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也知道,逃避並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
美樂還是決心做一次縮頭烏龜。
「阿亮,我真的一點都不餓,你跟大家說,我就不下去吃晚飯了。」
門外傳來阿亮的歎息聲:「真可惜,夫人囑咐廚房煮了美樂小姐最喜歡吃的雞翅還有醬牛肉。美樂小姐,你是不是有什麼不舒服?」
她當然不舒服,飢寒交迫不說,外加頭痛欲裂,肝腸寸斷呢。
「哪有?美樂是天底下最強壯的女生嘛。哦,對了,經你這麼一提醒,我很偶然間地想起。剛才我跟你們習辰少爺,薰少爺回來的時候,他們倒好像不大舒服似的。現在他們——怎麼樣?」
別怪她太奸詐,所謂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是也!
「是嗎?」後知後覺的阿亮彷彿大夢初醒般,「哦!怪不得呢!我說他們怎麼也怪怪的。」
「哪裡怪呀?」美樂緊張起來。
「他們平常如果出門,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去向夫人請安。可是今天他們兩個都頭也不回地直接返回臥室,現在都沒出來。真是怪事。」
「那你沒去叫他們下去吃晚餐嗎?」她敢打賭他們此刻肯定也都餓著肚子的。
「有啊,可是習辰少爺和小姐你一樣,說自己一點都不餓。」
「那薰呢?」她第一次覺得,其實薰可怕起來比他老哥可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是什麼意思?難道你只去叫習辰少爺吃飯,沒叫薰少爺?」美樂急問。
「當然不是了,我敲了半天門,薰少爺都沒有開門。我叫他,他也不回答我。」阿亮委屈地解釋道。
「這樣的話或許薰已經不在自己房間裡了。」美樂大驚失色。
「這倒不是。」
「怎麼說?」
「房間裡不時傳來薰少爺唱歌的聲音。」
「什麼?唱歌?」他還有這閒情雅致?
「對啊!很奇怪的歌聲。」
難道薰根本不如她想得如此悲傷,一切只是她的自作多情?美樂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鬆一口氣才好。
「我知道了,阿亮,你去忙吧。」美樂腦子裡煙霧瀰漫,好不疑惑。
門外又傳來阿亮的聲音。
「美樂小姐,你今天也很奇怪哦。」
「我有什麼奇怪的?」美樂一陣心虛,難道阿亮看出了什麼?
「為什麼你今天一直隔著門跟我講話呢?」
這個,對啊,她怎麼就這樣隔著門跟人家講話,很沒有禮貌呢。
「因為,因為我臉上長了個紅棗那麼大的青春豆嘛。」
「紅,紅棗那麼大?」阿亮頓時驚愕起來,一時無法想像這龐大青春豆的性質。
「所以雞翅,醬牛肉都得禁食,現在我正在擠這顆豆子,真的好辛苦。哎呦哎呦,痛死了。好想找個人幫我擠,阿亮,你現在是不是很空?」
「啊!好像是夫人在叫我。對不起,美樂小姐失陪了。不過您千萬要小心,小姐您這麼漂亮的臉,擠豆豆留下疤痕的話那就不好了。」
門外立即傳來腳步匆匆漸行漸遠的聲音,美樂鬆了這口氣。
薰的房間裡傳來歌聲,不管美樂如何設想,也不可能料到在發生了剛才那樣的事情後,薰會一個人躲到房間裡去唱歌。
要不要去聽聽看?……
「簡直是瘋了!」美樂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嚇了一跳,慌忙否決掉。
不過這一拍腦門,卻讓美樂想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
剛才,習辰的額頭好像受傷了吧?
虧她還答應了做人家的女朋友,竟然沒心沒肺到這種地步,真是夠了。
認真地思索了一番,還是覺得去探望一下習辰比較妥當。
美樂翻箱倒櫃尋覓了半晌,這才找到一瓶安而碘,一包消毒棉簽和幾塊OK繃。
就這幾樣,會被他嫌棄吧?
呵呵,沒關係,她許美樂對於姜習辰的冷嘲熱諷是早已免疫的了。
伸手打開房門。
嘩!好安靜哦。她實在是做賊心虛,如果這時候讓薰發現她去找習辰,後果太可怕了。
美樂幾乎打起退堂鼓。
可是,薰他在唱歌嘛,一定不會很留意門外的聲響吧?
出都出來了——
或許做賊心虛的人都是這樣,美樂終於還是先輕輕地走到薰的房門前,小心地俯耳傾聽——
「merryx\』mas聖誕快樂……咚咚咚咚聖誕快樂……merryx\』mas……」
這首歌……好熟悉,就是薰送給她的手機的鈴聲嘛。
美樂感到自己的心突然憂傷起來,這首歌的旋律輕鬆明朗,可是薰卻以那樣寂寞的聲音哼唱出來,聽在耳中就像阿亮說的那樣怪異。
現在,她更加沒有見薰的勇氣了。
想著,美樂已經移動步伐,挪向習辰的房間。
站在門外,美樂東張西望。敲門的話會不會太大聲?如果這個時候他們有個暗號該多好?
「習辰,習辰!」美樂用蚊子叫的聲音朝門裡「喊」。
聽聽,沒動靜。不會睡著了吧?
「Shit!」美樂轉過身就欲打道回府。
門「吱溜」拉開一天縫,一隻手臂伸出來,一把將美樂抓了進去,門再度輕聲合攏。
美樂拍拍自己最近總是受到虐待的心臟。
搞什麼?姜習辰額頭上的傷口已經被很專業化地處理過了,看起來雖然流了一點血,實際上傷口很小,甚至根本不用包紮。
美樂趕忙將裝著不登大雅之堂的上藥物品的塑料袋偷偷塞進口袋。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嘛!
美樂注意到習辰穿著睡衣,不過又不是沒見過,也不用感歎。
「你怎麼來了?」姜習辰關上門後,看了她一眼,轉身走回寫字檯前坐下。
檯燈亮著,桌上放著幾本書,原來這傢伙在用功。
「想不到你還是個勤奮的學生呢,不會在看色情******吧?」
美樂跟著走過去,隨手一翻:「是學校的法制教科書?真不可思議!」
「有什麼不可思議的?下午沒去上課自然要用自學補上了。」姜習辰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美娜驚歎:「我還以為你真像傳說中的那樣是個讀書天才,一目十行,過目不忘,不學自通的呢。」
「世界上哪有這樣的事?只不過是那些不願意努力就想獲得成功的人自我安慰的妄想罷了。」姜習辰輕笑了一聲,修長的手指在書頁上無心地劃來劃去。
「看來你還在想薰的事,雖然這樣敞開著書,也沒怎麼學得進去吧?」美樂一語道破習辰失神所繫。
「我的確是很擔心。」
「我想,我應該跟你說聲對不起。我好像害你們兄弟不和了。」
「這一點並不重要,你不用理會。」習辰輕描淡寫地帶過。
「不重要?怎麼會不重要?當薰說不承認自己姓姜的時候,我感覺的到,你的心一定很痛吧?」不光是他,連她這個外人都感到寒心。
習辰望著美樂,若有所思:「再疼痛又能怎麼樣?事實就是事實,血緣是一樣很奇妙的東西,它就像宿命一樣,生來就注定的。不管你想不想要。」
「不對。」美樂搖搖頭,「真正的感情應該比血緣更重要才對。」
習辰抿著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美樂。
「拿你和薰的兄弟之情來說,雖然你們不是親兄弟。可是習辰,你對薰的關心,不輸給任何一個真正的哥哥。你對他的這份感情絕不會因為你和他的血緣關係而有任何改變,只要感情是真的,那麼你們就是真正的兄弟。感情更勝於血緣!」
「感情更勝於血緣?」習辰垂下眼簾,彷彿在咀嚼這句話真正的含義。
美樂趕忙趁勝追擊:「所以,你千萬不要因為薰無心的一句賭氣話而與他產生芥蒂。」
「你認為薰剛才不過是賭氣的話?」習辰抬眼笑起來。
「當然是賭氣的話。」美樂對於習辰不以為意的笑容感到些許生氣,「不然難道你以為薰真的沒有把你當成他的哥哥?對你真的沒有感情嗎?」
習辰收起笑容,目光怔怔地盯著美樂看。
「我相信薰,相信習辰你,更相信你們之間的兄弟之情。」美樂堅定地迎視著習辰不確定的目光,像是要感染他一般。
許久,美樂窺得習辰表情的融化。
「你覺得我說的有道理了吧?」
「對於薰與我之間的事,我希望就如你所說。」
美樂愣了愣,為什麼她感到習辰的語氣有所不同,竟然,有著溫柔的感覺。
「但是你所謂感情勝於血緣的說法,我還是沒有辦法接受。」
美樂沉浸在習辰意外的轉變上還來不及反應過來,不由得傻傻地答應了一聲:「啊?——是嗎?」
習辰認真地點了點頭:「因為,現實永遠是現實,不能用美好的心願來麻痺自己。有些事,就是永遠都不能做。你明白嗎?」
「什麼事不能做?」這次輪到美樂傻眼了,她是不是聽漏了什麼?
習辰笑著搖了搖頭。
「你說呀,你是不是又有什麼話只對我說了一半?」美樂直覺到習辰對她隱瞞了什麼。
「美樂,就在剛才我的確很擔心。但是現在,我的擔心已經減去一半了。」
「為什麼?喂,你是不是在轉移話題呀?」美樂機靈地伸手指著習辰的鼻子指控。
手指被握在習辰的掌心中。
他在幹什麼?美樂的臉燙起來,別以為對她使用美男計就可以轉移她的視聽了。
「我是說真的。」習辰的臉向她逼近,「因為在這個時候,你沒有去薰的房間,而是站在我的門口。」
習辰的氣息就在她的臉龐附近,美樂第一次感覺到一個男孩子與自己如此接近。曖昧的語氣,醉人的雙眸,遺傳的長睫毛,白皙的膚色。雖然比不上薰柔媚的魅惑力,卻另有一種英挺逼人的氣質,令人無法呼吸。
她從沒有這樣認真地注視過習辰,他們一開始的不對盤,令她一直忽略不去注視他。
為什麼這一次,她的心突然跳得這麼快。
他想幹什麼?為什麼他不停下來,他仍然在向她靠近。
他的唇……
「不要!」美樂從未動作如此迅速地從習辰身邊退了開去。
差一點點,就差一點點。
他,竟然想要吻她!
「許美樂。」習辰的語氣帶著些許錯愕。
「我累了。晚安!」
美樂轉身頭也不回地拉開習辰的門衝出去,身後沒有人喊她的名字,更沒有人追來。
習辰的門發出清脆的響聲在她身後關閉。
誰來告訴她,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