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有多愛?

  1,殘酷青春
  森雅高中的樓梯扶手是白色的,優雅而美麗。
  此刻,白色扶手上卻是斑斑血跡。
  一個女生的左手按在扶手上,顫悠悠地往下走著。她的手腕在流血,滴在扶手和地板上,鮮艷刺目。
  這是森雅高二丙班上體育課時發生的一幕。
  發生這個事情的時候,若薇距離自殺女主角只有三米遠。
  若薇相信,如果一個人當眾割腕,她潛意識裡應該是不想死的。
  割腕要超過半個小時才會眩暈,一個小時才會失血休克。若薇覺得,這個極端的行為在眾人面前進行更大程度上是為了表達和引起注意。
  割腕的女生臉色煞白。她的聲音裡是狂熱的味道,「林弦,你看你看,我真是愛你愛到願意為你死!」女生被體育老師送去了醫務室。
  其餘的女生熱切的交流著,還原了事情的真相。
  自殺的女生叫蘭庭,一直很喜歡林弦。就在早晨,它忍不住向林弦表白,卻被無情的嘲笑了。
  當時的林弦冷淡的注視著蘭庭,俊美的臉上是微微大的嘲弄之意,「你偶像劇看多了吧?你說你愛我很久了,我覺得你連什麼是愛都不知道。喝完你的牛奶,回家看你的漫畫書吧。」
  蘭庭的臉漲得通紅,眼圈也在發紅,「我真的很愛你,林弦,我愛你很久了。你和其他男生不一樣。」林弦的手放在蘭庭的肩上,眼神專注令人心跳加速,「有多愛?願意為我死嗎?」
  蘭庭被林弦迷惑,她點頭。
  林弦放開蘭庭,冷笑,「我不信。」你對你根本不瞭解的人說,我願意為他死,真是可笑。
  他不在看蘭庭一眼,拿著籃球轉身離開了教室。
  蘭庭呆呆地看著林弦的背影,眼淚落下。
  一刻鐘後,蘭庭當眾割腕事件發生。
  若薇聽著大家熱烈的討論,心中有淡淡的悲哀。沒有人同情蘭庭,女生在說蘭庭不自量力,男生卻很崇拜林弦說話的酷勁兒。
  若薇還記得以前班上有個男生很得意的對別人說,女孩子為我自殺過,彷彿那是榮耀。
  未成年的世界有時候很殘酷。
  小心翼翼的暗戀被擺上檯面後,也許會被嘲笑被打擊。彷彿心中開出的一朵花,瞬間淪落為泥。
  然後,你會在瞬間長大,接受自己無法得到的現實,發現自己的無能為力,越發小心翼翼不敢再付出。體育課照常進行。
  體育助理讓男生們進行籃球友誼賽,女生則充當觀眾。
  汗水在陽光下閃爍著鑽石一般的光芒,女生的加油聲中,男生們玩兒出了精彩的籃球進攻配合。
  沒有人記得,蘭庭正躺在醫務室。她並不想虛情假意的慰問蘭庭,對她來說蘭庭僅僅是她認識一天的陌生人。
  她只是不想留在籃球場。
  林弦瞟了一眼若薇遠去的身影,回頭繼續傳球。
  午後的森雅高中,瀰漫著桂花的香氣。
  若薇在豪華的醫務室1號病房外站定,沒有敲門。
  門虛掩著,她聽到了說話聲。
  蘇皚皚的聲音柔和悅耳,「蘭庭,以後別再幹這樣的傻事了。你看的傷口等好了會留下傷疤,以後想辦法把那個傷疤去掉。」
  蘭庭的聲音疲憊而微弱,「我只是想告訴林弦,我是真的愛他。蘇皚皚,你不是說,喜歡一個人就要勇於表達嗎?」
  蘇皚皚的語氣越發柔和,「所以,你死心吧。他沒有一點點在乎你。」
  蘭庭啜泣,聲音裡是無盡的委屈與難過。
  若薇靜靜離開。她覺得像蘇皚皚那樣的聰明人應該知道,鼓勵蘭庭向林弦表白,根本就是讓她幻想破滅的最佳途徑。
  蘇皚皚到底是覺得長痛不如短痛,還是想看蘭庭的笑話呢?下午三點的陽光明媚,若薇走在綠樹成蔭的森雅高中,內心是無法形容的失落。
  她走進教學樓,在大大的鏡子前站著,仔細打量著這個陌生又熟悉的面容。
  月小優和她有著不同的身份背景,卻有著同樣的寂寞和難過。
  月小優到死也無法得到沉舟的愛,而她死前的最後幾分鐘想著的是千帆的背叛。
  她很累。
  若薇疲倦的轉身,走進空無一人的教室。
  她攤開一本書,卻看不到書上的字。
  片刻之後,林弦走進了教室。
  他突然對打球失去了興趣,因此獨自一人去體育館裡的浴室沖了沖汗水,回到了教室。在喧鬧的教室裡,他才能很好地睡去,彷彿整個世界是安全的。
  林弦看到了若薇纖細的背影,愣了愣,沒有說話。
  他趴在課桌上,怎麼也睡不著。剛才上樓的時候,沒在扶手上看到任何血跡。白色扶手依然乾淨。
  他知道蘭庭因為他的話,割腕了。
  活著是多麼不容易的事情。在他小時候,他兩次中毒,九死一生。
  蘭庭喜歡的那個林弦不過是一個幻影。她只知道他家世傲人,外表出眾,冷酷而慵懶。她不知道的是,他在午夜會失眠,他討厭家裡的齷齪,他不過是因為懦弱,選擇了什麼都不在乎的狀態。
  林弦想起來月茗茗的話。她說,月小優生病其實是因為她為了得不到沉舟的愛,所以自殺。
  林弦問:「女生為什麼會為了不愛自己的男生自殺?」
  若薇側過頭,眼神清澈,「你是在那內疚嗎?」
  林弦諷刺的笑笑,琥珀色的眼睛在陽光裡帶著異樣的美,「我只是覺得不值得。」他的母親也是為了不愛自己的男人自殺了很多次,最後,她成功了。
  若薇想了想,聲音平淡,「的確不值得。」她也沒打算指責林弦冷血,其實每個人都是自私的。
  林弦不再說話,他趴在書桌上,窗外的風吹了進來,落入了他的夢。
  若薇戴上耳機,聽音樂。
  蘇皚皚推門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安謐的一幕。
  林弦皺著眉沉睡。
  而若薇聽著音樂,彷彿在另一個世界。
  可這個兩個人的氣氛卻是那樣的和諧。
  蘇皚皚的臉色陰沉下來。她知道,林弦一般不會再安靜的教師裡入睡,那會令他沒有安全感。
  她在若薇身邊的座位坐下,笑容可掬,伸手拍拍若薇的肩膀,在她側過頭的時,食指在唇邊豎著,彷彿讓若薇小心不要吵到林弦。
  若薇看到蘇皚皚,心中訝異,取下耳機塞。
  蘇皚皚的微笑乾淨感覺而溫柔,「你也逃課啊?今天的太陽的確有點大.」
  若薇笑笑,「我之前生病,很多功課都落下了。所以趕緊抓緊時間看書。」
  蘇皚皚看了看若薇攤開的課本,「我叫蘇皚皚,你呢?」她平時並不將高二丙班的人看在眼裡,自然不記得若薇是誰。
  「我叫月小優。」若薇回答、
  蘇皚皚小聲問若薇,帶著女孩子間的親暱,「小優,你怎麼看蘭庭自殺的事?」姓月?難道是月家的那個叛逆小女生?難麼今晚她也許也許會來。
  若薇頓了頓,回答,「不要輕易迷戀人。」蘇皚皚是在暗示自己不要步上蘭庭的後塵嗎?
  蘇皚皚暗讚若薇聰明,「林弦那麼優秀,也難怪那麼多女孩子喜歡他。」
  若薇在內心深處,對蘇皚皚有極強的戒備,她想了想,索性攤牌,「我不喜歡林弦,我喜歡的人不在森雅高中。」所以,麻煩你不要打擾我,我不是你的假想敵。
  蘇皚皚笑瞇瞇地點頭。「我不想吵醒林弦。你能不能幫我把這張請柬交給林弦。這個聚會他已經答應我會參加。」她將一張雅致的請柬遞給了若薇。
  若薇點頭,「沒問題。」
  蘇皚皚放下心中的戒備,站了起來,悄無聲息地離開。
  教師的角落裡,林弦依然沉睡。不知道有人剛剛暗自語言交鋒。
  教室的人漸漸多了,林弦掙開了眼,不經意看到若薇的側影,覺得心安。
  若薇側過頭,看林弦醒了,想起來蘇皚皚的請柬。
  她把請柬遞給林弦,「蘇皚皚來過,不想吵醒你,所以托我把請柬給你。」
  林弦看了一眼請柬,懶洋洋笑了,「這個聚會,你願意陪我參加嗎?月家應該也有受邀。」
  教室裡突然安靜了一瞬。
  若薇遲疑,不知道該怎樣拒絕才能令林弦不發火。
  茗茗的聲音適時響起,「小優,今晚有個聚會,爺爺要你務必要參加。」他手上拿著請柬,優雅的微笑著。
  他發現若薇站在林弦桌前,兩個人氣氛友好,心中驚訝。
  林弦揚眉,輪廓優美,眼睛明亮,「就這麼說定了,把你手機號碼給我。」
  若薇在林弦強大的氣揚下屈服。十七歲的林弦還真是擁有領袖氣質。
  茗茗一言不發,唇角的微笑僵硬。
  平日裡動輒發怒的林弦今天很是友好。難道是有女孩子願意為他割腕,他因此龍心大悅?
  帶到和若薇離開教室,茗茗忍不住問,「你不是得罪了林弦嗎?怎麼他會主動邀請你一起參加今晚的聚會。今晚是蘇家的千金蘇皚皚的成年禮,本城凡是身價相當的年輕子弟都會參加。」
  若薇心中暗叫不好。那蘇皚皚將林弦看做所有物。要是她和林弦在蘇皚皚的成年禮上攜手出線,事後她一定會死的很難看。
  林弦是不懂蘇皚皚的心思,還是用這個事情懲罰自己呢?
  若薇苦笑,「我和林弦說過的話不超過十句,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茗茗,今晚我可否裝病不去?」
  茗茗說:「可是爺爺已經請沉舟帶你去蘇家。林千帆應該也會出現。林千帆很帥,真正的貴公子,他是林弦同父異母的哥哥。林家的基因不錯,專出俊男。大家都說,林千帆和沉舟並列鑽石情人榜第一。林弦當然也很俊美,只是有些少年的青澀,少了一點點男人的魅力。」
  若薇垂下眼簾,怪不得林弦和林千帆有七分相似。
  他知道雪梨會去,也很想看看,昨日黃昏說要和雪梨不再相見的林千帆是故作姿態還是找你的懺悔。
  茗茗自顧自回家精心裝扮,若薇坐上顧醒的車。
  上車後,顧醒對若薇說:「安東尼已經向警方自首了,你安全了。只不過,安東尼只承認他不小心令珠寶失竊,精神錯亂,錯手殺死了對珠寶失竊付有最大責任的經理。他否認他對你做過的一切,也否認他和青黛的失蹤有任何關係。」
  若薇皺眉。
  顧醒遲疑了幾秒,繼續說,「你還要繼續控告他嗎?我們的證據並不充分。」
  若薇還記得夢裡那窒息的感覺,記得安東尼強灌毒藥給小優那冷酷的聲音。
  她的雙手握緊,「我要繼續控告他。」
  顧醒歎息,「至少他現在沒有辦法傷害你了。」
  若薇黯然。
  3,謊言
  白色帶著點點銀光的小禮服。
  鏡子裡越來越美麗的女孩。
  高貴雅致的鑽石項鏈和耳環。
  雪梨的私人造型師將若薇裝扮的清新可人。
  而今夜的雪梨穿著藍色小禮服,優雅如詩歌,帶著隱隱的愛琴海的憂傷。她今天去林氏珠寶所在的大廈找林千帆,林千帆避而不見。
  她心中恐懼,只祈求今晚能看到他,哀求他和她和好。
  第一次見到遣返是她請他為她設計一款翡翠珠寶。他坐在大廈的空間花園裡,在晨光裡彷彿天使,靜謐俊美。
  她那時就在心底對自己說,我要他。
  千帆抑制對她若即若離,她幫了他許多忙,知道那一次,她交換到了她做他女友的資格。
  她請私家偵探調查過千帆,知道他有一個大學生女友若薇,千帆和若薇交往了三年。她沒想到的是,那個死掉的若薇居然在千帆心中有這麼重要的地位。千帆是不是懷疑若薇的死和她有關,所以才會突然不理她?
  雪梨驚疑不定的想著,和若薇一起下樓。
  在客廳沙發上作者翻閱報紙的沉舟看著妹妹和若薇下樓,他微微一笑,眼中是純然的欣賞。
  他彬彬有禮的將兩位小淑女迎上了加長型的勞斯拉斯,笑歎道:「吾家有女初長成。」
  轎車平緩的前進。
  雪梨拉著哥哥的衣袖,告訴他,千帆不理她了。
  沉舟拍了拍妹妹的手,「別擔心,他若真的喜歡你,會和你和好的。如果,他不喜歡你,在一起也沒意思。」
  雪梨搖頭,「我只要千帆。哥,你要幫我。」在雪梨心中,沉舟無所不能。
  沉舟的視線和若微的視線交錯,他笑笑,「小優,我這個妹妹似乎永遠長不大。」
  若薇輕笑,「因為有你這個哥哥一直保護著雪梨。」
  沉舟莞爾,「我也會保護你。安東尼已經答應我不會再傷害你。我希望你不要追究到底。畢竟光是那段視頻,我們證據不足,安東尼聲稱他有間歇型人格障礙。而所有針對你的暗殺都沒有證據顯示和他有關。只有你的證言。」
  若薇沉默。
  這是什麼世界?兇手得不到懲罰。
  小優和青黛就這麼白白死掉了嗎?
  雪梨看了看沉默的若薇,「安東尼自首,是不是小優就可以不在我們家住了?」
  沉舟搖頭,「安東尼說,他沒有在轎車底盤安裝炸彈,他這個人雖然狠毒,但還算直白。」
  若薇神色微動。沉舟和安東尼有這麼深入的對話。是安東尼自首錢還是自首後?
  蘇家大宅離月家的祖屋不遠,典型的東南亞風格,慵懶,香氣瀰漫一般舒緩,庭院裡的蓮花池,草亭,連廊,無不匠心獨具。垂掛的沙曼彷彿婉約的宋詞,風的手指寫下動人的句子。
  今晚的蘇家豪車雲集。
  蘇皚皚穿著在米蘭定做的禮服,氣質溫雅,楚楚動人。
  她並沒有表露要林弦當她今夜男伴的意思,她怕嚇到林弦。只是,她的心底深處依舊有著期待,期待著能和林弦在盛大的宴會裡跳第一支舞。
  林家出色的子弟林弦和林千帆聯袂而來。
  雪梨遠遠看到林千帆,心中如小鹿亂撞。她想徑直過去,又想保住女孩子的矜持。最後,對千帆的渴望戰勝了一切,她微笑著走了過去。
  「千帆……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雪梨嬌美的臉龐上是楚楚的哀求。
  林千帆彷彿看陌生人一般看了雪梨一眼,一聲不響的和她擦肩而過。撞死若薇的司機失蹤了,林千帆心中的疑惑卻更深。
  會對若薇動手的嫌疑人除了林家二房就是雪梨。他已經盡量製造他不在意若薇的假象,卻沒想到依然把災禍帶給了若薇.
  林千帆心中刺痛。
  林弦在一旁輕笑,「林千帆,我以為你是溫柔的人,沒想到你對女人心狠起來也很無情。」
  林千帆低聲喃喃說:「我不過是後悔了。」後悔為了替死去的母親復仇回到林家,後悔為了復仇和雪梨虛情假意的在一起。後悔因此深深傷害了這個世界上他唯一在乎的若薇,還令無辜的她慘死街頭。
  林弦看著遠處的若薇,嘴角微彎。小丫頭打扮起來還算有幾分姿色。現在的月小優有一種冷淡卻令人心安的氣質。林弦很想看到她露出慌亂的神色,這也算是他的惡趣味之一。
  蘇皚皚巧笑倩兮地走了過來,宛如今晚的公主。
  她克制住內心的迷戀,微笑優雅,眼神溫和,「林弦,今天是我生日,你可以和我跳第一支舞嗎?」
  林弦遲疑,視線落在不遠處的林千帆和若薇的身上。千帆什麼時候認識的月小優,他和她之間彷彿存在著一個氣揚,其他的人無法介入。
  林弦唇角微勾,將褲兜裡掏出精美的盒子遞給蘇皚皚。生活助理替他選擇的生日禮物,蒂凡尼鑽石胸針。
  「我滿足你的心願。蘇皚皚,生日快樂。祝你早日找到心上人。」林弦微笑的樣子令蘇皚皚失神。蘇皚皚微笑,打開盒子,將美麗絕倫的胸針別在禮服上,「謝謝,我很喜歡。」
  與此同時,林千帆正和若薇低聲交談。
  「那個撞死若薇的司機失蹤了。我找人在查他的下落。」林千帆的聲音裡有著無法隱藏的痛楚,「你說得對,若薇的死不是意外。」
  若薇看到了剛剛林千帆將雪梨當做路人的那一幕。
  「你不理雪梨是因為愧疚?」若薇看著呆立在原地的雪梨,心中感覺複雜。
  林千帆微微搖頭,「我懷疑殺死若薇的幕後元兇很可能就是雪梨又或者是林之謙的女人。」
  若薇沉默,「你當時和雪梨如漆如膠,若薇根本構不成你和她之間的障礙。雪梨沒有必要買兇手殺死若薇。」
  林千帆痛苦的低語,「在若薇出事之前不久,雪梨從我錢包裡翻出了若微的照片。她質問我心底是不是還有若薇。所以,雪梨還是有買兇的可能。」
  4,峰迴路轉
  若薇怔怔的看著林千帆,她喉嚨乾澀,聲音低啞,「那你當時心底是否還有若薇?」
  林千帆望著眼前的少女,有一瞬間錯覺是否若薇在看著他,「我的心底一直只有若薇,我之所以和雪梨在一起是為了……」他沒有繼續說下去,眼中是痛苦的神色。
  月小優的神態在此刻和記憶力的若薇的神態重合,林千帆覺得,他大概是因為太思念若薇,所以產生了錯覺。
  若薇無法相信她的耳朵。
  她看著眼前的千帆,眼底漸漸浮起一層淚光。
  她突兀地轉身,腳步不穩的離開。
  花園裡的燈溫柔如童話,花朵們肆意綻放。
  若薇怔怔地坐在花園角落的木椅上,心中淒涼。
  他說他的心裡只有她,可他還是背叛了她。
  兩個人之見的信任和默契都被摧毀,她孤魂渺渺,重回到這世間,一切都已經改變。
  也許,她記憶力的那個千帆並不是她所瞭解的千帆。他到底在做什麼?
  小提琴悅耳的樂聲隱隱約約傳來。
  若薇的身邊有人坐下,是沉舟。
  他並沒有看著若薇,而是看著天上的月亮,「你還好吧?」不經意間看到眼前少女離開的身影,微微有些瑟縮的肩,讓他覺得她在哭泣。
  若薇吸了吸鼻子,「我還好,只是有點冷。」
  帶著淡淡雅致香氣的西服外套落在了若薇肩上。
  沉舟的聲音裡有著深深地歉意,「對不起。我有一件事很想做,所以私下和安東尼達成了交易。不過你放心,不久之後,他會得到應有的懲罰。」
  若薇側過頭,看著眼前的男子,心中惶惑,「其實你不用告訴我這些。」
  沉舟依然沒有看若薇,他的側影俊秀挺拔,微笑在月光下有著奇異的溫柔,「我……有想過隱瞞這一切。但是,我剛才突然想告訴你。」
  若薇沒有再說話。她學著沉舟的樣子望著月亮。
  只要微微抬起頭,她就可以讓眼淚不落下來。
  風裡的花香彷彿夏日深井裡涼沁沁的淨水,帶著微甜。
  若薇的聲音飄忽不定,「沉舟,如果你喜歡的人因為某個他隱藏的理由傷害了你,你會原諒他嗎?」沉舟終於側過頭,視線和若微的視線交錯,「如果你的心告訴你,你還喜歡著他,那你就原諒他吧。」
  若薇站了起來,她在笑,彷彿午夜裡突然綻開的曇花,「我明白了!謝謝你!」
  若薇將外套還給沉舟,飛快的跑開,彷彿鳥兒投入森林一般迫不及待。
  沉舟靜默的坐在花園的長椅上,他摸出一支煙,用打火機點燃。他的臉在跳躍的火焰的映照下,有著淡淡的惆悵。他想起了月小優內存卡裡的那段視頻。
  那是小優自拍的。
  她坐在沙發裡,不斷練習著同一段話。那是對沉舟的表白練習。
  「沉舟我喜歡你很久了」
  「沉舟我我其實一直喜歡著你」
  「沉舟我在角落裡看到你就覺得很幸福」
  「沉舟」
  沉舟看著裊裊的煙霧,膝蓋上的外套還帶著若薇淡淡的香氣。她低低地笑著:「也許,我已經錯過了。」
  若薇站在人群裡,尋找著千帆的身影。
  衣香鬢影,音樂在詠歎。
  她看到千帆在角落裡喝著酒,雪梨在他的身邊喁喁細語。
  他雖然神色依然冰冷,卻依然在傾聽雪梨說話。
  他和雪梨和好了嗎?
  心中那微弱的火焰熄滅。
  若薇清醒了過來。如果她告訴千帆,他是若薇,千帆會不會信?
  她對千帆說過。她是若薇的朋友。那麼若薇和千帆之間的事,她也可能知道,不能作為證據。
  就算千帆信了她,她和千帆之間依然隔著重重迷霧。
  更何況,千帆對雪梨似乎並不是無情。
  身邊有女孩子在議論。
  「雪梨和林千帆看起來很配。不管是家世還是外貌,都是天作之合。」
  「聽說林家的掌舵人林之謙很器重林千帆。不知道林家的繼承人林弦會不會心中不滿。」
  若薇看著千帆和雪梨。
  雪梨正拿起一杯紅酒,嫣然一笑,和千帆碰了碰杯子,優雅的喝了一口。
  若薇想起了她和千帆在走廊裡的那個熱吻。
  她的心中刺痛,下意識地握緊了手。
  若薇的身後,林弦略帶不耐煩的聲音響起,「小優,你跑到哪裡去了?」
  若薇對著空氣笑笑,確定自己的臉不會僵硬。她回過頭,淺淺笑著,「林弦,你今天很像王子。」
  林弦漂亮犀利的眼裡是微微的諷刺,「王子就是一大堆女生意淫的對象。你的恭維話很討人厭。」
  若薇看著林弦不耐煩的樣子,心情卻好了一點,「是是是,下次我會記得誇你像灰姑娘。」
  林弦皺眉,「別假笑了,看起來真難看。」
  若薇驚訝,「這麼明顯嗎?我還以為看起來很淑女。」
  林弦的聲音低了一些,「要是不開心的話,等會兒早點走吧。」眼前少女的眼睛裡有著依稀的淚光,她是在傷心嗎?在他這兩天的認識裡,病癒後的月小優淡定從容,不太會為莫名其妙的事情哭泣。
  他的視線落在不遠處的沉舟身上。小優是因為看到了單戀卻得不到的沉舟,所以心情不好嗎?
  「喂,你第一支舞的舞伴是誰?」林弦問若薇。
  若薇搖頭,「我沒舞伴。」
  林弦皺眉,看起來心情很壞,「要不要我幫你邀請沉舟做你第一支舞的舞伴?」
  若薇錯愕的看著林弦。難道小優暗戀沉舟的事情是人人皆知?
  「我其實不想跳舞。」若薇悶悶的說。
  林弦遲疑了一下,勉為其難地說,「那我來當你的舞伴吧。」
  若薇搖頭,「不要。」那她會被蘇皚皚很死的。
  林弦愣著一張臉,寒氣逼人,「你怎麼這麼麻煩?」
  若薇心中溫暖,「林弦,謝謝你。你是怕我沒有人邀請嗎?我其實真的沒什麼的。」彆扭的小正太真可愛。
  就在這個時候,音樂響起。是邀舞的時間!
  5.旋舞
  「你快去和蘇皚皚跳吧,不然我會被人罵死的。」若薇完全不被林弦的美色所誘惑。
  林弦握住若薇的手,「我愛和誰跳舞就和誰跳舞。」蘇皚皚在不遠處,臉色都變了。
  沉舟看了看若薇,又看了看不遠處的蘇皚皚。她風度翩翩的走向蘇皚皚,「我有榮幸請今晚的小公主跳一支舞嗎?」
  蘇皚皚咬著牙齒笑著,「我也很榮幸。」月小優不是喜歡沉舟嗎?怎麼和林弦拉拉扯扯?
  林千帆站了起來。
  他沒有邀請身邊的雪梨跳舞,而是徑直走了過來。
  人群裡,很多女孩子都含情脈脈地看著林千帆。期待可以成為他的舞伴。
  「林弦,月小優,你們在幹什麼?」林千帆看著林弦冷著臉拉著小優的手。
  林弦壓低聲音對若為說:「本少爺請你跳舞是你的榮幸,你推三阻四的幹嘛?」
  若薇看到千帆靠近,心思已亂。她也壓低聲音,"蘇皚皚已經生氣了。」我才不要當你們華麗麗人生的炮灰。
  林千帆看著若薇和林弦互瞪的場景,原本沉重的心情輕鬆了一些。
  他輕笑,紳士地對著若薇伸出了手,「我有榮幸和你跳個舞嗎?」
  林弦和若薇愣住。
  水晶燈那樣璀璨。
  千帆微笑的摸樣一如當年。
  大學舞會上,他也是這麼伸出手,微笑迷人。
  若薇彷彿被蠱惑,儘管理智還在掙扎,手卻彷彿有了個人意志一般伸了出去。
  千帆握住了若薇的手,他望著若薇,心中有迷惑。
  林弦冷著臉,看著千帆和若薇滑入舞池,心中是異樣的感覺。
  很久以前,他就知道林千帆的存在。那還是他很小的時候,母親還活著。他聽母親說,父親在和母親結婚前曾經有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甚至和心愛的女孩子生下了一個兒子。但是為了應付林家的經濟危機,父親娶了母親。他的女人和兒子一夕之間不告而別。
  一年前,林千帆回到了林家。他才知道林千帆的母親受盡了磨難。
  父親因為思念和內疚對林千帆關懷備至。林弦也有隱隱的歉意,他很欣賞林千帆的設計,也欣賞他為人處事的態度。沒有別人想像的兄弟相爭。他和林千帆相處愉快,父親身邊那個蛇蠍女人氣得老了不知三歲。
  這十年來,蛇蠍女費盡心思也沒有生下一男半女。她吧父親迷得暈頭暈腦,卻在子嗣的問題上栽了個大跟頭。
  林弦收回思緒,凝視著舞池中旋舞的林千帆和若薇。
  他總覺得,林千帆和若薇之間有著若有若無的電流。他們配合默契,彷彿已經一起跳舞無數次。
  林千帆凝視著若薇的眼睛,覺得自己有了癔症。
  眼前十六歲的少女在某個瞬間總是和若薇的身影重疊。
  他心中酸楚,淺淺的微笑卻一直在嘴邊,「你和林弦看起來交情不錯的樣子。」
  若薇看了一眼獨自喝著香檳的林弦,「他和我是同班同學。」
  林千帆的眼中有暖意,「他雖然脾氣不好,心卻很好。」
  若薇點頭,「你脾氣很好,心卻不好。」
  林千帆長長的眼睫毛輕顫,他眼中幽光一閃,「你是說雪梨?」
  若薇沒有回答,只是覺得心酸。
  「我想,若薇現在一定在天堂過得很好。你如果和雪梨在一起,她不會怪你的。」
  林千帆笑了,若薇卻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恨意。
  「剛才雪梨在試探我,我覺得她似乎知道若薇的死不是意外。我突然覺得就這麼不理她放過了她,若薇的在天之靈一定很痛苦。」林千帆的眼神幽深,染上了黑暗的氣息。
  若薇歎息。
  她想伸手蓋住千帆的眼睛。
  「我」若薇說。我在這裡,我還活著,我不喜歡你陷入報復的漩渦,變成另外一個人。
  可是,連我自己也在被仇恨值火灼燒。
  千帆凝視著若薇,「不知道為什麼,有時候我會以為你是若薇。」
  若薇輕聲問,「如果若薇還活著,我是說,她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卻依然是若薇的靈魂,你會接受嗎?」
  千帆迷惘地看著若薇,正要開口說什麼。
  怒沖沖的雪梨卻衝了過來,將一杯紅酒潑在了若薇的臉上。
  林千帆的聲音裡帶著怒意,「雪梨,你瘋了嗎?」
  雪梨歇斯底里地笑了,「千帆,我為你做了那麼多,你卻摟著別的女人跳第一支舞!」
  若薇白色的小禮服也灑上了紅酒,彷彿舊年的血跡。
  她看著雪梨,心中的火焰在燃燒。
  雪梨指著若薇,眼神瘋狂,「敢搶我的千帆,你真不知道死字怎麼寫!」
  若薇的聲音冷靜而平緩,「若薇是你找人殺死的嗎?」
  雪梨愣了愣,「我不知道你說什麼?」
  若薇的眼底是彷彿來自地獄的火焰在跳躍,「我昨晚夢到了若薇,她說,是你找人殺死了她。那個聲稱醉酒駕駛的司機,當時根本沒有醉,他很清醒。雪梨,我不是無權無勢的若薇,我是月家的嫡孫女月小優,你有膽找人殺我啊!」
  雪梨看著若薇,心在不由自主的發冷。
  若薇在雪梨的神態裡看出了端倪。
  若薇伸出手,給了雪梨一耳光,「這是對於你潑我紅酒的禮貌回禮。」
  她高傲的揚起頭,走出了舞會。身後是林弦的掌聲。
  千帆扯住了發狂的雪梨。
  若薇對身後雪梨的叫聲聽而不聞。
  她的眼底是憤怒的火焰。雪梨,我要你付出代價。你這樣的天之驕女用買兇殺人的方法奪走了我唯一的千帆,用高高在上的態度侮辱我,我怎麼可能就此罷手!
  千帆抬起頭來,眼底是隱藏的火焰。
  若薇,等一切塵埃落定,我就來陪你!

《斗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