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一髮

  「砰!我也顧不得這麼多,一把拉開慶次的房門,他有點吃驚的看著我,想必我現在一定臉色極其難看。
  「小格,你怎麼了?」他似乎被我嚇到了。
  我走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直直的看著他,顫聲道:「馬上,馬上去平安寺,有人要殺信長。快一點,他們要殺信長。」
  他被我語無倫次的話弄得有點糊塗,他抓住了我的肩膀道:「到底怎麼回事!」
  我把所聽見的和慶次說了一遍,他一邊聽著,一邊皺起了眉毛,神色越來越凝重。
  說完,我焦急的問道:「你聽明白了嗎?」
  他點了點頭,我幾乎要喊了起來:「那你趕快去平安寺!」
  他坐在那裡,卻沒有動,緩緩吐出兩個字:「不去。」
  我不敢相信的看著他,我聽錯了嗎?我快要抓狂了。
  「為什麼?,為什麼?「我重複了一遍我的問題。仍然不可置信的望著他。
  他看了看我道:「我不會把你留在這裡,我的任務就是保護你。」
  我搖了搖頭道:「不行,你一個人出去還有可能,帶著我出不去,遠籐把武士們都集合起來了,人太多,我們兩個目標太大。他們很快就會派人看住我,另外我不想打草驚蛇。
  他目光一凜道:「我能讓你在這個危險的地方嗎?我想保護的只有你一個人,我絕不會讓你有危險。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啊,小次,我緊緊拽著他的衣服,顫聲道:「拜託你,小次,趕快去平安寺,不然來不及了,我一定不會有事的!我保證!」
  他臉色一斂,從我手中扯過自己的衣服,一下子站了起來,背對著我往門口走去,站定。
  怎麼辦?小次不聽我的,該怎麼辦?我的腦中一片空白。
  他直直的站著,低著頭,忽然問了一句:「你愛他嗎?」我一愣,還沒等我回答,他又輕歎一聲道:「其實從那天你替他擋刀起我就該明白了。」
  看著他有些削瘦的背影,我心頭一陣抽痛,對不起,小次,我不是想傷害你,但是我一定不可以讓信長死!
  「求求你。」我凝視著他的背影,緩緩的說了這句話,他的身子明顯一震,轉過頭來,滿眼的痛楚和一絲驚訝。
  「求求你。」我繼續說道,盡量不讓淚水溢出來。心中已是絲絲疼痛。這是我第一次這樣懇求小次吧。
  「笨蛋——」他眼圈一陣泛紅,「我去。」他低低從牙縫裡擠出這兩個字。
  「謝謝,」我已經不知道再說什麼,只怕說越多越傷他心。
  他看著我,忽然問道:「要是那天被刺的人是我,你也會做同樣的事嗎?」我淚眼模糊的重重的點了點頭。
  他笑了起來,走了過來,拍了一下我的頭道:「我盡快趕去,平安寺離這裡不遠,你一定要乖乖在這裡,千萬不要輕舉妄動。我通知他以後馬上就趕回來。」
  說完,他便往門口走去,快出門口的時候,他頓了頓道:「等我,要是你讓自己受傷的話,我一輩子都不原諒你。」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我揉了揉眼睛,把淚跡擦乾,現在該回到我的房間,不然他們起了疑心,發兵偷襲信長就糟糕了。信長,你一定不能出事……小次,你也是……
  只是我不能在這裡坐以待斃。我不可以讓他們利用我要脅信長。
  等我回到房間,立刻就有幾名武士過來,守住了門口。這是要看住我了嗎?接下來我該怎麼辦?如果我一直在這裡,要是他們用我要脅信長答應什麼條件……我也不敢想下去了。最好的方法也是離開這裡,但是這裡都是重兵,我該怎麼離開呢?想了一會,一時也想不出個好辦法。
  正在犯愁的時候,忽然聽到一聲通傳,淺井夫人來了。是阿市!這麼晚她怎麼過來了,話音剛落,她就走了進來。我盯著她,她的臉上仍是淺淺笑著,一如往昔,似乎沒什麼異常。
  我正要說話,她朝我做了個眼色,輕輕的說了句:「脫衣服。」我愣在那裡,她卻開始脫起自己的衣服。看我傻在那裡,她湊近我的耳朵道:「趕快和我換衣服,等一下阿澱會送你到後門,從那裡出城。」我看了一眼站在她身邊的阿澱,阿澱是她從清洲城帶過來的,是她最信得過得人。
  「你知道了?」我輕輕問道。她神情嚴肅起來,點了點頭道:「我早就覺得淺井他們有些不對勁,剛才聽到遠籐他們在勸淺井叛變,似乎還提到你,所以我就趕緊過來了。」
  我看著她,淺井是她丈夫,她這樣幫我是為了信長還是我?我應該相信她嗎。想起信長臨別的話,我有點猶豫了。在這個時代中呆得越久,我越來不敢相信人了。
  「為什麼?」我又低低問了一句,她笑了起來道:「因為你是我的好朋友。而且,我也不想信長哥哥死。」看著她清亮的雙眼,我的心中一暖,拉住了她的手,輕輕道:「謝謝你,可是你……」她搖了搖頭道:「我怎麼說也是城主夫人,他們也不敢怎麼為難我。」
  對不起,阿市,我居然還懷疑你,我居然忘了你是我的好朋友。我朝她笑了笑,趕緊換好衣服。
  穿著阿市的衣服,又有阿澱在身旁,很快就沒有阻礙的從後門出去了。那些武士看見我都不敢抬起頭,只是低頭問好,看來阿市在這裡還挺有威嚴的。
  出了後門,我別過阿澱,就朝城外跑去,城下町一片寂靜,到處黑漆漆的,沒有一個人影,我穿行在街上,心裡一陣一陣發顫,只好默默念著信長的名字,給自己多一點勇氣,不要怕,不要怕,什麼也不要想,只要往前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我雙腳疼痛難忍,渾身發冷,直想歇一歇。可是現在不是歇的時候,一定不能放棄,一定要走出去。信長是不是已經離開平安寺了?他應該平安無事了吧。想到這裡,我的心裡又輕鬆起來。慶次不知道會不會回來?要是他知道我跑了出來,會怎麼樣呢?我要走得更快點,不然如果他回來沒碰上我,直接衝到淺井家裡就糟糕了。走著走著,我隱約看見了城門和護城河,應該馬上能出城了吧,我不由加快了腳步。
  忽然聽見耳邊風聲呼呼,我大驚,還沒來得及回頭,肩上一陣劇痛襲來,我伸手一摸,滿手是血,好像是中了什麼暗器,這時也顧不得疼痛了,我摀住傷口,往前跑去,沒有跑幾步,腳上又是一陣鑽心的痛,果然又中獎了。我一下子跌倒在地上,也看清了襲擊我的人,是四個忍者。我真是有點榮幸,居然要出動四個忍者來殺我,不過我中的都不是要害,看來他們是想活捉我吧。出動了四個,是怕有慶次在我身邊吧。
  此時似乎心情倒反而鎮定下來了,我只是坐在那裡,看著他們。我看了一眼手上沾的血,是紅色,似乎不是那種有毒的手裡刀。
  他們居然也沒採取什麼行動,只見後面燈火閃動,似乎又來了很多人,只是一定不是來救我的人。
  果然,火把下閃出一個人,遠籐直經。我輕輕歎了一口氣,看來今天凶多吉少了。
  他笑著輕聲道:「怎麼,小格姑娘這麼晚要到哪裡去?」我沒有看他,把眼光望向了別處,輕輕哼了一聲。他臉色一斂,走了過來,猛的捏住我的下巴,厲聲道:「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聽見了不該聽的話,想走,沒這麼容易,你還有利用價值。」
  我心中暗暗一驚,他怎麼知道我聽見了他們的話,難道是——我忘了拿走的衣服?我真想打自己兩個耳光!齊馨格,你怎麼這麼不小心!
  他的手勢越來越重,像是要把我的骨頭捏碎一般,肩上和腳上的劇痛也同時襲來,我好像快要失去知覺了,信長,救我……
  忽然間下巴一鬆,遠籐好像忽然放開了我,我的身前好像站了一個人,是——誰?
  我的意識開始模糊,卻清楚聽見遠籐的聲音:「良之,你現在是我淺井家的家臣,想要造反嗎?」
  原來是良之,「良之」我低低喊了一聲,良之聽見我喊,轉過了頭,臉上滿是心疼,憤怒,「原來良之也有不是冰塊的時候啊。」我笑了笑,微弱的說道。他沒有說話,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又轉頭向遠籐怒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根本沒得到主公的同意就擅自行動,現在我想主公恐怕也被你軟禁起來了吧。造反的是你!」
  遠籐臉色一變,道:「胡說!」
  又大聲朝那些人說道:「馬上把他們全都抓起來!不能讓他們走漏消息!」我輕輕笑了笑,白癡,小次早就把消息告訴了信長,信長根本不會來了。
  良之冷眼看著他們,拔出了自己的長刀。
  「要帶她走,先殺了我。」他冷冷的說。
  肩上和腳上的痛一陣一陣襲來,我的意識越來越模糊了,看不清良之和他們打鬥,只是不停的有血濺到我身上,我的心一陣一陣抽緊,千萬千萬不要是良之的。
  可是他一個人又怎麼敵得過這麼多人……
  「啊!」一聲低呼,良之忽然跌在了我身邊,我大驚,良之身上全是鮮血,不知道是他自己的,還是別人的,「良之,你怎麼樣?」我帶著哭腔問道,他笑了一下,「我沒事。」他居然在笑著,這是良之第一次真正的笑……原來他的笑是清澈和煦如陽光般溫暖,可為什麼在我眼裡卻是如此哀痛淒美……
  「住手,住手!住手!」我發瘋似的大叫,我不可以看著良之為我死,我不能這麼自私,「我這就跟你們走!馬上住手!!!」
  良之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神有一絲驚喜閃過,也有不捨,有悲哀,甚至還有一絲溫柔,他又跌跌撞撞站了起來,舉起了刀,眼中一絲怒色閃過,用盡全力朝遠籐劈了過去。「啪!」良之的刀被打在了地上,遠籐一臉獰笑,舉起自己的刀就往良之頭上砍去。
  不要,良之!我條件反射的伸出自己的手,想去擋一下……天哪,我忘了這可是刀劈下來啊……已經收不住了……我無奈的閉上了眼睛。
  「光!」只聽一聲兵器相接的聲音,那刀沒有砍下來,我睜開了眼,一驚,揉了揉眼睛,再看,沒有錯,是信長!居然是信長!他怎麼來了!
  「遠籐直經,你好大的膽子!」信長冷冷的說著,一邊挑開了遠籐的刀,朝他砍去,信長的刀舞得好快,刀刀都想要致人於死地。遠籐一邊擋,一邊往後退。其他的人此時也圍了上來,信長小心……我在心裡低低的喊,胸口如同火燒一般。
  忽然,一隻手摸在了我的肩上,好痛,我睜開眼,是慶次,他雙眼赤紅的望著我,眼帶恨意,看了一眼手裡的鮮血,臉上閃過一絲痛楚,低聲道:「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你。」話畢,他也拔出刀,瘋了一般向那些人攻擊。
  怎麼只有他們幾個人,為什麼信長還要趕過來?不知道危險嗎,真是笨蛋,一群笨蛋,為什麼還要來……為什麼……
  我的頭越來越重,不要,我不能睡著,我掙扎著睜開眼睛。一聲慘叫,我心裡一驚,抬頭望去,信長的刀已經砍在了遠籐的脖子上,只見信長刀鋒一轉,遠籐的頭就這麼直直的飛了出去。這一刀該有多大的恨意,居然能一下子砍掉遠籐的頭,他的頭滾到了一邊,似乎還微張著雙眼,我趕緊別過頭去。看了一眼仍在不停砍殺的信長,他全身浴血,眼神瘋狂,滿臉,滿眼,滿身都是凌厲的殺氣。遠籐手下的人還是沒有退去,慶次的身上也濺了許多鮮血,他們身上的血一定是別人的,一定是。
  我的心輕輕抽搐著,猶如針扎,好痛,好痛。
  忽然後面人聲鼎沸,火把更多,難道來了更多的敵人,聽聲音似乎有上百人,我的胃裡一陣難受,呼吸也透不過來了,莫非歷史真的改變,今天我們全都要斃命於此……
  「住手!」來人一聲大喝,這個聲音很熟悉,來人——居然是淺井長政,他不是被軟禁了嗎?很快,他手下的人立刻制住了那僅剩的十來人。他匆匆從人群中走出,一下子跪倒在信長面前,滿臉驚惶,俯首道:「哥哥大人,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的家臣起了歹念,是我教導不善,請哥哥大人治罪。」
  信長怒視著他,臉色鐵青,走到他面前,舉起刀就要劈下去,「不要。」我低低喊了一聲,不管以後怎麼樣,現在他是阿市心愛的人,我不想阿市傷心。再說這次應該也不是他的錯……信長聽到我的聲音,身子一震,扔下了刀,抬起一腳,重重的踹在了淺井身上,就趕緊往我這邊走來,慢慢蹲了下來。
  他的頭髮散亂,眼中佈滿血絲,神情可怕,他直直的看著我的肩傷和腿傷,眼圈開始發紅,眼睛中居然濕潤起來,他撕下了自己的衣服,扯成一條條,先替我包紮起來,傷口的疼痛令我渾身一顫,我感到他的手指也同時一顫。他一言不發,看著我的眼神中竟然有一絲恐懼,是害怕失去我的恐懼嗎?
  「忍一忍,我馬上帶你回家!」他的聲音已經嘶啞了。我擠出一個笑容道:「傻瓜,我不會死的。」他眼中恐懼更深,臉色慘白,只是滿臉心痛的看著我,我也定定的看著他,望著他的眸子,似乎再也看不見其他人,「誰讓你流一滴血,我就讓他流更多血。」他狠狠的沉聲說道,忽然他的眼神一下子冷酷起來,殺氣又盛,這樣的眼神在他殺山口恆之的時候我曾經看到過。我心中一震,信長要大開殺戒了……
  我的意識已經很迷糊了,只是在暈過去之前隱隱聽見信長咆哮的聲音:「遠籐一族的妻子兒女,父母兄弟,親戚,下人,不,包括他們養的一隻貓,一隻鳥,全都格殺勿論!」

《恨相逢之戰國之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