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薰的房間,美樂收起對姜習辰的復仇心理,擔心地張望了一下。
門像有心理感應似的,「吱呀」一聲從裡面被推開了。
美樂立即嚇得倒退兩步。
還好,走出來的是銘亦。
「他怎麼樣?」美樂輕聲問了一句。
「睡了。」銘亦也放低了聲音回答,然後露出微微吃驚的表情,「你怎麼拖著行李?」
「我……」難道要她說剛跟姜習辰大戰了一百零八個回合?
「噓——到你房間去。」銘亦彎身接過美樂手上的箱子。
銘亦表哥就是這樣紳士。美樂暗讚了一聲,跟某惡人根本不在一個檔次嘛!
走進房間,美樂接過箱子道了謝,請銘亦在沙發上坐下。
「薰的身體不好,只要一激動就會感覺虛脫。不過休息一下很快會好,你也不用太擔心。」銘亦自然地挑起話題。
「是嗎?那就好!」美樂喃喃地笑了笑。
「你一定覺得薰的行事風格太過詭異吧?希望不會令你太為難。」
「還好啦!」最令她為難的其實是那個惡劣的姜習辰才對。
「不過也很奇怪。」銘亦笑了笑,若有所思地望著美樂。
「什麼奇怪?」美樂被看得毛毛的。
「就是薰對你的反應啊。」
「呵呵,呵呵。的確,是不大尋常啦!」美樂點點頭表示同意。
「不是,我是說。為什麼對像會是你呢?」
「啊?」美樂不解地看著銘亦。
「薰其實是個很自閉的孩子。」銘亦突然開口道。
「什麼!你開玩笑吧?他是自閉的孩子?那我不就是雨人了?」銘亦還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說這句話是想逗她笑吧?美樂剛想很給面子地仰天長嘯一翻,卻發現銘亦的表情出奇的認真。
「所以我才說奇怪,他對你很不一樣。」銘亦彷彿不知道該怎樣解釋自己的意思,頓了頓,「他對你太熱情了,我從來不知道他會對著除了動物,植物之外的人那樣開心地笑。」
「你是說他對著你們自家兄弟也不曾那樣笑?」美樂吃驚地問道。
銘亦竟然點了點頭。
「不會吧?」她是不是要表現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來?
「你知道薰很小就離開了自己的媽媽吧?」銘亦轉移了話題。
「知道。」美樂點點頭。
「在剛來姜家的時候,他每天哭著要回到媽媽身邊去。」銘亦將目光投向窗外,像是看著記憶深處的一些人和事,有些迷茫,有些哀傷,「摔東西,吵鬧,把自己關起來,甚至絕食。他非常地想念媽媽,幾乎流乾了眼淚。」
「是這樣。」她能瞭解這種心情,美樂低下頭。只是媽媽去世的時候她已經很大了,所以失去了固執於痛苦的勇氣。只有堅強這一條路可以走。
「直到——直到傳來薰的媽媽去世的消息。」銘亦苦笑了一下,「那時薰已經幾乎三天滴水未進了,媽媽怒吼著把這個消息告訴他。他一下子就愣住了,然後像是丟了靈魂一樣,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房間。你知道嗎?愛哭的他一滴淚水也沒有掉。」
這就是所謂的哀莫過於心死吧?
「然後呢?」美樂急急問道。
「呵呵,什麼然後呀?他還能怎麼樣?只好自己慢慢從痛苦中走出來嘍。但是從那之後,他再也沒有開心地笑過。他養了很多動物和植物,特別喜歡白色的東西。其中雪姬是他的最愛,有什麼話,都躲起來對著雪姬說……」
「對不起。」美樂立即心虛地低下頭去。
「又不是你的錯,而且薰不是已經表示諒解了嗎?他沒有怪你的意思。」銘亦故意說得很開朗似的。
「銘亦,你為什麼告訴我這些?你是不是知道什麼,薰他為什麼對我特別不一樣?」美樂小心翼翼地問道。
銘亦靜靜地搖搖頭:「說實話,我真的不知道。只是覺的,薰見到你之後,彷彿有了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所以我來找你,希望你能幫幫薰。」
「我?我能做什麼?」美樂疑惑道。
「並不是讓你做什麼。」銘亦笑道,「只是,希望在力所能及的範圍下,請你陪伴他,讓他走出黑暗的回憶。」
美樂縮了縮脖子:「嘩!好偉大的使命哦!我怎麼覺得肩膀上的壓力這麼沉重哪?」
「或許是沉重了一點,但還是希望美樂你能盡力給薰一點快樂。」
銘亦輕鬆的笑容卻令美樂感到背後深沉的傷痛。
她怎麼忍心再玩笑下去。
「知道了,我會試試。」
「謝謝。」銘亦站起身,準備離去的樣子。
「銘亦,我很高興你願意告訴我這些往事。」美樂跟著站起來。
「呵呵,謝什麼?我是在增加你肩膀上的重量啊。」銘亦溫柔地笑著,並悄悄地掃視了一眼她的行李,若有所指道,「另外,別擔心習辰。他太寶貝薰,怕他受到傷害才會對你那樣。有機會,我會勸他。」
「嗯。」美樂只好點點頭,她可沒有盲目樂觀到以為有什麼人能終止她和習辰的世紀戰爭。
送銘亦到門口,輕輕地說了再見。
眼前又浮現出薰那張絕俗卻哀傷的臉,趕忙趁眼淚沒掉下來之前將他從思維中剔除。姜習辰拽拽的樣子又出現在她腦海中。嗚……煩哪!
晚上勢必還有一場惡鬥。
如果姜習辰知道自己將會在姜家長住,並轉學到他所在的學校,從此與他同進同出,不知道會發一場怎樣的瘋呢。
美樂想到就打寒戰,還是上床睡一覺養足精神好迎接接下來的風暴吧!
「什麼?媽,我沒聽錯吧!」
還沒到達客廳就聽見習辰的鬼哭狼嚎,真喪氣。
「嗨,大家好。」美樂小心翼翼地打了個招呼,望著圍坐在客廳的眾人。
「美樂,美樂!」
可愛的薰好像已經恢復了精力,伸出手在天空熱烈揮舞。
銘亦笑了笑。
習辰和琛彬吭也不吭。
哇!全家到齊,好隆重哦。
「美樂你過來。」姨媽招招手,滿臉溫柔,對大兒子的喊叫視若無睹。
「是。」美樂聽話地走到姨媽身邊,刻意迴避著習辰的冷凍視線。雖然已經習慣了,但每次被他這樣看著,還是渾身不舒服,心裡毛毛的,唉!
坐在沙發上的姨媽拉著美樂的手,讓她在自己身邊坐下,轉身繼續跟幾個兒子說話:「總之美樂搬到我們家來住的事我已經說清楚了,轉學手續也已經辦妥,你們還有什麼疑問嗎?」
「我沒有疑問,只是簡要地說明——不同意。」習辰怒極反靜,冷冷地道。
「如果沒有別的意見事情就這麼定了,下星期你們就可以美樂一起去上學,Ok?」姨媽彷彿沒聽見習辰的話似的,酷酷地宣佈。
「如果這樣就讓她搭我的車吧,直接開到龍華去。」習辰沖沖地接道。
嗚……龍華殯儀館,這該死的習辰!
姨媽終於將目光投向了她不滿的兒子,一時房間裡鴉雀無聲,誰也不敢吭一聲。
「姨媽?」受不了這種寂靜,美樂不安地拽拽姨媽的衣袖。
姨媽拍了拍美娜的手以示安撫。
「姜習辰,你對媽媽好姐妹的女兒究竟有什麼不滿?」
美樂望向習辰,說實話她也很想知道。
習辰目光閃爍地避開眾人的目光:「沒有。」
撒謊!美樂在心中叫道。
「如果沒有,你的意見我不會採納。」姨媽冷笑一聲。
「不行,她絕對不能住在這裡。」習辰堅持地大聲道。
「習辰!」看不下去的銘亦向他皺了皺眉。
習辰回應給他一記凶狠帶有危險的眼神。
「媽。」旁邊的薰生硬地叫了一句。
大家一起轉頭望向他,彷彿看見了什麼怪物似的。
美娜吃驚地發現大家情緒的異常,而姨媽握著她的手更是微微顫抖著。
「薰,你剛才叫我什麼?不是我聽錯了吧?」姨媽緩緩開口,帶著不可置信。
「媽,對不起,經常惹你生氣。可是,請讓美樂住在這裡吧。」薰的聲音乖巧得惹人憐惜。
姨媽怔了半晌,驚訝地注視著他。
可是薰的震撼性言辭仍然沒有發表完畢,接下來他的話讓在場的人全部倒抽了一口冷氣。
「媽,習辰,我是說真的,不是開玩笑。如果美樂走了,我就跟她一起走。」
「呵呵……」第一個反應過來的竟然是習辰,當然最激動的也是他,只見他呼得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冷笑著沖母親大聲道:「你聽見了嗎?我問你,這場戲怎麼樣?現在這樣的局面你料想到了嗎?我早就對你說過,這個女的不能在姜家露面,絕對不能讓薰見到她。可是你呢,你什麼也不管,現在你有恐懼的感覺了嗎?」
「習辰你不要大喊大叫,這麼著急幹嘛?事情不一定是那樣。」姨媽嘴裡這樣說,可是也一樣透露出慌亂的情緒,轉身就問美樂,「你來告訴我,為什麼只是一個多星期而已,薰會說出要跟你走的話。他一向很難和人相處,你怎麼做到的?你們好像感情很好是嗎?」
而美樂早已暈頭轉向了。
「什麼感情?哦,哈哈,是呀,感情很好。」
慘了,是不是她說錯了話,姨媽的臉色好蒼白呀!
得趕緊補救:「就像親姐弟那樣好!」
「是嗎?對,對,就應該是這樣,應該是這樣……」姨媽的臉色這才稍稍緩和。
「不是,我對美樂……」
薰的話硬生生被美樂用警告的眼神截止,停頓下來後,又開始愣愣地注視著美樂。
「像親姐弟……」姨媽還在喃喃地咀嚼著美樂的話。
「媽,趁事情還沒發展到不可收拾……」習辰又急急開口。
「別說了。」姨媽赫然打斷他,面色嚴肅地皺著眉,「你沒聽美樂說嗎?他們的關係就像姐弟……」
「現在是,以後······」
「習辰,你知道美樂為什麼會搬來我們家住嗎?」姨媽突然開口道。
要說那件事了嗎?美樂咬著嘴唇低下頭。
習辰露出疑惑的表情。
「她的媽媽在年初的時候去世了。」
「什麼?」習辰愕然地將目光投向美樂。
「去世之後家裡一個親戚也沒有,現在這女孩是走投無路,你說能怎麼辦?和她有關係的只有我們了。」姨媽握著美樂的手柔軟而溫暖。
美樂苦笑,天,她是來博取同情的嗎?一切都是現實而殘忍的。
習辰緩緩地坐回了他的座位,帶著複雜的心情和表情。
美樂對上薰的眼神,那裡面有著和她一樣的苦澀。
「還有疑問嗎?」姨媽長歎了一聲,重新微笑起來,「對不起,突然覺得好累,沒事的話我先去睡了。」
姨媽站起身。
沒有人再發出聲音。
她點點頭表示滿意,隨即拉起美樂,示意她跟自己一起走。
美樂順從地跟過去。
一路上靜靜的沒有聲音,直到姨媽的房門口。
「對不起,剛剛提起了令你傷心的事。」姨媽轉過身看著美樂笑了笑。
「沒關係,已經過那麼久了。」美樂聳聳肩柔順地說。
「答應姨媽一件事。」姨媽望著美樂的眼神鄭重得像在說什麼人生大事。
「什麼?」
「姜家任何一個男孩子都可以,不管是習辰,琛彬,還是銘亦都沒有問題。但是,不能愛上薰,千萬不能。否則注定會是一場悲劇,知道嗎?」
美娜張口結舌地愣在當場:「為,為……」
想問為什麼,可是姨媽不給她任何的機會,轉身走進房間。
美樂莫名其妙地怔了一會,轉過身。
「習辰……」
那雙看著她的眼睛真像狼一樣,充滿了無盡的秘密似的。
習辰緊緊抿著嘴看著她,卻像是透過她在看另外什麼人。
「喂……」
不理會她的叫聲,習辰擦身從她身邊走過。
拽什麼拽啊?
望著他的背影,美樂皺皺眉,回房間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