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女生檔案
姓名:Larry暫時寄居:南京某大學城,一座以單調的建築而出名的大學中的某一角落中星座:巨蟹二——個性的一週一句話形容自己:病態完美主義,理智主宰白天,情緒左右黑夜。隨身必帶品:紙巾喜歡:綠色,陰天,鉛筆素描,沙拉,電影最後悔的事:沒有系統學習美術
PART2青春事件
我一直不知道,我是不是可以把Larry定義成壞女生。事實上,她從來不抽煙喝酒,從來不對父母罵髒話和頂撞老師,從來不和男生親暱,也從來沒有給過誰一個耳光。
她只是把沙拉醬和碗筷帶到教室裡去,下課時切一個水果給自己做一盆水果沙拉。
她只是在突然想離開家的時候,就背著包騎著自己的單車到了車站,然後把自行車丟掉,跳上了不知道開往何處的汽車。
她只是在陽光照射到教室裡的時候,蹲下身子,緩緩打起一把傘,自然地坐在地上認真做著聽課筆記。
她只是在考試的時候把答題紙慢慢地塗成黑色交上去,她只是常常一個月不吃飯,只吃她最愛的龜苓膏,她只是認真地畫了一個骷髏貼在自己的床頭,死活不肯揭下來。
我是在很偶然的情況下認識Larry。某一天在上網的時候,秦貓貓發來一個網址,讓我去看看她的博客。
看過許多這個年紀的女孩子的博客,風格各異:搞怪的,可愛的,憂愁的,純情的,甚至是暴力的黑暗的。年輕的孩子們總是把自己裝扮成各種姿態,一些些小情緒就能控制他們的一切。可是當我看到Larry的博,我發現,她哪個類型都不屬於。
Larry在博客裡寫她的夢。
幾個夢。(一)一直做的重複最多的夢(貌似是由真人真事改編)。天黑了。
很大很大的廠房。長滿沒過頭的荒草。只有我一個人。邊哭邊跑。
(二)
我最怕的也是除了上面一個唯一重複過的夢。因為類似的畫面竟然出現在小學的美術課本上。發現以後那本書那一頁被自己抓爛了。
類似猶大的故事裡面的簡單情節(8、9歲開始做的時候還不知道有這個故事)。只是結局反過來。一堆人分開站在很窄的壟道上面。下面本該是窪塘的地方是冒著泡的濃稠液體。叛徒把其他所有人都推下去。人的身體在裡面翻滾。
(三)關於衛生間。一個人待著的時候害怕在衛生間裡閉眼睛。家裡衛生間。一個男人抱著一個女人在浴缸裡面。放了滿池子的水。一直
在往外流。我問男人為什麼不把水關上。他不回答只是很認真地給女人清洗身體。一邊洗一邊有東西
往下掉。染紅了池子裡的水。男人一邊洗一邊說。洗一洗。也許還會活過來的。
我不否認Larry是個性情陰暗的孩子。
她喜歡讀的書,實際上根本不適合她這個年紀。大量尼采的哲學書籍,弗洛伊德的作品集,阿勃絲作品集等等。事實上,我完全相信,像她這個年紀的女生,有百分之九十都不知道誰是阿勃絲。
雖然秦貓貓對我說,這是她最好的朋友。但是就連秦貓貓也同時告訴我,她也完全不知道誰是阿勃絲。(我也不知道,但是百度知道!呵呵。)
我知道她家境不錯,父母均是公務員,外公是律師,舅舅是法官。這樣的家庭,本該長出知書達理,循著人生的道路按部就班生活下去的女孩子。
我倒寧願相信她是那種可以坐在書桌前整整一天都不動彈,梳著溫順的髮型,從不懷疑自己,也從不懷疑別人的姑娘。
所以,她讓我好奇。我留下了她的MSN,並在第二天就聯絡了她。
我剛剛認識她的時候,她正嘗試從一段愛情中抽離,情緒非常糟糕。我在她的博客上看到她說她會關掉QQ和手機,丟掉一切和外在的聯繫,嚇了一跳。
果然我給她打電話,接的卻是一個男生。
我問:是Larry嗎?
他說:呃?或許,她把電話又轉到我的手機上了。
原來,連轉接電話都是不需要跟別人說一聲的嗎?Larry讓我這個成年人也感到一些些鬧心,我完全可以想見她的父母是如何對她無奈。
諸多好奇,最終我只能向貓貓求證。讓我驚訝的是,貓貓卻告訴我,她和媽媽的感情非常之好。貓貓說:“從來沒有過誰可以像她的媽媽一樣,無微不至的同時還受得了她的脾氣,並且,永遠信任她,寬容她”。
永遠?
我倒是聽說過太多這樣的事,母親以愛的名義,趁女兒出門之際偷看女兒的日記本,甚至檢查她的書包;但Larry的媽媽,卻可以在Larry逃課卻說不出理由時,答應Larry一切都不多問,卻可以在Larry幫著朋友出逃時,提供錢讓她們度過困難。
那麼,問題是出在爸爸的身上?
的確。在她的自我測試頁面上,我找到了答案:最不喜歡的人?她答:爸爸。從小就不喜歡。現在也是。
我記下了這個問題,並在我們的那次正式談話中將我的謎團徹底解開。
Larry重新出現,是在十多天後。她心情不錯,話也很多。我那段時間寫稿頗為不順,她傳歌給我聽。
是《畢業生》。她說,這首歌非常好聽,她常常開著房間裡
的音響,聽著這首歌流著淚睡著。
失眠嗎?我問她。
常常。她說,夜晚時情緒起伏激烈。有時異常暴躁。不過。
有貓陪我時。我會非常開心。像一個神經質一樣地嘮叨。直到她
睡去。有著在別人面前從未有過的安然。
她說話總用句點,彷彿每句話隨時都可以完結。
我相信她終究是個孩子,對友情的珍視,是那樣純潔的執著。難怪貓貓常說,她寧願失去自己的幸福也要使她幸福。
對常常面臨諸多問題的迷糊的貓貓,我想,一切一定都少不了這個好朋友的陪伴。
Larry在高三的時候性格更加沉鬱,她很少主動發短信給我,但我卻有些想念她,她的博客好久沒有更新,MSN也從來不上線,我猜她在用功苦讀。雖然生性愛自由,但是面對不得不正視的前途,像她這樣早慧的孩子應該懂得,可卻沒想到,突然更新的博客,讓我心頭一緊:她離家出走,並且是只懷揣著80塊錢,坐上了遠去雲南的火車。她傳了許多沿途風光的圖片在自己的博客上,只說她很好。
那一天貓貓恰巧給我打電話。我們聊起Larry.她說,走那天晚上,她和Larry一同回家。分別之前,Larry遞給她一張字條,字條密封完好。Larry說:明天我如果短信給你,你再打開。如果我不短信你,你就把它扔掉,現在不要拆開。她那天與以往並沒有什麼不同,走路還是那樣慢慢的,昂著頭。貓覺得這只是一個刺激的遊戲,果真沒有打開。直到第二天收到她奇怪的短信,貓才匆忙地將字條打開,可那時她已經走掉。
心思異常細密,可是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麼?我無從知曉,只希望她能平安回來。所幸,這件事一個星期之內就有了了斷。
Larry回家那天,我意外收到她的短信:所有人都說我是壞孩子。但我一點也不後悔。我付出的代價我都能承受。因為離開之前,我早已經全部都料到。只是唯一對不起父母。我對他們無以為報。
她對我的態度,從不故作熟稔,卻也不刻意疏離。不像這個年齡的許多女孩子,總是尋找各種各樣的話題來接近我,左聲姐姐右聲姐姐,好不親暱。我心裡明白,屬於青春期女生的一些小小虛榮大抵無可厚非,但面對Larry這樣有性格的孩子,我還是打心底裡喜歡的。
於是我和Larry的談話,自然發生在了某個夜晚,沒有事先的準備,也沒有底稿。
好多時候,我都不得不像看待一個大人那樣去看待她,但是我依然覺得她只是一個小姑娘,她的世界雖然孤單,可色彩斑斕,她不需要別人的欣賞和擁戴,自己一個人,一兩個真心的朋友,就能很好。
PART3雪漫會客
雪漫:給壞女生下一個定義,也可以只做一個詮釋。
Larry:不依不饒做自己事情。義無反顧飛蛾撲火。然後。存天理滅人欲。
雪漫:那麼,自己就是這樣一個人嗎?
Larry:我有慾望。不能做到從不後悔。
雪漫:做何解釋?
Larry:慾望。我把它理解為精神與物質雙重層面的,它承載
了太多人性本能的東西。
我想去商場裡面淘大把大把昂貴並且美麗的衣服,想要精緻的護膚品跟氣味芬芳的香水。我做不到世外高人賢人逸士一般僅僅陶醉於世外桃源而蜷居陋室,我不能放棄的紅塵那麼多。然而我也鄙棄銅臭渲染的單純的金錢觀。我常常在審視自己的時候驚訝地發現,我對這個世界需求得太多,儘管不是那麼看重最終是否獲取。沒有人在丟掉一隻錢包時會比我更加難過,我在意的不是裡面的鈔票一共有幾張,或者更為確切的說法是,我不僅僅在意金錢。我一個禮拜都在心力交瘁,為的只是一張再也追不回的字條。
至於後悔這件事,在我認為自己已經不僅僅是一個孩子,需要去承擔一些責任的時候開始,就竭力避免它的發生。我總是執拗地認為,後悔是因為考慮不周全而連帶的副作用。於是我需要自己對已有的行為付出代價。是非對錯都不是影響最終評判的標準,至少,並非決定性。
因此別人看到的可能會是我的固執己見。曾經我的一位老師對我說,不要懷疑你自己,一旦連你自己也開始動搖,你就真的錯了。我不得不承認對於我這是非常真理的一句話。很多時候在面對這種不確定性的時候我試著告訴自己,沒事的,繼續。
我曾經驕傲地宣佈,我從來沒有後悔的事情。即使我有過很多的失敗,即使我有時讓身邊的人感到麻煩。但我總可以勇敢地站出來,去努力坦然地接受結果。但隨著年齡的增長,我慢慢發現,終究有一件事是我想要重新來過的——畫畫。我那麼鍾愛這件事情,然而也許現在它只能夠成為一個興趣。我必須沿著現在的路徑走下去,既然我已經在一個進口拐出來。
雪漫:也就是,你不是純粹的壞女生,但是你有壞女生的潛質,呵呵。那,最偏離正常軌道的日子裡,發生過些什麼事呢?
Larry:一個禮拜當中總是有出去走走的念頭。確定它揮之不去以後我一個人大早上地爬起來離開了家。
雪漫:聽說你的同學當時都以為你是得了“高三綜合症”,
你真的懼怕高考嗎?
Larry:不。
我很果斷地打出這個字,因為這是一個我一再確定過的事
實。
有些時候我不得不稱自己有點壞(笑),因為我有可能會利用身邊人理所當然的一些關心和擔憂,這些突如其來的情緒可能會給自己在高三這樣的非常時期營造許多見縫插針的悠長假期。直白而慘烈地講,逃避考試而表現出來的所謂懼怕高考,是對我懶惰散漫的一種掩飾。
我一度不願意這樣承認,我寧願和所有人一樣相信自己是在害怕。然而徒勞,當我仔細地分析了自己的行為以及隨之而來的想法以後,我驚訝地發現長久以來的悲觀情緒竟然可以產生某種層面上的反作用。我總是在事先做好最糟糕的打算,假定一個最壞的結果。於是我的心智反而變得堅忍起來,變成了傳說中的無所畏懼。
大概在最初,確實有一些因素是來自於對考試本身結果的不可估計而產生的無故擔憂。但在後來,我反而自得其樂。我需要在每段時間以後做一些自我調節,我需要時間做一些我想要做的事情,而最好的氛圍無疑是老師家長寬鬆的對待。我不認為因為是高三就有必要扼殺我的其他生活,我完全可以在複習的同時找出時間看我的電影,聽我的音樂,或者僅僅是跟家人一起吃個飯。什麼都不是我生活的全部,全部才是我的生活。
雪漫:你覺得,這樣可以被稱作離家出走嗎?如果不可以,那麼你覺得這和離家出走最大的區別是什麼?
Larry:常理上講,是。但我不願意把它歸於這個層面的最大理由是,自己不是出於主觀逃避才做出選擇。而是理智屈從於內在動力。我不想讓誰擔心難過。儘管有可能已經造成這種後果。我寧願說:我只是出去走走。大家都對我很好。我也很好。
雪漫:路途還算愉快?
Larry:算是吧。酸甜苦辣。冷暖自知。
雪漫:詳細說一說,旅途中最讓你難忘的經歷(舉一個例子最好)。
Larry:整個過程是艱辛的,尤其是前半段。我帶了一把用了三年的小刀來防身,聊以慰藉。
因為出來的時候是瞞著的,我整整三天為了省錢沒有飯吃,我住在連登記都可以成為不必要程序的小旅館裡。第一個夜晚來臨的時候,我縮在窄小房間的床上,空氣裡是令人作嘔的唾液味道。剛入深秋,我穿著單薄的衣服瑟瑟發抖。手機上連續不斷的電話跟信息,每個人語氣裡的擔心,全部變成戳穿我信念的尖刃。我沒有接電話也沒有回覆信息,我不敢面對那些關心我的人,即使他們沒有絲毫責備我的意思。爸爸說,姑娘(我們的方言裡,把女兒喚作姑娘)回來吧,爸爸想念你。一個不知情朋友恰好發來一句話,夏天走了。心裡面的涼意層次漸染。那個晚上是鬥爭最激烈的,我一夜未眠,僅有的一點睡意也因為凍得吃不消而逼退,我不得不在房間裡像屍體一樣跳來跳去借此驅寒。
然而掙扎過後,我還是在第二天六點起身到火車站奔赴下一段旅程。
我用盡力氣在日記上惡狠狠地寫:走下去。我想,我還是要
去香格里拉。
雪漫:那麼得到的“暖”,是感動嗎?哪些呢?
Larry:是。那些人情。
也許只是關心我的人一路追隨的關心問候。也許只是爸爸找到我的時候那一個擁抱。
但是最感動還是爸爸的擁抱。孤注一擲的時候,什麼都沒有家人的理解和原諒來的重要。
雪漫:那麼這些艱難和感動仍然從未使你後悔過嗎?
Larry:沒有。我不後悔。
雪漫:有一段時間你拚命吃藥,有時候你會忽然歇斯底里,有時候你暴食。這些可否都理解成你宣洩情緒的一種方式呢?
Larry:我有很多情緒。但我從不知怎樣宣洩排遣。或者確切說它們只是我的晴雨表。
雪漫:那麼這些算是什麼呢?是因為你的某種和別人不一樣的特質,還是說,一種病?
Larry:我從來不想什麼。因為仔細去辨析的時候往往會對自己產生懷疑,從而動搖恐慌。我樂得其中。無論是說個性使然是瘋子還是偏執狂。
雪漫:不管怎麼樣,這都讓你顯得跟同年齡的孩子不一樣。你覺得自己是另類的嗎?是不是覺得自己很酷?
Larry:從小到大,身邊的同學總是覺得我奇怪。不是那種鋒芒畢露的另類,可能更多的是波瀾不驚的一點點不一樣。(你也可以說我是悶騷,哈哈。)然而我從來不想去刻意營造什麼,我只是尊崇自己的意願做事。相反的,我不會嘰嘰喳喳地吵鬧,不會故作怪異刻意標榜,我甚至很少在人多的地方出現。我更不會覺得自己酷,這是一個太張揚的形容。
雪漫:哈哈,你的回答比什麼都酷。從小到大,這樣的性子都沒有變過?
Larry:現在這種樣子是高一往高二的時候慢慢定下來的。小時候近乎呆板的安靜。按部就班。看科普讀唐詩宋詞。再大一點到初二前都跟缺心眼兒一樣。人來瘋那種。哈。我媽這樣說我。
雪漫:中間是否存在某種契機,來使你改變呢?
Larry:契機倒談不上。性格是天生的。可能是氣質在慢慢變。潛意識裡給自己選了一個方向。小心翼翼走下去。唯一貫穿始終的是自己自尊心特別強。說白了,就是死要面子。
雪漫:看來,是面子問題使你成為壞女生?哈哈,你比好多女生都更能直面自己。
Larry:其實每個人都蟄伏了一個自省人格。或多或少起作
用。自己揭發自己總比別人來要好吧。
雪漫:成長的過程中,有人影響過你嗎?
Larry:有。一個我討厭的人。一個我親近的人。一個我喜歡
的人。
雪漫:他們各自怎樣影響了你?
Larry:第一個讓我在成長過程中的一年愈發孤僻。第二個顛
覆我的成長也陪我一起成長。第三個讓我覺得成長真TM來了。
雪漫:其中包括你的父母嗎?你怎樣看待他們和你的關係?又怎樣處理?可以分別說。
Larry:沒有。他們在我生命中的角色扮演被我放在了一個很高的層面,是他們創造了我,而不是影響那麼簡單。將近二十年點滴匯聚的潛移默化,起到的作用簡直是驚人的。
現在家裡面的關係還是很和諧的,並且這種和諧是一種趨勢。在我小的時候,爸爸有六年時間不在身邊,他被派在另一個地方工作。我很少見到他,而他在這種低出鏡率的前提下還總是一臉嚴肅。他對我的要求總是很高。我不可以撒謊,必須絕對的孝順。而且這種意義上的孝順相當於絕對的服從。否則對待方式將相當嚴厲。我有可能被聲色俱厲地訓斥幾個小時,也可能會罰跪大理石地磚半天,當然更直接的方式會是突如其來的一個耳光。那時候的他是有些專制的,很多大人都喜歡問孩子一個問題——你最喜歡爸爸還是媽媽。一般的孩子總是猶豫,年紀稍大就會很狡猾地含糊其辭。然而我總是斬釘截鐵地告訴他們我討厭爸爸。儘管是玩笑,問者的臉色難免有些尷尬,然後就一臉無辜的看著我爸。(笑)
但是後來爸爸開始反思,尤其是在初三一場大的爭執之後。那次的結果是兩敗俱傷,而從長期來看最終我是贏家。他開始越來越尊重我,很少罵我,支持我做的決定。我也從媽媽那裡知曉他睡夢中對我的念叨,膽戰心驚地發現原來如果我有一點不開心他就會一夜失眠。於是我開始盡最大限度地理解他,感受他對我的關愛。我們慢慢地能夠像我跟媽媽那樣無所不談。
現在我們的關係很好,全家人其樂融融。
只是他們現在對我還是會有要求會有期待,儘管在常人看來是那麼簡單——有個好的身體,有副好的品行。
雪漫:很孝順。下面我們討論些輕鬆的話題:比如,為什麼會蹲在教室的地上打一把傘?
Larry:太陽光好強悍。我熱。
雪漫:班主任的反應?
Larry:分情況討論行不。情景一:中午。他說,要不你去我辦公室睡吧。還有空調。情景二:下午自習課。他皺著眉走過來蹲在地上跟我商量勸我爬起來。
雪漫:你某些地方真像個行為藝術家……有喜歡的藝術家不?他們的作品?
Larry:畢加索,梵高。還有黛安•阿波絲。都挺喜歡的。那些充滿想像的。執著的東西。
雪漫:即使他們有些地方有不被世俗所接受的醜惡?或者你認為他們並不醜惡?
Larry:扯一個事例來說明我的態度吧。一次英語翻譯。題目大概說世人認為畢加索是神經病。我翻譯的時候自做主張把世人翻譯成zombie.這個詞可以解釋為行屍走肉。
Larry:糾正一下還是打阿勃絲比較好。
雪漫:這也是你的完美主義嗎?呵呵。
Larry:別人通常鄙視我是強迫症……
雪漫:強迫症也包括你總是隨身帶面紙的行為?
Larry:那個還是很大程度上是來自於生理需要吧。
雪漫:你覺得,現實和理想必須是分開的嗎?
Larry:當我現實的時候是分開的。當我理想的時候是渾然一體的。
雪漫:最後,談一談理想。
Larry:理想是個抽像的詞,所有人無一例外地對於它的闡述感到棘手。我也不能倖免。
但我盡量將它具體化,比如說,今年要做的旅行,在未來三年裡多看些書,最大限度的培養我的美術修養;再比如說,四年以後順利上研究生;還有,十年之內找個好工作安居樂業。
終極理想是過些個無限期的幾年,然後如願以償地設計建造自己的房子,也許,我真的可以成為一個藝術家。哈哈。
雪漫:希望你能一一實現它們。
PART4後來
Larry在今年9月,來到南京讀書了。暑假時,她就一個人到南京的英文培訓機構補習。那時她對這個城市幾乎毫無印象,就這樣說來就來。但是她依然從容地尋找超市購買洗衣粉,她抱著她買的大臉盆從南京的街頭走過時,給我打電話。她向我訴說南京的酷熱。梧桐樹葉子下投射的明晃晃陽光直射到她眼睛上來。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一直以來,Larry都很自得其樂。她樂得一個人做事,一個人疼痛,一個人成長。有時她也需要朋友的陪伴,同樣需要愛情;但即使她和最親密的夥伴獨處時,她們仍然很少同做一樁事;總是一個聽歌,另一個看碟;一個看書,另一個上網。她患有空間敏感症。不過還好,她告訴我,在現在的大學裡,她基本能夠適應宿舍生活。
大學以後,她換了髮型,是蓬鬆微卷的長髮。她越來越愛穿布衣服,還是和往常一樣靜若處子,走到哪裡都慵懶尋常,也不會有驚艷的表現,誰也看不出她的內心究竟有多麼豐富。
現在的她,過得適意而從容,雖然仍與外界不甚接近,偶爾還有感情困惑,但至少又交到新的朋友,也有時間去看電影和逛街。對她而言,這樣簡潔的生活正能熏陶她那顆動盪不安的心。只是唯一煩惱的是:每月購買數十本雜誌,已經將宿舍堆砌得無比凌亂。她捨不得賣掉它們,但小小的宿舍又無法承載。她正盤算著,什麼時候能搬一個大紙箱進宿舍,把她那多的數不清的夢想都填進去,捆起來,在一個晴朗天,連同她自己,一起打包去世界的某個充滿斑斕花朵和雲彩的角落。
PART5他她說
Sweety:所有她的朋友的保姆,永遠背著一個大大大包,裡面除了該有的一切,還有膠水和勺子;吃飯時她會幫你把批薩切好,喋喋不休哪兩樣食物不可以搭配,哪家的牛奶豆腐更新鮮,手不可以放在桌子上以保持雙手潔淨……直到你發瘋。
秦貓貓:一塊頑石。
翰文:一個女人。一個有怪癖的女人。一個喜歡夜間出沒的女人。一個為避光堅決在35度氣溫下穿長袖的女人。是一個看透世間險惡卻仍然相信善良的女人。如果跟她不夠熟絕對不會知道她有多麼的暴戾和倔強。有著輕微的偏執狂、強迫症、精神潔癖和嚴重戀“7”癖。當心情極差時對周圍人的態度和與此人的親密程度呈負相關。(註:此句是翰文同學被長期壓抑的憤懣之情。)
啾啾:一個被寵壞了的孩子。因為沒有別的事情需要擔心所以成天折騰自己的精神。我敢保證,要是她必須一分一分掙出自己的飯錢,不到一個禮拜,所有這些毛病都會不治而愈。
雪漫:首先,補充一個小材料,關於阿勃絲。
我第一次聽這個名字就是從Larry那裡,為了不被嘲笑“沒文化”就上網現查——結果如下:
黛安•阿勃絲,攝影界的“梵高”。她的影像作品被抨擊為“不道德”。她所拍攝的對象,大都是正常社會中所謂的畸形人——巨人、侏儒、低能兒、殘障者、變性人……而所拍攝的正常人,也是非常態的類型——雙胞胎、三胞胎、天體營等等。無論正常或不正常的人在她的鏡頭下,都有一種極度變態的傾向:人物是醜陋的,表情是令人嫌惡的,穿著是極粗俗的,空間又充滿著腐敗的氣息。
阿勃絲告訴自己的老師LisetteModel,她想要拍攝“什麼是邪惡”。她的作品逼迫人們重新審視美與醜、尊嚴與侵犯、善良與邪惡等一系列根本問題。
阿勃絲患有嚴重的週期性憂鬱症,又受挫於長期性的肝炎,最後終於以自殺來尋求解脫。她的死亡和她的攝影一樣,令人驚駭。她是躺在澡盆裡,以刀片割腕,讓血染紅了整池水,也染紅了自己,直至嚥下最後的一口氣。”
嚇死我。
我忽然明白Larry為什麼喜歡阿勃絲,因為,在一些人“不正常”目光下長大的她,沉默的從不為自己辯解的她,已經在內心找到一種力量要和全世界抗衡,已經在自己的固執裡發現美,已經決定不放棄自己小小的偏執狂。
我不知道應該為她驕傲還是歎息。
在和Larry談話的過程中,我時常能感覺到她強烈敏感的個性,對文字和形象極其敏銳的感覺。雖然,是有一些陰暗……我想她如果去當作家,或者是做藝術工作,都會非常出色,我唯一擔心的,是她當下的生活,她能不能一直生活在自己的殼裡,也就是說,如果她有一天必須要離開這些懂得她、珍惜她、保護她的親人和朋友,應該如何生活。
不過,我擔心這麼多幹什麼呢?我相信Larry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