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syndrome#24

  我被元宇哥硬拖到這家位於市區內的花店上班,從他的眼神,我也完全看得出來元宇哥非常喜歡這家花店的女主人。就在她暫時離開花店之後……

  『妳知道一個叫做正厚的男人嗎?』

  突然出現了一個跟我同掛的女孩,對我提到了一個已經熟到不能再熟悉的名字。

  『我……我當然知道啦……』

  我吐出了一口熱氣,語氣不甚友善地回答她。卷毛女東張西望之後,拉了一張椅子,緊緊坐在我旁邊。

  『妳說妳是太陽的姊姊?』

  她又再次提起一個我不想聽到的名字。

  『嗯,妳認識他嗎?』

  『住在這個地方的人,怎麼可能沒聽過他的名字呢?韓太陽、申海俊、金之率,早就是地方上的有名人士了。』

  『我也聽別人這樣說過。』

  『金之率還曾經在宇星祭典的時候男扮女裝呢!對不起我問妳一下喔,韓太陽跟妳長得很像嗎?』

  聽卷毛女的語氣似乎是有些擔心。

  『很抱歉啊!我們兩個人的長相完全是南轅北轍-_-』

  『真的啊?那真是太棒了!』

  『-_-……然後呢……?正厚哥到底怎樣了……?』

  『啊!那件事情真的不方便講耶……』

  『到底是怎麼了?』

  『這個真的是秘密的說……』

  『好吧!那妳就不要講了。』

  『這件事是在兩年前發生的啦……』-

  _-……

  卷毛女轉了轉眼珠子,像是在回想當時的情景。而想要知道來龍去脈的我,聞著她身上的花草味,隨著她一起進入兩年前的情景……

  『當他們還在初中三年級的時候,就組成了一個暴走族,因而在地方上引起了非常大的風波。想想看,這些還不懂世事的小孩子組成暴走族,真的是一件要不得的事情。』

  『症候群是嗎?』

  『對呀!症候群。』

  卷毛女聽到我這樣說之後,眼睛突然一亮,像是在說『妳怎麼知道?』但可能她又想起我是韓道京的姊姊之後,就有些釋懷繼續講了下去。

  『就在那年的八月十五日光復節,在遊行的時候,引發了一場大規模的亂鬥。那些傢伙和一群看他們不爽的高中生,爆發一場血肉模糊的打鬥事件,當時地方上所有的混混都知道這件事情。因為我當時是高二的學生,所以在打鬥發生的幾天前,就聽說了會有一場惡鬥。』

  她果然和我同年,再加上她的長相不會造成我的負擔。好吧!本大人就賜妳可以當我朋友的榮耀吧!-_-

  『事情就是在那時候發生的!』

  『……』

  『當時正厚哥跟剛才過來店裡的元宇哥,為了要收服這些孩子的心,常常跟他們在一起,也為他們做了很多事情。』

  『連元宇哥也?!』

  『對呀!正厚哥和元宇哥本來就是兩個非常要好的朋友啊。這妳不知道嗎?』

  我雖然知道……但是萬萬沒想到元宇哥當時也介入在裡頭……

  『所以,當天他們兩個也加入了那一場大混戰。』

  『……』

  這時,我的腦海中浮現了一些描繪當時的場面,有血、有汗,以及喊叫聲交雜的混亂場景……還有穿梭其中忙著找人的正厚哥和元宇哥……

  『據說當他們找到這些傢伙的時候,簡直不能只用打架來形容當時的情形,而他們也被修理得慘不忍睹。』

  『……』

  『所以,他們就很迅速地跑過去想要保護他們,就在這時,對方的高中生拿了一根上面釘著釘子的木棍,朝元宇哥身上揮了過來……』

  啊……!我也不由自主地發出尖叫聲。

  『那……然後呢……?』

  『然後就被那根釘子插中了……』

  『……』

  『但被插的不是元宇哥,而是插中了正厚哥的大腿。』

  『……』

  『真是一場令人動容的友情啊……!』

  ……

  難道就是因為這樣,那些孩子才開始討厭元宇哥的嗎……?我慢慢感覺到之前糾纏在我心裡的線團正慢慢地解開……這時,我看到卷毛女的眼睛亮了亮,她興奮的表情似乎是告訴我……事情當然沒這麼簡單!

  『然後,他們一票人全都被抓到警察局去做筆錄,而正厚哥因為腿被打傷住進了醫院。但是,如果想要向對方索賠醫藥費,就必須要有現場目擊者的證詞才行。』

  『……』

  『那些警察當然不肯聽暴走族說的任何一句話,因此就需要由元宇哥出來幫他作證才行……』

  『……嗯……』

  『然後妳猜怎麼了?』

  『這個嘛……』

  『元宇哥竟然跟警察說他當時沒有在現場!』

  『為……為什麼呢……?』

  『因為他將來的志願是要去當律師啊。妳想想,要是以後這件事情曝光的話,對他的律師生涯而言,會是一大污點耶!』

  『律師……?』

  『雖然我也不是非常清楚這裡面的細節,但我當時聽他們說的就是這樣;可能也因為如此,他們兩個後來就斷絕了朋友關係。』

  這時,我的腦海中馬上浮現了照片中的兩個男人,緊緊握著對方的雙手而笑著的元宇哥和正厚哥……原來……是這樣啊?

  『這下子,這些暴走族的孩子們就緊張啦。不管怎樣,他們一定要想辦法湊齊正厚哥的手術費,因此大家開始東奔西跑地四處張羅……』

  『……』

  『可是,念初中的孩子又能有什金援呢?他們之中也沒有家境特別富裕的孩子。等到他們好不容易湊齊手術費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太遲了,生銹的釘子引發了破傷風,使得正厚哥必須要切除一條腿才能保住性命……』

  我的鼻尖突然一酸,嘴角也莫名其妙地牽起了一絲苦笑。

  『天啊……!那天真的是不用說了……!妳知道當時有多恐怖嗎?那些暴走族就像是世界末日來臨似的,在我們這裡騎來騎去……就連警察也拿他們一點辦法都沒有……他們當時的哭叫聲大到連當天的傾盆大雨都被比下去了……這種情形一直延續到清晨……他們的吼叫聲……機車的排氣管聲……』

  原來如此……

  『然後他們就解散了,從此以後,大家再也沒聽到這些暴走族在馬路上奔馳的排氣管聲……』

  『我真的……完全不知道……』

  『剛開始的時候,很多人都很慶幸不用聽到那些吵雜的聲音。但過沒多久,又有人開始懷念起那些傢伙來了。』

  『……』

  『因為當時他們並沒有給任何人帶來傷害,而且他們是真的很開心地奔馳在馬路上,就像當天是世界末日般地燃燒著他們的熱血。』

  說到這裡,回想起當時情景的卷毛女,眼睛開始不斷地閃動。而我聽到故事的後段之後,心情也逐漸地激動了起來。

  『嗯哼!反正我要講的重點是,在整件事情發生之前,這家花店的女主人秀娟姊跟當時的正厚哥是男女朋友的關係。』

  『啊?!』

  『而元宇哥一直單戀著秀娟姊……』

  『-O-……』

  『不過,我真的不知道他有什麼臉跑來找秀娟姊,雖然他的家境、長相、學校成績都比正厚哥好……』

  『那……那麼正厚哥和秀娟姊分手了嗎?』

  『嗯。』

  『為什麼呢?!』

  『這個嘛……應該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秘密吧!』

  卷毛女突然睜大眼睛,露出了一臉驚訝的表情後,就好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似的迅速往店裡走進去,繼續整理剛才沒處理完的花朵。而大概也知道了所有事情的我,生平第一次徒手去碰了玫瑰花的刺……

  『啊!妳在幹什麼?妳怎麼空手折玫瑰花的刺啊?』

  天快黑的時候,再度回到店裡的女主人,看到我的手被刺得滿目瘡痍之後,嚇了一大跳。

  『啊……!』

  『真的耶,道京!妳的手怎麼變成這樣?』

  跟在她後面一起出現的元宇哥,突然擺出與之前完全不同的面貌來關心我。

  『可能因為是第一次弄,所以有很多地方不熟悉吧……』

  『那快點去擦藥啊……!』

  『不用!我沒關係……』

  看到我突然猛然向後退,他們兩個也嚇了一跳。

  哼嗯!哼嗯!這時,卷毛女及時乾咳了兩聲暗示我之後,我才立刻露出微笑,向他們搖著手說沒關係。

  『你們怎麼會一起回來呀?』

  『嗯……喔……我們是在前面見到的啦!嘻……』

  元宇哥站在秀娟姊的後面,用非常緊張的聲音回答。不過……這個男人上課時間不好好上課,竟然還有空去剪了一個新髮型……-_-

  『啊……!對了,道京……』

  『嗯……?』

  『有點抱歉……妳今天能不能自己回家呀……?』

  『……』

  『是這樣啦……我臨時要跟秀娟去一個地方……』

  是啦!是啦!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啦!

  『真的很對不起啦!』

  『沒關係!反正我家很近,沒什麼……』

  當元宇哥合著雙手對我說抱歉的時候,我想起了那些孩子當時痛哭的表情,於是立刻背向著他,揉了揉我的眼睛。

  這時,秀娟姊走向卷毛女,兩個人不知道笑著談了些什麼事情,接著秀娟姊就走向我,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白色的信封袋遞給我,對我露出了一個很抱歉的表情。

  『才第一次見面就要跟妳說抱歉了……因為我搶了要送妳回家的人。』

  『沒有啦-_-』

  『這個沒有多少,是妳今天應得的薪水。我另外多放了一些,就當作是治療手的醫藥費吧,請妳收下!』

  我無言地接下了薄薄的白色信封。

  『還有,麻煩妳幫我向太陽問個安,好嗎?』

  ……這個嘛……我現在還不知道他肯不肯正眼瞧我一眼呢……!

  『那我們下次再見囉!』

  『是……』

  『一定喔!!』

  『^-^……』

  這時,突然有一股力量湧入了我的雙拳。怎麼搞的!這兩個人看起來為什麼這麼匹配啦!

  ……

  『姊姊,那我們明天見囉!』

  『嗯!我先下班了。麻煩妳囉!』

  ……

  直到走出花店為止,還一直頻頻回頭說著抱歉的元宇哥,和踩著小碎步跟在他後面的秀娟姊……看樣子,這個世界還是對漂亮的女生比較寬大啊!元宇哥如此,太陽如此,連夢澤這猴崽子也是如此。這一群大壞蛋!不過,我偶爾在凌晨照鏡子的時候,也發現過我有滿漂亮的臉蛋。

  『我們一起加油吧!不過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我們可以不用擔心失戀啊!』

  『-_-……』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跟卷毛女的關係就這樣變近了,我們兩個人還一起走到公車站牌等車咧。

  她說她有義務要照顧我,因此堅持一定要看到我先上車之後,她才肯回家。

  『不用擔心失戀?』

  『對呀!就是交往之後被甩掉的那種情形啊!我們只要單戀就好啦,這樣就根本不用擔心失戀,而且也可以自我滿足……多棒啊!』

  『哎呀!悲慘啊!真的很悲慘!TTOTT』

  『換句話說,像秀娟姊或崔丹英這種等級的女生,剛開始可能會有很多男人去追求她們。但是如果出現了比她們更漂亮的女人,那些男人馬上就會轉向啦!可是看看我們,從一開始就不會有人追過來啊!所以我們根本就不用擔心這些被甩的事!』

  是啊!妳還真自豪啊!TTOTT可是,等一下……

  『妳怎麼會認識崔丹英?』

  『妳看看妳說的……!怎麼可能會有人不認識她呢?就算是秀娟姊站在她旁邊,也會相形失色啊!』

  『我一定要找機會往那個臭娘們臉上潑硫酸!……』

  『如果妳真敢做,一定會被那些男人打死的!=O=聽說妳弟弟也很迷她呀。』

  『好啦!妳別再說了!TTOTT』

  『嗯哼……』

  卷毛女開始對我講一些讓我感到很敏感的話題,因此我的心裡也開始期盼公車能快點來,好讓我早點脫離現場。不過,根本沒有察覺到我心思的卷毛女,仍舊滔滔不絕地講著我不想聽到的名字。

  『我聽說崔丹英另外有喜歡的男人耶,妳知道這件事情嗎?』

  『妳怎麼連他們的那些事都知道啊?!』

  『對我們這個年齡層的人來說,他們就是我們最大的新聞焦點啊!甚至還有人把崔丹英整天作息的時間都背下來了呢!』

  『背它做什麼?那娘們一天到晚做的全都是一些倒胃口的事。』

  『話說回來,你有見過申海俊的臉嗎?』

  『……』

  『他長什麼樣子啊?』

  『還不是有眼睛、鼻子、嘴巴……跟一般人一樣啊。』

  說著說著,我的聲音慢慢地小了下來。

  ……

  『我跟妳說喔!聽說我母校的學妹裡面,被他弄哭的人就有一大堆喔。她們還說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花花大公子!而且他會一天到晚對她們說「喂!去倒杯水來;喂!去開個門;喂!幫我拿書包。」來使喚那些女學生。這是真的嗎?』

  『-_-……妳就是為了要問我這些事情,才故意陪我等公車的嗎?』

  『不過,即使如此,那些女生還是很喜歡倒貼他耶。反正如果申海俊有到妳們家去玩的的話,妳一定要打電話告訴我喔!哪天要是讓我看到他,我回家以後一定會在月曆上做記號的。>O<』

  月曆個大頭鬼啦!我不屑地用鼻子『哼』了一聲之後,就把頭別過去不理她。

  這時,我卻聽到她突然發出有東西卡在喉嚨一樣的呻吟聲,當我感到不對勁而把頭轉向她的時候,發現她的眼睛直視著我的正前方,似乎想說話般的張著嘴巴……

  『……』

  我往前一看,有一名男子突然出現在我的眼前,而當我看到他的樣子之後,喉嚨被口水嗆到,開始咳了起來……

  『咳,咳……咳……!TTOTT』

  ……

  這位面無表情、突然出現在我眼前的男人,正是在頭上綁著洛山海水浴場毛巾的申海俊,同時,在他的手臂上,還掛滿了數十頂的帽子。

  『喂……!這男人是誰啊……?妳認識嗎……?』

  卷毛女被申海俊不正常的舉止嚇到之後,急忙往後退了兩步問我。

  『挑一頂吧!』

  『咳……咳……!TTOTT……你……你頭上的毛巾是怎麼回事啊……?』

  『妳就快點挑吧!』

  突然在我眼前出現的一堆帽子,令我猛然想起今天白天在學校講過的話……

  『我本來想戴帽子的,但是不知道哪裡有賣……』

  『你們有人知道哪裡有賣漂亮的帽子嗎?』

  嘿嘿……!嘿嘿……!

  咳嗽聲才剛停下來,我的乾笑聲又立即接著出來了。

  這小子還是一副酷酷的表情,我故意很不識相地挑了一頂最裡面的藍色帽子。這就是第一次在機場巴士上碰到他的時候,他戴過的那頂藍色帽子。

  ……

  『是這一頂沒錯吧?』

  『可是,這一頂對妳來說太小了,妳戴得下嗎?』

  『不要囉唆!你看著就是了。』

  『……』

  哎唷!真的耶……!這頂帽子怎麼搞的,竟然是兒童的尺寸啊……?!可是我記得那天他戴的時候,可以整個壓到眼睛的呀……

  ……

  看到我左右轉動著帽子,奮力想把它戴到我頭上的模樣,申海俊也在一旁用力按著我的頭,幫我戴上它。

  『看樣子,以後如果有要撐大的帽子,一定要先來找姊姊好好把它撐一撐。』

  這小子甩了一下他的頭,暗示著要我快點跟他一起走。時我才想起了我的同掛還在旁邊,於是馬上向她抱歉地微笑了一下。

  『啊!卷毛女!』

  『……』

  『妳今天可以在妳的月曆上做記號了。』

  『啊……?妳的意思是……-O-』

  『見到申海俊本人,其實也沒怎麼樣吧?』

  ……

  申海俊只有皺了一下眉頭,就拉著我的衣角往前走。

  ……

  換做是別人,在這種情形下一定會問清楚我們剛才的談話內容……但是從這傢伙的個性看來,他並不在乎我為什麼流眼淚,而是只在乎我流眼淚的事實,也就是流眼淚的事實而已。

  ……

  對不起啦!韓太陽,我會當作沒有聽到你要我回美國的那句話,因為我現在覺得有點不甘心了……我一定要看到你們再度奔馳在馬路上的樣子,讓你們尋回那天的呼嘯聲和震撼;一定要在你們成為枯燥的大人之前,讓你們再好好地享受一次。

  『我真的很喜歡你耶,申海俊。』

  申海俊似乎聽到了我心深處的吶喊,頓時停下了他的腳步,等著我,然後我們就開始並著肩走在一起了。在空蕩蕩的馬路上,幻想著症候群曾經吶喊著讓人興奮的呼嘯聲……

《追愛症候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