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羅馬市中心的某個豪華酒店的套房內。
月光如水,所有的事物似乎都被染上了淡淡的朦朧,燃著印度熏香的濕潤空氣裡瀰漫著濃郁曖昧的情慾氣息。在房間中央的一張豪華法式大床上,有兩具年輕的身體正親密地糾纏在一起,如同野獸般激烈地相互索取著彼此。男人的喘息聲,女人性感的呻吟聲,交織在一起就像是充滿著致命誘惑的靡靡之音。
在一番酣暢淋漓的激戰之後,房間裡終於又歸於了平靜。
男人很快坐起身打開了床頭的檯燈,輕薄的毯子順著他完美的身體曲線滑了下來。晶瑩的汗水在燈光的映照下折射出淡金色的光芒,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性感。
他從床邊的煙盒裡抽出一根意大利本土產的alfa香煙,以一個漫不經心的動作點燃了煙,猛吸了兩口後吐出了一個優美的煙圈。
無論是他的眼神,動作還是表情,都在不經意中帶著一種天生的誘惑。遠遠看起來,他就像是一隻變化多端的貓科動物,可以在不同的情境下以最適合的形態出現。面對活色生香,他會化身為柔媚慵懶的貓咪,索取自己想要的快感;而一旦遭受攻擊,他就會搖身一變,成為強悍而凶狠的豹子,將對方連皮帶骨一口吞下。
「親愛的,你真是厲害呢。」女人用毯子半掩著自己裸露的身體也從床上坐了起來,衝著他甜蜜一笑。這是個典型的意大利北部美人,用天生尤物來形容她一點也不誇張。他側過了頭看著她,嘴角依舊含著笑,眼睛裡卻是一片冰冷。
「在酒吧裡我一眼就留意到你了,」女人笑得更加嬌媚,伸手想去摸他的眼角,「你的這顆淚痣真是性感……」
「好了,」他不動聲色地擋住了她的手,眼裡飄過一絲笑意,「我看遊戲也該結束了吧。」
「你說什麼?」女人愕然地看著他。
他輕佻地捏了捏她小巧的下巴,「我倒是想問問,吩咐讓你來勾引我的人付了多少錢給你呢?憑你的質素,應該還不低吧?」
女人頓時被嚇得面無人色,一時緊張地連話也說不清楚,「我……你……你明明知道了,為什麼還和我……」
「既然有送上門的高級貨,我試一下也沒什麼損失啊,反正有人買單了。」他笑起來瞇著眼睛的樣子更像是隻貓咪了,「不過呢,我最討厭女人騙我了,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對……對不起……求求你放過我……我……我只是為了錢……」女人也不顧自己還裸著身子,慌亂地從床上爬了下來,連聲音裡都帶著一絲劇烈的顫抖。
男人似乎是輕歎了一口氣,從旁邊拿起了一件衣服溫柔地蓋住了她的身體,低聲安慰道,「放心,我一向來是最憐香惜玉的。」說著,他摁了一下手機的按鈕。
門很快被打開了,從外面進來了兩個黑衣男人。
「你不用害怕,跟他們出去就行了。」他邊說邊掐斷了快要燃盡的煙蒂,修長的手指帶著一種動人的美感。
女人胡亂披上了衣服,將信將疑地跟著那兩人走出了房間。
「米蘭特少爺,這就是你所謂的憐香惜玉嗎?這個女人恐怕幾天後就會在東歐某國的下等妓院裡哭了吧?」門口不知何時已經站了一位戴著眼鏡的斯文男子,他看上去大約有二十七八歲,面目清秀,彷彿一株沐浴在月光下的月見草,有著一種彷彿清水般的透明存在感。
「佐拉,你這是在諷刺我嗎?」這位米蘭特少爺瞥了他一眼,「你該知道,我最討厭的就是那些騙我的女人了。這對她們來說是最好的結局。」
「看來EE這次這麼做,應該是和政府建設工程的事有關。」佐拉走了進來,順手將一份報紙放在了床頭櫃上。
「他們派來的這個女人也太差勁了點,一嚇就全抖出來了。嗯,我倒是有點期待下次他們會派出怎麼樣的女人呢。」米蘭特倒也不避忌他,邊說邊穿起了衣服。
「在所有人眼裡,你只是個好色的花花公子,EE的人也一定是這麼認為,所以才會用上這招美人計。」佐拉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
「我的確是個花花公子,不過這並不妨礙我拿到這次工程的投標。」米蘭特的目光一斂,「只是到現在,我們的人都還沒查出EE組織的家長Don和決策人A到底是誰,他們隱藏的太深了。」
「我想除了A,其他組織成員都沒有見過家長Don的真面目。」佐拉微微一笑,「雖然暫時查不出家長是誰,不過EE決策人A的真實身份或許很快會浮出水面。」
米蘭特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西西里那邊有結果了嗎?」
「有瑪德琳娜小姐親自出馬,我們又精心準備了這麼多日子,一定會有個滿意的結果。」佐拉的唇邊彎起了一個高深莫測的弧度。
「那就再好不過。」米蘭特隨手翻了翻床頭櫃上的那張報紙,目光忽然落在了其中的一張照片上,「佐拉,你看這家武館……」
「原來少爺你也記得。」佐拉笑了笑,「我還以為你已經忘了十年前的事了呢。」
「我不會忘記任何得罪過我的人。」米蘭特輕輕哼了一聲,「當年我果然還是年紀太小,只是讓他們全家離開意大利而已。」
「可是我記得那位館主得罪你的也只不過是一件小事吧?」佐拉的鏡片後眼波一閃。
「怎麼是小事,他可是第一個敢那麼說我的人!」米蘭特似乎感到了自己的失態,又立即恢復了常色。
「看來你還是很在意呢,那不如看看這新聞,他的女兒現在……」
「我才沒興趣。」他不由分說地打斷了對方的話,像是為了表明自己並不在意的態度,也沒再仔細看那張報紙,隨手將它扔到了一邊。
「那好吧,我先出去了。」佐拉撿起了報紙往門口走去。
「佐拉,晚上我一個人睡不著,你就隨便在我的那些情人裡找一個來陪我。」他又連忙加了一句。
佐拉已經一腳邁出了門外,握著門柄笑道,「少爺你剛才也耗了不少元氣,今晚就別再折騰了,縱慾傷身。早點洗洗,睡了。」
他的最後一個字剛剛說完,房門就砰的一聲關上了。這時只聽裡面傳來一聲惱怒的喊叫,「佐拉,我要開除你!」
羅馬,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一大早流夏就接到了托托的電話,說是讓她晚上去他家吃飯。這個電話流夏接得有點心裡發虛,因為聽托托的語氣,好像有那麼一點點不悅。這個反應立刻讓她想到了自己的打工事件,如果對方有什麼隱瞞著自己,換作是她也會生氣吧。
之後她翻遍了當天的幾份主要報紙,發現沒有任何相關新聞後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等到下午的課程結束,她就匆匆趕到了托托的公寓。
一走進公寓,流夏就看到了公寓的管理員索菲婭正在逗著一個四五歲的男孩子玩。
「您好,流夏小姐。」索菲婭對她已經是相當熟悉,所以當托托公開了女朋友之後,索菲婭顯然一點都不吃驚。
「你好,索菲婭。」流夏禮貌地向她打了一個招呼,又看了看那個小男孩,笑著問道,「這個可愛的孩子是……」
「哦,流夏小姐,這是我弟弟的孩子,是我最喜歡的小侄子。」
其實平時流夏和索菲婭之間也不過僅限於打招呼而已,但今天由於這個小男孩,兩人就多聊了幾句。
「姑姑,看,看!」小男孩忽然指著掛在牆角的液晶電視叫道。
流夏抬頭一看,只見電視屏幕裡正在播放艾瑪主持的體育節目。
「流夏小姐,你看看我侄子,才五歲就知道看美女,看來這男人的本性好色還是一點都不假啊。」索菲婭無奈地搖了搖頭。
流夏微微一笑,正想說什麼,又見索菲婭忽然想起了什麼,「不過這位艾瑪小姐真人比電視上更漂亮,可惜昨晚在這裡見到她我忘了問她要個簽名……」
流夏的笑容驀的一滯,「你說昨晚在這裡見過她?」
「對啊,她應該是托托先生的朋友吧。對了,前兩個月我也見她來過。」索菲婭答了一句。
「原來是這樣。那——我先上去了。」流夏勉強的笑了笑,轉身朝著電梯走去。儘管她不是那種小心眼的女人,但想起托托那句「流夏你可是我第一個帶進來的女人哦。」,心裡總歸還是會有點不舒服。
果然不出她所料,托托一見到她就開門見山問道,「流夏,你是不是在外面打工?」
流夏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只好支支吾吾地承認了。
「你怎麼打工也不告訴我?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托托焦急地追問道。
流夏倒也沒急著回答,忽然反問了一句,「你怎麼知道我在打工?」
托托幾乎是脫口而出,「要不是艾瑪昨天告訴我,你還打算瞞我到什麼時候?如果真有什麼事你可以和我說,我是你的男朋友,我一定會幫你的。」
聽到艾瑪這個名字,再聯想起剛才索菲婭的話,流夏只覺得心裡一陣莫名的煩躁,說話的口氣也差了起來,「打不打工是我的事,別人管不著,就算你是我的男朋友也管不著。」
「流夏,你這是什麼態度?」托托的臉上也露出了些許慍色,「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生氣?我們之間應該坦誠相見,不是嗎?你去這麼遠的地方打工,我不擔心才怪,如果是有什麼金錢上的問題,我都會幫你解決。」
「不用了。如果是可以力所能及解決的事,我不想靠別人。」流夏淡淡道。
「別人?」這下托托真的惱了,「你說我是別人?在做你男朋友之前,我也是你的好朋友,什麼時候成了別人?」
「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流夏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於是將父母生意投資失敗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他。
「怪不得你要去打工了。」托托的臉上露出了心疼的表情,「那麼金錢方面有什麼不方便嗎?我這裡可以立刻轉帳過去。」
「真的不用了。只要自己能夠解決的事情,就一定不要麻煩別人。這是爸爸從小對我們說的話。所以我想靠著自己的能力來解決一切,給父母減輕一點負擔。「流夏生硬地說道,「而且教畫畫也是個不錯的工作,對我的專業也有幫助,你就別擔心了。」
「流夏……你的脾氣還是那麼倔強。」托托笑著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我會尊重你的決定。不過你也要答應我,如果真的有自己解決不了的困難,一定要告訴我。心裡有什麼煩惱的話,也一定要讓我第一個知道。因為,我是這個世界上最愛流夏的人。」
正當他想趁機親她一下的時候,流夏卻將臉別了過去。
「怎麼了?還在生氣嗎?」托托將她的臉又輕輕地轉了過來,「是不是覺得我給你添麻煩了?媒體這裡我會盡量拜託他們不要去打擾你。沒和你商量,我就那樣在新聞裡說了,給你帶來了困擾我很抱歉。」
流夏的心裡驀的一軟,想起了在國內時看過的很多很多關於他的訪談。他最喜歡的甜點是母親做的提拉米蘇,他最喜歡的顏色是天空的藍色,他最喜歡的動物是可以噴墨水的烏賊,除了足球,他最喜歡的運動是釣魚和爬山。
他會因為一個進球而興奮的像個孩子,也會對媒體裝傻逃避自己不想回答的問題,偶爾也會有點讓人黑線的腦筋短路,當然絕大多數時候他都是個聰明的人。
但聰明的人往往多數都有一顆敏感的心,所以有時不經意的一個動作,一個表情,一句話或許就會傷害到他們。
「我什麼時候說了你給我添麻煩了……」她急忙解釋道,「我生氣是因為……因為你說謊了。」
「說謊?」他一臉的莫名其妙。
「你不是說我才是你第一個帶進家的女人嗎?可是索菲婭說以前艾瑪就來過這裡。那個……就算以前你帶過女朋友到你家也很正常,我只是不喜歡有人騙我,僅此而已。」說完這些話,流夏也不由暗暗鄙視自己的小心眼,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為什麼她偏偏這麼在意?難道一旦坐在女朋友的這個位置上,看事情的角度都和以前不一樣了嗎?
托托先是愣了愣,像是對她忽然說出這番話來感到有點吃驚,但他很快就低低笑了起來,
「流夏,難道你以為我和艾瑪……」
「就算以前你們是男女朋友,我也不會介意。」流夏故作大方地說道。
「流夏……他溫柔地看著她,「我想你誤會了。昨天艾瑪是來過我的家,不過只是為了告訴我你在外面打工的事。至於幾個月那一次,是因為……她聽說了我在球場上被撞傷的消息,所以特地和我的隊友一起來探望我。我想那應該不算是我帶來的吧?」
聽他這麼一說,流夏立即覺得心情好了不少,但還是裝模做樣地說了一句,「你也不用解釋得這麼清楚啦。」
「怎麼能不解釋清楚呢?流夏這可是第一次為我吃醋哦。」他頗為得意地彎了彎唇。
流夏的臉上一熱,「誰吃醋了……我才不會吃醋呢。」
「好了,既然我已經和你說清楚了,那你也要交代一下之前在中國有沒有交過男朋友?」托托忽然正色道。
流夏先是一愣,也不回答,只是笑個不停。
托托見她不回答,索性挑了挑眉,「不過我們意大利人也不在乎這些,不管你之前交過幾十個還是幾百個男朋友,只要記著我是你的最後一個男朋友,那就行了。」
他的話剛說完,流夏果然著急地跳了起來,「什麼幾十個幾百個啊,你就是我的第一個……」
在見到對方露出了得逞的笑容時,流夏才意識到被他套了一回。
「笨蛋,我怎麼會不知道呢……」他柔軟的聲音在她的耳邊徘徊,帶著一種無法抗拒的誘惑,「流夏的那個吻……這麼青澀……」
「喂……你也好不到哪裡去……」
「那麼,你不介意我們再多練習幾遍吧……」
「又不是踢足球……唔……」
晴朗迷人的夜色裡,窗外的藍色雛菊在月光中輕輕搖曳。淡淡的晚風吹拂著這對沉浸在愛河中的年輕人,調皮地將他們的髮絲親密地纏繞在一起。夜歸的鳥兒探出腦袋看到了這一幕,羞怯地鳴唱一聲迅速躲回了自己的巢裡。
月光似水,醉人如酒。
酒不醉人人自醉。
流夏從托托家裡出來的時候,已經近午夜了。因為考慮到他明天一早就要參加俱樂部的訓練,所以流夏這次堅持沒有讓他開車送自己回去。出門不遠處就是出租車站,打個車也很方便,再說自己又不是什麼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當她朝著出租車站走去時,正好經過了那個許願池。現在這個時候遊客已經少了很多,景點周圍只有稀稀拉拉的小貓兩三隻。
不知為什麼,她忽然想起上次許願的時候只扔了一枚硬幣,還來不及許下第二個願望——和喜歡的人在一起。
反正現在也沒什麼人,不如就把上次沒有許完的願望都一併許了吧。想到這裡,流夏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發現還有幾個硬幣之後就快步走到了許願池前面。
這個舉世聞名的景點此刻正被朦朦朧朧的月光所籠罩著,散發著一種神秘又悠遠的氣息。濃重的夜色過濾了白晝的各種喧囂,將它最美的一面清清楚楚地顯現出來。而一池清澈見底的碧水則倒映著高懸在空中的那輪明月,泛起了迷夢般的波光。
此情此景,讓人不由想起了俄國詩人丘特切夫的那首《羅馬夜色》。
在藍色的夜裡,羅馬沉睡了,
月亮升上天空,靜靜把它擁抱,
她以自己的默默無言的光榮
灑遍了這安睡的、無人的名城……
趁著現在一片清靜,她趕緊轉過身拿出了口袋裡的硬幣,嘴裡一邊輕念著第二個願望,一邊將這枚硬幣朝後面的池子裡扔了出去——
咦?怎麼沒有聽到硬幣掉到水裡的聲音?
流夏的臉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正打算回頭的時候卻聽到了身後傳來了一聲輕笑。
儘管只是極其細微的笑聲,卻讓她全身打了一個冷戰。
在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她緩緩地轉過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