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無法掩飾的裂痕(2)

  我繼續跑,漫無目的地跑,跑著跑著,突然看到馬路對面的茶餐廳裡有兩個熟悉無比的身影,那是即使化成灰也不會認錯的兩個身影——溫良和蕾妍。我覺得胸腔裡猛地傳來一陣劇烈的絞痛聲。我使勁摀住胸口,刷地用力轉過了身,眼淚嘩地滾落下來,模糊了面龐

  為了蕾妍,又是為了蕾妍!他上一次因為蕾妍放棄了我的病癒慶祝會,這一次更嚴重,居然開始為了蕾妍撒謊欺我,想瞞著我和蕾妍偷偷約會!為什麼要這樣做?他那麼怕我知道真相嗎?他心裡有鬼是不是?他的心開始出軌了嗎?他怎麼可以這樣?他說了他也愛我的呀,這麼快就忘了自己曾說過的話嗎?

  就在這時,我聽到自己手機的鈴聲。麻木地按下接聽鍵,裡面傳來明優的聲音:

  「我現在在學校呢!今天是週末,但是我成績差所以要補課,正巧碰到你們班的小信鴿同學也要補。他說今天又來了一封你的信,我說我跟你關係熟就把信要過來了。你是要我送到你家去呢,還是約個地方見面?」

  「都不要,我直接跑到學校來拿,我現在就過來!」我擦乾眼淚,開始奮力向學校跑去。一定是溫良的信!

  跑到學校,我什麼都沒說就接過明優遞過來的信。看到信封上熟悉的字跡和名字,我的心裡頓時湧上一股溫暖的安慰。我猜對了,真的是溫良來的信,又是溫良來的信,溫良在信裡溫柔而真誠地寫道:

  清泉:

  對不起,因為學習和打工太忙,能夠陪你的時間很少,我很內疚。但是,希望你不要因此懷疑我對你的感情。相信我,我是真的很愛你,越來越愛你,我這麼努力地學習和打工,也不完全是為了自己和家裡,更重要的是為了你。為了給你一個美好幸福的未來,我要考上最好的大學,將來才會有資本找到最好的工作,然後賺很多的錢,給你買你想要的所有東西,滿足你的所有願望,給你全世界最幸福的幸福

  清泉,我愛你,我真的好愛你,愛到我的心都痛了。這份最為濃烈的真愛,你感受得到嗎?

  我怔怔地看著這封信,反反覆覆地看著信裡的一字一句,感受著信裡越來越真摯深刻的情意,漸漸忘掉了溫良剛剛帶給我的傷害。溫良是這麼溫柔又善良的人,怎麼會刻意欺我呢?他這樣做一定是有因的。

  他之所以我,是因為太緊張我,太在乎我,怕我誤會他和蕾妍之間有什麼,所以索性不讓我知道。他和蕾妍之間一定沒有什麼的,一定又是像上次一樣蕾妍發現了明優的花心,蕾妍傷心難過,所以叫溫良再次去陪她安慰她。他們倆是好朋友,是認識了這麼多年的友情很牢固的好朋友。溫良去這樣安慰她是非常應該的,就算不是安慰,只是一次簡單的朋友聚會,也是可以理解的。溫良也應該有他的空間,有他的朋友圈子,不能為了陪我這個女朋友,而把他的一切都放棄掉啊。友情也是很重要的,何況還是這麼多年來的老朋友!

  想了這麼多,我知道,我已決定諒他了!

  一隻溫暖的大手撫摸在我的頭上。我抬起頭,是明優。他緩緩說著:

  「快點再長高一點,就有資格跟蕾妍比美了!」

  如果是平時,我聽到明優誇我一定會很震驚吧。可是現在,我的心早已飄到溫良的世界裡去了。所有的幸福和痛苦,所有的寂寞和憂傷,所有的歡笑和淚水,都只有那個世界才能給我,只有那個世界!

  對於溫良上次欺我跟蕾妍約會的事情,我當然是當作什麼都不知道一樣絕口不提,溫良也就完全不知情了。他對我越來越好,我很開心,很快就完全忘了那件不怎麼愉快的事情。在外人看來,我們倆還是最幸福的一對,而且不僅是最幸福的一對,也是越來越般配的一對。大家都說,我越來越配得上溫良了。這樣真好啊,我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我也對自己越來越有自信了

  加油,清泉,你會變得更好的,你會讓溫良更愛你的!

  時間一天天過去,盼望以久的暑假終於來了。暑假過後我就是高二的學生了,我正正規規地吃16歲的飯了,溫良也是哦。我們都應該高興,因為長大是一件讓人興奮的事情。不過,今天的天氣就不可能讓人興奮得起來了。因為,今天的天氣真的是太糟糕了,颱風加暴雨的,辟里啪啦的聲音好大,吵死了,一大早就把我給吵醒了。

  我趴在窗前看著外面的世界,大樹都刮倒了好幾棵,地面的水要積成湖了。車輛痛苦而艱難地前行,一切都顯得髒亂、狼狽又膽戰心驚,雷公和閃電還交相輝映,真是熱鬧又恐怖得活像世界大戰來了!老天爺還真是別出心裁,以這樣特別而隆重的方式來o慶我的生日!

  「叮鈴鈴叮鈴鈴」

  這個時候,家裡的電話突然響了,我急忙跑過去接:

  「喂,溫良,你是不是快到我家了呀?」

  「呵呵,是媽媽我。」電話裡傳來了一個溫柔親切的聲音。我有點失望,不過還是精神抖擻地回應:

  「啊,是媽媽您啊!對不起,對不起,因為溫良早就答應了我今天一早就來我家陪我過生日的,所以我以為是他。」

  「你把電腦視頻打開,我和爸爸有話對你說。」

  「好的。」我趕緊去打開電腦視頻,媽媽和爸爸就在視頻裡衝我笑得格外燦爛,異口同聲地說:

  「我們親愛的女兒,生日快樂!祝你越長越漂亮,越長越聰明,學習成績越來越好,將來考上全國最棒的大學!」

  「呵呵,謝謝爸爸媽媽,女兒永遠愛你們!」我給他們倆每人送了一個大大的飛吻,「你們今天是不是不會從A城趕回來了呀?」

  「是啊,其實真的很想趕回來陪你慶祝生日的,可是這颱風天氣太惡劣了,航班都沒法通行!實在對不住啊,女兒。」

  「沒關係,有男朋友陪我過呢。」

  「女兒,爸爸媽媽的工作調動事宜和幫你聯繫新學校的事都辦妥了。爸爸媽媽也早就跟你說過了這個轉校的事情,那個學校是全國最好的一個高中。如果進了那個高中就有十足的把握考上全國最好的大學。爸爸媽媽費了千辛萬苦才好不容易將你聯繫進那個學校的,一般人根本就進不了。你要好好考慮一下啊。爸爸媽媽一貫堅持的意願還是希望你轉,爸爸媽媽很快就要搬到A城來了,距離你現在待著的城市天涯海角,你總不能一個人留在那個城市吧!如果你轉校過來就可以跟我們團圓了,我們一家人高高興興地在一起,有什麼比這個更好的呢?」

  「可是溫良在這裡,我不想留下他一個人,不想跟他分開!」

  「爸爸媽媽的建議,你還是問問溫良的想法吧!也許他並不贊成你因為他而放棄這麼好的學業前途呢!既然因是他,總得讓他知道,免得日後他知道了會有壓力。」

  「好吧,他今天過來陪我過生日的時候我就問問他。」

  和爸爸媽媽聊完後,我就開始做菜。我做了好多的菜,一直等著溫良,從早上一直等,我的肚子也陪我一起等。我不能動這些飯菜,我一定要等到溫良來了一起吃。我不停地將它們放在微波爐裡熱,熱了又涼了,涼了再熱,再又涼了等到夜幕襲滿大地、華燈初上了的晚上都沒看到溫良的身影出現。我打他手機,居然關機,一直關機,我擔心死了!

  不會是出了什麼意外吧?尤其是這樣的惡劣天氣更容易出意外!他肯定在路上出了什麼意外!哎呀,我真是恨死我自己了,這麼壞的天氣我幹嗎還要他來陪自己過生日啊?清泉,你真是個壞女生,一點兒都不會為溫良著想!

  我急得不得了,趕緊打著傘出去找他。

  暴雨好厲害,颱風更厲害。它們像兩個最強勢的惡霸地痞一齊撲上來,鞭打撕扯我,把我的傘扯掉了,把我全身淋得無寸縷干處,甚至還狂叫著要把我砸倒、刮倒、推倒。我不小心摔了好幾跤,膝蓋都磕破了,血水順著褲管一直往下流。我不管,我什麼都不管,我只想盡快找到溫良!

  我到處找,找了好久,我覺得這段時間就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艱難

  我的肚子一直在叫,全身虛弱無力,每一個細胞都在拚命打冷戰。我感覺我隨時都會倒下去,然後再也起不來

  我咬牙,我堅持,就算我要倒,也要在找到溫良之後再倒!可是能找的地方都已找遍了,溫良到底在哪裡啊?

  腦子裡突然電光火石地閃過一個念頭,我不自覺地找到了蕾妍家附近。就在這時,一個人突然走到了我面前。他睜大眼睛看著我說:

  「咦,你不是清泉嗎?清泉,還認得我嗎?我是蕾妍的爸爸啊,你以前來我家看蕾妍的時候見過我!天啊,你怎麼淋成這樣啊?你怎麼沒打傘啊?膝蓋也破了!快點,快點上我們家,我叫蕾妍找身干衣服讓你換上,我再幫你包紮一下傷口。」蕾妍爸爸說著就要把我往自己家裡扶,我卻拒絕了他:

  「叔叔,我是出來找人的!您看到溫良了嗎?」

  「啊,溫良呀,他一直在我家裡面啊!今天蕾妍的心情很不好,可能又是她跟明優之間出了點什麼事吧!所以溫良一大早就趕過來陪她了,一直在陪著她說話。溫良啊,真是個好孩子,又體貼又溫柔又懂禮貌,我就一直覺得他比明優強很多」

  還沒等蕾妍爸爸說完,我就以最快速度逕自一個人衝進了蕾妍家。

  一推開蕾妍的房間門,我就如同一塊瞬間被凍住的僵石死死地定在了地!

  蕾妍和溫良正親密地抱在一起,溫良漂亮的手那麼刺眼地摟在蕾妍的纖腰上!

  腦子裡的所有東西轟地全部都炸空,世界在這一刻坍塌碎裂,破滅成灰。我二話不說就拚命往外跑,可是才跑出蕾妍家不遠就摔倒了,摔得好重,重得好像永遠都無法再起來了。我的眼淚嘩地就湧出了眼眶。它們就像此刻肆虐的颱風暴雨一樣來勢兇猛,瘋狂地往外奔流,跟颱風暴雨比賽似的瘋狂往外奔流,把我的臉、我的心、我的一切都流得血肉模糊、傷痕纍纍

  溫良跑出來追我了,他趕緊過來扶我。我像面對毒蟲猛獸一樣地使勁踹開他,歇斯底里地大叫:

  「不要碰我——」

  然後我終於艱難地努力掙扎著讓自己站了起來。我站在這樣可以摧毀一切的暴風驟雨裡衝著溫良瘋狂吼:

  「為什麼要這樣?如果不能陪我過生日,就早點告訴我不要讓我等;如果你還喜歡蕾妍也請早點告訴我,那麼我就會立馬放手,我不會纏著你的。我從來就沒有奢望過你會愛上我,是你要跟我交往的,是你後來親口說你也愛我,是你讓我相信我可以做一個最美最真的夢,但是你又親手把這個夢打碎了!」

  「清泉,對不起!」溫良怔怔地看著我,眼裡湧出了痛苦糾結的淚花,「我今天是打算一早就去陪你過生日的,可是在出發之際又接到了蕾妍的電話。蕾妍在電話裡哭得很厲害,她說她親眼看到明優擁吻一個很紅的女歌星。蕾妍她無法承受,她快要崩潰了。我很想去安慰她,可是又無法拋下你,猶豫了好久都拿不定主意,便拋硬幣做決定。硬幣選擇了蕾妍,所以我決定先去陪蕾妍,晚一點再去陪你。可是蕾妍一直不讓我走,她還把我的手機關了。她求我,讓我把這一天的時間全部借給她。她說只有我待在她身邊她才會好過一點。我看她哭得很可憐,很不忍心,所以就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好朋友之間的安慰需要抱在一起嗎?好朋友之間的安慰需要摟著她的腰嗎?好朋友之間的安慰需要這麼大份量的心軟和順貼嗎?你明明就是還很喜歡她,你只是在為自己找借口,全部都是借口!全部都是借口!」

  溫良低下了頭,雨水順著他的臉頰一直往下流。他濕亂的頭髮和衣領被颱風刮得彷彿轉眼就會碎裂,他的聲音蒼白而黯: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你就只會說對不起,你永遠都是這麼懦弱和猶豫。這麼多的事情你都需要依靠一枚小小的硬幣才做得了決定,你永遠都不清楚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麼!你可不可以果斷一點?可不可以勇敢一點?你再這樣下去,有一天我是會從你的生命裡逃走的,我一逃走就永遠都不會再回來!」我說完就哭著跑掉了,根本就不管溫良是如何呆站在地,用怎樣疼痛淒楚的眼神看著我。

  我奮力地奔跑,用盡我生命裡所有的力量奔跑。我只希望我可以跑到快樂王子的家鄉去。據說,那裡永遠都不會有悲傷和痛苦!可是快樂王子的家鄉在哪裡呢?它在哪裡?

  不知過了多久,我覺得胸腔像被針扎似的痛,兩條腿都沒有了知覺。可我還是不想停下來,只能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身體支撐不住,我腿一軟,栽倒在地上。

  膝蓋上傳來的疼痛,似乎讓我清醒了些,可是我寧願自己不要清醒。所以我站起來,忍著疼痛漫無目的地向前走,似乎在尋求一個能讓我忘記痛苦的地方。這時,透過朦朧的雨簾,我看到前方有個人影朝我走來,是?我來不及看清他,就眼前一黑,倒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我想看清楚抱住我的人,可沉重的眼皮卻無法睜開,只能感到這個人小心地把我橫抱起來,像是抱著一個珍貴易碎的寶物。這種被珍視的感覺令我熟悉,也令我安心。是溫良嗎?

  從昏睡中醒來,我第一件事就是確認身邊的人。

  「清泉,你終於醒了!」明優一臉激動地看著我,他沒有發現我眼中一閃而逝的失望。

  來是明優

  「來,把這碗薑湯喝下去,你淋了那麼久的雨,會感冒的。」他不知從哪裡變出一碗熱氣騰騰的薑湯,催促我喝下去。

  我喝完了湯,果然身體變得暖和許多,這才發現自己身上蓋了兩床很厚的被子,衣服也已換過了。

  「你放心,我是閉著眼睛幫你換的,絕對沒有偷看。」明優見我盯著自己的衣服,慌忙說道。

  「我相信你,你不會趁人之危的。」我被他緊張的樣子逗笑了。

  「你終於笑了,這樣才對啊,你就應該永遠是精力充沛的樣子。知道嗎,我去你家找你,你不在,打你手機也撥不通,外面又下這麼大的雨,我真的很擔心你。」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我內疚地道歉,也不知道他在大雨中找了我多久。

  「對了,你找我有事嗎?」

  「差點忘了,你等我一下,給你看樣東西。」明優神秘兮兮地說完,興沖沖地跑出了房間。

  再回來時,他端著一個超大的蛋糕進來,上面點著16根漂亮的蠟燭。

  「生日快樂!永遠16歲!」明優把蛋糕交到我手上,然後邊說邊在我頭上撒花瓣。看著他手忙腳亂的樣子,有種深深地被關懷的優越感湧上心頭。

  我捧起一片花瓣,放在鼻子邊聞邊說:「很香。」然後我有點虛弱地笑了,「謝謝。」

  明優把生日禮物拿了出來,他將它輕柔地貼在我的身上:

  「那次拍MV的婚紗裙,我見你很喜歡,就把它買下來了!送給你!我覺得你是最適合穿它的人!」

  看到這條熟悉的裙子,我突然有點想哭。我的婚紗裙已有了,可是我的男主角呢?

《優柔王子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