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覺得自己是頭號大笨蛋。望著姐姐那殷切的眼神,自己居然無法說出內心的話。
——我也喜歡他,我可不可以不幫你?
於是,現在居然是她、羅裳、秋月白三個人坐在花園裡喝下午茶。
密佈著綠色蔓籐的長廊讓陽光也溫和了下來。
空氣中是紅茶和蛋糕混合的香氣。
秋月白準備了全套的銀餐具,這似乎讓羅裳有些不舒服。她碰也不碰那些餐具裡的食物,只是看著秋月白,看著秋月白。
「我們明天就會搬出去了,媽媽買了一處小小的公寓。」江心對秋月白說。心底有些不捨。
「我怎麼不知道?」秋月白意外地看著江心,「在這裡住得不舒服麼?」
羅裳抱怨,「我不想搬,可是江心卻堅持要搬走。」
秋月白專注地看著江心,「暫時別搬走。」他的言語有讓人無法拒絕的力量。
江心想說什麼,手機卻響了。是海寧的電話。
海寧的設計得了很有名的新秀獎,他要過來接江心去慶祝,已經到了大宅外了。
將海寧接進自己住的地方,江心從冰箱裡拿出一灌汽水扔給海寧,「恭喜恭喜,說吧,要我送你什麼禮物?」
「禮物……真的我要什麼你就給麼?」海寧假裝滿不在乎地問。手中的飲料罐卻在輕微地顫抖。
「當然!」江心爽快地回答。
「哦。」海寧望著自己的飲料罐,細長的眼睛裡是無法掩飾的心動。他猛地抬起頭,「你喜歡我好不好?」海寧認真地望著江心,「我真的很喜歡你。」
江心愣了三秒,傾身抓住海寧的衣領,「你在捉弄我!」
海寧握住江心的手,「我是認真的!」江心的頭髮間有著梔子花的香味。
門在這個詭異的時刻打開。秋月白優雅挺拔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今晚有宴會,你們一起過來吧。」剛剛聽到海寧對江心表白,自己的心突然鬱悶得不行,比發病的時候還要難過。
只是,自己這樣的身體注定無法給喜歡的人幸福。他轉身離去。
江心望著秋月白的背影,說不出任何的話。
海寧看著自己的好友的眼神,知道自己的表白已經失敗。江心看著秋月白的眼神明明就是無法說出的愛。
海寧走出秋家,覺得風像刀子一樣切割著自己的皮膚。好冷。
頭腦裡開始出現「沙沙」聲,像是春蠶在吞吃桑葉。
有什麼在自己的腦袋裡吃著自己的腦髓?
海寧上了巴士,一路搖搖晃晃。
城市的景致變成了模糊的光的線條。
斑馬線。紅綠燈。呼嘯而來的大卡車。
暮色沉沉,細小的燈火璀璨了整個夜空。七彩禮花在夜空中綻放,然後變成小小流星墜落人間。
江心躺在閣樓頂上望著璀璨煙花,身邊是沉默的秋月白。從第一次見到秋月白到現在,已經是十年。
屋子不遠處,秋家正在舉行華麗宴會。音樂聲如流水一般傳來。
「喂,你是今夜宴會的主角,你怎麼不下去?」江心問身邊的秋月白。
秋月白俊美的輪廓被煙花映得美麗而虛幻。他少年的臉上帶著無法說清的魅力,一種優雅的淡然。
他看了江心一眼,「你希望我參加?」那宴會是為了朱家千金和自己而籌備的。因為父親知道自己是將死之人,恨不得馬上讓自己留下秋家的後代。可笑的執著。
江心聳聳肩,「那不關我的事。」自己從小就知道秋月白和自己是不同世界的人。他的愛情也和自己無關。
秋月白笑了笑,抬頭看著煙花。美麗的煙花在瞬間開放然後死亡。
「其實,江心,我……你。」秋月白的聲音消失在夜空,來不及聽清。這身體已經快到極限了,所以我不能告訴你我的心意。
閣樓下,美麗清雅如百合的朱碧正叫著秋月白的名字,「快點下來,大家都在等你呢。」她眉目如畫,仰起的小臉在路燈下散發著柔和的光暈。
秋月白點頭下去。
江心看著他們並肩的身影離去,笑著歎氣。天空裡只有星星。
***
朱碧非常不喜歡羅裳。
因為羅裳的眼睛看著自己的時候,就像在看一個死人。
秋月白對羅裳的態度也很奇怪。他的視線總是會不經意地落在羅裳身上。她哪裡知道秋月白是把羅裳當作一個不定時炸彈慎重對待。
「羅小姐是哪所學校的呢?」朱碧舉止大方,聲音悅耳輕柔。
「深海高中。」羅裳回答。她很不喜歡朱碧纏著秋月白扮可愛的樣子。朱碧表面上親切大方,但是骨子裡還是千金大小姐的派頭。
「原來是一般的公立高中呀。聽說教學質量不是太好。」朱碧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等於在殺人魔前挑釁。
「我也覺得。」羅裳的眼睛深處有邪惡的火焰在燃燒。她完全沒發覺自己在失控。殺戮的快樂已經慢慢掌控了她的心靈。
一隻手挽住了羅裳的手臂,是江心。
「姐,我們出去吧,這裡很悶哎。」江心已經無聊得想睡覺了。
「好。」羅裳望了望朱碧,露出神秘的微笑。不著急,不著急。殺人遊戲要慢慢玩才有意思。
目送著江心離去的身影,秋月白喝掉杯子裡的紅酒。
醫生說,自己的身體撐不過三個月。每一次發病都可能投入死神的懷抱。
羅裳身上的妖氣那麼濃烈,他真的很擔心。
放下杯子,秋月白打算趕出去,卻心臟抽搐著倒下。
他呼吸急促地抓住管家的手,「不要告訴江心……」
不想你為我擔心,如果我死掉,就當我是離開這裡,去了另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