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到了,我爺爺和奶奶也跑來了,拖著大包小包的同時,還拖了個大活人過來,那就是我的大表弟,他叫小新,是我大姑的寶貝兒子,我喊他「鉛筆小新」。
鉛筆小新比我小兩歲,喜歡下棋。除了下棋的時候可以看到他眼裡的光彩之外,其它時候,表情傻乎乎地像個木頭。
爺爺奶奶一來,我家就人聲鼎沸起來了。兩位老人家脾氣極壞,每天早晨,我在兩老的吵架聲中應聲起床,又在兩老的大嗓門裡,一邊和表弟吃著早餐一邊討論今天下什麼棋。
鉛筆小新帶了跳棋、象棋、軍棋、圍棋、五子棋各一副。
我奶奶喜歡用安慶方言裡的髒話狠狠地向我爺爺發起進攻,爺爺被逼急了就操起菜刀和我奶奶在家裡玩追打,有點像香港電影裡的廟街鬥毆鏡頭。
我和鉛筆小新已習慣成自然、見怪不怪了。所以你要是來我家,肯定會看到一幅奇怪的場景——
一個老頭和一個老奶奶在拿著菜刀手舞足蹈地單挑,旁邊坐著我和表弟在鎮定自若地下棋。
我一邊吃掉表弟的馬一邊搖頭歎著氣。表弟問我為什麼搖頭,我說,「可憐見的我爸,從小他就在這樣的魔爪下討生活哇!」
鉛筆小新眨巴著小眼睛,竟然不理解我在說什麼。
爺爺奶奶單挑累了,就坐下來休養體力,但嘴巴仍然不肯閒著。他們這種時候就目標一致地對著我和表弟來了,兩人像是說對口相聲一般和諧——
爺爺(翹二郎腿、傲慢地):你們要是不好好學習,就考不上大學!
奶奶(也翹二郎腿):對!考不上大學只好去掃馬路!
爺爺(站起身來,決絕地):不對,現在掃馬路都要大學生了!
奶奶(拍手,面露憂慮):那可怎麼辦呢?你們倆小兔崽子,看你們以後怎麼辦?
我最討厭大人這樣教育孩子了!掃馬路怎麼了?清潔工也是一樣憑著自己的勞動掙錢,只不過掙的錢比我媽少一點而已,難道這就有了高尚和卑微的區別了嗎?
不過我可不敢反駁二老,實在聽不下去了,就說要和表弟去書店看看新的參考書到了沒有。
溜出門去,領著表弟在街上逛。我知道他身上有姑姑給的錢,就連哄帶騙再帶點威脅地讓他出點血給我買香酥餅吃。
我們在等香酥餅出爐的時候,我漫不經心地問他,期末考了幾分,他說語文60,數學50。我聽了直搖頭,拿了香酥餅出來,迎面過來一個蓬頭垢面的乞丐,我拉著表弟跑了好遠才停下來,一邊吃餅一邊用教訓的口吻說:
「小新,你看到那個要飯的了吧?你要是考不上大學,以後就會和他一樣。」
說完,我忽然意識到,我怎麼也和爺爺奶奶就立場一致了呢?
原來我也是大俗人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