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米!想不想知道你的愛情顏色?」海鷗已經飛快地抄完了她需要的內容,轉過來就毫無愧色地考起我來。
「什麼呀。」我敷衍著。
「假如你去參加一個旅遊團,去古堡探險。一天夜裡,有一個遊客被殺了,兇手可能是以下四個:一,愛打老婆、人品不佳的水果商;二,身手不凡、沉默寡言的武林高手;三,因為鬥毆被砍斷右手的無業人士;四,生活節儉的大學生。你認為兇手最可能是哪個?」
「那我猜……是那個無業人士。」我明明知道無論選哪個,海鷗都會吐不出什麼「象牙』出來,不過我壓抑不住好奇心。
「啊哈,你的愛情顏色是白色的,純潔而天真。好浪漫的哦!不過,要順其自然才不會有痛苦啊。」
我居然認真起來,沉思了半天。
「哎呀,你又當真了!」海鷗揪揪我的鼻子。她總是笑我「又當真了」。
一年兩度的校文化藝術節是海鷗的黃金時期。
這次集體節目,海鷗別出心裁,要給大家排練「國標舞」。
於是呼啦啦選出一大堆男男女女出來。
還真不容易,男生就像趙本山在台上亂走步,把女生笑得腰都直不起來,把海鷗忙得滿頭是汗,不高興了她就衝著劉洋發脾氣:「你管管男生麼!」
劉洋在一旁喏喏稱是,他對男生們說;「好好練,不要笑。」有時候也跑離自己的位置去把出列打鬧的兩個男生勸回來:「站好站好。」
在我看來,劉洋這樣低聲下氣,也怪不容易的。可海鷗對他還是訓斥有加:「你看看你自己,怎麼搞的,走步輕柔一點,搞得像鬼子進村似的。」
大家一聽,哄地又爆笑起來,女生尤勝!其實我心裡明白,女生的笑聲裡,更多的是對劉洋的好感和心疼。
看到個子高大、英俊瀟灑的劉洋(現在想來,他身體發育比同齡男孩早),竟然滿臉通紅地低頭對著孫二娘一般的海鷗陪著笑臉,還謙虛地說:「那我這樣走,對了吧?」,哎,哪個女生不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呢?
我悄悄凝視著劉洋,心底的感情在一點一點地加厚。
基本步子訓練好之後,海鷗讓大家排隊,男女各排一個縱隊。
我還沒弄明白海鷗是什麼意思,就看見韋小億搶到了跟劉洋並排的位置。我明白了——這是配舞伴來著。這時候不得不佩服韋小億的機敏,同時也在心裡罵著她的無恥。
海鷗把劉洋叫出列,和她並排站在兩路縱隊的前邊:「大家看好了,看著我們的動作來做。」
說著,海鷗大方地拉起了劉洋的手。
我們吃吃地笑著,禁不住海鷗的又一頓呵斥,於是男生女生都拉起手來。
我在心裡笑著韋小億——她該是怎樣的懊惱呀!
文化藝術節結束了,我們班幾乎囊括了所有的一等獎。
這些都是海鷗的功勞。班主任(我們喊她喜鵲)笑得合不攏嘴。其實我們都明白,喜鵲之所以平時對海鷗有點寬容,就是因為海鷗有這點絕活,而喜鵲又的的確確是個功名心熾熱的女人。
然而,關於海鷗和劉洋的傳說也有了。而且,據說還是劉洋追求海鷗的吶——當然,如何追求,版本有兩個以上。
我將信將疑,也很擔心,於是裝成告密的小人,把別人怎麼說怎麼說一概告之海鷗。
「噫?真的?笑死人——我怎麼不知道呀?」海鷗笑笑地說。
這下才放下心來。
「哎,小米,你好像很緊張呀,你喜歡劉洋吧?」海鷗忽然倒打一耙。真讓我有點吃不消,我緋紅著臉,連聲否認。
看在她讓我放心的份上,我沒有對著她的香肩擂下拳頭。
「不過,我覺得劉洋這個人倒是挺不錯的,一點也不傲氣。」海鷗若有所思。
「就是,好像比韋小億好些。不過他呆頭呆腦的樣子也夠戧!」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損劉洋,其實那根本不是自己的真心話。
「哎我發現韋小億對劉洋挺有點意思。」海鷗悄聲說。
你才發現哪?我早就……咳……
「哈,這兩個活寶倒是相配。」海鷗忽然嘲笑地說。
我忽然變得很生氣——因為我心裡也是這樣想的。我想的是,我配不上劉洋,只有韋小億似乎才……
我為自己的卑微而生氣。
打開記憶的源頭在這午夜時候
吃過晚飯,我鑽進自己的房間,戴上WALKMAN,選了一盤張學友的磁帶。
當我戴上WALKMAN,我喜歡聽男生的歌,好像這時候他正在你的耳邊親切地說話,令我想到……反正總是要想到劉洋。
此刻,我聽著歌,眼前全部是劉洋所有的身影。
「打開記憶的源頭在這午夜時候/讓感覺變得迷惑心情縱容/你的情輕輕地走過/你的笑容是我的所有/從現在到時空的盡頭/從今以後/不再感到孤獨……」
我喜歡這首《我心深處》。
而海鷗說她喜歡的是《穿過你的黑髮我的手》,她甚至把那兩句歌詞用在作文裡:「穿過你的黑髮我的手,穿過你的心情我的眼」,結果,被喜鵲畫了一個鮮紅淋漓的大叉,旁批「語法不通」,外加一個特大的驚歎號,可見喜鵲當時的心情是多麼的驚詫加氣憤。
我偶然看到喜鵲在海鷗本上的批示,不禁幸災樂禍地大笑起來。
但海鷗仍然堅定地每天哼著這首歌:「穿過你的黑髮我的手,穿過你的心情我的眼,如此這般的深情飄逝轉眼成雲煙,搞不懂為什麼滄海會變成桑田……」
想到明天還有英語聽寫,我還是克制了一下,放下WALKMAN,拿出英語書來。
其實最近很有寫日記的衝動,因為每天都很有心情,但我只是寫了一個星期,寫的全都是L(我對劉洋的秘密稱呼)的思念。每天翻開這樣的日記,真不知自己應該是怎樣的一種心情。
有一天,忽覺得沒有意思,又很怕媽媽偷看我的日記(她好像不知道我在記日記呢,不過防一防總沒錯),於是就全撕了,拿到衛生間燒了又沖掉。
覺得很累。
劉洋最近很有些不正常。
令大家咋舌的是,這次歷史小測驗,作弊人數眾多,劉洋也在其列。
喜鵲費了一番功夫才偵破此案,結案的時候,她不僅沒有喜悅,反而痛心疾首:「劉洋劉洋,你是一班這長,怎麼也同流合污!」
劉洋坐在教室後邊座位,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又不好特地回頭看,但我心裡的遺憾,不比喜鵲少。
我平時覺得海鷗千好萬好,就是一點不好——作業抄、考試偷。
我那時候最看不起的學生就是作弊者。
下課的時候,我到海鷗的座位上玩,驚駭地發現劉洋居然抱著腦袋趴倒在座位上。
那一份落寞與悲傷!
真的很想很想走上去,安慰他一下。
海鷗和我一樣,也在看劉洋。其實教室裡很多人在看他,大多是女生。
「他怎麼了?」有人在悄聲議論。
甚至有女生輕聲地竊笑。
這才發覺自己以往動不動就笑的習慣是多麼的遭人厭惡!
「走!」海鷗拉我出教室。
「這人真叫沒出息。」海鷗好像有點氣哼哼地。
我有些詫異地看她,我知道她說的是誰。
海鷗忽地咧嘴一笑:「瞧,這就是所謂的好學生,經不住一點打擊。」
我沒說話,腦海裡全都是劉洋那一副令我震驚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