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弦,現在我們……」我茫然地看著他,顧不得旁邊他那群聒噪的朋友。而澄弦本人則氣定神閒地坐在自己位置上,優雅地叉了一塊烤雞溫柔地送到我唇前。
「吃吧。」澄弦悠悠地笑著說。
「不,先不忙。」我望著他天使般不溫不火的面孔,有些不安。
「吃吧。」他唇角勾出不以為然的笑容。
「我不吃雞,所以,所以我們現在……」我既慌張又驚喜,有些語無倫次。
「就算你們不是第一次吧,剛才那樣是不是也太過火了?還有,樸澄弦,你不是說你們還沒真正開始交往嗎?你剛才是不是太投入了?」不用看也知道說話的是狐狸女。
「她會成為我女朋友的,以後我會比今天還要用功。怎麼,你有意見嗎?」澄弦帶著抹輕嘲的笑。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狐狸女心虛地解釋。
「那以後就不要再製造什麼事端了。下次我決不會就這麼簡簡單單地放過。」澄弦說這話時居然還面帶微笑,不過笑中蘊含著某種寒意。
「……」
「江純,拜託把頭抬起來!你這樣下去我會沒面子的,知道嗎?!」澄弦輕搖著我的肩。
我感到臉有些發燙,有著微醺的醉意。我羞澀地抬起頭,正觸上澄弦柔情的目光。他展顏一笑,拿出一支煙點著,輕裊的煙霧慢慢暈散在四周。氣氛不知為何冷了下來,大家彷彿和眼前的酒過不去似的,一個個悶悶地舉起眼前的酒杯自飲。燙髮男孩索然無味地回到了座位上,說是要回家,已經無聲息地收拾著書包。
「嗯!煙的味道真是爽啊!」澄弦輕吐一口煙,如星空的雙眼盯著縹緲的裊裊煙圈,天使般的臉也忽明忽暗,似不真實起來。
「不要抽太多煙,從剛才起你就一刻沒停過。」想起剛才的情形我對香煙更加反感。
「要不是它我們怎麼能接吻?而且將來我們還要更加用功!剛才有點醉了,有點醉了,發揮不好。」澄弦伸出一隻手輕撫微微泛紅的面龐。
我避開他的注視,小心翼翼地把那支寫著「一」的香煙放進了口袋。會珍藏一輩子吧,因為它我才會和澄弦有了那纏綿無比的一吻。
我突然想起了殷尚,想起了此時在家等著我一塊吃烤排骨的殷尚。殷尚,對不起,真的非常對不起,我不知道除了這句話之外我還能說什麼,除了對你抱歉之外,我和你之間還有什麼。
四個小時後,除了先離開的漂亮女孩和燙髮男孩,其他人全站在麗可絲前面等車。涼颼颼的空氣吹來,我的臉清涼下來,大家有些踉蹌地走著,歪歪斜斜地不成人形。
「開車上高速公路沒事吧?我們這可是無照駕駛下的酒後開車啊!」看來他們醉得連點常識都沒有了。
「沒事,沒事!我還清醒著呢。」這幫傢伙,拿他們真沒轍!
眼前停著兩輛轎車,一輛黑色的,一輛灰色的。除了我和澄弦兩個人,其餘五個人喧喧嚷嚷地把兩台車瓜分完畢後,誰也沒有和我們打招呼,一溜煙地揚長而去。
「澄弦,你的那些朋友是不是都有些不高興?怎麼辦,都是因為我。」我有些沮喪和懊惱地站在原地。
「咦?月亮不見了!」澄弦沒有回答我,反而像發現新大陸似的指著天空驚呼。
「嗯?誰說月亮不見了。」他真暈了,醉酒的人果然是白癡。
「月亮不見了!月亮!」明明一輪又大又圓的滿月清清楚楚地懸浮在天際,澄弦卻皺著眉,一臉慎重表情地指著天空,說月亮不見了。都近午夜了,該怎麼回去,回去之後該怎麼辦。
「澄弦,我們打電話叫出租車好不好?你還記得你家在哪兒嗎?」
「呀呀,月亮在這兒!」他只顧自說自話,真拿他沒辦法。
「噢!」澄弦指著我的臉龐,興奮地叫道。算了,算了,也不算是壞話了,好歹他叫我月亮,不是木星,不是土星,是月亮,月亮……我輕撫胸口,不斷地安慰自己,最後走到了一家商店前面的公用電話亭,顫抖著手按下了出租車呼叫電話。
「喂?這裡是麗可絲酒吧,也就是東亞文庫對面,請快點過來。」喀嚓!我掛斷了電話,轉頭看去,發現澄弦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信號燈下面坐下了,於是也趕快奔過去。
「澄弦,這兒是不能坐的,快點起來,快點!」我焦急地拽他的手臂。
「哇~!滿月會說話!」澄弦眼神中浮出絲驚訝,舌頭有些打捲了。
「我不是月亮,我是江純。」我有些生氣地說。
「嗯嗯,江純?」他醉眼朦朧地望著我,用力地搖了搖頭。
「是啊,我是江純,沒錯。快點起來,出租車一會兒就來了,你家在哪兒啊?」怎麼用力,澄弦就是不肯起來。
「我家?鄭惠美外科!」澄弦倒是起身了,可他的眼睛不知道什麼時候又盯上了信號燈,看他那副充滿興趣的眼神,我真怕他一時興起要一試身手。
「不是說那兒,是說你住的家。」我趕緊避開他危險的眼神。
「韓進公寓。」他嘟囔了一個地名。
「乖,真聰明。」我一邊安撫一邊扶著他,生怕他一不小心就跌倒了。
「你也乖,真聰明。」他迷醉間似笑非笑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完全是醉傻了,他居然還笑盈盈地撫摸著我的腦袋。
一會兒之後,一輛黑色的出租車駛來,我和司機大叔兩個人一塊合力,才終於把那個大叫著月亮的醉天使抬到了後車座。
「大叔,請開到韓進公寓。」
「現在的這些學生啊!怎麼都喝成這樣了。」大叔看著澄弦連連搖頭。
「對不起。這是錢,拜託您了。」我不好意思地叮囑司機大叔。
「好吧。」司機大叔應道。
望著遠去的車影,我收回了思緒,長歎了一聲,彷彿自始至終都在一個夢裡遊蕩。夜風襲來,才發覺衣服也已微濕。我抹抹額頭上的細汗,還是不敢碰自己的嘴唇。那不期而至的吻,我曾經認為只會發生在電視和小說裡,和自己很遙遠,可現在……嘴角不時躍上笑的精靈,眼睛也不知道往哪兒放,怎麼想都覺得自己已成了傻瓜。
我沉浸在自己的夢想裡,到了家門口才驚醒,時間不知不覺過得真快。
唉,出租車怎麼來得這麼快啊,而且開得也太快了,這麼快就到家了,馬上就要面臨姐姐對我「叛逃」的責問了。嗚嗚~嚶嚶~!聽天由命吧!
看到自己房間的窗戶關得嚴絲合縫的,我知道今天絕無生還的可能,只能無力地朝玄關門走去。算了,不在烈火中永生,就在沉默中滅亡,讓我一次就死個痛快。多麼難得的空中走鋼絲的「機會」啊!大概這就是花真為我制定的所謂「萬無一失,驚險刺激」的方案吧。我有愛,所以我無畏!愛者無敵!做好心理準備,當下,我打起精神,輕輕地推開了家門。
呃呃,我竟然和正在鞋架旁穿鞋的姐姐碰了個面對面,好像姐妹倆心理感應。
「姐姐。」我的心發虛,手也不禁顫抖。
「你,你……這個。」姐姐好像氣極了,一陣語結。
「對不起,我不想辯解什麼。殷尚他怎麼樣了?」奇怪,我這時才發現自己還是挺在意殷尚的反應的。
「他一直在等你,直到十分鐘前才離開!你到底著什麼魔了,居然翻窗跑了出去!」姐姐的眼眸中閃著怒意。
「不要問了。我求求你姐姐,今天就算你打死我,我什麼也不會說的。」我摀住耳朵直搖頭。
「你以為我不敢嗎?臭丫頭!」眼看著姐姐那劈了幾個月磚塊的鐵砂掌就要晃到了我眼前。
「啊,我要告訴爸爸牙刷的事情!」死到臨頭,我終於抓住了一根救命草。
果然,就在我厲聲喊叫的同時,姐姐那隻鐵砂掌神奇地消失不見了。
「你該不會以為我真的要打你吧?呵呵,純純!我們可是血緣相通的姐妹啊!現在我有要緊事,要去當場殺死一隻狐狸,你的事我們明天再說。進去趕快給殷尚打一個電話!」姐姐冷俏的臉上頓時盛開出了一朵花。
「嗯。」姐姐變化也太快了吧?弄得我一時還適應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