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陰謀與愛情

  記憶與感覺
  燦爛的夏日午後,讓人想起遙遠時光盡頭那個曾經愛過的人。月家大宅外,綠樹參天,花香繚繞。若薇坐進顧醒開著的車,「不是說費列來接我嗎?」
  顧醒眨了眨眼,「他臨時有事走不開,所以換上風度翩翩的我。可愛的小優,你越來越美麗了。」糾結的沉舟擔心月小優治療前會緊張,把他從午飯的桌子上拖走,命令他代替費列來接月小優。
  若薇笑吟吟地對顧醒說:「你這樣的話對多少女孩子說過呢?」「看到恢復活力的你,我很開心。」顧醒側過頭看了若薇一眼,「我很少看到可愛的蘿莉有你這樣的眼神.」眼前的少女是令他心生憐惜。那些悲傷,絕望,隱忍全部都藏在她的眼底。沉舟喜歡這樣的女孩子,到底是小優的幸運還是不幸?
  若薇微笑,「那是你從來沒有試圖瞭解蘿莉的心靈。」
  顧醒摸了摸鼻子「話說,你最近有沒有遇到不錯的男生?」
  顧醒不遺餘力推薦著自家老闆,「其實我的老闆雖然心狠手辣,但是對真正在意的人絕對會從一而終。」
  若薇唇角微勾,「你老闆是很多女孩子的夢中情人。」
  顧醒雙眼如星,「其實我也是。」
  若薇打量著俊朗的顧醒,笑意變深,「顧醒,我突然發現你的確是不錯的男生,你有興趣追追我看嗎?」顧醒的內心衝突激烈,「你這麼說我還真是難以抉擇。我不想被我老闆沉屍中。」
  若薇歎氣,「顧醒,沉舟說過,讓我不要出現在他的面前。我和他原本就沒有真正在一起過。」顧醒默然不語。最近一個月,公司的低氣壓很是可怕,他知道沉舟根本沒有忘記眼前的少女。
  若薇敏銳地感覺到了顧醒的異樣,她心中有些不安,「沉舟在本市嗎.」
  顧醒浪蕩地笑了,沒有確切地回答,「老闆最近忙著收購別人的公司,然後分拆之後賣出去。」若薇想起早晨看過的八卦雜誌,「我看到有報道說,他在上海收購了一家重工。」
  顧醒有些尷尬地笑了,「雖然很多報道都說我的老闆和上海名媛周芷在一起,其實,那只是周芷單方面很欣賞我的老闆。」八卦雜誌上,關於周芷和老闆的緋聞滿天飛。名媛與英俊冷酷的企業家的確很好的話題。周芷出身高幹家庭,中學時就在法國留學,前不久才回到國內開公司。
  若薇的腦海裡那個清雅出眾的男人的身影。這樣的男人又有誰會不心動呢?沉舟清雅如蓮,真正靠近卻會發現他是一株罌粟,美麗邪氣得動人心魄。
  若薇沒有和顧醒繼續關於沉舟的話題,她問顧醒:「催眠大師安吉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顧醒認真地想了想,「他是一個能讓人敞開心扉的人。只是,如果你因此愛上他,就會很想死。你的每一個眼神動作都可以出賣掉你的心。在安吉的面前,人幾乎是透明的。」
  若薇喃喃自語:「人體x光機?」
  顧醒的車駛入了五星級酒店的地下車庫,白色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令他面容模糊,「不用多想,他對你而言只是一個好醫生。」
  總統套房雅致清淨。長長的羊毛地毯踩起來有一種踏實的柔軟感。
  光線明亮而柔和,令若薇的心莫名其妙地放鬆了下來。
  她看到書房裡,一個神情溫和的年輕男人正在喝茶,沁人心脾的幽幽茶香,令人忘記了時間與空間。
  安吉抬起頭來,望向若薇,神色淡淡。若薇的心神瞬間就被安吉那雙眼睛所佔據。
  不過幾秒,她就清醒了過來。經歷過死亡的搖籃,重新回到人間的若薇,擁有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極強的精神力。安吉笑了,和煦如風,他的聲音低沉悅耳,帶著一種奇異的質感,
  「我現在知道你中了死亡暗示,卻依然活著的原因了。有沒有興趣做我這一行?」
  若薇錯愕,「……你在開玩笑把?」
  安吉沒有一絲煙火氣地將一杯茶遞給若薇,「我相信的是一個人的天賦。你擁有極強的潛力,你能成為一個很不錯的心裡師。」
  若薇回想起了月小優留在這具身體裡的情感與悸動,「我或許不能承受太多別人的情緒。心理師需要更強大的心理承受能力。」
  安吉笑笑,「能和我說說你上個月幾次差點出事前的感覺嗎?」
  若薇坐在柔軟的沙發裡,喝著上好的香茗,開始慢慢向安吉講述她在死亡暗示狀態系的感覺,「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是希望一切痛苦都遠離我。」
  安吉問:「為什麼痛呢?」
  若薇的心中有酸澀和沉鬱在緩緩發酵,「因為重要的人離我而去。」那種痛苦如今已經不再如刀割,卻會令她的心空缺了一塊。她和千帆終究是陰差陽錯,無法再在一起。
  安吉的聲音潺潺如清晨的小溪,「那個人有多重要?」
  若薇恍惚地笑了,「有時候,我會想,要是我早就死了,也許他現在還活著。」如果,她沒有死而復生,沒有再和千帆發生交集,千帆就不會為了護住她受傷住院。雪梨的恨,不是沒有道理的呢?
  坐在沙發上的少女漸漸神情變得呆滯,被安吉卸掉了心房的若薇,再一次進入了死亡暗示的狀態!
  安吉的眼中有異光閃爍,他的聲音彷彿能穿透困擾著若薇的迷霧,直達她的內心,「告訴我,蘇皚皚到底對你說了什麼?」
  若薇的嘴唇動了動,細微如游絲的聲音傳出,卻不是她原本的聲音,赫然是蘇皚皚的聲音,「……只要你愛著的人離開了你……你就死吧……只有死亡能停止你的痛苦……」
  安吉輕撫若薇的髮梢,「傻瓜,沒有什麼比活著更重要……」
  他轉過頭,對著不知道何時站在門口處的沉舟說;「你的公主並沒有愛上你,她還愛著林千帆。」
  沉舟神色沉鬱,「那又怎樣?快點幫她消除掉蘇皚皚的死亡暗示。」
  安吉似笑非笑地看著沉舟,「其實我可以給她一個新的暗示,例如,她很愛你。」
  沉舟冷冷地拒絕,高傲如月夜下矗立在岩石上的獵豹,「我不需要。若我放不下她,用盡手段也要她在我身邊,但不包括你說的這個方法。」
  安吉的眼神變得溫柔,「沉舟,你的確是愛上了月小優。否則,你不會不同意我的建議。再過一刻鐘你進來,那時候月小優應該沒事了。」
  沉舟退出了書屋,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午後的陽光照耀著他,令沉舟身上晦澀的氣息淡去了不少。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僅僅一個月沒見到在書房裡沉眠的少女,他的脾氣就壞了不少。一切都在失控。他會在深夜某一時刻突然醒來,心中惆悵,又或是在車行至某個十字路口的時候,以為看到了她的背影。
  但是,除了沉默,他還是只能沉默。無意中翻閱一本詩集的時候,他才知道,那樣的心情原來就是思念。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就在剛剛,她半躺在沙發靠背上,眉眼那樣熟悉,卻固執地不肯放棄記憶力的愛人。他的心如火灼燒。瘋狂的念頭此起彼伏。
  無論如何,他不會對她在放手。
  黑暗中歸來
  林千帆夢到了若薇。他夢到過她無數次,這一次,他夢到的是和她分離。她就笑笑地站在長廊的盡頭,對他揮了揮手,消失在了陽光裡。
  劇烈的疼痛令林千帆睜開了眼睛。他蜷起身體,抵禦著這熟悉的如火焰灼燒一般的痛苦。一刻鐘後,他渾身濕透地躺在白色的床單上,連移動一根手指的力氣也沒有。
  午後的陽光從窗簾的縫隙裡照了進來,彷彿救贖之光。好半響,林千帆才站了起來,緩緩走進浴室,打開了蓮蓬頭。
  溫熱的水如雨落下。林千帆濕漉漉的頭髮柔順如水草,眉目依然俊美如昔。他微微睜開眼,幽黑的雙瞳裡帶著濃得化不開的倦意。
  是春日約救了被煙霧熏暈的他,並且佈置下了他死亡的假象。春日約竭盡全力為他壓制體內的復合毒素,然後告訴他,他是如不多。
  林千帆想了整整一夜。如果最終的結局是他在不久的將來會永遠離若薇而去,那麼,就讓他活著的消息成為一個秘密。這樣的話,若薇就不會心痛兩次。而他也許能有運氣在看到若薇有了新的幸福後,在默然離去。
  春日約研發出了第三種藥劑,令他的身體機能短期內大幅度提升。他接受了對沉舟暗中勢力的調查,已經查清了沉舟某條販賣「紫薇」的路線。只是,藏著沉舟的妖獸的園林,他始終無法進入。
  換上乾淨清爽的衣物,林千帆戴上墨鏡和漁夫帽,離開了公寓。他走進了午後燦爛的陽光裡。唇邊是若有若無的笑容。
  讀大二的那一年冬天,第一場的雪紛紛揚揚落下。他和若薇走在路上,心中是落雪一般寧靜的幸福,彷彿他和她可以一直這樣走下去,知道白髮蒼蒼,也可以傾聽雪的聲音。
  酒店總統套房。
  安吉凝視著被催眠的若薇,他的聲音清澈中帶著刀一般鋒利的切割感,「林千帆已經死了,為了令他好好安息不在受苦,你應該把對他的愛封印。活著才是最重要的。」要令死亡暗示消除,必須從源頭來解決。如果月小優忘記了對那個死去的林千帆的愛,她的死亡暗示也就會消失。
  安吉的額頭上有細微的汗。若薇潛意識一直抵抗著他的催眠。即使他用生存這樣的本能來令若薇選擇,她的潛意識依然在抗拒。
  安吉五歲的時候就發現,如果他非要一顆糖,媽媽會答應他的請求。他十歲的時候則發現,他可以輕易說服別人按照他的意見做事,。他十五歲的時候發現,他可以得到他想要女孩子的心。他曾經試過利用聲音令杯子裡的紅酒旋轉成溢出杯麵的漩渦。時光裡,他擁有的一切都越來越索然無味,他甚至厭倦了活著。
  用手觸摸其他人,安吉的聲音能夠穿透被催眠者的意識屏障,直抵被催眠者的心。安吉握住了若微的手,使用了他輕易不會使用的方法,他能成為催眠大師的殺手鑭。
  「月小優,忘記你對林千帆的感覺其實他並不怎麼愛你」安吉的聲音在若薇的整個靈魂裡迴盪,引起陣陣漣漪。
  若薇的靈魂躁動不安,她的睫毛在輕顫,努力想要醒過來,「不,我不是月小優,我是若薇」
  安吉心中驚訝,語調依然魅人,「那麼,若薇,你好好想想,林千帆其實並不是適合你的愛人」
  那些往日裡令若薇心痛的片段在她的腦海裡閃現——
  千帆的愛就是獨自默默承擔。他不告訴她,他要復仇,用曖昧的態度和雪梨交往,將她默默放在一邊獨自心痛。
  即使知道了她從死亡的深淵裡再度出現,他也依然進行著他的計劃,他用絕望的眼神挽留著她,卻說著冰冷傷人心的話。
  他的愛,沒有安全感。
  這樣的男人,她真的應該永遠的愛下去嗎?
  千帆和雪梨在走廊轉彎處擁吻的畫面一次次地在若薇的腦海裡閃現,令她痛徹心扉。然後,一切都化為了白光!
  若薇覺得自己整個靈魂都要融化在那白光之中,彷彿泡在溫泉裡,將所有的疲憊與掙扎都洗去。
  安吉打開書房的門,雙眼中有了倦意,他對門外的沉舟點頭,她的死亡暗示已經清楚了。
  沉舟微微一笑,「安吉,謝謝你。」
  安吉的雙眼深幽,「月小優正在熟睡,你可以去看看她。她的精神力很強,如果可能,我倒是真想收她當弟子。」
  沉舟挑眉,「哦?」據我所知,你現在的助手是你的情人。
  安吉的食指點了點太陽穴,聲線柔和,帶著奇異的節奏,「人的大腦是最奇妙的器官。我抹掉蘇皚皚的死亡暗示的時候,也抹掉了部分月小優對林千帆的感覺。也許月小優再度遇到和林千帆同一類型的男人的時候,那種感覺會再度回來,產生移情作用,令月小優喜歡上那個男人。
  沉舟點頭,神色平靜,」我知道了,我去看看他。「他走進書房,靜靜的看著熟睡的少女。她的眉眼舒展,彷彿忘卻前塵獲得新生的花精。沉舟遲疑的伸出手,輕觸她的臉頰,指尖是她呼吸的柔風。
  歎息著收回了手,沉舟閉了閉眼,轉身走出了書房。
  安吉喝著香茗,似乎想起了什麼,「沉舟,剛剛月小優說她不是月小優,她是若薇。她似乎有些人格分裂的前兆。」
  沉舟的神色在剎那間變得驚異。若薇?他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和林千帆有關。他想起來了,若薇是林千帆的前女友,一個死人。月小優為什麼會說自己是若薇?
  安吉的眼中有了興趣,「有什麼不對?」
  沉舟心思紊亂,面上卻絲毫不亂,「沒什麼。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處理,月小優的事情就麻煩你了。」
  安吉知道他沒有辦法從沉舟那裡得到他不想說的訊息。他和沉舟是奇妙的朋友關係。他最感興趣的是沉舟的一個別院,那裡有著詭異的磁場,令內心死寂的他能夠感覺到生的喜悅。這一次,沉舟對他提出治療月小優的請求,沉舟要付出的代價就是帶他去那個神秘的院子,讓他看看能在那個詭異的磁場裡呆多久。
  沉舟匆匆離去,他開著車,眼中是陰鬱和震驚。
  他還記得若薇的資料。一年前,雪梨迷戀上了千帆,他就查了林千帆的底細。當時,林千帆有一個相戀兩年的女友若薇。若薇的母親早逝,父親也在她大三的時候病逝。一個無權無勢的孤女根本不是雪梨的對手。所以,她死在了一場車禍裡。
  沉舟很難不去想,月小優在被謀殺未遂後醒來的異狀。他原本以為,月小優是死裡逃生後的大徹大悟。一個荒謬的猜測在沉舟的心中漸漸形成。醒來後的月小優也許是若微!
  正因為如此,她才會和林千帆糾纏不清,而林千帆也會為了她,不惜和雪梨分手。
  莫名的寒意襲上沉舟的心頭,就在這個時候,對面車道一輛近乎失控的轎車橫插了過來。
  猛烈的撞擊令沉舟無法控制住車,氣囊彈出,沉舟的車翻滾著被撞向路的一側。沉舟盡力保護住自己的頭部,他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這不是意外,是一場處心積慮的謀殺!
  何去何從
  若薇睜開眼睛,彷彿被清澈的湖水洗過一般,輕鬆而自在。那些壓在心頭的巨石被一瞬間搬空。
  窗簾被拉開,窗外陽光明媚。陽光似乎都帶著小時候愛吃的糖果的甜味。」你醒了?「安吉的聲音在角落裡響起。
  若薇看著神色溫和的安吉醫師,心中有莫名的空虛。似乎眼前的這個人拿走了自己某個重要的東西。
  你的死亡暗示已經解除了。經過這樣的靈魂傷害後,你將會對類似的暗示完全免疫。安吉微微一笑,宛如青蓮。
  若薇內心平靜,謝謝。「
  安吉遞給若薇一張名片,淡淡的說:這是我和沉舟的約定。他付出了我想要的代價。而且,消除掉死亡暗示,你雖然保留了記憶。但是會喪失掉某部分記憶裡的感覺。如果有任何問題,可以電話我。「
  就在這個時候,顧醒推門而入,」不好意思啊,我有急事要離開。小優,我已經請酒店幫你叫了出租車。「
  若薇禮貌的向安吉告別,和顧醒一起走進了電梯。她發現顧醒的眼底是焦灼的神色,心中突然掠過一個不好的念頭,」是沉舟出事了?
  顧醒驚訝的看了若微一眼,「是的,沉舟除了車禍,身受重傷。」沉舟秘密來酒店,並沒有帶上司機。就有人在這個空檔製造了一場看似車禍的謀殺。
  顧醒看著若微,眼中有亮光,「小優,你和我一起去醫院看看沉舟!」沉舟應該很高興月小優能去看他。
  若薇遲疑的開口,「他說過,讓我不要再出現在他的面前。」她能擺脫死亡暗示的糾纏,全是因為沉舟。沉舟付出代價才能請來安吉。可是,她卻無法忘記晚宴那夜,沉舟冷酷的神情。
  顧醒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著若微的手,拖進車裡,我老闆他性格扭曲,你就多多包容。
  若薇看著顧醒那討好的微笑,歎了口氣「如果他沒事,我就先走。」
  顧醒連連點頭,把車開的好似飛機。
  若薇發現自己和沉家私立醫院還真是有緣,上次千帆住院,也是在那裡。千帆?為什麼想到千帆的時候那麼平靜,心中波瀾不興?
  若薇的腦海裡迴盪著安吉的話。他說她會喪失掉部分記憶裡的感覺。這是什麼意思?她的死亡暗示產生的作用是因為林千帆的死月小憂心中一驚。她發覺她和千帆之間的記憶依然存在,可是內心卻平靜的彷彿死去一般。她的心不再因為回憶而疼痛!
  若薇緩緩按住了心口,那裡原本有一隻小鳥再撲著翅膀哭泣或者跳躍,現在,它死了。她甚至感受不到憤怒與悲哀。
  顧醒開著車,若薇坐在副駕駛座上,微微閉眼感受著金色的陽光。她的心能夠感受到陽光的熱力,她並不是失去了所有的感覺,只是失去了最重要的,對千帆的感覺。對其他人來說,千帆已經死去,記憶將因為時光而淡漠。她自己也原本打算離開這個承載太多記憶的城市,重新開始。
  顧醒心心唸唸想著趕往醫院,沒有注意到若薇的異樣。他們的車駛過了事發現場。若薇不經意的看到了一個男人的背影。似曾相識的感覺在心頭縈繞了一秒,沉寂下來。
  林千帆離開了車禍現場,他看著救護車將沉舟載走。他只是照常監視沉舟,沒想到沉舟的敵人居然在沉舟剛好獨自駕車的時候出手。看來,沉舟的地下生意做得足夠龐大,已經引起了對手的殺意。
  金色的陽光輝煌如詩篇,籠罩著塵世裡庸庸碌碌的眾人。林千帆開著車前往位於本市三環的北湖,將車停在北湖僻靜處。他拿起望遠鏡,等待著獵物蘇凱凱的出現。這個瘋女人不僅傷害了若薇,還買兇企圖傷害了林弦,他不能容忍。
  林千帆瞇了瞇眼,仔細打量著出現在落雲莊門口的豪車。他放下望遠鏡,拉開背包拿出準備好的衣物換上。
  蘇凱凱最近宛如驚弓之鳥。她被人迷暈後埋在地下,嚇得差點大小便失禁,然後又被人挖了出來。她原本以為這是林弦給她的教訓,心中怨恨,買兇想打斷林弦一條腿。沒想到原本答應得好好的交易,卻被拒絕,黑幫老大宇藍甚至放話要給她好看。蘇凱凱原本以為是倚仗的林夫人無法聯繫,她隱隱聽到傳聞說林夫人得了絕症,即將不久於人世。
  蘇凱凱不知道林弦為什麼會和宇藍扯上關係。她害怕的夜夜失眠,出門都會帶上八個保鏢。今天,爸爸好不容易托了關係,約到了林弦前往落雲莊,想得到林弦的諒解。落雲莊是神秘人士依托北湖在一段湖岸邊修建的高級休閒度假會所。它規模龐大,每一處庭院都擁有絕佳景致。
  蘇凱凱皮相生的好,整個人看起來楚楚可憐。她穿著白裙,看起來甜美如天使。她在保鏢的護衛下走進了落雲莊。往來的使者安靜而優雅,蘇凱凱看不清他們的臉,跟隨父親走向雲軒。
  她心中是林弦的身影。她愛著恨著的林弦,對她不屑一顧的林弦。最近的雜誌對林家新的繼承人很感興趣。十七歲的俊美少年,在風雨中支撐林家不倒,他不常微笑,神色冷漠而高貴,令女性讀者如癡如狂。蘇凱凱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半分可能與林弦在一起。她的眼底是沉鬱的怨恨。
  蘇凱凱的父親蘇瑞心情沉重。這個寶貝女兒乖巧可人,卻是一個瘋狂的惹禍精。要不是她母親苦苦哀求,他真想置之不理。(不理她就對了!)
  「等會,給我乖乖向林弦賠罪。不要再給我惹禍。」蘇瑞壓低聲音警告女兒。
  蘇凱凱消沉的回答,「我知道了。」
  雲軒是和風的設計,蘇家父女到達時,林弦已經坐在面水的房間裡,靜靜品嚐著茶道師烹飪的香茗。湖面上荷花開的正好,香風徐徐而來,令人心曠神怡。
  蘇凱凱看到林弦的時候呼吸停頓了一拍。如今的林弦比前幾個月成熟了許多。他依然慵懶而安靜,目光卻比往日沉潛。昔日青澀的少年,漸漸有了男人的風華。
  林弦輕輕放下手中的茶,對著蘇瑞頷首,「蘇伯父,您好。」他似乎沒有看到蘇凱凱。
  蘇凱凱咬了咬唇,語氣楚楚可憐,「林弦,對不起。」
  林弦微微一笑,眼中卻沒有笑意,「你對不起的何止是我。」
  被折磨的心
  林弦發現自己以前小看了蘇凱凱。調查了這麼久,很多事情都隱隱和蘇凱凱有關,譬如,是誰教唆蘭庭報警污蔑他?蘭庭死後,可能的同謀林醫生卻因為瓦斯爆炸死在了破舊的公寓裡。
  林弦根據種種蛛絲馬跡查到了蘇凱凱的身上。那個偶然在酒吧見過一次的宇藍告訴他,蘇凱凱找他手下的財務公司付巨款要打斷他一條腿。蘇凱凱對他的恨意還真是源源不斷。
  蘇凱凱的神色淒楚而美麗,「我真的知道自己錯了。前些日子,我被人迷暈放進木箱裡埋進了地下。我下的幾乎崩潰。我再度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被丟在了小巷子的垃圾箱裡。我收到了一條短信,上面寫著「不要得最你不該得最的人,否則」。」
  恐懼籠罩著蘇凱凱,她全身都在顫抖,「我當時很害怕,我以為是你派人這麼做的。」她反反覆覆想了很多次,她覺得林弦應該不是活埋自己給予警告的人。林弦性格高傲,他不會想出這麼惡毒的警告方式。林醫生雖然是鄰家的遠房親戚,但他背叛了林家,也不值得林弦出手教訓她。蘇凱凱心中隱隱有一個恐懼,她根本不敢深想。那就是,她出了得罪了林弦,還得罪了月小憂!
  林弦看出蘇凱凱說的是真話,他優雅一笑,「看來你得罪的人不少、」
  蘇凱凱的眼中的恐懼越來越深,她想起了那個關於死亡暗示的謊言。林弦若是知道自己說謊,會不會殺了自己?
  如果月小憂腦海裡真正的死亡暗示被啟動,那她為什麼還活著?如果有人如同上次一樣發現月小憂異常和催眠有關?
  蘇凱凱想起了那個如同深淵般神秘的沉舟。警告自己的人會不會就是他?!
  林弦悠閒的打量著蘇凱凱漸漸灰白下來的臉。他猜,蘇凱凱已經知道真正警告她的人是誰了。
  「你做了什麼事情受到被活埋的警告?」林弦饒有興致的問。
  蘇凱凱根本不敢回答,她瑟瑟發抖,「林弦,我真的不敢了。我做所有的錯事都是因為我喜歡你」這麼狼狽的對著她喜歡的人求饒,而自己喜歡的人厭惡著她。
  蘇瑞從公文包裡拿出一疊文件,「為了表達歉意,這是送給林先生您的禮物。」
  林弦並沒有看文件,他的耳釘在暖暖的陽光下閃爍著璀璨光芒,聲音裡漸漸多了危險的成分。「從此以後不要出現在我的眼前。」
  蘇凱凱的眼淚落下,她顫抖著點頭。林弦到底還是放過了她。
  蘇瑞和蘇凱凱告別林弦後離開雲軒。
  落雲莊的園林靜謐優美。寫日陽光那樣暖,蘇凱凱的心卻一片冰涼。她今後連出現在林弦的面前也不能。好運的月小憂如今卻得到了沉舟的庇護。這個世界這樣不公平。
  蘇凱凱深吸一口氣要令自己平靜下來,她一定要想辦法。她這麼不幸福,怎麼能眼看著月小憂這麼幸福。
  一個低著頭得清秀男侍者端著茶具和蘇凱凱擦肩而過。沒有人看到,他的手指微挑,一縷煙霧彈在了蘇凱凱的鼻端。
  忽如其來的一陣花香令蘇凱凱的心情放鬆下來。她的唇邊露出一縷笑意。她一定能想出辦法。林夫人失蹤,不是還有雪梨嗎?
  一股倦意自心底盤旋而上,佔據了蘇凱凱的頭部。她的身子歪了歪。
  蘇瑞輔助女兒,「你怎麼了?」
  蘇凱凱清醒了過來,「我沒事,大概是最近都睡不好吃不好,所以有些低血糖。」
  與此同時,林弦坐在雲軒裡,看著靜謐的湖水,繼續喝茶。清風徐來,水波不興。林賢突然很想念一個人,他拿起手機撥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沉家私立醫院裡,若薇的手機鈴聲響起。她看了看號碼,走到長廊的盡頭接聽電話。
  「最近好嗎?」林弦的聲音清澈悅耳。令若薇恍惚覺得在哪裡聽過。
  「我很好。有事嗎?我在醫院。」若薇聲音柔和。
  林弦緊張了起來,「你生病了?」
  若薇連忙說:「不,沉舟出了車禍,我過來看看。」
  林弦頓了頓,問:「沉舟現在怎麼樣了?」
  若為回答。「沒有生命危險,醫生還在為他治療。」
  林弦遲疑了幾秒,終於問:「你和沉舟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一個月前,月家老爺子晚宴的第二日,月小優和沉舟翩翩起舞的照片上了娛樂版的頭條。可是,漸漸的,月小憂和沉舟的緋聞沒有了下文。沉舟反而和其他女人被八卦雜誌抓拍到了很多曖昧的鏡頭。
  若薇平靜的回答:「找人殺死千帆的人是你父親的情人。沉舟早就知道是她動的手,卻因為她是他的情人,所以選擇了保持沉默。晚宴的那晚後,我就再也沒和沉舟見面。」
  林弦問若薇:「為什麼當時不告訴我?那個女人的失蹤是不是和你有關?」
  若薇歎息,「我希望你不要分心,好好做林氏企業。那個女人得到了比死還可怕的報復。」
  林弦不容拒絕的說:「我要馬上見你。」月小憂用什麼手段令林夫人蟄伏不出?她是不是在做危險的事情?念頭紛紛而至,林弦心中擔憂。
  若薇沉吟:「你在哪裡?我過來找你。」知道沉舟沒有生命危險,若薇原本就打算悄然離去,她不想見到雪梨。她逕自坐電梯離開,坐上出租車後才黑顧醒發了一條短信;我走了。你好好照顧沉舟。
  收到短信的顧醒這才發現小優妹妹居然接電話跑路了。他哀怨的看著短信,歎氣再歎氣。
  若薇坐著出租車在十字路口停下來,是紅燈。她漫不經心地看著窗外。目光突然凝固。對面車道上,一輛有些破爛的舊車,司機的側影那樣熟悉。帶著墨鏡的司機,和記憶力的千帆那樣相似。
  若薇搖下車窗,喊出聲來:「千帆!」
  司機似乎聽見了她的聲音,卻又似乎沒有聽見。信號燈變為綠燈。兩輛車想著相反的方向,漸行漸遠。
  若薇告訴自己,千帆已經死了。她今天之所以產生幻覺,也許是解除死亡暗示的副作用。她並沒有發現,現在的自己和往日不同。如果在往日,即使是幻覺,她也要看個究竟。
  落雲莊。貼心的侍者已經等在門外,他引領著若薇穿過園林前往雲軒。若薇神不守舍的走著,一不小心撞到了某人。
  她窘迫的說著」對不起「。抬起頭來,因為對方那冰藍色的眸子恍惚了一秒。
  男子紳士的撫了撫若薇,眼神若有所思,」沒事,你只是不小心。「林弦的小女友像是霧氣中迷路的小鳥。
  宇藍不動聲色的打量著林弦的小女友。流雲莊是他的產業,所以林弦以來他就知道了。林弦先和蘇家父女見了面,卻沒有離開,他本想」偶遇「林弦,卻沒想到林弦等待的人是那晚再酒吧門口的小女生。
  若薇抱歉的笑著和宇藍擦肩而過。
  宇藍冰藍色的眸子裡是隱隱的光芒。林弦的小女友那柔嫩的脖子似乎隨意一折就可以折斷一般脆弱。宇藍的手機在震動,他按了接聽鍵,臉色平靜的聽著手下的匯報,宇藍的唇有了微妙的幅度,「我也覺得他不會那麼容易就死掉,一定要查清他的貨物來源。」
  侍者推開紙門,若薇一眼就看到了寧靜如畫的少年。他神色清單,眉目如畫,鑽石耳釘彷彿小小星子,一如記憶裡那個淡雅柔和的人。
  林弦看到了若薇,露出自然的微笑,眼中溫柔的光那樣美,「這裡的茶不錯,點心也好吃,你可以嘗嘗。」
  若薇再林弦對面坐下,放鬆了下來,「那我要試試看。」
  林弦點了茶和點心,侍者後退著離開。林弦看著眼前的少女,歎了口氣,神色變得嚴肅,「那個女人到底怎麼了?」
  若薇發現,不知不覺間,鄰縣已經不是當初她在教室裡看到的那個高傲慵懶的少年。
  「她最在意的出了金錢和權勢,應該是她的美貌與青春。她得了一種會快速衰老的病。即使沉家生物研究所也不能令她恢復青春。現在的她看起來大概有六十多歲吧。」若薇淡淡的說。
  林弦問「你怎麼會搞到這樣不可思議的藥劑,又是怎麼令她中招的?」
  若薇安撫林弦,「你別擔心我,是林千帆以前的一個朋友幫了這個忙。」
  林弦追問,「是誰?我要見他。」必須確認那個人對眼前的少女沒有惡意。
  若薇搖頭,「我不能說。」

《斗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