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熙？"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不過好歹算來了個救兵，"快幫幫我，這裡有個神經病！"
"對，達令，我因為愛你發了瘋。"男孩抓住我的肩膀往懷裡拖。
"啊--"我尖叫起來。說時遲那時快，韓熙跑到我身邊抓住我一隻手。大馬路上，我的身體被兩個男生拉成了個斜斜的大字。
痛，痛啊！
"你是她什麼人？！"光頭男孩的視線惡狠狠地對上韓熙。
"她的老闆。這家快餐店是我的。"韓熙看了眼我的制服，淡淡地說道，"你在上班時間騷擾我的員工。"
"哼！有錢了不起？我家錢也不少。"光頭男孩鬆了手，"等到下班時間，你總管不著了吧。"
韓熙的眼睛微微地瞇起，沒有說話。
"達令，9點下班對吧？到時候我再來接你。"男孩收起凶巴巴的表情，扭頭對我拋了個媚眼，做了個飛吻，然後一溜煙跑開。
好噁心的動作！我吐！
韓熙走到我面前弓起手指狠狠地敲了敲我的頭："你怎麼跑來當服務員？"
"原來你就是背後的大Boss？"我還維持著嘔吐的姿勢，眨巴著眼睛回不過神來。
韓熙沒有回答："你是不是因為錢？"
"嗯，家裡有兩個人要養嘛！真搞不懂諾亞為什麼要吃飯，如果他能靠光合作用維持生活該多好啊。"我直起身，無奈地聳聳肩。
"……你果然笨得無藥可救。"韓熙擰著眉毛，把碎碎的劉海撥到一邊，"上個月我不是給了你工資了嗎？我記得數目還不少。你花錢的速度還挺快。"
"那些錢都借給申進宇了。"
"為什麼？你都不為自己考慮嗎？！"韓熙用看未知物種的眼神盯著我。
"畢竟他是因為我才和他的女朋友發生誤會，他要買禮物給她道歉，我借給他錢也是應該的嘛。"
"……原來申進宇真的是你以前的男朋友？"韓熙的眉毛越挑越高，但周圍的氣壓卻越來越低。
"……啊！"
"還啊？剛出生的小豬都比你聰明！"韓熙對著我的頭又是一陣猛敲，"就算是這樣，你實在沒有錢，可以繼續到我家做女僕，為什麼跑到這種地方拋頭露面？現在還招惹上小混混，你以為自己很有魅力？"
"不是這樣好不好？！"我的心好像被人重重地捶了幾下，"我沒有招惹他！"
"現在就回家吧。工資我按小時結給你。"
"別炒我魷魚，我還要工作呢！"我緊緊抓住他的衣角。
"難道你要等下了班那個小混混過來接你？"韓熙撥開我的手，神色複雜地看了我一眼，然後走向滿臉詫異的店長。
我慌忙衝過去，張開雙臂攔住他："韓熙，沒有關係的，看到他我就從後門溜走，不會給店裡添麻煩。"
"你……"
"真的，我保證。"我高高舉起右手，做了個童子軍宣誓的動作。
"我不是擔心店子……算了，跟你說什麼都是多餘的。"韓熙提起我的衣領，像拎小貓一樣，把我拖上了車。
一路上，他的表情格外嚴肅，好像有人欠了他幾百萬一樣，身體四周散發出類似背後靈的怨氣，弄得我都不敢主動說話，只能扭過頭裝做看風景。
其實，城市裡除了鋼筋水泥就是沒有完成的鋼筋水泥，根本就沒有什麼看頭，倒是--
腦中一個靈光閃過，我忽然想起拍賣行附近的景色來……那個地方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去一次……
嘎的一聲，車忽然停住，原來已經到了我家門口。
"開門。"韓熙簡單地說。
"哦。"在他的命令口吻下，我只有乖乖掏鑰匙的份兒。
"小愛，這麼快就回家了？" 坐在沙發上的諾亞抬起頭來，微微一笑，但他的表情在接觸到韓熙的視線的瞬間凍結住了。
韓熙大步走到他面前，一把擰起他的衣領，猛地把他推到牆上："東明軒，你還要裝到什麼時候？！騙一個不會懷疑的小孩就那麼有意思嗎？！"
"韓熙，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諾亞愣了一下，隨後臉上又掛出處世不驚的笑容。
"你……你讓她到處打工就算了，你為什麼不去看著她？她被小流氓纏上了你知道嗎？"韓熙的眼睛顏色越來越深，"這就是你對待女朋友的態度？！"
"但她不是在你的店裡打工嗎？"諾亞的聲音很溫柔，"我想應該沒有問題的吧。"
"應該沒有問題？這樣說來你是要把她交給我？"韓熙的嘴角彎起一個詭異的角度，"那你為什麼不早點從她身邊滾開？！"
"……"諾亞沒有回答，眼睛彎成月牙的形狀，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眼神裡忽然釋放出類似凌厲的氣息，背後似乎也有熊熊的火焰燃起！
"等等，你們在說什麼啊？"完全搞不懂狀況的我插到兩人中間，"什麼東明軒？"
"小愛！！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韓熙白了我一眼，一把把我帶諾亞面前，"世界上還真有你這樣遲鈍的人。現在就讓你看看他的真面目！"
"韓熙，你走開！！"諾亞一把撥開韓熙的手。雖然處於下風的形勢，但他的語氣似乎更加柔和了，"我自己跟她解釋。"
"哈，哈，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現在的氣氛很奇怪呢！我往後退了兩步，跌坐在沙發上，忽然覺得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對不起，小愛，我不是人工智能的機器人。"
窗簾沒有完全拉上，陽光透過玻璃窗打在諾亞半邊臉上，弱化了他的五官線條。黑和白，簡單的色調，把表情徹徹底底地抹殺了。
"我其實叫東明軒。"
東、明、軒！從諾亞和韓熙嘴裡不斷蹦出的這三個字，讓我頭疼得差點沒有炸開。那個詞好像在哪裡聽過？
用力抓住頭髮回憶，夏美的話慢慢地在我耳邊模糊地響起：
"東明集團的太子爺行蹤不明？！東明集團害怕醜聞，所以沒有報警……那是涉足傳媒、娛樂、飲食行業的跨國集團哦……太子爺東明軒，好像長得很帥哎……
難道說……
諾亞=東明軒？？
怎麼可能呢？！
"哈哈，你胡說什麼呢？你不是AI嗎？學習系統是最先進的YT-ZOX，感情系統是正在開發中的OPF-OV二代……"我好像被迎頭打了一棒，腦子開始嗡嗡作響，"你說過保鏢、廚師，男朋友、不管什麼角色你都會做，你還說過你是仿真型的機器人，基本功能和普通人類一樣……只有得到人類的愛，你才會變成真正的人類。怎麼可能，你怎麼可能突然變成東明軒呢？？"
他在跟我開天底下最大的玩笑！！！
"對不起。"他再次道歉。
"你說過你是我的人。"我努力地擠出笑臉，不斷回憶我和他的點點滴滴，來說服自己，"你明明是我從拍賣行買回來的！"
"那是因為我拜託拍賣行的老闆，讓她把我當做商品賣出去。"
"為什麼要這麼做？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呢？！！難道這就是有錢人的無聊遊戲嗎？"整個屋子的空氣好像都變得稀薄起來，我說話的時候開始出現高原反應、頭暈目眩。
"也許吧……"諾亞，不，濃密的睫毛在東明軒的下眼瞼處拖下一道道長長的影子，"以前我一直認為世界上根本沒有愛情這種東西，人和人之間的交往都是建立在金錢上。如果我不是東明家的人，就不會有人願意和我交往。
但是……
我也抱了一丁點希望，我想，也許有人不在乎我的身份、地位……即使我什麼都不是，什麼都不會做，她也會全心全意地對我……"
"哈哈，所以你做了個試驗，想玩玩現實版的戀愛遊戲？先把王子變青蛙，然後等待灰姑娘的吻？？"我的大腦已經徹底亂了，"我一直都以為你是個什麼都不知道、單純得不得了、沒有生存能力的人，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相信……我害怕其他人知道你是AI，擔心自己沒有能力養活你，於是努力打工掙兩人的生活費。看到這麼好愚弄的我，你很有成就感，對不對？"
"小愛！不是這樣的……"東明軒站起身朝我走來。
"Stop！"我把身體縮到沙發的角落裡。
"小愛……"低低的歎息在陽光照不到的地方響起，"我沒有刻意欺騙你……"
"Stop！Stop！你沒有聽見嗎？！"我大叫起來。對！！他不是刻意的，他是故意！
"葉小愛……"沉默多時的韓熙輕輕地說，"我警告過你的……"
"不要說了。"我狠狠地捶了捶腦袋，"都怪我太笨！"是啊，現在是21世紀初，怎麼可能有什麼高性能AI？葉小愛，你一定是色迷心竅，才會傻乎乎地相信東明軒說的，才會相信世界上還有單純得像天使的男孩，才會相信自己撿到了瑰寶……
笨蛋，笨蛋！！！智商為負數的宇宙超級大笨蛋葉小愛！！！
"小愛，對不起。我喜歡你。"東明軒的聲音和平常的諾亞一樣溫柔，但是此刻聽起來刺耳至極。
哈，他竟然還在演戲？要把我完完全全控制住，他才開心嗎？
"我不想再見到你！"我用盡全身力氣說，"東明軒，請你從我家出去！"
我看見東明軒的身體明顯顫了一下，他伸手想要摸我的頭，卻一把被韓熙擋住。
"夠了，東明軒。你對她的傷害已經夠了！！"
"還有你，韓熙，你也一起出去！"我把頭埋在大腿上。現在我什麼都不想看到，什麼都不想聽到！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接著是重重的關門聲。
抬起頭一看，他們終於都走了。
可是……空空蕩蕩的屋子裡卻滿是諾亞，不，是東明軒的影子和那個溫柔的聲音。
……
"好的，主人。諾亞聽你的話。"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是不是一邊穿衣服一邊忍笑到內傷？
"我和人類的學習方式是一樣的。不需要那些東西啦。"
當然了，他本來就是人！
"小愛會給我百分之百的愛嗎？"
也許他覺得讓一個女孩子喜歡上他是理所當然、易如反掌的事情。我只是頭愚蠢的獵物。
"如果有人善意地欺騙了你，你會怎樣？"
哈，他是不是想知道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識穿他的詭計？！
混蛋！混蛋……
告訴我，東明軒，你對我微笑時溫柔的表情，你親近我時可愛的動作，你安慰我時那些溫暖的話語……是不是、是不是都是裝出來的？？一個人怎麼可能完完全全把自己偽裝起來，時時刻刻都想著欺騙其他人呢？！
為什麼？
為什麼……
東明軒，你這個超級大混蛋！給我從腦子裡滾出去！
用力推翻手邊的垃圾桶，看到那些被丟棄的東西，心裡最柔軟的地方好像被人用釘子鞋使勁兒地踩著，喉頭不可抑制地湧動，我終於哇哇地抓著頭髮大哭起來……
"東明軒！！！我討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