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怎麼會是你——」我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望著眼前從天而降的大救星,然後整個人像是被一道白光閃閃的閃電擊中,然後……傻掉!
  是……何啟言。
  「你沒事吧?」他咧開微微上翹的嘴唇,然後輕輕揚起一個弧度,朝我微笑。
  那一瞬,那種感覺……就像是在溺水中突然抓到一根救命木頭,抓住木頭後再仰頭一看,在絕境中丟木頭的那個人,竟然還是一個牙齒會閃耀光芒的王子!
  老天,此時此刻狼狽不堪的我竟然無意識地犯起了花癡。
  「喲!不錯哦!在這裡上演英雄救美是嗎?」痘痘男看著這突如其來的一幕,一口把嚼在嘴裡的口香糖吐掉,「正好哥哥我今天心情不好,臭小子,我看你也是活得不耐煩了!」
  狠狠地甩出這句話,痘痘男就收回剛才的拳頭,使勁捏了捏,手指關節發出「咯咯咯」的響聲。然後還沒等我們反應過來,剛才朝我揚起的拳頭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何啟言揮了過來。
  「小心——」我驚聲尖叫起來。
  不過事實證明我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我忘了何啟言可是體育成績好到爆的完美陽光運動美少年耶!
  何啟言迅速伸出一隻手,只是輕巧地一個反轉,就把對方揮出的手死死地抓住。再用力一扭,對方就「嗷」的一聲朝下撲去。
  「砰砰砰——」
  撞到了剛才他用的那台破電腦上,桌上的東西都被掃到了地上!
  哈哈!既迅速又完美的回擊!真是帥呆了!
  我在何啟言身後興奮不已地看著這一幕,突然的打鬥引起了網吧內很大的騷動。周圍的人紛紛站起身,而這時,網吧老闆突然從門外慌慌張張地衝了進來——
  「不好了!你們快躲起來!警察來檢查未成年人上網了!」
  話音剛落,剛才那個還氣勢洶洶的痘痘男立刻收拾東西,從旁邊一個房間鑽了進去。而我,前後左右看了看,全是陌生的一片……要往哪裡躲啊?
  怎麼辦?
  此刻的我,不但穿著校服,書包裡還有一張醒目的學生證。要是被警察發現,一定會通知學校,還要告訴家裡人,這樣一來的話,我……
  想到這裡,我立刻又開始慌了!
  我不知所措地看著何啟言,發現他正好也在看著我。
  「還在想什麼呢,走!我帶你趕緊離開這裡!」哇,他真是上天派來拯救我的天使哎!
  我立刻跟在他的身後。只見他帶著我,熟悉地轉了幾個彎,然後又鑽進了旁邊的一個院子裡……我這下才看清楚,原來網吧後院裡還有一張隱蔽的小門。
  不過我覺得好奇怪,看何啟言的樣子,好像對這裡一點兒都不陌生呢。難道他常常來這裡嗎?
  就在我一邊逃跑一邊疑惑不解的時候,突然,在我們的右邊響起了一個急切的呼救聲……
  「喂!救救我!救救我啊!」
  我扭頭一看。
  呀!居然是網吧那個胖老闆。原來他為了躲避警察的檢查,想抄近路從其中一個房間的窗戶裡翻出來,結果沒想到因為自己實在太胖了,在翻窗戶翻到一半的時候,肥肥的肚子被卡在了半中央。
  呃……
  胖老闆只好張舞著手,動彈不得地看著我們求助,狼狽的樣子看起來又可憐又好笑!
  「我們……我們要不要去幫幫他啊?」我停住了腳步,轉頭問何啟言。
  「不用了。我們快走吧。」出乎我的意料,何啟言竟然拒絕了,並且示意我快點離開這兒。
  被卡在窗戶上的胖老闆大概也聽到了,他嘶啞地大聲吼道:「何啟言!你快點救我!不然你休想拿到這個月的工資!」
  什麼?工資?
  還沒等我搞清楚狀況,何啟言就直接忽視了胖老闆的話,帶著我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等到我們走了一段距離後,才在街邊的轉角處停了下來。
  呼,我看著面前的何啟言,不知道說什麼好。
  「放心吧,這裡已經安全了!呵呵。」倒是何啟言,露出他的招牌微笑先開口了。
  「謝謝你。」我感激地朝他說道,「剛才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
  「沒關係,真巧,竟然再一次遇見你了。」沒想到何啟言還記得我。他忽閃著透著溫暖光芒的大眼睛看著我,「不過更巧的是,原來我們還是同一個學校的。呵呵。」
  又是校服出賣了我。雖然我早就知道他是何啟言,但他卻並不認識我哦。
  我只好裝傻似的點了點:「哦……哦呵呵,是嗎?是……很巧哎。」
  「看你的樣子應該要比我低一個年級吧?沒想到你還是我的學妹。」
  「呵呵,是哦。」
  「對了,我叫何啟言,你呢?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呃……」我的臉上浮出一絲尷尬,然後小聲地說道,「我叫莫莉。莫非的莫。」
  「莫莉?」他若有所思地重複了一遍,「不錯,很好聽。」
  「呵呵,是嗎?對了……」不喜歡一直拿名字討論,我趕緊轉移話題,「為什麼我們剛才不救那個胖老闆啊?」
  「哦……」他微笑著解釋道,「因為啊!這個老闆本來就很黑心,他抓進去被教育教育也不錯。」
  呃……原來是這樣啊,我這才明白為什麼。
  「可是他剛才說不給你這個月的工資!難道……呀!你該不會在他那裡打工吧?」我驚訝地看著他問。
  「嗯。」他好像猜到了我的反應,笑著點了點頭。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上次在哈根達斯店見到何啟言的時候,他好像是穿著員工制服。
  「可是你上次不是在哈根達斯店裡做店員的嗎?」他該不會同時打兩份工吧?
  他愣了愣,轉瞬又繼續保持著微笑:「那裡太嚴格了,不太適合我。」
  原來他辭職了啊。
  我想了想,突然又覺得有點不太對勁。
  一種不好的感覺冒了出來,哎呀!該……該不會是因為上次洗手間的事情,讓站在門口等待的經理生氣了,然後連累了他,所以才害他不能繼續留在那裡打工的吧?
  是這樣嗎?
  「對不起!是不是因為上次帶我去員工洗手間的事情,所以害你……」
  「沒有。不要這麼說,和你沒有關係的。」反倒是他,口氣依舊好得像溫暖的四月天。
  唉!偏偏剛才……剛才好像也是因為救我,他失去了一個月的工資。
  ……
  為什麼見兩次面,我好像都讓他碰到了不好的事情?
  突然覺得好內疚。
  氣氛變得有點尷尬,他好像看出我在想什麼,又拍了拍我的肩膀,說:「放心啦,莫莉,都說了和你沒關係。」
  可即使這樣,我還是覺得好沮喪。
  何啟言又繼續開口了:「其實我出來打工只是為了報一個口語班,現在錢存夠了,也不需要繼續打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安慰我的。不過我能感覺到的是,何啟言真的是一個大好人!
  我一下想起了週末的時候和可欣在聊天的時候說到的內容,現在看來真的是這樣。
  「對了,你家在什麼位置?我送你回家吧。時間不早了。」他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下次記得一個人還是不要來這種危險的地方了,就算要上網也要在節假日去正規的網吧啊。」
  何啟言溫暖的笑容彷彿融進了太陽的溫度,讓我突然覺得有些感動,又有點莫名的興奮,然後便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和何啟言走在一起,這才發現原來自己比他矮這麼多啊。
  不過更關鍵的不是這個啦!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裡好像總是有一個類似「小惡魔」的幽靈在竄來竄去,那種感覺……就好像心裡有鬼,做了什麼虧心事怕被別人發現似的。
  我仰起腦袋,悄悄地用餘光瞥他。這個有著最溫暖、最陽光的笑容的大男生真的好好看哦!夕陽細細碎碎地散落在他的肩頭,蜜色的頭髮被暈染出無限的溫柔來。如此精緻的側臉,就像不沾染人間塵埃的天使,讓人移不開視線。
  真該讓文金澤那個自戀臭屁的傢伙好好看看,這才是完美度百分百的男生!
  汗!我幹嗎沒事想到那個傢伙?
  「你在看什麼呢?」突然,何啟言轉過頭,正巧看到正盯著他胡思亂想的我。
  「啊——」我慌忙收回目光。
  「沒,沒看什麼。」真是丟臉啊,我趕緊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對了,你剛才說是為了要報口語班才去打工存錢的嗎?」
  「嗯。是一個英語口語班。」
  「英語?」終於明白何啟言為什麼那麼優秀了。和他比起來,我真是慚愧得很。
  不過……如果能和他一起上課的話,說不定我也會變得勤奮好學起來耶。
  「那個口語班是什麼性質的啊?只要去報名就都可以進入嗎?」我忍不住好奇,又繼續問道。
  「嗯。是一個中級口語班,有興趣的話都可以進。」
  「哦……原來是這樣啊。」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英語口語……如果學好了好像還蠻酷的!而且如果能和何啟言一起學習的話,應該會很有動力吧。
  不如我也去偷偷報個名好了。
  腦子裡突然冒出了這樣一個念頭。
  「怎麼了,莫莉,你也對英語口語感興趣嗎?如果感興趣的話,可以和我一起報名哦!」沒有想到,當我在偷偷摸摸盤算著的時候,何啟言大大方方地就說出了我腦子裡突然浮出的想法。
  「可是……」我這樣會不會太明顯了啊?
  「嗯?可是什麼?反正我也是一個人,正好希望有人可以陪我一起。」何啟言微笑著看著我。
  我沒聽錯吧!
  他說他希望有人可以陪他一起……
  這樣……
  算是在邀請我嗎?
  我突然有些心動。
  「雖然還蠻有興趣的,可是我的英語口語一點兒都不好耶。」雖然他的話讓我身體裡的緊張尷尬頓時緩和了不少,不過現實還是現實,可騙不了人。
  「這個沒關係,興趣才是最重要的哦。」
  「那……好啊!」我開心地點了點頭。
  約定好之後,我就和何啟言一邊走一邊隨意聊著。他人真的好好哦!不但一次又一次地幫助我,還貼心地幫我拿書包。
  我看到他的額頭上微微滲出了汗珠。
  「你等等哦!」在經過離我家不遠的一個小超市門口時,我叫住了他,「真是不好意思,好像每次都在給你添麻煩。我家就在前面不遠,我去給你買點喝的吧。」
  「沒……」不等他說完,我就自作主張地跑了過去。
  在透明的大冰櫃前面找了找,我抓起一支冰激凌又跑了回來。
  「給你!」我伸出手遞給他。
  「呵呵。」他沒有接,倒是望著我笑了起來。
  「笑什麼啊?」我疑惑不解。
  哎呀!我突然反應過來:上次就是因為我吃太多冰激凌了,所以導致到處找廁所而發生了那件糗事。這個傢伙……該不會想到這個了吧?
  我把遞給他冰激凌的手又縮了回來:「你等等,我去重新買點別的。」
  就在我轉身的那一刻,突然,手裡的冰激凌被他一把搶了過去。
  「沒關係,我喜歡吃這個。」說完,他大大地咬了一口。
  這樣我更加不好意思了,和他開起玩笑來:「呵呵,沒想到海狸先生也喜歡吃冰激凌呀!」
  「哈哈……當然!我是海狸,我也喜歡吃冰激凌哦!」這個傢伙居然模仿起廣告裡的海狸來。
  即使是搞怪,他的樣子也好可愛哦!完全是一個調皮的陽光大男孩!
  我被他可愛的樣子逗樂了,嘴邊咧開了一個大大的微笑。
  不知不覺,說說笑笑地很快就走到了我家樓下。我停住腳步,從他手裡接過書包:「我到了哦!今天真的很謝謝你。」
  「呵呵,不用客氣。認識你我也覺得很開心!」這個傢伙真是的,老是露出潔白的牙齒朝我微笑。
  「那……那我上去了哦!」看著這張有著致命吸引力的笑臉,我有些戀戀不捨。
  「嗯。」他點點頭,「趕快上去吧。」
  「好的。那拜拜……」看著他轉身離開的背影,我收回神,轉身掏出鑰匙打開了門。
  然而就在這時——
  「莫莉!等等!」身後突然又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回頭一看,何啟言不知道為什麼跑了過來。
  「怎麼了?」
  「呃……」他露出一個尷尬的表情,「這次好像是我吃壞了肚子,不知道……能不能借用一下你家的廁所……」
  ……
  如果有人問我遇到過最離譜的巧合是什麼,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告訴對方——當然是我和何啟言之間離奇的「冰激凌事件」了。
  沒有想到上次是我吃冰激凌吃壞了肚子,而這次,這麼快就輪到了他。
  大帥哥也有這麼丟臉的一面啊。想到這裡,我覺得既無語又好笑。同時我心裡也總算是沒有那麼尷尬了。
  我伸長脖子朝家裡看了看,好像沒人呢!
  「你快進來吧!洗手間在那邊。」我讓何啟言趕緊進來,並且指給他看洗手間的位置。
  呼!等他進去後,我稍稍鬆了一口氣。真是走運,還好繼父和媽媽現在都不在家。不然撞見的話,真不知道要怎麼解釋才好。
  很快,何啟言就從洗手間裡出來了。
  他那張好看的臉上露出抱歉的神色:「莫莉,真是不好意思。謝謝你了。」
  「哎呀,不要這麼客氣啦。之前我也麻煩過你。」上次是我,這次是他,我們算是扯平了,哈哈。
  「呵呵。」他也跟著我笑起來。
  「那我就先走了。下次見了。」就在我送何啟言到門口的時候,我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腳步聲。
  糟了!
  好像是繼父回來了!
  我的額頭上立刻冒出無數根黑線。要知道現在房間裡就我和何啟言兩個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如果被繼父看到的話——
  「啊!」我二話不說,拽著還搞不清狀況的何啟言,將他推回了洗手間。
  「啊啊啊!千萬不要發出聲音!」朝他丟下這句話,我就迅速把洗手間的門鎖上了。
  剛把這邊門關好,大門就被打開了。繼父熟悉的身影站在門口。
  「咦?莫莉,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就……就剛剛啊。」我支支吾吾回答,感覺到臉上開始不自覺地發燙。哎呀!撒謊的感覺真的很尷尬。
  「哦……唉,你看看我!剛出門就忘了拿東西,本來還約了可欣吃飯呢,這下可要遲到了。」繼父換好鞋子走進來,然後拿好東西又準備出門了。
  還好還好,我忍不住在心裡暗暗鬆了一口氣。
  被我關在洗手間裡的何啟言也非常配合,乖乖地沒發出一點兒聲音。哈哈,只要等繼父一走,就可以放他出來了!
  正想著,穿好鞋子的繼父突然又轉過頭說:「莫莉,不如你和我一起去和可欣吃飯好了。」
  「啊。今……今天可能不行,要複習的功課有點多。不過我和可欣天天都可以見面的啦!你們去吃就好了,我就不去了。」我趕緊找了個理由推辭過去。
  好在繼父沒有堅持,叮囑我幾句就離開了。
  呼。
  這下我可完全放下心來了!手忙腳亂地送走繼父,我就立刻衝到洗手間,把何啟言放了出來。
  「真是對不起哦!讓你在裡面待這麼久。」我抱歉地看著他。
  「沒關係。是我給你添麻煩了才對。」紳士的何啟言依舊很有風度地笑笑。
  出來的時候,我無意中碰到了洗手間裡的水龍頭,這才發現家裡原來停水了,而何啟言之前並沒有真的上廁所。
  原來……他是為了緩和我之前的尷尬,所以才故意也裝成突然肚子疼,丟臉給我看的。
  突然覺得有些小感動。
  我偷偷望向一邊的何啟言,從透明的落地窗折射過來的光線,照在他天使般溫柔的側臉上,宛如天神般美好。
  「對了,莫莉,剛才你們說的……說的可欣,是我們學校裡那個很有名的優等生葉可欣嗎?」
  「咦?」我訝異地看著他,「你也知道可欣啊!沒錯,就是她哦!」可欣真的很厲害耶,連這麼有名的學長都知道她。
  「聽起來你們的關係好像很不錯呢。」
  「嗯。其實說起來,可欣應該算是我的妹妹吧。」
  「妹妹?」果然,他聽到後一臉驚訝的表情。
  我點點頭:「其實剛才進來的人才是可欣的親生父親。而我的爸爸,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可欣的父母離婚後,我媽媽就嫁給了可欣的爸爸,所以這樣說起來,我和可欣算是姐妹。」
  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會毫無保留地和何啟言說起了這些。
  「原來是這樣。」他大概察覺到了什麼,看了看我,溫柔地說道,「抱歉,莫莉。」
  「沒關係。其實,自從小學畢業後我們就很少見面了,初中也沒在一起讀。但沒想到的是,進高中後意外地分到了同一個班。不過即使是這樣,可欣也從來沒在外人面前提起過我們的關係。」我笑笑,突然又想起了什麼,「對了!記得幫我保密!可欣並不是很喜歡被別人知道我們的事情。」
  他微笑著點了點頭。
  和何啟言隨意聊了一會兒後,我就和他一起下樓,送他去車站坐車了。
  走在通往車站的路上,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夜幕中出現充滿浪漫氣息的點點繁星。我悄悄瞥了一眼身邊的何啟言,溫柔的星光正躍過他挺直的鼻翼,照著他光滑得像陶瓷一樣的臉頰和微微上翹的嘴角。
  從來都不曾想過,和何啟言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再次見面。
  「你在想什麼呢?」突然,他轉過頭問我。
  「沒……沒什麼啊。呵呵。」真是該死。被人察覺出了異樣,可真是不好啊!我急忙收起微微走神的思緒,強迫自己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可誰也沒有想到,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竟然會如此戲劇化。
  就快要走到公車站的時候,突然,我看到前方幾十米的地方,出現了一個高高大大、懷裡不知道抱著一大堆什麼東西的熟悉身影。
  走近……再走近……
  我睜大眼睛一看……
  竟然是……
  文金澤?
  糟了!
  這傢伙該不會是來找我的吧?正當我反應過來,想拉著何啟言轉彎躲開的時候,身後突然響起了一個憂怨的聲音……
  「莫莉!」
  呃……
  我的額頭頓時冒出無數根黑線,要不要……這麼巧啊?
  不管了,就當沒聽到。
  我閉著眼睛,繼續拽著身邊還沒搞清楚狀況的何啟言,想趕緊逃離這個尷尬的現場。可還沒等我邁開腳步,身邊文金澤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小茉莉!」這下他登登登跑到我身邊。我這才看清楚,原來這個傢伙手裡抱著的東西,是一個包裝漂亮精緻的禮物。
  而與此同時,文金澤也看到了站在我旁邊的何啟言。
  誰說只有美女看到美女才嫉妒的,大帥哥的磁場也是相互排斥的!我警戒地往後一退,全身的神經都繃直了。
  果然,文金澤看著何啟言,剛才還欣喜的臉色立刻往下一沉,冷冷地問道:「小茉莉,他是誰?」
  我的嘴角開始抽搐。
  這口氣……好像他是我的男朋友一樣!
  我攤了攤手:「他是誰關你什麼事!我都說過叫你不要來找我了。」
  「小茉莉!我是專門帶禮物過來給你的哦。你不覺得感動嗎?」這個傢伙說起話來完全不顧有沒有別人在場,要多曖昧有多曖昧。
  「我不要。你快帶回去吧。還有,以後不要隨便給我買禮物了。」
  「可是小茉莉……」
  「好了,不要再可是了。抱歉,我還有事,要先走了。」不想和文金澤繼續糾纏下去,我慌慌張張抓著何啟言就打算離開。
  哼!他每次靠近我,無非就是想利用我罷了。更何況,今天要不是為了躲他,也不會發生我在網吧被人推到地上的那一幕了,到現在我的手肘還有些疼呢!
  「小茉莉!」剛轉過身,這個像猴子一樣的傢伙就又擋在了我前面。
  倒是站在我身邊的何啟言,瞇起眼睛看著這突然的一幕,然後淡淡一笑,開口說道:「莫莉,沒關係,不方便的話就不要送我了。我先走了哦,我們下次見吧!」
  眼看何啟言轉身要走,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伸手一把拉住了他:「不要。等等我,我和你一起走。」
  看到這一幕,文金澤忽然愣了愣。然後,他走到我身邊,用冷冷的口氣說道:「小茉莉,他到底是誰?」
  「你好,我叫何啟言,是莫莉的朋友。」倒是何啟言,露出他在夜幕中彷彿也能讓人感受到燦爛陽光的溫暖笑容,禮貌地解釋著。
  幹嗎把名字告訴這個傢伙?
  「原來你就是傳說中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微笑海狸?」文金澤上下打量了一眼何啟言,用他那張比罌粟花還要美艷的嘴唇不屑地說道。
  「你能不能用『神龍見首不見尾』這個詞來形容他?」
  「我想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吧?」
  「他是我朋友。你不要仗著自己語文好就可以隨便亂用詞語!」
  「這個你就不要管了,這是帥哥之間的話題。」
  我的臉上立即掛滿了黑線。
  文金澤看了看何啟言,然後不屑地一笑,笑容裡充滿了敵意。果然,三秒鐘後,這小子吐出了一句差點讓我噴血的話:「你應該不難猜到了吧?莫莉是我的女朋友。」
  「哦?是嗎?」何啟言也依舊微笑著。他的微笑簡直比文金澤的笑好看一百倍!
  「文金澤!你不要亂說!我們根本什麼都不是!」說完我使勁拉了拉何啟言,「我們走吧。不要理他了!」
  「小茉莉,我不准你走。」這時我的手被一隻大大的卻冰冷的手一把抓住。文金澤拉著我,那雙漆黑狹長的眼瞳裡突然滿是溫柔。
  我的心沒來由地一驚,嗖地把手抽了回來。
  「小茉莉……」
  實在不想和這個傢伙再繼續無止境地糾纏下去了,還沒等他說完,我就繼續開口打斷了他:「文金澤,你不要再鬧了!」
  這一次不管他說什麼,我都不要再聽了。在心裡暗暗下了這個決定,我很堅定地再次轉過身,大步邁開了腳步。
  可腳還沒落地呢,手突然又被用力地抓住了——
  「哎喲——」
  文金澤這個臭小子,他這次抓住的地方剛好是我受過傷的那隻手!
  藉著月光,我這才看到傍晚在網吧撞到的地方已經變成了一片淤青。
  「痛——」我忍不住叫出了聲。
  「莫莉!你怎麼了?」文金澤和何啟言不約而同地立刻俯下身,想看我手肘上受傷的地方。
  「文金澤!」我使勁地一把推開他,「你到底想怎麼樣啊?不就是想利用我搜集素材寫新書嗎?現在夠了嗎?」
  我的話讓文金澤怔了怔,他剛準備開口解釋,何啟言就忍不住開口了:「雖然我知道你很有名氣,但是,那也不應該勉強莫莉做她不願意做的事。如果你再這樣,我也會對你不客氣的!」
  何啟言的話雖然口氣溫和,卻能感受到一股不怒而威的力量。
  文金澤想開口解釋,我卻一把抓過何啟言扶著我的手,站在了他旁邊。
  幽黑細碎的髮絲落在文金澤的額頭上,我看到了他那雙好看的眼睛裡一閃即逝的憂傷。
  但我還是狠下心說:「你快點走吧。」
  何啟言好像也知道我在想什麼,配合地把我護在了身後。
  我突然覺得有些難過,左邊胸腔裡有種壓抑已久的悲傷情緒,在一瞬間沿著血液迅速蔓延開來,視線開始被一層又一層濕潤的東西給弄得模糊掉了。
  夜幕中,文金澤蒼白而更顯得五官鮮明和立體的臉,像一片櫻花的花瓣,絕美……
  「對不起,小茉莉。」片刻之後,文金澤神情顯得淒然失落,聲音裡都是悲傷的色彩,「是我不好,我把你弄疼了嗎?」
  吧嗒。
  吧嗒,吧嗒……
  這種感覺,像極了小時候文金澤在幫我教訓完那些欺負我的人,然後走到我身邊,用冰冷的手擦掉我臉上的淚水,溫柔地說:「還疼不疼?不要怕,有我在。」
  可是現在……
  眼前的他一心接近我,卻不過是為了利用我而已……曾經快樂的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原本還沒事的我,終於再也忍不住了,眼淚頓時像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沿著臉頰一顆一顆往下掉。
  「莫莉,怎麼了?不要哭!」大概是我突如其來的眼淚把何啟言嚇到了,他趕緊轉過身安慰我。
  可是越是這樣,眼淚越不聽話地往外冒。
  就在這時,文金澤的身後一個身影朝我們焦急地跑了過來。
  是上次在文金澤家見過一次面的沖沖哥。
  「臭小子!」沖沖哥氣喘吁吁地跑到文金澤身邊,粗心大意的他並沒有注意到我們之間尷尬的氣氛,只是粗獷地吼道,「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啊!還不快點跟我回去!」
  還沒等我們反應過來呢,健碩的沖沖哥就一把扛起了還沒有來得及開口的文金澤。
  「這次如果再不老實寫稿子,就關你禁閉!」說罷,和我笑哈哈地打了個招呼後,他就扛著瘦弱的文金澤離開了。
  「放我下來!我叫你放我下來,聽到沒有……」
  寂靜而落寞的馬路上,我的耳邊只聽得到文金澤那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聲音……
  第二天,我無精打采地來到學校。
  「咦?莫莉,你的手怎麼了?」細心的可欣一眼就發現了我手肘上的淤青。
  不想被可欣知道昨天的事,也不想被她發現我的異常,我只好故作輕鬆地聳聳肩:「哦……這個啊,昨天不小心在網吧碰到的。過幾天就沒事了。」
  「網吧?你昨天去網吧了?」
  呃……
  「是啊。」我看了看受傷的手肘,「昨天放學後臨時想查點資料,家裡不知道為什麼突然上不了網了,所以就去了網吧。」
  「哦……」可欣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下次記得要小心點。撞得這麼重,恐怕要青好多天了。」
  「嗯,我知道。」可欣的話讓我覺得心裡暖暖的。
  不知道為什麼,我沒有對她提到何啟言,更沒有提到文金澤,只是簡簡單單把原因縮到不能再小。
  「對了,可欣,昨天爸爸去找你了吧!」我突然想起這個,還是趕緊換個輕鬆點的話題吧。
  「嗯。我們一起吃的晚餐。」
  「其實爸爸每時每刻都在關心你。有時間的話你就多到我們家來玩玩吧,正好也可以陪陪他。」
  「哦,是嗎?我過得很好,不用擔心的。」說這話的時候,我明顯看到可欣臉上閃過一絲不以為然。
  或許……她還是不太喜歡這樣的方式。
  第二節課結束後的課間,文金澤突然來學校了。
  天氣明明熱得不得了,文金澤這個傢伙卻還穿著長長的白襯衫……
  嗯?我突然想起來,印象中好像從來沒看到過這個傢伙穿短袖的樣子哎!
  真是個奇怪的傢伙!
  「嗡——」就在這時,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掏出來一看,竟然是何啟言發來了短信。
  「手好些了嗎?」他問。
  我按下了回復鍵,剛準備回句「好多了,昨天真是謝謝你」,可「謝」字還沒打完,手機就被一把搶了過去。
  「何啟言?」猛地一抬頭,發現竟然是文金澤。
  這個臭小子!昨晚的事還沒結束呢,現在居然還敢搶我的手機。
  「喂!把手機還給我!」我站起來,伸手想把手機再搶回來。
  可那個傢伙把手一伸,利用天生的身高優勢繼續欺負我。我像隻猴子似的在原地抓著他蹦起來,可偏偏還是夠不著。
  氣憤!
  「何啟言是誰?」他問我。
  「關你什麼事?」
  「當然關我的事了。我現在可是在追你,所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哦。」他盯著我壞笑著,語氣卻非常霸道,好像在向全世界宣佈自己的所有物。
  可在我看來,他根本就是喜歡自以為是的臭小子!
  「喂喂!你快點把手機還給我!聽到沒有?」
  「可是你還沒告訴我何啟言是誰呢!還有,昨天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為什麼會受傷?」
  這個傢伙是十萬個為什麼嗎?哪有這麼多問題?
  「你就這麼想知道他是誰?」不想再和文金澤這個傢伙繼續糾纏下去了,我突然靈機一動,一個想法出現在腦子裡。
  「當然。」
  我望著他,用最認真的語氣說道:「他是我男朋友。」
  「哈哈,小茉莉,你什麼時候也學會說冷笑話了?」誰知道,這個傢伙根本沒把我的話當一回事,完全不震驚地壞笑著。
  「這不是笑話。我們已經在交往了。」我繼續嘴硬。
  「好了,小茉莉。不要再撒謊了哦。這麼短的時間你怎麼可能交到男朋友?要交的話早就交到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像我這麼優秀的人在追你,還有誰比得過呢?」
  我的臉上掛滿了黑線,這傢伙的臉皮可真不是一般的厚啊!
  「文金澤!我是說真的!」
  「我也是在說真的哦。」
  「你你你……」
  「不要再『你你你』的了,小茉莉。所以哦!喜歡何啟言還不如喜歡我,就算我是快要死的人了,光芒也是無人能夠掩蓋的!」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每次蠟筆小新耍起無賴來,周圍的人頭上都佈滿了無數的感歎號、省略號和問號了。我從來沒見過比文金澤還要自戀和狂妄的人!
  「算了!懶得和你說,你快把手機還給我!」
  「可是你還沒說何啟言到底是誰呢!難道你真的想讓我死不瞑目嗎?」
  「如果你這麼想死,那你就去死吧!死了我正好清靜快活。」一怒之下,我乾脆大聲地朝著他吼道。
  話音剛落……
  他看著我,定定地看著我。
  那狹長黑亮的眼瞳,閃電般地湧出一絲憂傷。
  而我,也被自己剛才脫口而出的話震住了。
  好像……好像說得有點重了……
  「那個……我不是真的是那個意思……我是說……」自覺剛才的話有點過,我心裡浮現出一絲慚愧。
  剛猶豫著要怎麼解釋,可這個傢伙似乎看出了我想說什麼,一分鐘後,憂傷便消失得無影無蹤,浮現在他嘴角邊的,又是那抹迷人的邪邪的笑。
  「嗯……小茉莉是在想……要怎麼補償我嗎?」
  ……
  文金澤的話瞬間把我從愧疚中揪醒。
  就說不能對這個傢伙心軟,給他點甜頭就立刻得寸進尺。可惡!
  「丁零零……」好在這時,上課的鈴聲急切地響了起來,我趁他一個不注意,迅速搶回手機,不再和他繼續糾纏下去。
  接下來的一整天,文金澤只是來了那麼一小會兒就離開了。直到第二天,他也沒有再出現。
  沒有電話,也沒有短信。
  第三天也沒有。
  呼,這個傢伙工作也太忙了吧!不過也好,他工作忙一點兒,我就可以少看到他,就可以不被他糾纏了。
  我正感歎著好不容易可以擺脫這個傢伙、清靜幾天的時候,就在校門口看到了文金澤的私人助理——沖沖哥。
  「莫……莫莉小姐,哦,不,莫莉同學,終於等到你出來了!實在是太好了!」沖沖哥一看到我,就一臉激動地跑了過來。
  「呃……」我忍不住汗了一下,「你找我嗎?發生什麼事了?」
  「是這樣的!」高大魁梧的沖沖哥此刻就像熱鍋上的螞蟻,「小澤……小澤他……」
  「文金澤?他怎麼了?」我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雖然每次他的死纏爛打都很讓我反感,可是在這種時刻,我卻一點兒都不希望他真的有事。
  「小澤他生病了,這一次真的很嚴重很嚴重!他想見你,可是又怎麼都不願意告訴你,我真的看不下去了。莫莉同學,求求你,去醫院看看他吧。」
  什麼?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文金澤真的生病了?
  那個傢伙不是在騙我嗎?
  前幾天還那麼活蹦亂跳的,怎麼可能真的生病啊?
  我在原地怔了好幾秒,才突然反應過來:「他怎麼樣了?前幾天不是都好好的嗎?」
  「我……我也不知道,這次……這次真的很嚴重!」沖沖哥臉上的表情都快哭出來了。
  我不敢繼續聽下去了,一邊問他在哪家醫院,一邊就跟著沖沖哥迅速朝那個方向跑了過去。

《側影天蠍,轉身摩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