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寥如煙
夜色沉沉。時間冰冷。
愛過的人終將化為灰燼。
若薇跪在月老爺子的靈堂前,心中黯然。她不明白月老爺子為什麼會立這樣一份遺囑,甚至將月家集團的監管權給了沉舟!
青姨站在靈堂外,遲疑著。她是來告別的。小優已經知道她和之昂的關係,她沒有辦法繼續留在月家祖屋。
她從來沒有想過傷害小優,她以為月之昂和小優之間不存在任何利害衝突。老爺子早就放棄了將產業交給月之軒的打算,月小優的母親已經為她單獨設立了基金,確保月小優這一生衣食無憂、富貴榮華。沒想到,老爺子把偌大一個集團留給了月小優。月之昂連生吞了月小優的心都有。
就在這個時候,青姨心底微寒,她轉過頭,看到了不遠處緩緩走來的沉舟。月老爺子在遺囑裡把月氏集團交給沉舟代管。他疏朗如月色,骨子裡卻心狠手辣,令月老爺子也驚歎不已。
沉舟對著青姨微微一笑,「小優呢?」
青姨想說什麼,最後還是歎息,「她在裡面。」她越來越看不懂小優的心思。
若薇恭恭敬敬地給月老爺子上了香,站起身來,微微有些眩暈。
一雙修長有力的手扶住了她的肩,沉舟低沉悅耳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小心。」
若薇顫了顫,回過頭看著沉舟。沉舟依然眉目清朗,風華懾人。一雙墨眼靜漠如星,卻令人無法轉開視線。若薇想起了幾個小時前,在醫院病床上昏迷著的沉舟那蒼白的臉。心中突然有了一絲憐惜。
「你不是出了車禍了麼?」若薇輕聲問。眼前的這個人曾經對她說,要她永遠不要出現在他的身邊。
夜色裡,群星在閃耀。半山的空氣芬芳而濕潤。沉舟淡淡地回答,「我醒來得知老爺子去世,所以來拜祭老爺子。」半路上,他接到了月老爺子的律師的電話。月老爺子居然在遺囑裡將自己扯了進去。他就不擔心自己會趁火打劫?
若薇低頭將一炷香遞給沉舟。沉舟看了一眼若薇白皙纖細的手指,接過香,神色嚴肅地拜了老爺子,將香插好。青煙裊裊,人生如此寂寥。
若薇見到沉舟後,心中的倦意瀰漫開來。月老爺子被殺,父親月之軒時日無多,月家的財產之爭剛剛開始。醒來就一直為她打算的青姨卻是月之昂在月老爺子身邊布下的棋子。有沉舟在,她心中居然覺得安心。
沉舟側過頭,對若薇低語,「你的青姨在靈堂外,似乎有話想和你說。」眼前的月小優的靈魂是否就是若薇?安吉的話一直在他的心底盤旋。那聲音令他覺得荒謬,卻又如此清晰。如果,月小優的軀殼裡裝著的是若薇……她和林千帆之間的羈絆就可以解釋。
若薇點頭,走向靈堂外。她沒有發現,沉舟正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的背影。
青姨看到若薇出來,眼中情緒複雜。她露出若薇初見她時的溫柔微笑,「我是來辭行的。」
若薇微微一笑,「去哪裡呢?」青姨歸根結底依然不是月之昂那樣的商人。她這個時候離開也是因為心中有愧疚。
青姨垂下眼簾,苦笑著說,「我……」她想回到月之昂的身邊,卻心中忐忑。
若薇眼中有憐憫,「青姨,二伯不是適合你的那個人。」她不知道二伯對青姨到底有幾分真心,卻能從二伯今晚的態度看出,他是一個無情的人。
青姨在月光下歎息,「……喜歡一個人是沒有任何理智可言的。」
若薇沒有再勸,她只是對青姨說,「有任何難事,記得回來找我商量。」無論如何,青姨從未想過傷害她。
青姨眼中是感動的淚光,她欲言又止,終於忍不住說:「小優,你要小心。祖屋裡,也許還藏著兇手。」在這個深沉的夜晚,她反反覆覆地想著,心中漸漸覺得,如果沒有那份遺囑,月老爺子的死對之昂最有利。她無法說出心中的猜測,只能模糊地提醒眼前的少女。
若薇望著月色下的青姨那蒼白的臉,心中無聲地歎息,「我會小心的。」其實,她根本不想繼承月老爺子的遺產,她是若薇,不是月小優。也許,她該在找到殺死老爺子的真兇後,把財產交給月之昂?月老爺子的死,最大的利益獲取者本來應該是月之昂,他有殺死月老爺子的可能。
可憐的父親月之軒回來不過見了月老爺子一面,就天人永隔。父親已經是肺癌晚期,時日無多。所有的變動都要等父親去世再說。
青姨轉身走向蜿蜒的小徑,消失在月色裡。她的心中是無法說出的遺憾。祖屋的路那樣長,她恍惚覺得累。手機在此刻響起。青姨接了電話,電話彼端,迷人的聲線有著惱怒,「你這個時候要離開祖屋?」
青姨苦笑,「之昂,我沒臉再留下。」
月之昂的聲音平靜中壓抑著波瀾,「你不能現在走,你要呆在月小優身邊幫我看著她。沉舟那傢伙騙取了老爺子的信任,居然要奪走我辛辛苦苦打理的月氏集團!你要想辦法令月小優和沉舟之間產生猜疑。」
青姨低聲說,「之昂,我覺得累。我想回到你的身邊。」他沒有一句關心她的話,只是不斷地說著他的命令。
月之昂的聲音裡是壓抑的怒意,「你怎麼能在我身邊出現?現在我動輒得咎,你如果硬要離開祖屋,就隨便你。我不會再見你。」
青姨的眼淚落了下來,她掛斷了電話,心中荒涼。她木然走回自己的屋子,拖著收拾好的行李箱,離開了月家祖屋。初見那個人的時候,他站在月老爺子的書房外,陽光暖暖灑在他的身上,他唇角微彎,令她心底微酸,突然有了倉皇的心。
若薇送別了青姨,轉過身看到了沉舟。沉舟淡淡地看著若薇,「我們需要談一談。」
若薇苦笑,「是的。」事情變化得太快,如果沒有沉舟介入,她會手忙腳亂。月老爺子為什麼不把月氏集團留給月之昂?
沉舟抬頭看了看藍灰色的夜空,眉宇間有著淡淡的溫柔,「所有的事情,你都不用擔心。」
若薇低語,「謝謝你。我也沒想到爺爺會立下這樣的遺囑。其實,二伯應該得到月氏集團。」
沉舟淡淡一笑,「幾個月前,我發現你二伯利用月氏集團幫人洗錢。我告訴了月老爺子。」也是那時,月老爺子將眼前的少女鄭重托付給了他。
若薇歎息,「原來是這樣。」
沉舟望著月光中心情沉鬱的少女,「沉氏實驗室開發出的一種藥劑能夠令你父親少很多痛苦。如果你願意,我明天派顧醒送來。」
若薇的眼中閃過莫名的光,「什麼藥劑?」
沉舟回答:「它能令癌症晚期病人的痛覺神經麻痺,取而代之的是輕鬆與愉悅。」
若薇在心中忍不住想,這個藥劑是不是雪梨給千帆注射的「紫犀」。不過,對於隨時會死掉的父親來說,少很多痛苦是她渴求的事情,「我想我父親很需要它。謝謝你。」
沉舟盯著若薇,眼中彷彿藏著雲霧,氤氳而美麗,「你似乎總是在謝謝我。」客氣而疏遠。
若薇微微一笑,彷彿明月破開雲層,文榮燦然,「你一直幫我許多事。」她和他怎麼會走到如今的地步?因為林夫人,或者因為她無法接受他真正的樣子?至始至終,他並沒有傷害過她。
沉舟看著若薇,他淡淡地回答:「夜已經深了,你抽空休息一下,別只顧著給你爺爺守靈。他也不忍心看你這麼累。我明天會再來。「眼前的少女彷彿霧氣幻化的精靈,他怕他一觸碰就會令她消失。
冷酷天使
雪梨的臥室彷彿廢墟,她氣喘吁吁地環顧四周,眼中是令人心悸的寒光。她本以為月小優已經被哥哥徹底拋棄,沒想到,哥哥居然會為了月家的事情,拖著車禍受傷的身體,連夜趕往月家。
討厭的月小優到底有什麼魔力?千帆看她的眼神還有哥哥看她的眼神都是一樣的。雪梨嫉恨地在幻覺裡將月小優撕碎。她的呼吸變得急促,瞳孔在放大。雪梨的手顫抖著拿起一粒「紫嫣」塞進嘴裡。虛幻的幸福感充盈了她的身體和她的靈魂。她的嘴角有了微笑,「千帆,你是愛我的。」
雪梨跌跌撞撞地站了起來,將書架上的青銅獅子雕像旋轉了一圈。屋子一角的地板翻起,露出往下延伸的樓梯。雪梨扶著樓梯的扶手走了下去。
這是一個隱藏的地下室,裝修極其奢華,雪白的燈光照亮了地下室裡的鐵籠。鐵籠子裡蜷縮著赤裸的老婦。她的皮膚皺皺巴巴得如同要壞掉的橘子,凌亂的白髮遮住了她的臉。
「林夫人,都是你的錯。」雪梨的聲音裡帶著刻骨的仇恨。
被囚禁在鐵籠裡的老婦動了動,露出她滿是皺紋的臉。曾經艷**人,風華絕代的林夫人的影子已經消失掉了。眼前的老婦乾癟的嘴裡只剩幾顆牙齒。
她看著雪梨,發出低低的嘶啞的笑聲,「林千帆就算活著也不會和你繼續在一起。」雪梨偷偷找人將她抓來,百般諷刺和折磨。她聽著雪梨那些瘋話,才發現,雪梨的精神根本不正常,她的感情充滿了毀滅的傾向,不斷的殺死她迷戀的男人。
雪梨冷盯著林夫人,「我哥哥也不會喜歡現在的你。你知道你有多麼老多麼醜多麼令人噁心?」哥哥本來安排手下將林夫人送到南方養老,卻被她色誘了那個手下,將林夫人秘密帶到了她的別墅地下室。林夫人殺死了她的愛人,她怎麼會輕易放過她?
林夫人低低地笑了,混濁的雙眼裡閃過一絲痛苦,「沉舟從來沒有喜歡過我。」她看得很清楚,沉舟在意的女人除了眼前這個瘋女人就是月小優。
雪梨得意一笑,「你知道就好。我都計劃好了我和千帆的婚禮的細節,你卻將一切變成了泡影。」
林夫人冷笑,惡毒地看著雪梨,「你的千帆喜歡的是月小優,他就算死也不會娶你。你吃『紫嫣』吃得太多,已經癡呆了。」
雪梨的腦海裡浮現出月小優的臉,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該死的月小優!」哥哥為了月小優差點把自己送到國外去。哥哥說,林夫人突然衰老也許和千帆的死有關。他並沒有調查下去,也沒有為了林夫人復仇,這樣讓她懷疑,林夫人出事和月小優有關。冷酷的哥哥總是在面對月小優的時候優柔寡斷,手下留情。
雪梨的神智有些渙散,她坐在地毯上,嬌媚的臉上是艷麗的微笑,「千帆,你來了。」幻覺中,她看到了千帆正向她走過來。
「雪梨……」千帆的聲音那樣清晰而動人。
林夫人驚駭地看著地下室的入口處。那裡站著一個和林千帆一模一樣的男人。他的微笑冷漠,目光清澈而冰冷,彷彿冷酷天使。
雪梨呆呆地看著林千帆,她的視線無法對焦,「千帆?」
林千帆戴著白手套,優雅如王子,「雪梨,好久不見。」除了蘇皚皚,雪梨是他第二個要摘除的毒瘤。她和蘇皚皚一樣都曾經傷害過若薇。
雪梨癡癡地看著林千帆,「千帆,我好想你。」
林千帆微微一笑,「我也是,日夜惦記著你。」他越走越近,眉目分明,昔日溫柔謙和的氣質變成了今天的冰冷無情。
林夫人知道,早被驗證死亡的林千帆出現在這裡不會是敘舊情。他……他是來殺死自己的!林夫人神經質地笑了笑,現在的自己生不如死,死亡並不是那麼可怕。
雪梨抱住了林千帆,「我就知道你捨不得我。」
林千帆眼神淡漠,「你如何對我,都是我咎由自取,我並不怪你。可是,你殺死了若薇,還企圖殺死小優。」
雪梨的神智被過多的「紫嫣」麻痺,她的眼神帶著固有的怨恨,「誰讓你在錢包裡放那個平凡前女友的照片。你是我的!」
林千帆的眼中是深深的痛苦,「是我的錯。」無法割捨對若薇的心思,卻令她陷入了死亡危機。
雪梨修長的手指描摹著林千帆的臉,「不是你的錯。是她的錯。所以,我用絕食威脅哥哥,讓哥哥幫我找人處理掉了她。呵呵,哥哥每次都會站在我的身後,為我處理各種事情。」
雪梨的話彷彿驚雷,令林千帆心神震盪,「……居然是沉舟……」
雪梨撒嬌地撅嘴,「要不是哥哥不准我對小優動手,我早就殺掉小優了。我知道你喜歡她。你看著月小優的眼神,令我發狂!」
林千帆審視著雪梨嬌艷的臉,「所以,你才給我注射了『紫犀』,想我永永遠遠呆在你的身邊?」
雪梨癡迷地看著林千帆的雙眼,笑著點頭,「我逼著哥哥把『紫犀』給我。可惜你太倔強,不肯屈服。千帆,和我在一起必死都可怕麼?我可以給你在林家可可奮鬥也無法得到的一切。權勢、財富,還有我。」
林千帆的手握住了雪梨纖細的脖子,他的眼神黯淡,「我最想要的不是這些。我是想要……」若薇笑著在家等我。
雪梨的眼淚落了下來,「我知道,你不愛我。你的眼睛裡的溫柔都是假裝的。可是,我沒有辦法……我是這麼喜歡你……」
林千帆的手沒有擰斷雪梨的脖子。他按了按雪梨頸側的穴道,令她昏迷,將她放在了地毯上。
他在鐵籠前站定,看著風燭殘年的林夫人,「好久不見。你看起來很不好。」
林夫人迷人優雅地笑著,卻因為她乾癟的嘴、滿是褶皺的臉,顯得詭異而可怕,「我一直在想是誰讓我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直到你出現在我的面前,我才恍然大悟。」
林千帆淡漠地笑著,「不管是你,還是蘇皚皚,都逃不過懲罰。蘇皚皚已經變成一個嚴重的癲癇病人,而你大概要不了多久就會老死。我知道現在的你生不如死,你是不是很期待我殺死你?」
林夫人嫉恨難平,「你為什麼對蘇皚皚下手?呵呵……是為了月小優?你不是很深情的人麼?你還不是很快講究忘記了你死掉的前女友,愛上了月家的千金。男人都不是好東西,見一個愛一個。」
林千帆露出神秘笑意,聲線優雅如小提琴的音階,「我有一個秘密,從來不對人說,但是,我相信你一定會保守秘密。月小優就是若薇。我的愛從未改變。而現在,我要趁著我還活著,為她掃清所有的障礙。蘇皚皚、你、雪梨都曾經傷害過她。」
林夫人斜睨一眼昏迷在地毯上的雪梨,「你似乎不捨得殺死雪梨。舊情難忘?」
林千帆冷然回答,「我另有打算。林夫人,你對我父親做的事情,你忘記了?」
林夫人聲音嘶啞刺耳,「你們林家三父子被我玩弄於鼓掌之間,真是可笑。」她必須激怒林千帆,令他殺死她。否則,等待她的也許是比死亡更悲慘的事情。
林千帆淡淡地看著林夫人,微笑溫和如風,「林弦已經撐住了林家。父親就算昏迷不醒變成了植物人,心中應該也會高興。而你,我不會殺死你,你會靜靜地躺在三流的養老院裡,被不負責任的護工照料,也許還會被粗暴地對待。你沒有辦法動彈,也沒有辦法說話,眼看著自己就這麼死去。這是我為你安排的結局。」
「不!」林夫人發出了嘶啞尖利的嚎叫。這比老比死還要痛苦百倍。
林千帆憐憫地看著林夫人,「這一次,你沒有選擇的權利。」
暗戰
深夜。
沉舟靜坐在書房裡,等待著消息。他查清了造成他車禍昏迷的兇手來自西區老大藍宇的手下。藍宇做得很隱秘,不過再隱秘的事,也因為「紫嫣」的迷幻力量變得有線索可循。
今夜,宇藍在江畔碼頭一個秘密倉庫裡價值數千萬的毒品將化為灰燼,這只是沉舟報復的開始。覬覦他的地下事業的人,都要得到懲罰。
沈律師將月老爺子的遺囑副本給了他,上面密密麻麻羅列著月氏集團的資產數字。月老爺子很有意思,他將月氏集團交給他來代管到月小優結婚前。然後,月小優的丈夫會成為月家的掌舵人。只是,月小優和丈夫的第一個孩子必須姓月,並且在將來繼承月氏集團。月老爺子心思輾轉,他知道自己把月小優當做妻子人選,不會允許她嫁給別人。
沉舟望向窗外靜謐的花園,想起了月家祖屋靈堂裡看到的少女。她的心思,他猜不透。但他對她勢在必得。第一次知道了思念的感覺,令他高傲的心也變得謙卑。他對她的感情超過了他的預估。
他的手機響了,是顧醒的來電,「老闆,事情搞定。」
雪梨緩緩睜開了雙眼,發現自己躺在地下室的地攤上,燈光寂寞如雪,原本關著林夫人的鐵籠子空空如也。她皺了皺眉,隱約記得自己吃了「紫嫣」,然後到了地下室找林夫人的麻煩。然後,她還在幻覺裡見到了千帆……
雪梨頭痛欲裂,她突然覺得指尖黏膩,漫不經心地抬起手來。她這才發現,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膚居然全部裹著一層血痂!
不不不,這不是真的!雪梨尖叫了起來。她蹣跚地站了起來,覺得手腳發軟,好不容易才爬出了地下室,找到了手機撥打哥哥的電話。
十分鐘後,雪梨被送進了沉氏生物實驗室。一個小時後,研究人員得出了結論。雪梨服食了過多的「紫嫣」,基因片段變得不穩定,血管脆化,紅細胞變形。她會24小時失血,直到死亡。如今可以做的是不斷輸血給她,維持這個脆弱的平衡。
沉舟急匆匆趕到實驗室,看著渾身滲血的雪梨,眼中是憤怒與擔憂,「我告訴過你,最好不要吃『紫嫣』,更不能將『紫嫣』和『紫犀』混合吞服。你把我的話當做耳邊風,現在是自食其果。你知不知道,你會死!」
雪梨的眼淚是淺淺的粉色,她隔著無菌室的玻璃看著沉舟,「我沒想到會這樣!嗚嗚嗚,哥,你一定要救我!」
沉舟神色陰沉,他想了很久,淡淡吩咐醫生給雪梨輸血,他要帶著雪梨出去一趟。
林千帆靜靜地呆在黑暗的房間裡,注視著沉氏生物實驗大樓。兩個小時之前,雪梨被送進了這裡,半個小時前,沉舟也進去了。沉舟應該很快能知道,雪梨的身體發生了異變。能夠在嚴重的車禍裡那麼迅速地醒來,並且去月家祖屋祭奠月老爺子,沉舟的身體應該擁有極強的癒合能力。這種能力不是普通人類具備的,它源自那座神秘園林裡的上古妖獸。
林千帆目不轉睛地看著大樓裡駛出了沉舟的車,車的副駕駛座位上是戴著墨鏡的雪梨。這就是春日約和他的計劃。用雪梨的安危令沉舟心亂,然後找到進出那個園林幻陣的方法。
黑夜裡,沉舟開著車疾馳在道路上。月光下的城市靜謐如油畫。
雪梨驚惶地問沉舟,「哥,你要帶我去哪裡?」
沉舟回答,「唯一一個你可能活下去的地方。」
雪梨根本不敢告訴沉舟,林夫人不見的事情,她原本就是瞞著沉舟做了這一切,「哥,我很害怕。」
沉舟安撫雪梨,「雪梨,你今晚看到的一切都不要告訴任何人。」
春日約站在園林外隱匿住自己的氣息,靜靜等待著沉舟和雪梨的到來。他的呼吸幾乎停頓,心跳也微不可聞。
銀色月光灑落在寂靜的園林裡,因為某種力量的影響,月光都變得暗淡。
沉舟的車抵達。他拿出一隻匕首,割破了手指,將血滴入紙杯,然後遞給雪梨,「喝掉它。否則你還沒有走進園林的核心地帶,就會毒發身亡。」
雪梨忍著嘔吐的衝動,喝掉了杯子裡的血,然後乖乖地跟著沉舟下車。
沉舟的手掌按在了園林鐵門外的識別屏幕上,二十七項檢查後,鐵門緩緩打開。
月光下的園林,奼紫嫣紅開遍,彷彿夢幻仙境。這一園芬芳裡藏著無盡殺機。它不僅構成一個古時殘陣,令外人深陷幻境,連所有的植物都散發著無形的毒素,頃刻間取人性命。
雪梨被這美景吸引住了心神,她彷彿在那株芍葯的後面看到了千帆!她情不自禁的踏出了一步,卻被沉舟拉住,「不要亂動,那只是你的幻覺。」
雪梨想掙脫沉舟的手。她的整個心神都被吸引,根本聽不清沉舟的話。沉舟毫不留情地給了雪梨一耳光。雪梨清醒了過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沉舟的眼睛幽深如海,「這是我在小時候發現的一個秘密所在,也是『紫嫣』和『紫犀』的來源地。這片園林沒有人能通過,都會沉迷與幻境,然後被花的毒氣殺死。」
雪梨睜大了眼睛。
沉舟指著園林深處,「那裡的地下溶洞裡有著沉睡的妖獸,它的樣子在所有的典籍中都沒有出現過。它吐出的煙霧會凝結在石壁上,彷彿一粒一粒的紫色琉璃珠。那就是『紫嫣』和『紫犀』的原液。只有它的血能治好你的病。」萬物相生相剋,「紫犀」和「紫嫣」令人沉迷,卻能解開基因鎖,令敏感型的人類肉體崩潰。妖獸的血在吞下時,彷彿烈火焚身,卻能令瀕臨崩潰的身體恢復正常,甚至令身體擁有強大的自愈能力。只是,要得到它的血,卻是很難的事。那妖獸雖然在沉睡,卻能編織無數夢境,令人迷失。沉舟曾經想將妖獸的血收集一些拿出去研究,卻發現那些血液一旦離開妖獸的身體超過三秒,就會化為清水。所以,他不得不將雪梨帶到這危險之地。
雪梨心中充滿希望,她握著沉舟的手,「那我們快點去。」
沉舟拿出一副手銬,將雪梨的右腕和他的左腕連在一起,「我會帶著你進去。你要記得,只要踏入這個園林,你見到的一切聽到的一切都是假的。」他從未帶人進入這裡,不知道幻陣對其他人的威力如何。所以,他只能將雪梨和自己拷在一起。
塵光
春日約聽著沉舟和雪梨對話,怦然心動。如果那只上古妖獸的血真的能救雪梨,也許能夠救林千帆!他的雙眼有亮光積聚,關注著沉舟的每一個動作、每一次呼吸。他很想知道,沉舟是如何避過幻陣的威力。
沉舟拖著雪梨走在無垠花海裡,花瓣鋪天蓋地,宛如旖旎夢境,一寸一寸將他和雪梨掩埋。
飄渺的香氣彷彿天宇之上某處高樓中仙人的歌聲,迴旋在沉舟和雪梨的身邊,絲絲縷縷,浸入魂魄。有好幾撥人就這麼死在飄渺的花香裡,被香氣吞噬靈魂,消蝕掉肉體。
雪梨回到了第一次見到林千帆的時候。那不過是一個普通而無聊的聚會,悶得如同她必須偽裝正常的人生。她早就知道自己會過怎樣的生活。嫁給某個男人,相夫教子,隱藏著瘋狂的那一面,扮演高貴柔和的大家閨秀。年復一年,日復一日。
林千帆出現的時候,雪梨正懶懶地和旁人討論著米蘭最新一季的時裝流行趨勢,她無意中抬眼,看到的就是溫潤如玉的林千帆。他清澈如水,淡雅似茶,一雙安靜的眼裡藏著無數的秘密,修長的身材宛如名模將衣服襯得極為雅致好看。身邊的女伴說,他是林家才認祖歸宗的長子,設計的珠寶首飾很得名媛的芳心。
雪梨目不轉睛地看著林千帆,心底的聲音那樣清晰。她知道,他就是她一直等待著的那個人。若無法和他在一起,她會無法抑制內心的瘋狂。她是沉家備受寵愛的千金,高雅迷人,她會俘獲他的心。
她刻意的結交他,想引他來追求,卻發現,他似乎對她並沒有興趣。她調查他的一切,知道他母親去世不久,在學校裡有一個女友若薇。若薇毫無身家背景,似乎知道林千帆認祖歸宗後與她差距巨大,從來沒有出現在林家。雪梨想,若薇不是問題。也許,林千帆是覺得他是私生子,配不上她,所以不敢追求她。沒關係,她可以不要矜持,倒追他。
所有的心動都源自最初的邂逅。雪梨在這神秘的園林花海中,再度看到了那個微笑著的林千帆。
沉舟感覺到雪梨的右腕在拉扯,他握住了雪梨的右手,走向紫色罌粟花。這步步殺機的花海,紫色罌粟鋪就了曲折蜿蜒的生路。他在幼時無意中發現了這個秘密。當時的他無情無慾,根本不被幻境所迷惑,而月圓的夜晚,會有一刻鐘的時間裡,所有的花毒都收斂在花蕊中。陰差陽錯之下,沉舟安然抵達了妖獸所在的洞穴。在妖獸的夢裡,它告訴他,他就是它的有緣人。
那時候的園林在荒蕪的郊外山坳裡,不被人知道。沉舟涉足期貨市場,斬獲大筆資金,將這片土地買下,變成了自己的私人財產。城市擴張,富豪們紛紛在郊外置地。這片園林不再孤單,卻始終無人能打探出它的真正主人。
雪梨的手指粘膩,毛孔中在不斷滲出血來。她的臉上是紅色血跡,猙獰如鬼,唇邊卻是情竇初開的溫柔笑意。她拚命地掙扎著,要脫離沉舟的手,「千帆在叫我,快點放開我。不然,我就殺了你!」
沉舟握緊雪梨的手,「他是假的。他已經死了。」他的視線落在不遠處的花樹下,那裡站著的人是……若薇!
沉舟沒有動,只是看著幻覺裡的少女,眼中是澀意,「原來,我也會產生幻覺。」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他堅如磐石的心志出現了一絲空隙。心魔油然而生。月小優,或者說若薇就是他的心魔!因為,數月前,是他找人開車撞死了林千帆的女友若薇!
雪梨數度落淚,苦苦哀求他,一向寵溺雪梨的他自然答應了她的要求。他看著調查報告上那個淺笑著的若薇的照片,下達了命令。心狠手辣的他自然沒有任何感覺。可是,現在的他卻在想,若薇被車撞死之前,是不是覺得很痛很冷……
沉舟俊美的臉上有了痛苦和惆悵,他閉了閉眼,拖著雪梨繼續沿著紫色罌粟前行。
春日約彷彿一縷夜風墜入了花海之中,他看著紫色罌粟,若有所思。沉舟停頓了三次,每一次的視線都會落在紫色罌粟上!
春日約封閉了所有的毛孔,停止了呼吸,用靈力包裹住自己。果然,紫色罌粟旁,幻陣的力量大幅度減弱。春日約心中一喜,無邊花海居然變得模糊,他連忙收斂住心神,跟在沉舟和雪梨身後不遠處。
花海往下傾斜,開滿紫色罌粟的山谷盡頭是黑色的洞穴。
沉舟站在洞穴門口,搖醒了迷迷糊糊的雪梨,「跟我下去。你盡量不要睡過去。」
雪梨怯怯地點頭,心中是本能的恐懼。她忍不住問沉舟,「如果我睡著了會怎樣?」
沉舟打開了拷在他和雪梨手腕上的手銬,淡淡地回答,「那你的靈魂就會被那只妖獸左右。它也許會在你的夢裡變成你最親近的人,殺死你。如果你在夢裡死了,你在現實中也會死去。你在夢裡必須堅持活到……我取到妖獸的血。記住,你在夢裡無論夢到誰要攻擊你,都要殺死他。」
沉舟牽著雪梨的手走進了月光照不進去的地下洞穴。他打開了事先準備好的微型手電。燈光照亮了一小塊洞穴。晶瑩的鐘乳石石壁帶著瑩瑩的光華。
沉舟忍不住想起了他小時候進入洞穴裡發生過得事情。沒有任何防備的他在洞穴裡一直往下,一直往下,在看到妖獸的剎那間就墜入了夢境。他夢到他回家,夢到街道出現了許多怪人,它們會突然露出獠牙,撲倒身邊的人,吸食血液。他很害怕,拚命逃跑,終於安然無恙地回到了家。
然後,爸爸、媽媽還有小小的可愛的妹妹也變成了有著尖銳獠牙的妖獸。沉舟的心因為回憶而冰冷。他在夢裡殺死了所有的親人。他一口咬住變成妖獸的媽媽的喉嚨,喝下了腥香的血。他因為那血液的味道醒了過來,發現自己咬破了一隻巨大妖獸的手指。那血液甜美而灼熱,彷彿火焰,改變了他的人生。僅有的幾滴血一湧出就被沉舟吸掉。他眼看著妖獸的傷口魔法一般痊癒。
沉舟牽著雪梨的手,走向曾經的命運的十字路口。
雪梨不愧是沉家的人,她果然在靠近妖獸的時候,無法抗拒那睡意,墜入了夢中。她沒有死。她一直活到了沉舟將一滴妖獸的血抹入她的唇中。
雪梨從夢中醒來的眼神帶著重重的戾氣。她差一點攻擊餵食她血液的沉舟。
沉舟淡淡一笑,「你夢到我傷害你?」
雪梨點頭,「不僅僅是你,還有千帆。你和他為了月小優,想要殺我。」她能夠感覺到身體正在恢復活力,變得輕盈而健康。
沉舟輕觸雪梨結著血痂的臉,「記得我的話,不要傷害月小優。你要知道,你私下做什麼手腳都瞞不過我。」
雪梨垂下眼簾,眼中有異光閃耀,她甜甜地回答,「哥,是你救了我的命,我都聽你的。我……我還可以幫你更多,擴大我們沉家的事業。」
沉舟低聲警告雪梨,「你做事太過張揚,沒有林夫人那樣穩妥,所以才引來了覬覦的人。這一次的車禍也是人為的。不過,我沉舟怎麼會任人宰割。宇藍現在應該已經知道他的『存貨』被燒光的消息了。」
雪梨心虛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