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今夜,我和她盡情燃燒的今夜。喔喔~!讓我們從哪兒開始,首先讓我狠狠推開你的頭顱~」
權殷尚完全陶醉在自己的歌聲中,身體隨著節拍搖擺著,但那歌聲對我卻如細針在刺,穿透耳膜。
又想起了上次的尷尬。那次我和他一起在南門外的樂天利時,他旁若無人地唱起這首不入流的低俗歌曲,惹來周圍一圈如冷箭般的譏諷視線,紛紛盯視著靶心的他和我。我可憐的皮膚本來就被那又乾燥又熱烈的太陽光曬得生疼,又聽了這傢伙的靡靡之音,彷彿碰及冷硬的冰塊,直感覺後背脊冷汗濕透衣服。
「從你的額頭開始,輕輕地~你頸部如此迷人~」權殷尚的雙眼開始朦朧迷離了,彷彿陷入了一個夢境裡,無法自拔。
「權殷尚!」我把自己的聲音提高了幾個分貝,聚攏成線,如利劍刺向他。
「嗯?」
「你究竟為什麼要這樣?!你以為這樣就會讓自己看起來很帥嗎?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有多可笑!」心中又想起了氣質獨好的澄弦,不禁有些悲哀。
「可笑的話你就笑笑呀!喂,喂!聽說那部電影《烘乾高太奇夫人的頭》又上映了。走,我們去看,去看。」
殷尚不由我分說,拉起我就向旁邊的電影院售票處走去,嘴中還喃喃自語,根本不理會我接下去要說的話。手中感受著他傳遞過來的熱度,但咫尺的他卻好像離我越來越遠,眼前彷彿白霧迷濛。
「我們還穿著校服呢!」
「說我們是復讀生不就行了!」
「那個要看你自己去看!」
「不喜歡啊?那我們去看你喜歡看的。」說著殷尚就上前買了上禮拜六剛上映的兩張《傻瓜》的票,真不知該說他是尊重我的意見還是不尊重。
「我不想看電影!」
「你不是最喜歡看喜劇嗎?四點十分開始,哎呀!已經開始了!」殷尚伸手輕揉過我因生氣而繃緊的臉,然後一發力抓緊我,猛地向電影院裡衝去。
這個傢伙不知是從哪來的怪力,拖著我呼嘯而至三樓的放映廳,把票遞給門口的驗票員之後,想也不想地衝進了黑漆漆一片的放映廳裡。天啦!這麼黑,該等著領座員用電筒送我們到位置上才對呀,可是卻被這傢伙不由分說地拖了進來。藉著微光,能看見電影院裡黑壓壓一片人頭,影影綽綽真是不少,我小心地挪動著身子,慢慢前行,同時瞟著電影銀幕。
電影剛開始不久,現在正是女主角仰望天空,嘴角沁出一絲迷人微笑的煽情場面,我一時沉醉於女主角的美貌之中,失了神……
「喂!九排十四號的把手舉起來,然後晃一晃!」
我的魂魄立馬被震了回來。這樣冒失的舉動,除了我身邊那個叫權殷尚的混球還有誰?劇場裡頓時嗡聲一片,大家紛紛回過頭來觀望我們。
「其餘要看電影的繼續看,九排十四號的把手舉起來就行了!」這傢伙的語氣帶著不容人置疑的冷傲。
黑暗中,我知道自己的臉色很陰鬱!我轉身推開放映廳的門,頭也不回地往外跑,只想趕快逃離這個地方,卻被殷尚在樓梯拐角處攔了下來。
殷尚詫異地看著在樓梯上大口大口喘氣的我,顯然迷惑於我剛才瘋了似的舉動。
「幹什麼跑,你?」
果然,他終究是不明白的,想當然也是不會反省的。
「你瘋了嗎!為什麼要那樣做?你腦筋到底還有沒有長在身上?」我冷冷地盯著他的眼睛,質問他。
「我做什麼了?」殷尚不知所措地摸了摸鼻子。
「你在裡面叫那麼大聲幹什麼?!」我不是疑問,是指責。
「看不見我們的位置啊!他奶奶的,我的朋友都是這麼幹的。」
「哈,真是一幫好朋友啊!」我氣憤地說。
「你也這麼覺得?那我星期天介紹你和他們認識?他們見到你一定會轟動的。」殷尚十分興奮地說,嗓子裡透出一股高興勁兒。
「讓開!」突然不知從哪兒來了一股勁,我咬緊牙,用肩膀狠狠地撞開他,飛也似的逃出了電影院。
「等等我,你到底是怎麼了,怎麼這麼小心眼啊!」那個莫名的傢伙還在後面緊緊追問,「票都已經買了,不看豈不是浪費錢。」
「我就是小心眼怎麼樣!現在小心眼的我就是想要回家去了!」女孩子天生有發飆的權力,現在我正在充分行使自己的權力,「你和你那幫好朋友牽著手好好去看吧!記得把手牽牢點。出租車,出租車!」
我賭氣地使勁揮舞著手臂。雖然知道這樣會讓我的零花錢狠狠出一筆血,但我還是不顧一切地叫了一輛出租車。車停在我面前的時候,我的心立刻痛了起來,一時忘了剛才的氣。我的等量互換生活理論再次應驗:人在很生氣的時候必須用一種痛代替另一種痛。
「真不知道女人怎麼這麼小心眼。」權殷尚不滿地嘟囔著。
「女人的第二個名字就叫小心眼,怎麼,不可以?」我努力地擺出自己能想像出的最傷人的表情,坐到汽車前排,砰的一下甩上門,然後看到那傢伙正企圖再次拉開車門。
「大叔,請快點開走!」我不想再看那傢伙一眼,只想盡快離他遠些。
「怎麼,那個學生很惹你討厭啊?」司機大叔調侃道。
「是的,所以請您快點開走!」我的聲音又提高了些。
大叔的視線在殷尚和我之間快速地逡巡了幾個來回,也許是因為我冷若冰霜的神情,大叔猛踩油門,出租車飛速奔馳,如野馬脫韁般衝了出去。車開出了百來米,殷尚仍舊默默盯住車身,心碎欲絕的表情清晰可見。
「看來學生你很受歡迎啊!」
「哪裡,一點點而已,謝謝。」我望向車窗外,思緒隨著景色飛馳。「……」大叔轉過頭,表情複雜地上下打量我。
「對了,去仁傑洞。」
短時間之內他不會再來找我了吧,這傢伙的自尊心和我媽有得一拼。不管怎麼說,逃過一時算一時,現在我的心已經完全在澄弦身上了。
出租車停在小區外,我拖著無力的身子走進我家所在的小區。果然,今天也毫不例外,小區上空飄蕩著我姐姐聲嘶力竭苦練跆拳道的嬌吼聲。我輕輕打開門,和我預測的一樣,姐姐在劈瓦。
「姐姐,把報紙鋪在下面練習,否則爸爸看見又要生氣了。」
「不需要!」姐姐抹了一把汗,一口回絕。
「今天劈了幾塊?」
「到目前為止一塊沒有。」
「什麼?你都練習一個月了,怎麼一塊還沒劈開。」
「要你說,你不會管好你自己啊!」
「知道了,我進自己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