,我差點錯過了校門。白癡!在這裡等著豆就好了吧。什麼時候會出來呢?我想她想得快瘋了。
    「哇,是個高中生耶!長得還蠻帥的!」
    「小弟,你叫什麼名字?」
    「是台隆工高的耶。當我男朋友怎麼樣?」
    人突然多了起來。快讓開,再這麼擋著的話,要是我看不見豆,誰來負責?
    「問你呢,你叫什麼?」
    「豆之男友。」
    「什麼?」
    「啊,豆來了!」
    終於捕捉到了宰英!是宰英,是宰英!
    我用自行車載著可愛得要命的宰英,開心得把車子蹬得飛了起來。路上的行人都發現了豆的美,不停地看她。氣死我了!
    「看什麼看,我們豆的臉是給你們看的嗎?三秒鐘以後誰要是再敢看,就別怪我不客氣!一,二,三!」
    算他們識相,頓時就都不看了。哈哈哈,看來本人果然很恐怖,要不他們怎麼都怕我,都聽我的話呢!哈哈!
    「子民們,都給我讓開!王子殿下帶著豆出發了!」
    「天哪,拜託你別再說這種莫名其妙的話了好不好,恩謙?」
    「你還不知道吧,鮮花王國的人都是這麼說話的。說起來你也馬上要到裡面生活了,先學著點兒有好處哦。」
    「誰理你,我才不學呢!」
    一瞬間,宰英的拒絕讓我想起了媽媽。這樣怎麼行?怎麼莫名其妙總會想起我媽呢!可是,要是宰英也像媽媽一樣不理我,把我拋棄了怎麼辦?神經病,我怎麼想到這兒來了?媽媽是個壞女人,金恩謙,別把她和宰英混在一起。
    我停下了車。
    「豆!」
    「嗯?」
    豆,你是個善良的人,對吧?你那麼善良,一定會聽我的話,一定會的。
    「以後不管我說什麼,你都只許說好!」
    對善良如你的人提這種要求,我真是個渾蛋。可是沒辦法。
    「啊?」
    「我說走你就走,我說不走你就不准走。總之,什麼事都得跟我保持一致。」
    你,千萬不要拋棄我。
    「還有,我已經是你的男朋友了,到前一刻為止哪怕你討厭我也沒關係,可是從現在開始……要喜歡我哦……」
    雖然是個無理要求,雖然你可能不喜歡我的強求,可是宰英,請你喜歡我!
    我緊張得要命。突然,宰英輕輕抓住了我的衣角。
    「就算我再笨再遲鈍,也絕對不會和自己討厭的人交往啊。」
    宰英用那雙圓圓的眼睛看著我,對我微微一笑。就算是謊話我也會相信,寧願做個傻瓜。那雙美麗的大眼睛似乎在告訴我她也喜歡我。
    「真是個善良的豆。」
    我似乎真的陷入了深深的愛戀中。總覺得自己似乎再也走不出這股巨大的浪潮,我甚至有些害怕。
    我緊緊地抱住了小小的豆。害怕把她震碎,我緩緩地、充滿愛憐地說:
    「豆,你是我金恩謙的寶貝。」
    我介紹豆給南植和澤勤認識,他們好像都對豆印象不錯。心情真好!這兩個傢伙第一次對跟我交往的人這麼有興趣,我開心得有一種想跳舞的衝動。我的豆果然厲害,也許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不喜歡她吧。可是,今天我非同一般的累,不斷地犯困。
    下午七點,我出發去了安陽。在駛往安陽的汽車上我接到了希望醫院打來的電話。難道是爸爸出什麼事了?我緊張得不得了,心跳加快了起來。
    「您有什麼事嗎?」
    「恩謙同學,我是院務室的。」
    「哦……您好。」
    還好,院務室打電話過來應該是錢的問題,不會是因為爸爸的病情。
    「這個月……費用方面……」
    「沒問題的,您不用擔心。」
    「你自己負擔起來可能會有點兒吃力,找個人提供點兒援助怎麼樣?」
    「我沒有自己負擔啊,有人在援助我們。」
    「哦,是嗎?那就太好了,我一直挺擔心的。」
    最近,住院費升到了原來的兩倍,用媽媽寄來的那些錢還是不夠。醫院方面多少知道一些我的情況,所以催得並不緊。可越是這樣我就越覺得過意不去。
    「來啦?」
    「嗯。」
    「對了,你過來一下。」
    夜總會的主任叫我。
    「今天有人打電話來預約,這些女人可不一般哦。」
    「什麼不一般?」
    「喲,你這臭小子,看不出來你還挺純!錢啊,我說的是錢!」
    「哦。」
    「要不你一會兒陪她們在包房裡坐會兒?」
    「什麼?」
    「哎呀,我說你這小鬼,你不是需要錢嗎?大哥我是幫你想點兒能賺錢的道兒,聽不懂我說話還是怎麼著?」
    「……」
    「進去唱唱歌就行。」
    「我不會唱歌。」
    「怎麼回事兒啊你?我說……算了,先回去吧!」
    「好。」
    好累,好像有一團大網纏繞著我的身體。今天這是怎麼了?擦地擦了一半忽然覺得頭暈,一下子坐在了地上。該死!
    「恩謙,你還好吧?怎麼了?」
    是民石哥。夜總會裡就數他跟我最熟。
    「沒什麼,今天有點不舒服。」
    「喂,恩謙!」
    我差一點失去了知覺。
    「快別擦了,去休息吧,我來擦好了。」
    「對不起……」
    「行啦!快去休息吧。」
    我走到角落的一張桌子旁邊,靠在椅子上。這樣下去怎麼行呢!
    如果上帝是公平的,只希望他能把我變成一個天下無敵的人,這樣我就別無他求了。要是我能一輩子都不生病該有多好!如果上帝是公平的,哪怕讓我過著像狗一樣奔波低賤的生活也無所謂,只是不要生病就好。
    ——上帝啊,我還有好多事情要做,求您讓我變成金剛不壞之身吧,求您了!
    剛到十點,幾個中年女人就來到了店裡,似乎就是預約的那些人。總覺得我不太適合做侍應生這一類的工作,在別人面前賠著笑臉說話,時刻保持親切態度這些事情,我實在是做不來。夜總會到現在還沒把我開掉,真是個奇跡。
    「身體怎麼樣了?」
    「好多了,剛才謝謝你啊。」
    「謝什麼謝,別這麼肉麻好不好。」
    「哦。」
    「Model!過來一下。」
    主任又在叫我。真是的,這傢伙到底要幹嗎?
    「小子,你今天運氣實在太好了。看到站在那邊的那個女的沒有?她就是剛才打電話來預約中的一個,看上你了。今天什麼都別幹了,到包房裡陪她們玩會兒吧。」
    「我不會唱歌。」
    這種事情,我實在不想做。
    「小崽子,你不是需要錢嘛!」
    我回頭一看,包房前面站著一個女人,在衝我笑。金恩謙,你在幹什麼啊?!可是在金錢面前,我還是有些動搖。媽的!
    「到包房裡來吧,你今天不用幹別的了,在裡面待著就行。我已經跟主任說過了。」
    「錢多嗎?」
    「錢?呵呵,你知道錢多得不知道該怎麼花是什麼感覺嗎?」
    「來得正好。」
    「什麼?」
    「我很貴的哦!」
    「近看更好看呢!錢不是問題,我不會虧待你的。進來吧。」
    原諒我,宰英,原諒你的渾蛋男朋友吧!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可是你一定要知道一件事。其他所有事情你都不知道也無所謂,可是這件事你一定要知道。讓金恩謙能夠一直支撐著活下去的最大理由就是尹宰英,就是你。宰英,這件事你一定要知道,好嗎?就這一件就好。
    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我就已經對宰英愛得如此之深。隨著時間的進一步流逝,也許沒有了宰英我會連呼吸都沒辦法進行,如果真的發展到了這一步可怎麼辦?真糟糕,是吧,宰英?我有麻煩了。不,或許應該說宰英你有麻煩了。
    從第一眼看到你的那瞬間我就明白,我必須活下去。
    夜總會的工作結束了,我坐上了回水原的汽車。真不應該喝那些洋酒,我的胃和頭裡面都是一團糟,有什麼東西在往上湧。
    「師傅,停一下車!」
    剛一下車我就吐了出來。這可怎麼辦?我覺得自己要倒下了。
    我抓起電話就打給澤勤。
    「澤勤,過來接我,我要不行了!」
    ——怎麼這樣!上帝,不是讓您公平些嘛!
    掙扎著只走了幾步,我就一頭栽倒在了地上。我平躺在地上看著這個世界。世界正變得越來越好,可對我來說卻只有殘忍。能不能也稍微配合一下我的步調,給我留一點活路呢?要是真能這樣,而不是丟下我不管,那該有多好!眼前灰濛濛的一片,像霧,越來越濃。不爭氣的眼睛,看來又在哭了,有什麼事值得難過成這樣呢?
    「金恩謙!」
    是澤勤,我的朋友澤勤。
    「恩謙!你沒事吧?金恩謙!」
    「嗯……沒事啦。」
    「怎麼躺在這兒,啊?這算什麼?」
    「實在沒力氣,走不動了,就躺著等你過來。」
    「變態啊你!」
    「你……哭了?別哭啊。」
    我被澤勤拉到了車上,剛一上車就失去了知覺。
    今天必須去趟醫院了,被我那寶貝腎臟搞得實在有些吃不消。
    「恩謙哥!岷久來了。」
    「他來幹什麼?」
    「不太清楚啊。」
    聽說樸岷久來了,我出去一看,這傢伙還帶來了另外兩個人在外面等我。這個渾蛋。
    「我對社團沒興趣,跟你說過了吧?對你們這種黑色社團尤其不喜歡。」
    這廝居然咧嘴一笑,似乎覺得我的話很荒唐。腦子壞了吧他!
    「金恩謙,我大哥讓你過去,今天下課以後。」
    「哎喲,你剛才說的是金——恩——謙嗎?」
    「沒錯,金恩謙。」
    還挺有種的啊!十七歲的小輩居然對比自己大一歲的大哥直呼大名!就算其他人對我直呼大名可以原諒,樸岷久居然也敢!我的拳頭頓時癢了起來。
    「岷久,你長大了不少啊,是吧?」
    「所以說呢,你小子也加入我們社團算了,錯不了的。」
    「哇,你說什麼?你小子?哇,岷久,你挺酷的啊!」
    「切。」
    對待敵人只能用拳頭來作了斷,這就是我的人生哲學。說理解決不了問題的時候,最有效的方法就只有把他們打個半死。我拉起岷久的胳膊就往焚燒場走。
    「我靠,你想幹嗎?」
    「我想去扔個垃圾,一起去吧,一個人去太無聊了。」
    「靠,你事兒還不少。你們兩個,一起過去!」
    乍看起來是三對一的陣勢,可是不好意思,你們今天都得嘗嘗我拳頭的滋味了。被一個黑色社團以外的人痛扁一頓,應該會覺得很窩囊吧?這算什麼事兒啊。不過沒辦法,我已經決定了,要平平靜靜地過完我的高中生活。
    「你不是說要扔垃圾嗎?」
    「啊?會扔的,就是你啊。」
    「什麼?」
    「最近總是有一些讓人作嘔的垃圾在我周圍晃,真是快被煩死了。」
    「啊!」
    這麼差勁的傢伙也敢對我這麼囂張,氣死我了!沒打幾下,岷久就已經倒下了,我繼續整他。
    「岷久,你說什麼來著?金恩謙?你是這麼說的吧?還有,你剛才對我說『切』?」
    「我,我什麼時候說了?」
    「哎呀?還敢嘴硬?」
    「不敢……」
    「還有,大哥我最討厭不老實的人,你現在很不老實嘛!」
    「其他人說你也沒看你怎麼樣,幹嗎只跟我一個人過不去?」
    「我討厭你,更討厭我討厭的人在我面前囂張!你又開始了啊?」
    「沒有,我沒有!不敢了……」
    我給岷久留了一口氣,然後又簡單修理了一下另外兩個人。對這兩個跟著岷久過來受牽連的倒霉蛋,我略微有些同情,摸了摸他們的頭,沒想到他們卻哭了。啊!嚇我一跳,奇怪的傢伙們!
    「岷久啊,今天大哥我有事要去別的地方,就先不陪你了。以後再來找我的時候,跟『囂張』劃清界限再過來,記住了嗎?」
    「嗯……好。」
    很明顯,利用傻乎乎的岷久來挑釁的人除了李容進不會再有其他人,要不要也教訓教訓這小子,讓他以後對我聞風喪膽呢?其實上初中的時候容進這傢伙跟我們還是朋友,可是自從他加入了一個黑社會團體之後,就不停地找我幫他打架。總之李容進,你有種就落在我手裡嘗嘗厲害,到時候就是你的祭日!
    「恩謙!」
    是南植。
    「喲,你還沒回練舞室呢?」
    「豆馬上要去那邊。」
    「哇!」
    「嚇死我了!你喊什麼啊?」
    「高興唄!我先走了!」
    我氣喘吁吁地衝到練舞室,卻發現豆和尚熙擺著奇怪的造型站在門口。
    「哇,哇!豆!豆!」
    我一看到豆心情頓時好了起來,快步進了練舞室。可是,裡面有一個不算陌生的人一看到我就慌了神,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來得正好,自己送上門來了。
    「呵呵,李容進,你小子原來在這兒啊?」
    「是恩謙啊,好久不見!你最近很忙吧,連面都見不著……」
    他在笑,李容進在畏縮地笑。還真虧他笑得出來!
    為了抓他,我在練舞室裡跑了好幾個來回。眼看就要抓住了,豆卻一把抱住了我的腰。
    「豆,要抱的話我們一會兒再抱好不好?一會兒就給你個熱烈的擁抱,好吧?」
    「快跑!」
    豆,就算你再善良,心腸再好,這次也別攔著我好不好?你怎麼能幫李容進這個垃圾呢?趁著豆抱住我的當兒,容進已經跑到了門口。一想到就這樣把他放走,我有些心急,大聲喊了起來。
    「喂!李容進!」
    可就在那個瞬間,一個鋒利的東西襲擊了我的腳踝。
    「啊!」
    好痛啊!簡直受不了了!
    是豆這小傢伙咬了我的腳踝。我疼得完全顧不得李容進是不是已經跑掉,開始擔心起自己的腳踝來。
    ——啊,啊!腫起來了!我的腳腫起來了!啊!
    豆這個膽小鬼不知跑到哪裡去了。沒抓到李容進,又把豆給弄丟了,我真是懊惱得要命。我撲通一聲躺在練舞室的地板上,想起了拚命咬著我腳踝不放的豆的樣子。平時就很圓的眼睛瞪得更圓,鼻孔完全張開,大得沒法說,嘴巴用力得有些歪,一副驚恐萬狀的樣子。哈哈,太逗了,豆!可是,這小丫頭跑到哪兒去了?馬上給她打了個電話,可是卻沒人接。不會吧,難道我還會真對你發火不成?膽小也該有個限度吧?傻瓜!
    「尚熙,你給豆打個電話吧。」
    「嗯,好的。」
    你到底去哪兒了,豆?我在等你回來哦!
    「她不接啊!」
    「澤勤,給成美姐打一個問問。」
    「哦。」
    奇怪,已經過了三十分鐘了。
    「說是沒去過啊!」
    「是嗎?去哪兒了呢?」
    又過了三十分鐘,豆已經離開練舞室一個小時了。打了無數次電話,可她一次都不肯接。我有些坐不住了,衝出了練舞室。
    「恩謙,等一下。說不定她回家了呢,給她家打一個問問再說。」
    尚熙的話讓我燃起了一絲希望,可是她家裡人也說沒看到豆。
    「去南門。」
    「宰英!尹宰英!宰英!」
    已經過了兩個小時。南門,宰英家附近,到處都不見她的蹤影。我簡直快瘋了。已經八點了,天完全黑了下來。到底去哪兒了呢?
    「金恩謙!別跑了!」
    澤勤拉住了我。
    「放開!」
    「你的臉都青了!我來找吧。」
    「不用。」
    「渾蛋!現在最讓人擔心的是你,不是尹宰英!到底怎麼回事啊你?」
    「……」
    「跟別人交往又不是一次兩次,你這次會不會有些反應過度?第一次看到你這樣,我和南植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我在一旁實在看不下去了,總是很擔心你,你知道嗎?」
    「以後再說吧。」
    「恩謙!」
    「她說不定會受傷的,得快點兒找到她。」
    「受什麼傷啊受傷!宰英又不是一兩歲的小孩子!」
    「別看她二十歲了,可是跟小孩子沒什麼兩樣,她根本就不知道社會有多複雜。」
    「金恩謙,你到底……」
    宰英,你究竟在哪裡?沒有受傷吧?該不會是被帶到什麼奇怪的地方去了吧?難道是迷路了?你到底在哪裡啊?
    「喲,這不是金恩謙嗎?」
    是代真高中的。
    「滾開!今天恩謙心情不好,最好別惹他。趕緊走,免得遭殃。」
    澤勤拉著我先開了口。可是不知道那些不知死活的傢伙在想些什麼,竟然嘲弄地笑了起來。
    「好啊,正好我今天心情好,就陪你們玩玩兒好了。」
    「金恩謙!」
    「別管我。」
    雖然澤勤和南植都拚命拉著我,可是我已經什麼都顧不得了。真奇怪,我的腦子真的變成了一片空白。我肯定是瘋了,宰英還沒有找到,如果再這樣下去,真的把宰英弄丟了可怎麼辦?
    ——一想到要失去你,我就有一種世界末日般的絕望。
    在近乎瘋狂的我面前,響起了一個浸透了悲傷的小小的聲音:
    「我回來了……」
    是宰英,是讓我瘋狂地找了又找的豆。
    傻瓜,你去哪兒了?知道我有多擔心嗎?
    「恩謙,我回來了,又回到你身邊了!」
    宰英擁抱著我,這時我才回過神來,也緊緊抱著她。失去了你的四個小時讓我感到好害怕、好擔心,像過了一百年那麼長,你能相信嗎?可是對我來說真的是這樣的,也許這種心情更加重了我的瘋狂,我真的以為腳下的世界就要崩潰。
    「豆……」
    答應我,以後一定要待在我可以感覺到的地方。我不能沒有你啊!
    「媽的,我還以為今天是我的世界末日……」
    也許全世界都會認為我是個瘋子,嘲笑我失去理智的執著,譏諷我的可笑。沒關係,我什麼都可以承受,都可以克服。就算全世界的人都這麼想也無所謂,宰英,只要你還愛我就好。
    ——沒有人會為了執著而獻出生命,執著的賭注只有慾望,而能讓人獻出生命的只有愛情。沒錯,只有愛情才能讓人奉獻出生命。不要忘記,我現在已經把生命交給了你。
    呼!後來才知道,原來宰英一直在洗手間裡睡覺。我怎麼這麼傻,就沒想到她會在洗手間裡睡覺呢?不過總算是萬幸,她既沒有受傷,也沒在大街上可憐地徘徊。
    「在洗手間裡睡了一覺,心情就好了?」
    「我實在太累了,才會……」
    「明天我就再去練舞室一趟,把那個洗手間砸了。」
    「不要啊,恩謙!」
    「總得讓它付出代價吧!」
    「都說是我錯了,還不行嗎?」
    她頓時嚇得變了臉色,連忙跟我道起歉來。這種時候的宰英真是太可愛了,讓人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才好。豆大概不會知道,現在我的心臟跳得多麼瘋狂。奇怪的是,豆這會兒走起路來總是往後退,這是怎麼了?仔細一看,她一直在用手扶著自己的腿。哦,原來她腿疼了。我金恩謙使出英雄氣概把她抱了起來。可是……
    「好小!」
    「什麼東西?」
    「你啊,你也太小了吧!」
    「是嗎,對不起哦。」
    這麼小巧的身材怎麼能行呢?實在是太小了,真讓人擔心一丁點兒的干擾都會讓她生病。比起我來,豆不知道要小多少個型號。也許女生本來就是如此小巧的存在,所以男生才要保護女生。
    豆,我會保護你的,一輩子。
    「進去吧。」
    「嗯,到家以後給我打個電話!」
    「好啦,知道了。」
    「拜拜!」
    簡短的問候以後,豆就要進家門。豆,還有呢……
    「要是沒有尹宰英的話,金恩謙會死的。」
    「你說什麼,恩謙?」
    「讓你快點兒進去!」
    「知道了,快回去吧。」
    「好。」
    以後哪兒都不要去了,好嗎?別再讓我的心臟停止跳動了,豆。我還有更多的愛要給你。所以你可以偶爾讓它瘋狂,可是千萬別讓它停止。
    我愛你,宰英。0
    我和宰英一起來看演出。
    舞台上上演的是Hip?鄄hop的演出。澤勤和南植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舞台上,根本沒心思理我。第一個節目剛結束,南植就激動得不可收拾了,真拿他沒轍。
    「恩謙!」
    「嗯?」
    「你每天晚上都在幹嗎?」
    「什麼?」
    真奇怪,最近豆總是問我這類問題。每到這個時候,深深的負罪感都會讓我瀕臨窒息。
    「我問你每天晚上幹什麼。」
    「晚上啊,當然是睡覺啦,不然還能幹什麼?怎麼想起問這種弱智問題了啊?」
    「算起來,你晚上從來都沒給我打過電話。」
    「我什麼時候不給你打電話了?」
    「從開始到現在!」
    「今天不是在一起嘛。」
    「你這個,你這個躲在謎團裡的傢伙!」
    「不是謎團,是蜜團吧?」
    「哼!」
    我也很想照實告訴她自己最近每天晚上都在做什麼,可是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
    豆,如果你知道了真相,會怎麼看我呢?也許,會很蔑視我吧?想想都覺得無法忍受,我好害怕,一陣恐懼。
    Hip?鄄hop結束以後,接下去的是歌曲新人秀之類的表演。一個男生走到舞台上,對所有的觀眾說:
    「我想把這首歌獻給我的女朋友樸恩珠。」
    瘋子!豆卻興奮得直叫好,看來她也很喜歡這種東西。總之呢,這位老兄算把男人的臉丟盡了,唉。
    「豆。」
    「嗯。」
    「那男的帥嗎?」
    「啊?沒,沒有啊。」
    「沒關係,不用看我的臉色,怎麼想就怎麼說好了。」
    聽我這麼一說,豆陷入了沉思,邊觀察著我的反應邊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嗯,很帥啊!那個男生的女朋友該多高興啊。而且,在這麼多人面前說出女朋友的事情,就是要和大家一起分享,就算其他女生開始有什麼非分之想,聽了這話以後也都會死心了吧,嘻嘻。」
    切,瞧把她高興的!以後我一定只為豆一個人唱歌。哪怕沒辦法在這麼多人面前唱給她聽,也要在她面前專門唱給她聽。
    「你最近有什麼事嗎?」
    民石哥問我。
    「沒有啊。」
    「不對,最近你的表情跟平時不一樣。有什麼難處嗎?」
    「沒有啊,真沒事。」
    「跟我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告訴我吧,快點兒。」
    對宰英的愛越是膨脹,我就越怕被她發現我的真實面目。心很慌。宰英哪怕對我的事表示出一丁點兒的好奇,我的心就難過得像要裂開。我好緊張。越是不想說就越是會變成對她的隱瞞,可是我還是無法開口對她講這些事情。
    「民石哥,現在我有了一個用多少錢也買不到的最珍貴的寶貝。」
    「寶貝?什麼東西啊?那麼貴?」
    「嗯。不是說了嘛,用錢買不到的。」
    「哇,真的啊?這麼好的東西你在哪兒找到的?」
    「是……上帝賜給我的。」
    「什麼?」
    「可能是……上帝覺得我可憐,就賜給了我一個寶貝。」
    他沒有再問,我也不可能再說下去了。以我現在的狀態,哪怕再稍微動一動嘴,眼淚都會噴湧而出的。
    那天晚上,我在安陽看到了尚熙。我緊張得要命,生怕她是和宰英一起來的,還好宰英沒有出現。尚熙身邊是一個以前沒見過的男生,我有些擔心,就跟過去看了看。不出所料,那個人果然在勾引尚熙。更重要的是他竟然是安陽一帶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渾蛋!竟敢碰豆的朋友!
    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以後,尚熙哭著離開了。她剛一走,我就開始教訓那個渾蛋,讓他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當然,是用拳頭。
    那是第二天的事情。宰英打了N通電話過來,可是我都沒接到,覺得過意不去就直接衝到了她的學校。那裡正發生著超乎我想像的事情。
    「Stop!好了,到此為止吧!」
    大膽!居然擺架勢要打尹宰英,不想活了吧?頭腦中的血液瘋狂地湧動著,可是我今天決定忍下來。要是我在這裡發飆的話,也許會給宰英丟臉的,還是忍著吧。
    「尚熙,喝吧。」
    「啊……」
    「沒事了,我教訓過他了。」
    「嗚,我原來不知道他這麼爛,真的!」
    尚熙的哭泣讓我更加難過,又給她倒了一杯酒。
    口袋裡的電話一直在響,看來一定是安陽打來的電話。我本來不想接,可是看這打個不停的氣勢,應該是有什麼急事。沒辦法,我到酒館外面接聽了電話。是夜總會的主任。
    「有什麼事嗎?」
    「是Model嗎?」
    「是。」
    「還記得上次那個款姐兒嗎?」
    「啊……嗯。」
    「她又要來了,你早點兒過來吧。」
    「……」
    「這種主兒可得抓緊了,像她那麼捨得花錢的人不多。你真是運氣超好,臭小子。」
    「嗯……好。」
    我的心有些發冷,一動不動地在樓梯上坐了好一陣子。不過又沒辦法。現在我需要的是錢,這一點我再清楚不過,可是心還是無以復加地疼痛,總有一種想哭的感覺。
    等我再次回到酒館裡,宰英已經喝得酩酊大醉了。
    「豆,起床了。走吧,哥哥帶你走。喂,崔南植,快扶豆到我背上來。」
    我背著豆出了酒館。這小東西今天心情很好?怎麼喝了這麼多?
    「豆,豆,金恩謙的豆!」
    把豆抱在懷裡,我就擁有了全世界。儘管說幾千次都不夠,不過我還是要說:豆,真的對不起。
    「世界上最最小最最漂亮的豆,我是瀟灑的王子,要用金光閃閃的馬車帶你去鮮花王國旅行了哦。」
    豆,世界上真的存在只屬於你我兩個人的鮮花王國嗎?真的會有嗎,在這個世界上?如果有就太好了,就可以讓你我得到幸福。在鮮花王國裡,讓我們不再悲傷、不再辛苦,也不再心痛,一直都是幸福的,就這麼說定了哦!
    「恩謙!」
    「哦,醒了?怎麼喝了那麼多酒啊?我狠狠教訓了南植一頓。」
    「哦。」
    「再喝酒我不會放過你哦,知道嗎?」
    「嗯。」
    不管我開什麼樣的玩笑,她都會報以微笑。我的小公主,我那無價的稀世珍寶,我獨一無二的拇指姑娘。
    「恩謙,遇到你以後我覺得好幸福。也許世界上不會有人比我更幸福了。」
    「呵呵,真的?」
    宰英的話讓我發自內心地笑了出來。她對我說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儘管我還沒能為她做什麼,可豆卻說自己很幸福。
    「當然了!可是你為什麼這麼瘦啊?不會又每天都吃泡麵吧?」
    「沒有,我吃的可多呢!哈哈,而且我一點兒也不瘦啊,這可是標準身材,標準哦!」
    在我面前說因為我而感到幸福的人,豆,這個世界上只有你。為我是不是吃好飯而擔心的人,豆,這個世界上只有你。
    「恩謙,我愛你。」
    「哦。」
    淚如泉湧。宰英說她愛我,她說她愛我!我只不過是個蠻橫又固執的傢伙,可善良完美的尹宰英卻說她愛著我!我好想對她說一樣的話,好想告白我的真實情感,可是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因為抱歉,因為我欠她太多。
    「謝謝你,宰英。」
    宰英,實在對不起。等到以後,如果以後有一天我可以在你面前毫無愧色,到時候我會對你說。真的,到時候我一定會對你說現在無法說出來的話,等我。1
    「請大家看教材的七十二頁。」
    語文老師正滿懷激情地講到興頭上的時候,宰英打來了電話。
    「喂?豆!」
    為了不被發現,我壓低了聲音。
    「恩謙,馬上來見我好不好?這就來見我,別等到放學,馬上就來。」
    豆的聲音裡帶著焦急。
    「你在哪兒?」
    「我家的胡同。」
    「馬上去。」
    瞬間,我什麼也顧不得了。語文老師怒氣衝天地喊我回去,可是此刻我根本沒辦法停下來。我不顧一切地跑著。
    「讓開!」
    管他是汽車還是摩托車,都給我讓開。我快急死了。
    我跑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不過終於看見了宰英。問她發生了什麼事,她卻笑著說「因為太想見你」。臉上帶著笑容的宰英立刻被我抱在了懷裡。
    出什麼事了,宰英?我的心簡直要爆炸,就快死掉了。到底出了什麼事?你為什麼看起來這麼難過?
    「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
    「說吧,你的事我全都答應。」
    「真的?」
    「嗯。」
    「今天能一整天都陪著我嗎?不,每天每天都陪在我身邊,哪兒都不要去,一直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宰英,沒猜錯的話,你肯定發生過什麼事,對吧?肯定是,你肯定有事瞞著我。」
    「不是啦,沒有啊,真的沒有!只是因為太喜歡你了啊,難道想每天在一起還需要其他理由嗎?」
    坐在南門咖啡廳的幾個小時裡,我一直緊緊握著宰英的手。時間過得越久,我就越開始擔心安陽的工作。好吧,就一天,今天就別去了,為了宰英不去安陽也值得。不,不行啊,現在最要緊的是爸爸、恩信和恩別需要的費用啊!
    煩。
    就在我正矛盾地做思想鬥爭的時候,主任打來了電話。已經比正常的上班時間晚了兩個半小時,他打電話找我也是理所當然的。不過,主任打電話來就意味著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真是的,怎麼偏偏是今天!我動員了所有的忍耐細胞讓自己不去接,可再次打電話來的卻變成了那個客人。
    「不要接!」
    「對不起,這個必須得接。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沒辦法,這個電話我必須接,因為這個人是個重要角色,她擁有太多我沒辦法抗拒的東西。
    「喂?」
    「今天你一定得在哦,我這就過去。」
    「喂……對……對……您要過來?好,我知道了,這就過去,馬上就到。好!」
    掛斷電話,我看到了宰英不安地看著我的神情。求你了,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現在你的眼神看起來有多悲傷,你一定不知道吧?是吧?發生什麼事了,宰英?
    「恩謙,不能去!」
    「對不起,宰英。這次真的有重要的事,不去不行的!」
    「恩謙……求你了……」
    「宰英,我真的不能不去,你再這麼胡鬧會把我逼瘋的!」
    「不去不就得了!覺得快瘋了的話就不要去嘛,跟我在一起不就都解決了嗎!」
    「我必須去,你明白嗎?」
    「比我還重要?」
    「宰英!」
    「問你呢,這件事比我還重要?」
    頭一次,我頭一次如此憎惡這個現實。其實宰英才是最重要的,可是我目前的處境卻不允許我任性地追隨自己的意願,連一次都不能。可是,我今天第一次對不能追隨自己意願的我感到如此的厭惡。
    「嗯。」
    聽到我狠心的回答,宰英放開了手,這個舉動讓我更加心痛。
    「我走了。」
    今天是有生以來我最想去死的日子,真的。就在丟下宰英,不顧她的挽留轉身離去的瞬間,我真的很想去死。
    「喲,來啦?跑哪兒去了?」
    把宰英惹哭以後,沒有良心的金恩謙套上了西裝。自己的愛人哭得正傷心,而金恩謙這個沒良心的傢伙卻坐在其他女人身邊賠著笑臉。
    「您知道嗎?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要付雙倍。」
    「為什麼?」
    「我因為要來這裡拋棄了所有的東西,所以今天雙倍,可以嗎?」
    「好啊,要多少?」
    真是個殘酷的世界。有的人過著像狗一樣卑賤的日子,而另一些人卻花錢如流水,這樣的世界究竟有什麼好的?我無時無刻不在金錢的洪流中狗刨式地苦苦掙扎著。
    「金恩謙!」
    包房的門突然被推開——真不敢相信,居然是尚熙站在門口高喊著我的名字。是夢嗎?宰英站在尚熙身後,我看到了她漫溢著傷痛的眼睛。那眼神是如此的痛苦,讓我簡直沒有辦法去面對。用那樣的眼神,宰英在看著我。
    啪。
    尚熙抽了我一個耳光。
    ——謝謝你,尚熙。謝謝你打醒我,讓我知道自己是一個多麼不可饒恕的渾蛋。真的謝謝你。
    「金恩謙,你這個垃圾!耍人很開心是不是?像宰英這麼單純的人耍起來很容易是不是?你一定很爽,很得意吧?說話啊!回答我啊!」
    我沒能回答。因為宰英看起來好像受了很深的傷害,我把心思都放在眼睛裡去看她都覺得不夠。
    「讓開。」
    「什麼?讓開?你讓我讓開?」
    「就是你,讓開!」
    「要是不讓呢?我要是不讓呢?」
    「拜託,讓我過去,求你了!」
    宰英,看著我,求求你,別這樣把自己的傷痛藏起來,哪怕像尚熙一樣罵我兩句,對我發發火也好啊!快打我,對我發火吧!為什麼要壓制自己的感情?這樣我會更傷心的,為什麼?
    「我們,到此為止吧。」
    要是我是個聾子該多好,那樣該多好!
    「……」
    「分手吧。」
    「呃……宰英……」
    從宰英嘴裡說出的分手,聽在我的耳裡比錢這個字更加響亮。
    「這段時間以來你為了圓謊一定很辛苦吧?可是不管怎麼樣我還是想相信,想相信我所看到和感受到的那份心意。我真的很想相信你,恩謙!不,我會一直讓自己相信的。」
    「呃……宰英……」
    這是我最害怕的事情。我一直都很害怕你把我的心意當做謊言,真的很害怕。對不起,對於連辯解的權利都沒有的我,對於沒有辦法否認到底的我,請你盡情地責罵和輕蔑吧,宰英。
    「以後別再叫我的名字!不管是豆還是宰英,以後都不許你再叫了!別再叫我的名字,真的,再也不要叫我了!」
    不看你、不叫你的名字,那我該做什麼?看著你、呼喚你的名字,這就是我的全部。如果不能看你也不能叫你,那我還能做什麼?可是,既然這是你的要求,我還是會逼自己不再看你、不再呼喚你的,只要是你的要求我都會照辦。所以,宰英,別哭得太傷心。
    「對不起。」
    即使在平時,我也一直對你抱歉得快發瘋,現在在你的傷痛面前,更是有一種想去撞牆的衝動。
    宰英轉身走了。我呆呆地看著她的背影,最終沒能去拉住她。我這個罪人沒有辦法去拉她。
    「金恩謙,抓住她!上次你說的寶貝,就是她吧?」
    「嗯……民石哥……」
    「抓住她!我讓你把她留住!」
    「我不能。」
    「金恩謙!」
    「就算我什麼都可以做,也沒辦法再去留住她了。」
    「你怎麼這麼不開竅啊!」
    「民石哥……」
    我的幸福來得實在太短暫。與宰英相遇、相愛的每一個瞬間都是讓我無比珍惜的幸福,因為太幸福,我甚至一直在擔心那只是一場夢。
    「如果去留住她,我就必須放棄這裡的工作。如果想把她留在身邊,不只是這裡的工作,這類工作我都沒辦法再做了,絕對不能。只有這樣才能不讓她再傷心。」
    「恩謙。」
    「可是,我……」
    一忍再忍的眼淚終於爆發了出來,我兩腿一軟,跪在了地上。
    「不能放棄這裡的工作。」2
    「為什麼?你有事瞞著我,肯定是!像你這樣謊報年齡來做這種事,不會是為了賺零花錢,肯定有其他的理由,對吧?」
    剛開始做服務生的時候,我為了得到這份工作,隱瞞了自己的年齡,因此這裡的人都以為我有二十一歲。如果我還是個高中生的事情被發現,我馬上就會失去這份工作。有一次,民石哥去水原辦事的時候撞見了穿著校服的我,以後就只有他一個人知道我的真實年齡,幸好他沒有透露給主任。
    「說出來吧,告訴我。」

《我的男友比我小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