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被亂七八糟的流言荼毒到耳朵生瘡,下了課又匆匆趕到攝影棚拍攝7s的新MV……今天還真是既「充實」又「繁忙」啊!把怨氣埋在心底,又在上面加豎一個墓碑的小桃,用力對著鏡頭擠出了一個笑臉。
「喂,女主角,表情自然一點嘛。」攝影師不滿的抬起頭吆喝。
「啊,好。」零下七度的冬日,暖氣統統壞掉,身上只穿著一件白色的連衣裙,卻要伸直胳膊撅起嘴,做出帶有夏日氣息的「自然」造型,要求可真不低呢……五官被凍的歪歪倒倒的小桃忍不住「啊」地打出一個噴嚏。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之後,晶瑩剔透的鼻涕掛在上過唇彩的嘴角和小小的鼻尖中間,引得全場靜默一片。
「啊!海嘯還是山崩?」過了半天,導演終於爆發了,摀住腦袋歇斯底里的大喊,「化妝師補妝補妝補妝……」
其他人紛紛議論:「好噁心,7s推薦的什麼人啊?鼻子小嘴巴小,一點也不上鏡。表情僵硬姿態難看,還不會走位。念台詞沒感情,根本就沒有靈性嘛!」
每個字都化做無形的斧頭和掃帚向小桃的毛腦袋飛去,可當事人卻一點反應都沒有,規規矩矩的做到角落裡聽憑化妝師擺佈。反倒是站在一邊的雅美大小姐忍不住了,咚的一聲掀翻了面前的道具衣架,水色的眼睛瞪得滾圓:「一大幫蠢才還說什麼靈性,簡直笑死人了!欺負新人很好玩嗎?以為踐踏別人就可以抬高自己的身份?那麼罵完國王以後,乞丐就能變成上帝?」
「……」那些議論的人立即閉嘴。
「雅美,別生氣。」施雪拉了拉她的衣袖,「不用跟沒有名字的跑龍套角色計較。」
「跑龍套……」在那雙寒氣凜冽的紅色眼眸的注視下,所有的人都不敢生氣反駁,只是一連打了幾個寒噤。
「好啦好啦,不要吵架啦。渺小的人類根本沒有聽你們說話呢。她又陷入夢遊狀態了!」路法一臉沉重的聳了聳肩,「唉,難道作為7s的我們,真的一點魅力都沒有?她竟然能看著兩張英俊至極的臉走神?」
正當他想通過「暴栗」之類的「恐怖手段」喚起她的注意力時,米迦已經先他一步脫下身上的羽絨服走了過去:「小桃,怎麼了?還在想你哥英和的事?」
厚重的羽絨服搭在肩上,把冰冷的空氣阻隔在外,身體立即暖和了起來。
「嗯……有一點……」小桃沒有解釋,只是抬起頭輕輕的歎了口氣,黑色的眼睛裡泛著迷迷糊糊的光。
「呵呵,那件事交給我吧。喝口薑湯吧,免得感冒了。」米迦不知道從哪裡要了碗薑湯,微笑著把勺子遞到她嘴邊,「張嘴,啊……」
「……你這是在幹什麼?」這樣的場景是不是太曖昧了?周圍的人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小桃覺得頭皮也有點發麻,紅著臉挪了挪身子。
「反正我們在交往嘛。」勺子繼續逼近。
「可是這裡很多人呢。」小桃壓低了聲音,小心地看了看四周。
「我知道啊,看到的人越多,打你主意的人越少。而且把這種幸福感傳遞給別人,正是天使的職責所在呢。你不願意配合嗎?」眼睛瞇起的角度看起來很溫和,但又帶了狐狸般的狡詐!偏偏這個危險的傢伙是自己的交往對像
「喂,別鬧了。我知道這湯不好喝。」小桃緊縮身體,使勁地躲!
「不能因為不好喝就不喝啊。喏,那邊有UFO飛過。」米迦忽然指了指後面。
「哪裡?」
小桃一個不留神,就給了米迦可趁之機。湯進入口腔,然後咕咚咕咚地順著喉嚨滾進胃裡,很快辣辣的感覺就擴散到全身。
「喏,臉弄髒了。」還沒大聲慘叫,纖長的手指就伸過來,在她的嘴邊輕輕刮了一下,接著金髮美少年伸出粉紅的舌頭,輕輕地舔了舔纖長的手指。
嚇?這不是間接接吻嗎?!
半斂著的細長眼睛,盈盈閃動的藍色瞳仁,微微抖動的濃密睫毛,被凍得發紅的臉頰此時的米迦渾身都散發出溫柔的光,面部表情看起來要多誘人有多誘人。攝影棚內好像有一陣穿堂風吹過,所有的工作人員都呈現出石化狀態。似乎只剩下一片整齊的心跳聲,咚咚咚咚,震得小桃都快耳鳴了!
「喂,別丟人了啦!」她慌忙站到米迦的面前,擋住其他人的視線。
「哦?」米迦不明所以地挑起眉毛笑。
「米迦你真是個不守婦道的男人!」女工作人員、女配角們就不用說了,連打燈光的絡腮鬍子大叔都望著他流口水,這是什麼世道啊?難道豬蹄漲價了,大家都靠美少年來充飢?真是氣死人了!這傢伙可是有主的名草啊!
「男人為什麼要守『婦道』,而且我不是『男人』。」
「說的也是哦……不過,我不是要跟你講這個的,以後不要在其他人面前擺出那樣的姿勢和動作,那樣看起來就像……就像是……花魁!你知道嗎?」
「我沒聽懂你是在誇獎我還是在挖苦我。小桃,你吃醋了吧?」藍色的眼睛和紅色的嘴唇都彎成了細細的線,讓看到的人很有挫敗感,「我的臉讓你產生危機感了?」
「……」這話聽起來真夠自戀的。難道米迦被路法那個不良少年同化了?小桃的臉開始一點一點地變紅。就在臉燙到讓她不得不點頭承認的時候,「電燈泡一號」路法插到了他們中間:「喂。我說,你們兩個在幹什麼啊?免費給工作人員表演偶像劇嗎,大家都在等著你們開工呢!」
「哦……」
「等等,湯還沒有喝完。」米迦說著又要餵她,突然勺子啪的一生碎掉——準確地說是被某種疑似暗器的東西給擊中了。
這不是武俠片中男女主角被仇家追殺的場景,也不是恐怖片中某種怪物將要出現的徵兆,而是……而是……
而是導演氣到不行,把身邊工作人員的鞋脫下來,扔向他們表示嚴重警告:「喂,你們到底還拍不拍啊?!現在的年輕人怎麼一點職業精神都沒有啊!」
「他們是在尋找默契感呢,馬上就好了。」路法慌忙打了個哈哈,一手拖著一個,屁顛顛地向導演跑去。
就在這時,攝影棚的燈忽然閃了一下。
巧合?眾人愣。
接著,燈有閃了一下。
電力故障?眾人繼續發愣。
到第三次的時候,所有的燈都熄滅了,連手機都像罷了工似的,屏幕變成一片漆黑。放滿了各種攝像設備和道具的房間一下子變得陰森可怕,所有的工作人員都繃直了身體屏住了呼吸。
接著,一陣奇怪的碰撞聲在他們耳邊響起。
「咚!」「匡!」
好像有什麼銳利的兵器在空中交鋒,又好像是人摔到地面和窗戶上跌出重重的聲響。
「米迦?」小桃慌張地想要抓住金髮少年的手,卻發現身邊空無一人。碰撞聲、物體碎裂聲接連不斷地從各個角落傳來,裡面不時夾雜著低低的呻吟。
「米迦!是你嗎?你怎麼了?」小桃心口一緊,連忙往那個方向摸去,「你在哪裡?」
「別過來!」隨著一聲低吼,室內的燈光慢慢恢復到正常的亮度。金色少年透過玻璃全碎的窗戶,冷冷地看著天空中那一輪大得過分的明月。椅子的殘腿、攝像機的蓋子……亂七八糟的碎屑以他的腳為圓心圍成了一個小坡。
「啊,剛剛是怎麼回事?」經過突如其來的事件,工作人員的大腦細胞都活躍起來。
經常拍鬼片的導演A無力地抱住腦袋:「是靈異現象?我們被冤魂詛咒了?」
正打算進軍偵探小說市場的編劇B從地上跳起來:「哇啊啊,一定有人想傷害米迦,兇手還在我們中間!」
膽小的監製C沉重地合上筆記本電腦:「我算過掛,今天不宜拍攝!大家都回家休息吧!」
其他人歡呼雀躍:「哦耶!太好了!可以回家睡覺了!」
不到兩分鐘,不負責任的人們就呼啦呼啦的跑掉,房間裡只剩下幾位膽大的少男少女。
施雪若有所思地眨了眨通紅的眸子:「竟然真的有那樣的東西?東方和西方的魔物果然不一樣啊。」
雅美:「施雪,你的手……?」
「啊!對不起!」順著她的視線往下挪了幾公分後,外表14歲實則活了上百年的吸血鬼頭冒起了蒸汽,迅速把放在妖嬈美女腰上的手撤走,「對不起,雅美,我不是有意的!我以為那是你的手臂。」
「我的手臂怎麼可能那麼粗?」雅美無奈地扶住額頭,「這些天,我正在吃榴蓮減肥呢……」
「對不起……」女王生氣了,後果很嚴重!施雪鐵青了臉不聽地道歉,「真的對不起……」
「算了,這也是你對我瞭解不夠的結果啊。」雅美抓起施雪的手腕,放在自己的胳膊上,「這樣你就知道我的身材還不錯了。」
「雅美……」看到對方微微彎起的嘴角,施雪的眼睛裡立即閃現出與高貴的血族身份完全不切合的夢幻泡泡。
而英小桃把他們當作透明的,飛快的推開這對擋路的白癡情侶向米迦跑去。
「米迦,你沒事吧?」她趕緊翻起米迦的衣服仔細查看,臉色緊張的發青。前不久在博物館發生的事情又浮現在眼前——這次該不會又是類似的怪物吧?!
「沒事。」金髮少年怔了一下,臉上的僵硬線條一點點的變得柔和起來。
「哦,那就好。剛剛……」
「米迦,你幹嗎不追出去。」小桃的問題被路法快速切斷,「那東西是東方魔物吧?」
米迦點點頭:「不錯,那個東西沒有實體。屋子黑下來後,周圍的物品就自動飛起來攻擊我。」
「實體?」小桃不明就裡的問,「難道東方魔物沒有實體的?」
「嗯,基本上可以這樣說,雖然都是魔物,但是因為生長的地域不一樣——一般都在妖界或者仙界,他們的習性、相貌還有能力上都會出現區別。」雖然是對小桃的解釋,但米迦也時不時的看看路法,「一般來說東方魔物比較規矩,他們大多數都能以背後靈、式神之類的身份和人類和平共處,但到了凶暴的時候也能利用自己的意識對敵人進行遠距離的攻擊。」
路法不甘心的撇了撇嘴:「不錯,相比之下,我們西方體系的生物還有不少缺點呢,我就只能借用具體的東西進行攻擊,比如劍。」
「你們也可以變成東方的魔怪吧?」
「理論上是可以啦,我們seven是無所不能的麼!」面對小桃充滿疑惑的眼睛,路法高高的揚起了頭,「但我的志願是不會改變的,還是西方的惡魔比較酷!強壯威武,跟那些藏在邪噁心靈中的東方魔物有著本質的區別!」
「……」小桃決定無視他的「種族歧視」,緊緊握住米迦的手,「那些東西為什麼要攻擊你?你是不是得罪什麼人了?」擔心的神色從霧氣瀰漫的眼眸中透出來,小小的掌心中也滲出不少汗水。
米迦在嘴角掠起溫柔笑容的同時,用力地回握了她:「呵呵,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我知道怎麼處理。」
「關鍵時候還有我呢!」路法用力揮舞著拳頭,「哈哈哈,我們是無敵的seven!」
「我也可以幫忙,作為你們幫我的回報。」站在角落裡,差點被幸福埋沒的施雪也很坦誠的表態了。
和米迦他們告別後,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小桃換了鞋躡手躡腳的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啪。」大廳裡突然變得通亮。
齊星淵按下吊燈開關,站在她的臥室旁邊,用從未見過的眼神冷冷的盯著她:「拍MV要這麼久?」
對上那雙充滿夜色般的眸子,小桃不由得打了個激靈,在倉庫看到的虛假記憶又清楚地浮到腦海中。
「我……哈……哈……」該說什麼呢?問他為什麼要改變自己的記憶?他到底是怎樣的人?這些話怎麼可能說出口?!她抓住衣角想了半天,最後輕輕地點了點頭從他身邊擦過。
「我問過監製了,其實你們很早就收工了不是嗎?」就在碰到門把的瞬間,一直大手抓住了她的胳膊。濃濃的酒氣從柔和的嘴裡噴出來,熏得小桃咳了兩聲、
「星淵哥……」
「不叫我哥了,叫我星淵哥?為什麼?」齊星淵低下頭定定的看著她,俊秀的眉緊緊擰在一起,黑色的瞳孔裡好像掀起了狂暴的颶風,「你這段時間一直在躲我,對吧?」
「星淵哥……」現在的他好可怕!好像變了一個人!
「你的腦袋裡到底在想什麼?」齊星淵的手指扣著小桃的臉龐,然後慢慢用力,「為什麼到現在為止,我還是不能瞭解人類?」
「星淵哥……痛。」頭顱快被捏碎了!
「你在害怕?你怕我?」
「……不是。」
「還說不是,你全身都在發抖。」被無數歌迷贊為神跡的聲音裡蘊含著深深的痛苦,但是語調聽起來依然淡漠,「為什麼?你認為我會傷害你?」
「不是。」眼角已經滲出淚水。
「那你是希望我傷害你了?就像這樣?」齊星淵把她壓在牆壁上,然後用力扳過她的下巴,有些薄繭的手指一下一下的刮著她的嘴唇,就像在撫摸一件珍貴的藝術品,「你不是一直喜歡我嗎?這麼快就改變主意了?」
「哥,你喝多了!」這個齊星淵絕對不是她所認識的齊星淵!小桃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拜託你清醒一點!」
小桃的淚水一滴一滴的落在他的手指上,燙的他整顆心都蜷縮起來,腦子變得脹鼓鼓的,就像被打足氣的氣球,只要輕輕一扎就會炸成毫無價值的碎片。他慢慢的垂下手臂,壓住太陽穴,蹲坐在地上。
「對不起,小桃……」
道歉聲很快淹沒在痛苦的呻吟聲中,齊星淵的皮膚突然開始一點一點的變黑,夜色的瞳仁擴散到整個眼眶。周圍浮動著異樣的空氣,一團團形狀各異的黑霧慢慢的從房間裡湧出。
「嘻嘻,在叫我們?還有什麼事情是需要我們做的?」
「我們來了,星淵大人。」
雖然那些聲音又尖又細,就像變了調的古舊唱片,但驚恐不已的小桃還是聽懂了她們的話。
「不用了……我想那小子已經得到教訓了。」
「星淵哥……你在說什麼?」小桃不由的往後踉蹌了幾步,然後重重的跌坐在沙發上,「你說的小子是不是米迦?」
「嗯。」
晴天霹靂!一直以來最信賴的人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
「為什麼?」
「為什麼呢……」齊星淵盯著她,「為什麼呢……我怎麼知道?」
「沒有理由就可以傷害人嗎?」小桃抓緊了身邊的一隻毛絨大熊,那是齊星淵送她的十五歲生日禮物,「你在騙我?!」
「不是騙你……也許我就是那樣的怪物。」齊星淵的嘴角緩緩勾出一抹極寥落的笑容,「只要發作起來,不管什麼事情都可能做出,所以英和才……所以離我遠一些!」
「齊星淵!我恨你!」小桃把大熊扔到他臉上,然後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我恨死你了……嗚嗚……」
門重重的關上,把那一抹小小的可愛的身影徹底隔斷在另一個世界。心好像中了子彈的小鳥,重重的從空中落下,從妄圖接住它的樹枝邊掠過,從想要抓住它的小朋友的身邊掠過,從沉寂的河面掠過,一直一直往看不見底的深淵沉下去……唯一能阻止它的,那個女孩的笑,已經消失了。它只能繼續孤單的旅程……
「我到底說了什麼啊。」齊星淵把頭埋在大熊的肚子上,冰冷的鹹濕的液體從眼角流出,把白色的絨毛浸成了暗黑的一小塊。
三百多年是什麼樣的概念?湖泊山地的地貌改變?一個小國的興旺衰敗?幾屆政權的更替?人類繁衍出三五代……對於東寂一族來說,那只是一眨眼的事。和生命只有幾十年的人比起來,三百多歲的他其實只能算一個小孩子,還處在惹是生非的年齡段,動不動就找比自己強的族人決鬥,最後被無法忍耐的族長封印在「懲戒之石」裡面。
「東寂一族的人介於魔與仙之間,如果不去掉好勝的戾氣,只能墮化為魔。如果有人能解開你的封印,你就認他為主,作為式神開始修行吧。」
既然是修行,為什麼還要顧及對方的感情?為什麼自己的腦子會變得混亂不堪?
「做我的玩伴吧?」
「照顧我妹妹。」
「不可以喜歡上她哦。」
所以化作人類的模樣陪那對兄妹一起長大,所以和普通人一樣用笨拙的方式掙錢養家,所以不斷的花時間理解人類的想法,所以試著用人類的方式去關心重要的人,接著又一點一點的和她拉開距離,假裝沒有發現她的感情的樣子……
自己做的明明是對的,為什麼會感到心痛,為什麼忍不住對和她親近的小子出手,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對她動心,觸動契約遭受被螞蟻啃噬般的痛苦?
雅美說得沒錯,其實他只是笨蛋一個……
此時,隔壁房間的浴室門口,有著高雅氣質的銀髮少年路法,非常破壞形象的抬起一條腿,用力朝門踢了兩下。
「喂,米迦,快點出來!換我進去咯!你已經洗了一個小時了呢!要懂得節約水電知道嗎?!」
「你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節約的偶像明星了吧?」笑聲隔著玻璃門傳出來。
「誰說的,齊星淵才是。聽他的助理說,他每次都到劇組裡去洗澡、刷牙。嘖嘖,真是精打細算啊。」」胡說什麼?「
「呵呵,我真的是這樣聽說的啦。」路法摸了摸腦袋,「真想把他請到我們咖啡廳當會計呢,不過他那樣的普通人,肯定會被魔物襲擊啦。」
「你還真把他當普通人?看來你對東方魔物的瞭解真是有限呢。」
「反正我的志願是西方魔物麼,瞭解那些有什麼用,考試又不考。」路法不滿的撅起嘴,「別廢話啦,趕緊出來!」就在這時,屋子裡的氣壓驟然下降。一些黑霧狀的東西從屋子裡飄出然後朝隔壁的房間飛去。
「這是……」
「藏在潮濕角落裡的東方魔物。」浴室裡的刷刷水聲立即停止。米迦拿起浴巾,警覺的瞇起眼睛,「它們被更強大的式神召喚了。」
「他們就是剛剛攻擊你的魔物?那小桃豈不是很危險?!」路法慌了,「現在要怎麼辦?我真的不擅長對付他們呢。」
「……」
「你怎麼一點都不著急?」
「她曾經說過,她相信他。」沉默了一會兒,米迦無奈的笑了笑,「我能怎麼樣呢?」
「米迦,你真的變得一點都不像你了,簡直就成了渺小人類的翻版!」路法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後更用力的踹門,「既然這樣我也不管了,趕快出來,我頭髮和皮膚都好癢,忍不住啦!」
「叮咚。叮咚。」
浴室的門突然打開,把路法壓到牆面上擠成薄薄的平面圖。米迦目不斜視的揉著頭髮走到客廳,走向鈴聲大作的大門。
外面站著鄰居少女,小小的下巴努力向上仰著,黑色的瞳孔被淚水盈滿,好像隨時都會滾出來一樣。看到他,粉色的鼻子吸了吸,嫩紅的嘴唇扁了扁,接著整個人撲了過來,帶著髮絲間的百合清香和眼角邊紛飛的晶瑩淚珠。纖弱的手緊緊地扣住他的後背,像暴風雨中飄零的樹葉終於找到一處歇腳的地方。
「米迦……」
「我在。」
少年的聲音很輕,卻能給人厚重的安全感。那天在混亂的博物館,他也是用這樣的姿態保護她的。
「他承認,他和哥哥的死……有關……」
「……」
「聽說過一個故事嗎?被漁夫救助的海螺為了報恩,變成美麗的姑娘為他做飯、洗衣。慢慢的漁夫愛上了海螺姑娘,並與她結為夫妻。有一天,漁夫提前回家,想給妻子一個驚喜,卻發現她的真身其實是海螺。秘密被捅破後,海螺姑娘沒有辦法再在人類世界待下去,於是靜靜的消失了。」
米迦輕輕的撫摸著她的頭髮,聽她繼續往下說。
「其實,不管海螺姑娘是人還是其他的什麼,漁夫都會裝做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和她繼續生活下去……但是海螺姑娘不那麼想。」小桃的聲音哽咽到口齒不清的地步,「米迦,其實以前我就發現了他和一般人不同的地方,但我馬上就不往深處想了。現在也是,我想裝做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可是他為什麼要對我說這麼殘忍的話……我真的好恨他……」
「把他忘掉吧。」恨是愛的延續呢,這樣的感情很難處理吧?眸子略略暗了一下,米迦更加用力的抱著她,「我不會欺騙你,不會讓你哭。」
「謝謝……」
「我不想再說什麼字母排序的話,現在向你正式告白可以嗎?」
「……」埋在懷裡的小桃沒有做聲。
她是被感動了,還是不想回答?米加沒有把握,但到了現在這種狀況,已經沒有時間後悔了:「我……喜歡你。」
接著是沉默。
從看到小女孩的她開始,一直持續著的心情,現在需要一個明確的回答。胸腔裡的心跳開始計時。
「啪啪。」半分鐘後,掌聲在背後響起,米迦側過臉一看,路法已經洗完澡,穿著浴袍走到了過來。
「米迦,你沒搞錯吧?這種情況也能告白?」銀髮少年摀住嘴,用力忍住笑,「第一,你只繫了一條浴巾;第二,你站在大門口;第三……」
米迦微笑的眼睛裡慢慢湧起了充滿告誡意味的寒氣:「那又怎樣?」沒人告訴他,干擾別人戀愛是要下地獄的嗎?哦,那就是路法的志願,還是詛咒他上天堂好了!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小桃已經睡著了。」
「……」
「我現在就把她叫醒。」路發說著擰著她的鼻子,而正「ZZ」打鼾的少女不耐煩的打開他的手,換了個姿勢搭在米迦肩上繼續睡覺。
「唔,普通的生活中一定蘊含了不平常的元素……」
「……渺小人類的好奇心簡直旺盛過了頭!」
「好了。讓她睡吧。」米迦打橫抱起她,走向自己的臥室,「你別來搗亂了。」
「啊……難道……」路發的腦子裡立即冒出25禁的畫面來,一張臉紅的快要滴血,「你不是想成為天使嗎?!」
「別亂想了,」米迦嘴角哆嗦了一下,「待會兒給我留一半床,我到你的房間睡。」
「……我對你沒興趣哦!」
「這個笑話不好笑哦,就這樣說定咯。」米迦的嘴角高高揚起,耀眼的笑容不能拒絕,就算是同為seven的路法也一樣。
「米迦,你好狡猾,為什麼對他核對我的態度差別這麼大……」路法垂下腦袋,「不公平!」
話是這樣說,單路法還是給米迦留了門。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真的要跟那個人類糾纏下去嗎?離我們十八歲的生日只有三十六天了。」銀色的頭髮鋪滿潔白的床單,雪白的手指隨意的翻動著日曆,穿著睡衣的美少年斜斜的靠在枕頭上,滿不在乎的臉孔上逐漸浮出認真的表情,「你好好想過你自己的未來了嗎?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告白?」
「你的表情和平時不一樣呢。」米迦淡淡一笑,在他身邊坐下,「你擔心我?」
「廢話,我們是同一天出生,一起長大的嘛!」
「是啊。」米迦不以為意的點了點頭,然後把身子深深地埋進被子裡,「晚安。」
「晚安你個頭啊!我在跟你說話呢!給我起來啦!」路法抓住他的頭髮想把蘿蔔一樣把他從被窩裡拖出來,「竟然連青梅竹馬的我,你都敢敷衍,難不成真的被那個人類迷住了?」
「嗯。」米迦揉揉迷茫的眼睛,很乾脆的點了點頭。
「那你要成為人類嗎?你要把以前的願望都放到一邊?」路法的眉毛高高的挑起,「你跟我說過你要成為人人都愛慕,能夠帶給別人祝福的偉大天使,連米迦勒大人都把你的名字寫上他的助手候補名單了呢!我也跟你所過我要成為讓所有人聞風喪膽的大魔王!就是因為這樣的原因,我們才到人間經營該死的『第七咖啡廳』!別告訴我這些你統統忘了!」
「當然不是咯。」所有的事情,他都記得很清楚。
「生活可以選擇,生命無法選擇。自從誕生的那一刻起,每種生物就背負了特定的種族命運,不論是人,是魔,是妖,是怪……但你不一樣,是被神寵愛的孩子,能夠控制自己的未來。」
在靠近天空的的地方,花草樹木像水晶雕塑一般剔透美麗,但比它們更為耀眼的是生著翡翠之翼和番紅色頭髮的俊美男子——熾天使米迦勒。
「告訴我,你為什麼想成為天使?如果只是因為天使的地位比較高、平時工作清閒這些愚蠢的理由,我是不會認同的。」
米迦湛藍的眼睛裡閃爍著倔強的光彩:「米迦勒大人,我有不想說的理由。」
「是嗎?隨著科技的進步,人類對環境的影響越來越大。他們能把荒漠變成田野,高山夷為平地,森林化做城鎮……因為能夠掠奪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人類漸漸喪失了信仰。而負責向他們傳遞神旨的天使一族,其實已經開始衰落。這些你這道嗎?」
「我知道。」米迦輕輕的點頭。
「即然這樣,還想做天使?我很好奇支持你做這個決定的真正理由是什麼。」
米迦勒詫異的抖了抖身後的翅膀,幾根綠色的羽毛立即掉落到地上,「其實,做妖魔是更好的選擇。那樣你就可以像超人一樣,輕鬆地生活在人類世界。」
「米迦勒大人是在勸我墮入魔道?」
「這倒不是。不過,現在的seven越來越實務了,他們都想去人類世界好好享受。」米迦勒伸手摸了摸他的頭,「你這樣的真是很少見。」
「雖然少見,也還是有的。」
沉默片刻後,米迦勒嚴肅的俊臉上突然浮現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如果你在十八歲的時候還沒有改變主意的話,那就變成天使來找我吧,我還需要一個助手。在這之前,我會一直關注你的,米迦。」
現在的想法是不是會讓熾天使米迦勒大人感到失望?想到這裡,米迦有些煩惱的摸了摸下巴。
「那你到底在想什麼?」
「……以前整天想的就是怎麼成為天使,現在嘛……只要跟她在一起,看到她就會覺得很幸福,以後的事情不願意多想。」米迦翻了個身,輕輕拍拍路法的肩膀,「呵呵,遲早有一天,你也會明白的。」
「切,你這樣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的想法太可怕了,我才不想變成愛情炮灰呢。」路法摸了摸泛起雞皮疙瘩的手臂,往被窩裡縮了縮,「離我遠點!你可別把弱智流行病傳染給我!」
就在這時,牆壁融掉了,一隻手從牆壁那邊伸了過來,猛地拽住米迦的衣領,把他往那邊拉!
「米迦!小心!」路法立即揪住那隻手腕狠狠一擰,而米迦乘機展開翅膀躍身飛出陽台,只留下充滿自信的聲音,「路法,這是我的事,我自己解決,你就不要管了。」
「啊,這樣啊?那我就繼續睡覺咯。」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笑容,路法扯過被子摀住自己的腦袋,可人還沒有躺好,就聽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米迦!米迦!」
唉,那個渺小的人類還真能折騰啊!過了好一會兒,路法才揉著頭髮打開臥室門,睡眼惺忪的望著面前赤著腳的少女:「渺小的人類,你這麼早就醒了?是不是餓了?」
「不,不是……」
小桃的臉上和手上,不,全身都是汗水,好像剛從游泳池爬上來一樣。
「米迦在哪裡?」
「你是不是做噩夢了?他可不是夢神哦。」路法挑了挑眉毛,「難道你想找他唱催眠曲?」
「米迦到底在哪裡?!」小桃臉色蒼白的提高了音量,大又不問出答案就不死心的氣勢。
沒錯,她剛被米迦放在床上就做了一個噩夢!
金黃色的葵花池,幽藍的天空,潔白的雲朵,微笑著的黑髮少年漸漸從腦海中褪去……寬闊的高速公路,疾馳的車輛,刺眼的鋼管,滿是鮮血的蒼白面孔越來越清晰……小女孩蹲坐在車裡,看著自己沾滿血的雙手,撕心裂肺的哭喊:「哥哥,不要嚇小桃,都是小桃不好!」
準確的說,那不是噩夢,而是真實的記憶!她完全想起來了!
「唔,他出去了。」看到少女格外嚴肅的表情,路法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開口說出了真相,「他和……」
「和星淵哥在一起嗎?」小桃急急的打斷了他的話,「快帶我去找他們!」
她的猜測沒錯,現在那兩人已經飛到了C城上空。
因為是旅遊城市,空氣清新,C城的夜空顯得特別明亮,而大廈裡零零星星的燈光,彷彿珍珠一樣與璀璨的星辰互相輝映。
美麗的景物,美麗的人,這應該是人類能夠想到的最美的畫捲了。
但是齊星淵和米迦都沒有那樣的感覺,他們冷冷的浮在高空中瞪視著對方。在兩人腳下是看起來和手掌一樣寬的公路,螢火蟲大小的車子在上面飛快的爬動著。
「沒想到你自己送上門來。」
「……」
「你想做什麼?」
「不知道,只是覺得你很礙眼。」黑色的霧氣在齊星淵周圍聚成一團,「而現在,終於控制不住自己了。」
「真的是你殺了小桃的哥哥?」米迦拔出羽劍,定定的指著他,「我不會蠢到問你為什麼,你只需要回答是,還是不是。」
「你沒有問這個問題的資格。」齊星淵身後的黑霧迅速變成無數狂蜂,嗡嗡的叫嚷著朝他衝去,「就算是,你能怎麼樣呢?」
就在黑蜂快要觸到身體的瞬間,羽劍的藍色劍鋒上清晰地倒映出米迦揚起的嘴角。
「如果是那樣,那我就把你封印住。不能再讓她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