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把拋物線的頂點的坐標代入方程式,就可以求出a、b的解……」
    穿著筆挺西裝的數學老師還在講台上唾沫橫飛,一手拿著粉筆在黑板上已經被畫得慘不忍睹的拋物線上繼續加重點。可是效果似乎不佳,滿黑板的坐標圖、拋物線在我的眼裡都化為了纏繞在一起的紛亂線團,而且還在不斷地越纏越多,越纏越緊,直到眼前變成模糊一片。
    「以上是這節課的主要內容,現在同學們把練習本拿出來,我們先做幾道練習的題目。」
    在我即將隨周公同去時,老師的話把我拉回現實。
    開玩笑!表面工作還是要做的,在大家都動手的時候如果你按兵不動的話絕對會超級顯眼!
    跟著同學們的步調拿出本子和筆,裝模作樣地在乾淨的白紙上畫出毫無意義的線條,我的思緒也像這些線條一樣,毫無章法,雜亂不堪。唉,看來昨天發生的事給了我很大的衝擊啊~~!
    好吧,我承認我已經有點相信那個怪老頭的話了。照他的話說,我和艾寇,還有蓮已經被捲進了現實的渦中,如果不從渦中走出來的話,就會發生很可怕的事情。說不定還會夢境重演。
    想到這裡我不禁又打了個冷戰。可是,他也太不負責任了吧,至少也要告訴我現在這種狀況要怎麼處理啊!!
    時間回到前一天晚上:
    「老爸,你昨天跟那個老頭聊了那麼久,都聊些什麼啊?有聊到『靈游』的話題嗎?」
    「有啊,不就是你聽到的那些嗎?呵呵,有興趣了嗎?」
    「誰、誰有興趣啊?我只是為了保證萬無一失!」
    「萬無一失?什麼萬無一失?」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是說如果啊,我們三個真的被捲進『渦』中了,那要怎麼辦呢?有什麼辦法可以化解呢?」
    「……」
    「怎麼不說話?」
    「關於這一點,好像我們沒有聊到哎!呵呵~~。」
    「暈,這麼重要的問題你們都沒有聊到?!」
    「因為大師也沒有研究出很好的辦法啊!」
    「什麼?!他也不知道?!!」
    「是啊,他說這個具有劃時代意義的研究就要交給你了!」
    「交給我?!!有沒有搞錯?!」
    就知道那個怪老頭靠不住!我居然還把希望都放在他的身上!
    想到這裡,我洩憤似的踢了下桌腳。貓小白,你真的太幼稚了!!而且幼稚到了極點!!!你怎麼那麼輕易就相信了那個老頭子?!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哼哼,我就勉為其難接下這個具有劃時代意義的偉大研究吧。說不定他一開始就是這樣想的,拿我當白老鼠進行研究!
    腦中浮現出老頭子那張奸笑著的接過眉毛纏著鬍子的臉,我提筆在紙上畫了個大大的「×」。
    我貓小白可不是光說不練的人,經過昨天一個晚上的苦思冥想、犧牲了最為寶貴的睡眠時間後,終於被我想出了如下方案!
    呵呵呵!!頂著兩隻熊貓眼的我露出了燦爛到詭異的笑容。
    方案一:
    直接告訴蓮和艾蔻有關「靈游」的事情,憑我的三寸不爛之舌相信能讓他們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嚴肅性,主動跟我合作!
    不過——現實是殘酷的,我既沒有三寸不爛之舌,他們也百分之百不會相信,說不定還會以為我是故意套他們的話,一頓毒打在所難免。
    (所以,一號方案,苦思之後——否決!)
    方案二:
    自己偷偷調查,利用現有線索找出事情的關鍵人物「她」,通過她來瞭解事情的真相。
    可是——除了當事人之外沒有人知道「她」的身份,況且就連當事人都找不到她,我就更是難上加難了。難度指數——N顆星啊!
    (於是,二號方案,再次苦思之後——否決!)
    方案三:
    找老爸幫忙,用催眠的方式套出蓮的話。
    但是——以蓮的防備心理估計我根本無法靠近他,我這身體可經不起他的背摔!況且催眠是要對方全面配合才有效果的,蓮是絕對不會答應的吧。怎樣才能成功地將他催眠呢?
    (綜上,三號方案,百思苦想——還是否決!!)
    啊啊啊啊——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天啊,我到底應該怎麼做啊?!!
    「我不知道啦!!!」
    ……
    「貓?小?白!!回答不出題目很光榮嗎?!居然還敢這麼大聲地炫耀!!」
    呃?怎麼了?一陣陰風從背後冒出來,周圍死一般的寂靜。
    從被我畫得亂七八糟的練習本上抬起頭,發現老師正拿著教鞭臉色發青地看著我,同學們也都紛紛轉過頭來,全部大張著嘴巴瞪著我,前排的一個男生似乎正準備站起來回答問題,此時也維持著怪異的姿勢頭朝著我定格不動了。
    「貓小白,如果你不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就只能請你站到走廊上去了。」
    數學老師以悄無聲息的凌波微步移動到我身邊,趁我還在發愣時緩緩說道。
    我被殺了個措手不及,抬頭看著他突然放大的臉,只見他用手扶了扶金絲眼鏡,鏡片上居然配合地閃過一絲白光,看得我心驚膽戰。
    呃?我剛剛說了什麼嗎?
    思考ing……
    這是咋回事兒捏?這是咋回事兒捏?(怒!誰在唱Rap?!!)
    啊!我知道了!一定是剛剛太激動,一不小心把心裡想的話給喊出來了!
    「呵呵。」我趕緊陪著笑臉對老師說,「是、是這樣的,老師,你誤會了,我不是在說你的題目,是在說其他的事情。」
    「什麼?我在講台上兢兢業業地上課,你小子竟然在下面給我想別的事情?!既然這樣,開小差,罪加一等!!再加一篇兩千字的檢討!!明天交給我!」
    嗚嗚~~!不是吧?!兩千字的檢討?我可是連八百字的作文都擠不出來的文學白癡啊!!
    「還愣著幹什麼?快給我出去罰站!」
    「哦~~!」
    頂著兩行寬麵條淚,承受著數學老師殺人的目光,我在同學們的竊笑中無奈地走出教室。
    唉,我真是命苦啊!
    誰說我在開小差?!我可是在進行一項具有劃時代意義的研究哎!
    靠在走廊的牆壁上自怨自艾,話說這情景怎麼好像似曾相識?
    哦,對了!開學的第一天我也跟艾蔻一起糊里糊塗地被罰站了,現在想來,當時的自己就已經隱隱有預感事情不簡單了吧。
    空無一人的過道上靜悄悄的,頭頂上方有一隻小蜘蛛正在辛勤地織網。我呆呆地盯著它,不知過了多久,冰涼的牆壁、靜寂的走廊讓我突然產生了某種錯覺,彷彿回到了第一次進入艾蔻的夢境中時曾去過的「體育館」。就是從我推開那扇門開始,我們的命運被牽扯到了一起。
    咦?怎麼越想越覺得有些不對頭?似乎有什麼重要的線索被我錯過了!
    對啊!雖然蓮和艾蔻都不肯說出真相,但夢是潛意識的反應,說不定我可以通過他們的夢境來尋找線索!!!
    「喂,你們知道嗎?聽說一班的南宮蓮今天沒有來上學哎!」
    「是嗎?難道是生病了?」
    「不是吧?!不會是很嚴重的病吧?啊~~!怎麼可以這樣?我今天都會沒有心情上課了。」
    「哈哈,原來你也喜歡他啊,以前還裝做漠不關心的樣子。」
    「討厭!不要說了啦。」
    ……
    幾個女生小聲議論著從我身邊經過,打斷了我的思緒。
    蓮沒有來學校?
    不可能是生病吧?!昨天放學之後在他家附近我們還大吵了一架,看他那氣勢、那精力,哪有生病的樣子!
    難道是心情不好?想起昨天他對著傷疤自言自語的樣子,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不覺有點後悔起來。明明知道他的精神狀態很不好,為什麼還要跟他吵架呢?
    「號外!號外!高一一班的南宮蓮沒有來上課啊,具體原因不明!」
    「什麼?蓮沒有來上課?」
    「喂,你不是八卦週刊的人嗎?有沒有什麼內幕消息啊?!」
    一下課,蓮沒有來學校的事就很快傳遍了整個校園,大家都很有默契地直奔公告欄。我站在走廊上向下看去,不禁為這壯觀的景象流下瀑布汗!!!
    面對這群瞬間湧現出的看熱鬧的人,蓮的粉絲團代表趁機發起集體探病的活動,在公告欄上迅速貼出廣告。
    「各位同學注意了!想去探病的馬上到一班教室報名啊!!名額有限,我們擇優錄取!」
    貼完廣告後,其中一個代表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一個賣甜酒用的喇叭,踩上公告欄旁邊的垃圾筒,對著下面伸長了脖子的眾人喊道。
    暈!這是什麼事兒啊?
    你哪只眼睛看到蓮生病了?!
    此話一出,無疑在人群中扔下了一顆重磅炸彈。短暫的騷動過後,他們又如旋風般捲進教學樓來,空曠的廣場上又只剩下被風吹起的幾片淒涼的落葉。
    揉揉疼痛的太陽穴,我到底考進了一個什麼樣的學校啊?!
    報名者絡繹不絕地跑進隔壁班教室,那架勢簡直要踏平一班的門檻了。
    得了吧,探病是假,大多數人不過是想趁機去看看偶像的家罷了。
    我避難似的連忙躲進了教室,心裡不斷碎碎念:
    你們看不見我!你們不要來找我!
    你們看不見我!!你們不要來找我……
    不過很可惜,這麼大的排場,我們班怎麼可能不受到波及呢?以我這麼高的知名度,又怎麼可能低調地逃出八卦集團的火熱視線呢?
    於是,一男生非常自動地湊了過來:
    「小白!你幹什麼呢?驅邪啊?!!」
    「走開!今天別來煩我!」無視他,我繼續縮在角落裡閉目養神。
    「呵呵,小白啊,我只是想問你一件事,不會耽誤你很長時間的。」
    我無力地抬起眼皮瞟了他一眼,暈,你以為你在拍牙膏廣告啊,笑得也太誇張了!
    「我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
    「我還沒問你當然不知道,知道你惜字如金,我就是想知道蓮為什麼沒來上課……」
    他的那個「蓮」字一出口,旁邊的幾個同學立刻豎起了耳朵。
    混賬!就會給我惹麻煩!!!
    「不知道不知道,我跟他不熟。」
    「少來了,這裡誰不知道你們倆的緋聞啊!」另一個男生插嘴道。
    我黑線集結。
    「不?准?提?這?件?事!!!」額頭的青筋冒了出來。
    「哈哈,不用不好意思了吧!放心,大家都是男人,我們明白的。」
    暈,此話一出,旁邊N多女生都刷地望過來,默契地同時發出「哦」的一聲,露出一臉曖昧的表情,彷彿在說:「原來如此~!」
    「你明白個頭!再敢提這件事,小心我讓你榮登學校第九大怪談!還是榜首!!」
    那啥,沒看到艾蔻就坐在那邊嗎?被她聽到我又有麻煩了!
    「別生氣嘛,不知道就算了,不過有一個人肯定知道,那個人就是——艾蔻。你跟她的交情也不錯嘛,就順便幫我們打聽一下吧!」
    「是啊,她跟蓮是鄰居,一定知道的。」
    「小白,好嘛!你就幫幫忙吧!!」
    咦?怎麼連女生都來了?!她們不是向來對我避而遠之的嗎?之前是害怕,後來是嫉妒我和蓮的關係。唉,突然擺出這麼熱情的笑臉,害我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真是被他們徹底打敗了!這幫人也只有這種時候才會想到我吧。
    難道是距離產生美?之前班上瘋狂崇拜我的同學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熱情都退得差不多了,所以現在在班裡我基本上可以正常地學習和生活了。不過,跟之前被瘋狂的粉絲圍追堵截的日子比起來,慶幸之餘又總覺得少了點什麼……(難道我是M體質?!!)
    「好了好了,我怕你們了,我馬上就去,算我倒霉。你們不要再圍過來了!」
    眼看著洶湧的奔流不息的人潮把我壓得連天花板都看不見了,無奈之下我只能聽取民意繳械投降。
    啪——
    兩個男生興奮地擊掌:
    「噢耶!!成功了!!!」
    包圍我的人同時刷地散開,我只覺面前豁然開朗。
    「小白,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嘔~~!
    神哪,如果可以,請用您的上帝之手,隨便丟下一顆雷幫我劈了那幾個正在裝kawai的男同胞吧!
    唉,看了看正趴在桌上睡覺的艾蔻,只見她方圓五米之內找不到任何有生命氣息的活物,估計都是被她週身散發出的寒氣震開了。
    吞了吞口水,我壯士斷腕般向她走過去。
    怎麼辦?昨天才吵過一架,今天就去跟她說蓮的事情,鐵定會被當成出氣筒。
    回頭用幽怨的眼神看了看始作俑者們——
    靠!
    你們這幫人渣,把我推出來,自己就躲在角落裡看戲,太沒有原則了!!!
    唉,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暈,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無可奈何地回過頭,我小心翼翼地向艾蔻靠近~……
    「艾蔻,艾蔻?」
    不是真的睡著了吧?
    走近一點,我小心翼翼地再次出聲:
    「艾蔻?」
    在我的深情呼喚下艾蔻終於有了動靜,只見她抬起頭來,迷茫地看了我一眼,頭一歪,又睡了過去。
    汗!搞什麼啊?擺明了不想理我。
    大姐啊,我也知道你心情不好,可是誰叫我身兼重任呢?況且,對於蓮沒有來上課的事我也很在意。
    「艾蔻,我知道你在裝睡,不是還在為昨天的事生氣吧?」
    還是沒反應。
    「艾蔻!!!昨天的事的確是我不好,但至少也給我個道歉的機會啊。」
    依然沒反應。
    「我知道,其實你是在生蓮的氣,不過……」
    「貓——小——白!」
    哇!剛剛還一副死人樣的艾蔻蹭地一下站起來大叫我的名字,不過她頂著一頭亂髮,剛睡醒的樣子實在太有喜感了,以至於這招獅子吼威懾力至少打了三折。
    「怎樣?!」
    忍住,忍住啊!絕對不能笑出來!!
    「從現在開始,不准在我面前提到『南?宮?蓮』這三個字,不然要你好看!!」
    「啊,不是吧,你能不能晚一分鐘說啊?讓我問個問題先。」
    嗚嗚~~,這次真的撞到槍口上了!!
    「呵呵,你知道蓮為什麼今天沒有來學校嗎?」
    「貓小白!你嫌命太長了嗎?」
    哇!!好恐怖!!!
    我不由得倒退三步,指著後面快貼到牆上的那群人說:
    「那個……現在不是賭氣的時候,你看大家都很關心蓮的情況,就當是滿足這幫人的好奇心嘛!」
    不好意思,關鍵時刻,只能犧牲你們這些路人了。
    撇清責任路人甲:「關我蝦米事情,明明是你好奇,想打聽好吧!!」
    撇清責任路人乙:「哈哈,今天天氣真好啊~~!」裝傻望天狀。
    靠!!敢跟我裝無辜,你們死定了!!!
    「哼!」艾蔻斜著眼睛看了他們一眼,氣呼呼地說,「我不知道,昨天回家後就一直沒見過他!」
    「艾蔻,不要賭氣了,你們不是朋友嗎?」
    「你認為在他說了那種話之後我還能若無其事地把他當朋友嗎?!」
    「可是……」
    「不要再說了!貓小白,你很閒嗎?為什麼總是要插手我跟蓮之間的事情?明明知道那些事對我們而言是禁忌,是傷疤,你還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只是為了滿足你的好奇心嗎?還是為了可笑的英雄主義?!!」
    「沒有!我沒有那樣想過!絕對沒有!!」我被艾蔻的話嚇呆了,拚命搖著頭向她解釋著。
    難道在她的眼裡我是這樣的人嗎?
    「你是怎樣想的,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只知道你的這些幼稚的舉動已經傷害到了我,也傷害到了蓮,這才是最重要的!!」
    艾蔻重重地拍著桌子,像是用盡全身力氣吼出這些話,盯著我的眼睛裡除了憤怒,還有無奈和哀傷。
    她的話頓時讓我手足無措,明明事實並不是她所說的這樣,可是對上那樣的眼睛,我卻連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口。難道在無意之間,我的做法真的對她造成了這麼大的傷害嗎?!
    我不是故意的!!
    只是面對「靈游」的事實,面對那看不見卻能清晰感受到的「渦」,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想要幫他們或是幫我自己!!
    但是艾蔻不瞭解啊,蓮也不瞭解,所以,無論我的出發點是怎樣,事實就是——我的確傷害到了他們!!
    意識到這一點,我像是被雷擊中了一樣呆立在她對面,久久說不出話來。
    對視良久,她似乎也覺得自己太激動了,輕輕歎了口氣,說:
    「總之,你不要再管我們的事了,昨天你也聽到蓮說的話了吧,我也不會再管他了。」
    說完這些,艾蔻全身無力地跌坐在凳子上,再次裝起了鴕鳥,將自己埋在那一尺見方的桌上。
    因為她的猛烈爆發,教室裡的氣氛突然變得尷尬起來,各種意義不明的眼光向我投射過來。良久的沉默過後,我終於開口打破了這不自然的寂靜:
    「我知道了。對不起,以後我不會再跟你提到他的事了。」
    砰——
    崩通——
    身後傳來一片倒地聲。怎麼?難道我說的話很讓人絕倒嗎?
    沒有看他們,我徑直穿過倒塌的人群,一個人慢慢走出了教室。
    快一點!再快一點!!再不快點離開這裡,我就要窒息而亡了!!!
    不斷在心裡催促著,一出教室門我就以最快的速度向樓上跑去,途中也不知道撞倒了多少人。大批的追隨者看到我出現,都尖叫著衝上來。
    「小白!你終於出來了!!!」
    「小白,看在我在你們教室外面等了三天的分上給我簽個名吧!!」
    「哇,哪個不長眼睛的?!撞倒我的冰淇淋了?這是哈根達斯啊!!!」
    ……
    讓開讓開!!全部都給我讓開!你們的貓小白大人要爆發了!!!
    閉著眼睛踏進天台的入口,我重重地關上鐵門,把所有的尖叫和咒罵都隔絕在外。
    「啊啊啊啊——」
    「貓小白你這個笨蛋!!!」
    衝到護欄邊我對著廣闊的天空大聲喊道。
    「艾蔻!南宮蓮!你們也是笨蛋!!只會逃避的笨蛋!!!」
    「那個怪老頭也是笨蛋!!不負責任的笨蛋!!!」
    用我的貓式解壓法對著天空破口大罵了一頓,把心裡所有的不快以最直接的方式發洩出來。天啊,誰叫你是最包容最博大的事物呢?無論我怎樣對著你發洩,也絕對不會有任何反應。
    當然啦,你要是有點反應,相信我會直接從天台掉下去。
    呼~~,終於舒服了!活動一下四肢,深深地吸一口新鮮空氣,任由毒辣的陽光毫無阻礙地炙烤在皮膚上,強烈的疼痛感甚至讓我在模糊中聽到表皮上發出的「嘶嘶」聲,不過這樣的刺激卻讓我清醒了很多。
    「貓小白你果然是個自以為是的超級大笨蛋!!如果不是你一時衝動干擾了艾蔻的夢境,也不會讓兩個人都捲進『渦』,而且錯了一次還沒有學乖,又把蓮也拖下水!就像蓮說過的,明明經歷了這麼多事,你卻完全沒有成長!!打著見義勇為、關心朋友的旗號不斷傷害他們,到頭來卻什麼也沒有做到!!」
    吞了下口水,我繼續告誡自己:
    「沒錯,你永遠都只會以自己為出發點,從不在乎別人的感受,所以艾蔻罵得太對了,你就是個逞英雄的笨蛋!!」
    OK!自我反省完畢!
    輕吐一口氣,我放鬆身體慢慢蹲下來,透過一根根的護欄看向不知名的遠方。
    的確,以我的能力根本沒有辦法幫到他們,只會讓他們覺得我多管閒事。
    那個詭異的夢境也好,蓮手上的傷疤也好,還有傳說中的「她」也好,都不要再插手了!
    可是,我真的能做到嗎?明明知道結果會是一場悲劇,只因為自己沒有能力,就真的能丟下他們不管嗎?
    我做不到,絕對做不到!!
    所以,貓小白!你一定要打起精神啊!!!無論最後能不能把大家從「渦」中解救出來,你都不可以放棄!!!
    就是這樣!
    想通了之後,我的心情立刻變得明朗起來,站起身哼著歌準備下樓回教室。
    可是剛走到門邊,就看見幾個眼熟的面孔鬼鬼祟祟地走上樓來。
    咦?他們不是蓮的後援會主力嗎?今天的探病報名活動也是這幾個人發起的,怎麼現在跑到天台上來了?莫非是蓮出了什麼事?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閃身躲進樓梯口的門後,偷聽他們的談話。
    「你說的是真的嗎?!蓮沒有生病?!」
    他們走到門口時,一個高個子男生突然激動地抓住另一個男生的衣領低吼道。
    我怕被他們看見,連忙把頭縮了回來。
    「當然是真的,我早上出門的時候剛巧遇到他了,所以一路跟著他來學校,怕他發現還刻意保持了一定距離。可是快到學校的時候,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突然轉身往回走,我還以為他發現我了,嚇得連忙躲起來。後來發現不是,我覺得很奇怪就跟了上去,直到快上課了他也沒有回學校的跡象,我只好回來了。」
    「什麼?你就這樣回來了?!」
    這時又出現了另一個人的聲音,貌似是他們的老大……
    「是啊,我可不想遲到,罰站事小,罰錢事大啊!!」
    「你是豬嗎?!如果挖到一條內幕新聞,我們的週刊銷量絕對會翻番,到時候分的錢難道還沒你的罰款多?!真不知道你這種人是怎麼混進八卦週刊的!!」
    暈!驚天大秘聞啊!!
    沒想到蓮的粉絲團竟然是八卦週刊在暗中策劃的,那我們這些人的就更不用說了!難怪我們學校亂七八糟的偶像那麼多,原來都是這幫人在興風作浪!!!
    呵呵!如果把這條新聞寫到公告欄上……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八卦週刊!你的死期到了!!
    剛才倍受打擊的心情在得知這個秘密後很快煙消雲散,腦中浮現出八卦週刊的幾個首腦如過街老鼠般被眾人追打的場面……
    「就會說我,換了是你你會去嗎?!我看了他走的方向,應該是往公園去了。你要是這麼想挖新聞就翹課去挖啊!!」
    看來這人也不是省油的燈,在兩個人的夾擊下沒好氣地反駁道。
    「你小子是活得不耐煩了吧,居然敢用這種口氣跟前輩說話!兄弟們,幫規伺候!!」
    「是!」
    老大一聲令下,只聽到齊刷刷幾聲響亮的回答,然後就是一個人的慘叫:
    「啊?老大,不要啊!我知道錯了!我錯了!!救命啊!!嗚嗚!!」
    「啊!!!!」
    哇塞!什麼樣的酷刑啊,叫得這麼淒慘,光聽聲音都不得不讓我為那位兄弟默哀了,滿清十大酷刑也不過如此。
    暈,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總算知道蓮的線索了,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既然他說蓮本來是往學校走的,然後突然轉向別的方向,也就是說蓮在來學校的途中發生了某些突發狀況。可會是什麼樣的重要事件,能讓對任何事情都漠不關心的蓮也亂了分寸,在沒有通知任何人的情況下曠課呢?
    腦中第一個閃現出的答案就是「她」。
    難道蓮找到了什麼線索?又或許公園裡有什麼吸引蓮的地方?
    我立刻在腦中把關於公園的信息都翻了出來,整理如下:這附近的公園只有一座,那就是位於學校後面的鏡山公園。這座公園很偏僻,是類似於植物園的自然生態公園。園中最著名的景點是「水鏡」。「水鏡」其實是一簾人造瀑布,因為掛在一塊光滑的黑石假山上,所以在光線良好的情況下,遊客能從瀑布裡照出自己的影子,從而得名「水鏡」。
    鏡子?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這是什麼感覺?說不出原因,就是本能地覺得鏡子對於蓮來說有著威脅。為什麼會這樣?腦中閃過一些碎片般模糊的記憶,似乎有什麼東西一直以來都被我忽略了。
    閉上眼睛,把那些碎片一樣的記憶慢慢拼湊起來,從在夢中遇見艾寇開始,一直到發現蓮手上的傷疤,每一個細節都不放過。
    漸漸地,思路變得清晰,一個大膽的推測出現在腦海中。
    對!一定是這樣!!
    「謎底已經被我解開了!!!」
    強壓下心頭的激動,我大叫著一腳踹開門,幸好此時施行幫規的那幾個小子早就不見人影了,否則我大概會被他們滅口吧。趁現在,我三步並作兩步地從樓梯上下來,衝進教室裡。
    「艾蔻!艾蔻!!」快速掃過班上的人,艾蔻呢?艾蔻怎麼不見了?座位上沒有,教室裡沒有,走廊上也沒有。
    「劉風!你知道艾蔻去哪裡了嗎?」剛好看到這小子悠哉游哉地晃進來,我一把抓過他問道。
    「艾蔻?剛剛好像往食堂去了,有什麼事嗎?」
    「食堂嗎?謝了!現在沒時間跟你多說,我先去找她!」
    「喂,要不要幫忙啊?」
    「不用了!!」
    頭也沒回地答了一句,我直接朝著食堂的大樓衝過去。
    白色運動服、白色棒球帽、白色NIKE鞋在一堆深藍色的校服中格外顯眼,此時她正雙手插在褲兜裡,在賣飲料的窗口排隊。我二話不說走上去拽過她的手臂:「艾蔻,跟我出來一下!」
    「幹什麼啊?」她不耐煩地甩開我的手。
    「先跟我出來再說!」
    「不要!你知道我排了多久的隊嗎?」
    「大不了我下次幫你排,求求你快出來吧!!」
    「喂,你們兩個到底要不要買啊?擋到我們了!!」
    看來我們兩個已經激起民憤了,後面的人都唧唧歪歪地埋怨起來。
    艾蔻看了我一眼,我連忙擺出一副「反正你要跟我走」的堅定表情,她只得歎了口氣,無奈地往外面走去。
    一路上她都走得很快,也沒有回頭看我,像是在賭氣一般,我只得急匆匆地跟在後面,心裡盤算著要怎麼開口。
    「喂,可以了吧?有話快說!」
    跟著她來到教學樓後面的無人處,她突然轉過頭沒好氣地說道。
    倒塌!為什麼每次只要對著她我就沒氣勢了呢?
    只見面前的她雙手叉腰,眉頭緊皺,我感覺自己像個被老師抓到把柄的學生,剛剛的雄心壯志全都蒸發掉了,只得低著頭沒底氣地說:
    「雖然剛剛才答應過你不再管你和蓮之間的事,但現在情況緊急,你就當我是說話不算話的人好了!」深吸一口氣,我繼續問道,「我要問的就是——蓮的自殺是不是和鏡子有關?所以在那之後,他的父母把家裡的鏡子都收了起來?」
    靜——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真不知道一個人的臉色可以在短時間內發生這麼多的變化。看著艾蔻的表情從震驚到憤怒再到煩惱最後凝重,開口回答的時候她已經恢復平靜了。
    「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的真相只有他的父母和我知道,你是從哪裡聽說的?」
    「這還要謝謝你剛才的提醒,讓我不再依賴於別人告訴我真相,而是靠自己的推理。這麼說,被我猜中了嘍?」
    「哼,是我太小看你了,看來你也不是真的像你的名字那樣『小白』的。不錯,蓮自殺的確跟鏡子有關。大概在半年前,蓮一個人在家時在鏡子面前割腕自殺,你知道嗎?如果不是他的父母正好趕回來,他可能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當時我也在場,親眼見到蓮滿身是血地倒在房裡,嘴唇都發白了,身邊全是破碎的鏡片。後來他的父母怕他觸景傷情想起自己曾經自殺的事,就把家裡所有的鏡子都收起來。不過,你究竟是怎麼知道的?」
    應該告訴她嗎?關於那個夢境的事?沒想到自己的靈游體質也不是只會製造麻煩而已,如果不是在夢中看到那血腥的一幕,我也不會把蓮的自殺跟鏡子聯繫起來。
    沒錯,第一次在夢中進入蓮的家裡時我就覺得奇怪,他的家似乎缺少了什麼,但當時的我並沒有放在心上。直到後來艾寇跟蓮吵架,拿出了送給蓮的禮物,居然是一面普通的鏡子。但是蓮卻在這面鏡子前拿刀自殺了!
    畢竟這些都是夢境中的事情,所以我當時也沒有引起警惕。可是上次在現實中去蓮的家裡時,我再次感覺到了異樣,而且那種感覺和夢中很相似。
    昨天看到蓮手上的傷疤是讓我找出答案的關鍵。那個傷疤讓我聯想到了夢裡發生的事,鏡子是平時隨處可見的東西,如果蓮真的會因為鏡子而陷入瘋狂,那豈不是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
    就是這個想法讓我終於發現了蓮的家中奇怪的地方,那就是——沒有鏡子!無論是在夢中還是現實裡,我都沒有在蓮的家中看到過鏡子,包括他的臥房!
    「不想回答嗎?還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挖別人的隱私就這麼好玩嗎?那麼恭喜你,你再次成功地讓我想起不開心的事情!」
    艾寇見我沒有回答,上前一步狠狠地說道。
    我不敢對上她受傷的眼神,哎~~,看來這件事對她的傷害真的很深,說不定從此以後她都不會再理我了。想到這裡,心裡出現一陣失落,畢竟艾蔻是我在這個新學校交到的第一個朋友啊。
    可是,對不起,好不容易找到了線索,或許這就是解開蓮的心結、讓我們平安從「渦」中走出去的關鍵,此時此刻除了繼續前進之外,我已經沒有退路了!!
    下定決心之後,我抬起頭看著艾蔻的眼睛說:
    「我知道,現在說對不起也沒有用了吧!你認為我沒有體諒你的心情,可是你也未必瞭解我的心情啊。其實我也很想就這樣什麼都不管,放任事態發展下去,可是我知道事情還沒有結束,我們三個的命運已經被聯繫在了一起,同時陷進『渦』裡了……」
    「渦?」
    面對艾蔻的疑惑,我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這個如定時炸彈一樣的「渦」什麼時候就會爆發。那個老頭說夢會波及現實世界,那如果讓蓮再次看到鏡子……
    糟了!一時傷感忘記最關鍵的事了!公園裡有「水鏡」!
    抬頭看向天空,萬里無雲,強烈的陽光照得我睜不開眼。在這樣的天氣下,水鏡一定能映照出人的影像!!如果蓮不小心逛到了水鏡的景點……
    「蓮有危險!!我們快去公園!」
    沒等艾蔻反應過來,我已經發瘋似的往學校外跑去。
    蓮!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啊!!

《貓小白之綽影迷離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