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被揭穿的秘密

  「老師,既然短尾巴沒事了,那我們就開始練習畫畫吧。」三人之中,還是瑪格麗特最先意識到了上課這回事。
  流夏也才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瑪格麗特你今天想畫什麼?不如我們先回城堡再說?」
  瑪格麗特打量了一下四周,露出了一個甜美無比的笑容,「老師,今天我們就來一次室外教學吧,乾脆在這裡上課好不好?這裡有這麼漂亮的花田,我很想畫下來。」
  「這裡?」流夏抬頭望了一眼阿方索,想看看他的態度再說。
  「爸爸,大部分時間我都是待在城堡裡,今天就特別破例一次好不好?再說還有老師在這裡呢,我保證不會亂跑的。」瑪格麗特邊說邊扯了扯流夏的衣袖,讓她也幫著說幾句。
  流夏也只好幫她說了幾句,但心裡卻不免有點疑惑,為什麼伯爵平時都不讓這位小姐隨便出去呢?難道僅僅因為她是位貴族小姐的關係?可是現在又不是中世紀,至於這麼嚴謹嗎?
  或者說——還是有別的什麼原因?
  阿方索考慮了幾秒鐘,還是點了點頭,「那我打個電話讓她們把你的繪畫工具拿到這裡來。」
  「謝謝爸爸!」瑪格麗特抱著短尾巴興奮地跳了起來。
  沒過多久,城堡裡的僕人就將繪畫工具送了過來,並且妥善安置好了那只惹麻煩的短尾巴。
  「瑪格麗特,你想要畫花田嗎?那麼最想畫哪種花?玫瑰,鬱金香,還是風信子?」流夏低聲問道。
  「我——」瑪格麗特盯著花田里柔媚多姿的各種鮮花,忽然朝某個方向一指,「我要畫這個。」
  流夏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看到的卻是在花田角落裡輕輕搖曳的一叢白色雛菊。
  「這個,你們家城堡裡不就有嗎?」她有些驚訝地問道。
  「在家裡的時候倒不覺得它們很特別,可現在它們待在這些鮮艷的花朵旁邊,我卻注意到了它。而且還覺得因為有它的襯托,那些花才顯得更漂亮了。」瑪格麗特露出了一個困惑的表情,「真是奇怪呢。」
  流夏笑了笑,脫口說出了一句之前曾經聽過,卻從來沒有忘記過的話,「因為最簡單的白色,卻能搭配任何顏色。五彩繽紛的顏色,也因為白色的存在才能凸顯出各自的優點。不是嗎?」
  她的話音剛落,阿方索的臉上極快地掠過了一絲頗為驚訝的表情,注視著她的眼神則變得更加深沉。
  「而且雛菊本身也很漂亮,尤其是自由自在盛開在這裡的雛菊。」流夏想了想,「我記得安徒生的童話裡有只百靈鳥還唱歌稱讚雛菊呢,嗯,怎麼唱來著,好像是——瞧瞧,多可愛的小花呀,有顆金子做的心,還穿著白銀衣裳!」
  她的話音剛落,阿方索的面色驀的一沉,彷彿在一瞬間恢復了陰冷的本質。某種只屬於夜的黑暗氣質,正從他的眼底隱晦地透了出來,甚至還帶著一絲令人不寒而慄的戾氣。
  流夏忽然感到背後起了一絲涼意,下意識地抬起了頭,儘管在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喜怒,卻也隱隱令她感覺到有點不安。
  阿方索吩咐了旁邊的僕人幾句就離開了,流夏瞄了他的背影一眼,小聲問著瑪格麗特,「你爸爸是不是生氣了?難道我說錯了什麼?」
  瑪格麗特搖了搖頭,「不知道。不過你別看爸爸平時優雅又親切,其實城堡裡的人個個都很怕他。」
  「也包括你嗎?」
  「我那是尊敬爸爸。」瑪格麗特冷冷瞥了她一眼,「還有,雖然你比之前的幾個老師強了一點,對我的短尾巴也不錯,但這不代表我認可了你。假如讓我發現你對我爸爸有一點點想法,我照樣會讓你馬上走人。」
  流夏微微抖動了一下眉毛,堅定地搖了搖頭,「我絕對沒有任何想法。」
  「是這樣就最好,我會繼續觀察你的。」瑪格麗特又露出了天使般的笑容,「好了,老師繼續教我畫吧。」
  流夏在心裡歎了一口氣,看來要等到真正的和平共處,還是路漫漫其修遠兮……
  羅馬,很快又迎來了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
  流夏像往常一樣來到學校的時候,驚訝地發現有好些人圍在學校門口,他們有的手拿專業相機,有的提著話筒和攝像機,有的還在對著鏡子補妝……看起來倒都像是些媒體從業人員。這副陣勢也吸引了不少圍觀的路人和進出學校的學生,紛紛議論著到底這裡出了什麼大事。
  流夏也覺得很好奇,琢磨著可能是某位教授獲了什麼國際上的繪畫大獎?正當她還在暗暗猜測的時候,忽然有個褐髮的美女大喊了一聲,「就是她!」
  那群人像是發現了重大目標,頓時像潮水一般朝著流夏的方向湧了過來,只見照相機的鎂光燈不停閃爍著,十來個話筒同時遞到了她的面前,不同聲音的意大利文在她耳邊如機關鎗般轟炸……
  好半天她才聽清了其中幾個問題,「請問你就是宮流夏小姐吧?身為托托的女朋友你有什麼感想?聽說他一直沒有女朋友就是在等你?你們在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對不對……」
  下面的問題她再也沒有聽清楚,只覺得通體冰涼,全身的血液彷彿瞬間凝固,雙腿像是灌了鉛般挪動不了半步,大腦中更是一片空白——
  「不好意思,請讓讓,讓讓!」這時忽然有個紅髮美女擠進了人群,邊說著對不起,邊奮力將流夏從人群里拉了出去,逕直衝進了學校。當那些記者們想追上去時,一位優雅清秀的日本少女笑著攔住了他們,「不好意思,未經允許,請勿打擾我們學校正常的教學。」
  「卡米拉……謝謝你。」流夏進了工作室之後才漸漸回過了神,隨即又懊惱起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就算托托和我認識,也不至於這麼誇張啊……」
  「怎麼回事?你看看這個就知道了。」卡米拉將一份報紙遞到了她的面前,「幸好今天我和靜香比你出門早,還能有個心理準備來救你。」
  流夏的目光落在了報紙的大字標題上——羅馬王子的中國女友浮出水面:竟然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不僅僅是如此,上面還詳細地將她和托托認識的過程一一道來,圖片資料更是豐富,不但有數張流夏去托托家時的偷拍,還包括了之前兩人在許願池的照片。
  「天哪,這些記者真是太可怕了……」她倒抽了一口冷氣,立刻拿出了手機準備打給托托。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鈴先響了起來。一看是托托的號碼,她急忙按下了通話鍵,「托托,現在怎麼辦?我的學校門口全是記者,都亂套了……你那邊怎麼樣?」
  「別著急,流夏。沒什麼大不了的。」托托的聲音聽起來倒是鎮定自若,「你先聽我說,今天晚上八點你來這個地址——米斯莫大街82號,到時我們再商量好嗎?現在我還有事,先不說了,再見!」
  流夏有些失落的收起了手機,托托也掛得太快了吧,她都還沒問他需不需要發表一個澄清聲明呢。
  不過——或許他也正被這件事搞得焦頭爛額了吧——
  晚上八點整,流夏準時來到了米斯莫大街82號。出現在她面前的是一棟帶著文藝復興時期風格的別墅,乳白色的牆壁在淡淡的月光下透著晶瑩美妙的色調,花園裡的一池碧水中居然還漂浮著幾朵婉約嬌艷的佛琴納莉斯睡蓮。
  當她摁了門鈴之後,出來開門的正是托托。他將她拉進了房子之後又迅速關上了門。別墅裡面的裝飾簡潔大方,是流夏喜歡的風格。此時此刻,房間正迴響著貓王Elvis深沉而富有磁性的歌聲。
  「托托,這到底怎麼辦才好?乾脆你發表一個聲明,澄清一下我只是你的朋友,這樣是不是比較合適?」流夏忙不迭地給他出起了主意。
  托托不慌不忙地遞給了她一杯咖啡,「我都說了不用擔心,更何況,這也未必是件壞事。」
  「怎麼不是壞事?他們這樣亂寫實在太不負責任了。你看了報紙沒有,他們說你……」
  「流夏,」他忽然打斷了她的話,眼底深處流轉著讓她看不懂的神色,「你覺得他們全都是亂寫嗎?」
  流夏微微一愣,胸腔裡的那顆心不知為何突然狂跳了起來。在抬起頭望進他的眼底時,她只覺得自己彷彿被一潭深不見底的泉水眩惑住了。
  「難道不是亂寫嗎?我們只是好朋……呃!」流夏拿起咖啡的時候手不小心晃了一下,結果有幾滴咖啡正好灑到了她的衣服上,留下了幾點難看的污漬。
  「我先去弄乾淨。」她急忙站起身來,想藉著這個理由躲到了洗手間裡,讓自己能稍微冷靜一下。
  她並不是一個遲鈍的女人。她也為自己對托托的感情變化而感到困惑,可是,這一切是否變化得太快了?她無法確定這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感情——究竟是友情以上愛情未滿的感情,還是由青梅竹馬衍生出來的感情?或是連她自己也沒有察覺出的第三種感情?
  她實在需要更多的時間來判斷。
  當她走進洗手間的時候,隨手想把燈打開,沒想到燈閃了一下就滅了。接著就像是起了連鎖反應,整個房間的燈都在瞬間滅了,就連貓王的聲音也極不自然地嘎然而止。
  「糟了,保險絲不知會不會燒斷?」她轉身出了洗手間,正好撞在了走過來的托托身上。
  在一片沉寂的黑暗裡,她聽到他說,「別擔心,只是停電而已。」
  月光如流水般從窗口漫了進來,將房間裡的一切照得朦朦朧朧,什麼都很模糊。流夏忽然感覺到了耳邊灼熱的呼吸,恍惚間聽到他的聲音低低響起,「流夏,你的嘴唇——是玫瑰色的。」
  下一秒,他的唇已經溫柔而有力地覆了上來。
  在接觸到他那柔軟嘴唇的一瞬間,流夏只覺得時間之輪在這一刻停止了轉動。周圍的一切似乎都靜止了,可她卻能聽見晚風輕輕地呼吸,池水靜靜地流動,美麗的睡蓮花瓣悄悄地舒展。
  甚至還能感受到——月光和夜露浸染過肌膚的濕潤。
  「流夏,做我的女朋友吧。」這是當他依依不捨地離開她的嘴唇時,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流夏呆呆地站在那裡,沒有給出任何回應。
  「其實這句話,我很早就想問你了。」他深深凝視著她的臉,「年少時我們都不懂事,我一直以為,我們之間只是友情而已——直到那天晚上遇到了長大的你。流夏,在酒吧見到你的第一面時,我就知道那些曾經的友情經過歲月的沉澱,早已在不知不覺中發生改變,不,或許從我們定下那個約定開始,就已經不再是單純的友情了。但……你畢竟是個保守的中國女孩,我擔心草率的告白會嚇到你,我想尊重你們的文化習俗,所以我一直在等待著一個機會。」
  他眼中熾熱的光芒彷彿能將她瞬間熔化,「流夏,現在,我的忍耐力已經到極限了。請允許我告訴你,我一直都……愛著你。我真心希望你能做我的女朋友。」
  流夏慢慢抬起了頭盯住了他的眼睛,感到自己的心從來沒有這樣混亂過。
  就在這時,房間裡的燈忽然一下子又亮了起來,而貓王的歌聲也突如其來地在房間裡再次迴響起來,低緩柔和的音調聽起來似乎帶著一種淺淺的傷感。
  wisemansayonlyfoolsrushin.
  butican'thelpfallinginlovewithyou.
  shallistay?woulditbeasin?
  ifican'thelpfallinginlovewith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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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akemyhand
  takemywholelifetoo.
  forican'thelpfallinginlovewithyou.
  智者說只有傻子才會墜入情網
  但我就是情不自禁的愛上你
  我應該留下來嗎
  這樣有罪嗎
  如果我情不自禁的愛上你
  就像河水理所當然的流向大海一樣
  親愛的
  順其自然吧
  有些事情就是這樣
  握住我的手
  也握住我的一生
  因為我已情不自禁的愛上你
  貓王的聲音彷彿帶著蠱惑人心的魔力,令她有一種迷醉的眩暈感,心跳比平時加快了好幾倍,可全身血液的流動卻似乎緩緩減慢,一幕幕記憶中的畫面如電影鏡頭般在她的面前回放著……
  喜歡他進了球在草坪上得意地做高難度的空翻;
  喜歡他頂著一頭被揉亂的頭髮從隊友的蹂躪中掙扎著爬出來;
  喜歡他頑皮地做出甩手指的小動作;
  喜歡他被判越位時露出小孩子般不服氣的表情,還緊緊抿著嘴瞪著裁判;
  喜歡他錯過射門機會時失落惆悵的轉身;
  喜歡他穿著圍裙在廚房裡為她做意大利菜;
  喜歡他在朱麗葉的庭院裡向她吐露自己的心事;
  喜歡他面對攝像鏡頭時偶爾表現出來的自戀;
  喜歡他常用的海洋般清新的香水味……
  喜歡……喜歡……喜歡……
  一直以來,她以為對他的喜歡只是源於那遙遠的童年,可是直到這一刻,她才忽然意識到——原來這麼多這麼多的喜歡,全都來自於現在的他。
  曾經的自己碰到曾經的他,共同擁有了一段美麗如水晶的回憶,卻也第一次嘗到了生命中失去的滋味。所以,如今的自己遇上如今的他,很多東西也許不應該再錯過……
  人,總是逃不過一些命中注定的東西,那是在漫長的成長過程中因為種種原因而丟失的。正因為曾經丟失過,所以當長大後再次遇到之後,往往會帶來致命的吸引力。
  是的,托托,他有這種吸引力,於她。
  這是無法逃避,也是無法否認的。
  那麼,就不要再迷茫,不要再猶豫。
  托托神色複雜地注視著她,緊張地等待著她的回答。此時,從那張形狀優美的櫻唇中說出的任何一個字,都會令他全身顫抖。
  出乎他的意料,她什麼也沒有說,只是輕輕踮起了腳,仰起頭——吻上了他的唇。這溫柔的觸感撥動著他的每一條血管,每一根神經,如淡淡的春風,如透明的蟬翼,如最柔軟的玫瑰花瓣。
  這種巨大的幸福感就像一張無邊無際的網,將他捕捉在其中,讓他無法動彈,又像是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火,將他幾乎焚燒成灰。
  愛可以是輕吻,愛可以是微笑,愛可以是幸福,
  愛——可以是月光下悄悄綻放的睡蓮。

《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