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總是過得飛快,這一段時間倒也相安無事,只是賴朝對義經的態度總是不冷不熱的。
轉眼到了秋天,秋高氣爽,草木茂盛,北條家一年一度最熱鬧的圍場狩獵就安排在這個時候。這對小雪來說無疑又是一個興奮的消息。而且好久沒有練習射箭了,手也有些癢癢的。
這次出獵的地點是伊豆東面的小倉山,雖然叫小倉山,這山卻是一點不小,山路並不怎麼好走,一眼望去,密林叢叢。聽政子說這裡的獵物種類非常多,政子從小就隨著父親狩獵,射箭本領也十分高超。今天的她身穿一身葡萄色的狩獵裝束,騎在一頭棕色大馬上,顯得英姿颯爽。
小雪又看了看身邊的義經,一身白色的裝束更是將他那份潔淨纖美襯托得明亮耀眼,姿容風流,她不知怎麼忽然想到了羅密歐的一句台詞:「就像白鴿在鴉群中進退蹁躚」!不由的笑了笑,好像誇張了一點,其實鴉群裡那個源賴朝的一身墨綠色裝束也還不錯,倒也顯得成熟俊朗,只是太冷峻了一點。冷峻?小雪的腦子裡忽然浮起那天他跌落溫泉的表情,忍不住的又吃吃的笑了起來。
「小雪,你在笑什麼?」義經對她微微一笑,紮著馬尾,身穿杏黃色裝束的小雪今天看起來特別像個漂亮的男孩子,幾分可愛,幾分俏皮,幾分嫵媚,說不盡的風情。
「噢,我是因為可以打獵,太開心了,呵呵。」她一邊笑著,一邊又掃了賴朝一眼,正好此時賴朝也正在看她,忽然眼光相碰,小雪毫不畏懼的瞪了他一眼,他的眼中今天似乎隱去了刀刃般的銳利,而多了幾分探究的意味。
在山腰處紮了營之後,大隊人馬就往山的密林深處行去。
「唉,義經,這是怎麼回事啊。」小雪悻悻的看著自己射的落空的一箭,射不會動的靶子百發百中,怎麼射活動的動物,連只山雞射不到。人家說活學活用,難道自己就只能射中死的東西嗎?
義經笑了笑對小雪道:「其實也很容易的,你太在乎有沒有射中的結果,反而就沒有狩獵的樂趣了。」
說著,他走到小雪身邊,從她身後抓著她的手把弓慢慢拉開,他靠得好近,自己的整個身體好像被他溫柔的包裹著,暖洋洋的。小雪的腦海裡忽然浮起小時候他教她射箭的情形,臉上不由一熱,從他身上似乎又傳來了那陣淡淡的梅香。好像思想更加不能集中了。
「小雪,肩膀放鬆點,不要太用力了,眼睛盯著那只雉雞,對,就這樣……」他低低的在她臉頰邊耳語著,彷彿在對著她的臉輕輕呵氣。她的身上帶著一縷淡淡的少女的芬芳,不同於熏香的清香,絲絲縷縷,彷彿撩撥著他的神經,義經的神智也有些恍惚起來。
「嗖——」一箭脫手而出,直直的飛向了雉雞旁邊的樹幹上,小雪扭頭望向義經,他的臉上有一絲尷尬,小雪先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噢,原來義經也有失手的時候啊。」
義經自嘲的笑道:「我說了,不能太在乎有沒有射中的結果了。」兩人對視一會,忽然一起笑了起來。
那雉雞被一驚之後,早就飛到了旁邊的灌木上,小雪正要再瞄準時,只見一支箭急速的飛向那裡,正中雉雞的咽喉。
「好箭法!」立刻有人跑到灌木邊揀起了那只雉雞,「大人!你看這羽毛多漂亮!」彩色的羽毛並沒有因為生命的逝去而喪失原有的光華,在陽光的照耀下還是那麼令人眩目。
「嗯,這個就賞給你吧。」射下它的那個人——源賴朝只是瞟了一眼,漫不經心的說著。
「多謝大人!」那侍從一臉激動的表情,源賴朝雖然不怎麼容易親近,可是他對他的下屬卻一直都很不錯。
「主公,北條大人聽說您的射藝高超,請您過去,說想與你比一比。另外,政子夫人也想見識一下。」伊勢三郎從遠處跑了過來,一臉興奮的說著。
「是嗎?」義經看了一眼小雪,正想說什麼,源賴朝忽然說道「九郎,你不要讓我失望,這次就好好的表現一下吧。」
義經神色一振,朝賴朝微笑著點了點頭,道:「是,不過,」他又看了一眼小雪,道:「小雪,你——」他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放心的神色。
「我跟你一起去吧。」小雪趕緊說道,她可不想和賴朝呆在一起。
「不過,我怕對你來說有些危險,你的馬術也不是那麼紮實,等會兒一片混亂我怕傷到你。」他轉過頭,道:「這樣吧,請兄長代為照看一看小雪,我很快就回來。」
賴朝長眉一挑,正想拒絕,忽然看見小雪惱怒的眼神,心念一動,說出口的話就變成了:「好。」
「啊,不要啦。」小雪身上忽然感到一陣寒氣,要是他想報上次的一踢之仇就慘了——
「你不用管我,我不需要保護。」望著義經遠去的背影,小雪憤憤的踢了一下腳底下的石子。
「我知道。」他冷冷道,:「上次就看出來了。」他果然還記恨上次的事情。
「你……」小雪瞪了他一眼,這個男人的冷嘲熱諷真讓人討厭,再多呆一分鐘也難受。
「那我去哪裡你都不要管我。」小雪念道。
「隨便,」他淡淡說了一句,又道:「不過林中有很多陡峭的山谷,還有豹子和野狼出沒,你自己想清楚了。」他的眼中又閃過一絲輕蔑的笑意。
「敢跟來你就是小狗!」小雪怒道,雙腿忽然夾緊馬腹,馬兒一聲嘶鳴,飛快的朝林子裡跑去。
「該死。」他立刻也策馬跟了上去,沒想到剛才的話不但沒有嚇住她,反而讓她做出更激烈的舉動,而且還選了一條最危險的山路。這個女孩到底是不是個笨蛋啊。
「吁——」小雪停在了一個看起來比較平坦的山坡上,她翻身下馬,坐在了樹下,這裡看起來也沒有那麼危險,看來都是那個賴朝胡說八道,哪有什麼豹子,嚇人也不是這樣嚇的,當她三歲小孩呀。
忽聞一陣馬蹄聲傳來,追來的賴朝見她好端端的坐在那裡,心裡不由的鬆了一口氣。
「喂,你怎麼跟來了,我說過跟來是小狗!」她一見到他,就立刻站起身來。
不知為什麼,看她挑眉罵人的樣子,他忽然覺得有點好笑。
賴朝也翻身下了馬,走到樹下,道:「你在胡鬧什麼。這裡——」他的眼光掃到了小雪的上方的樹枝,忽然就止住了話,面色微變。
「你現在千萬不要動,仔細聽我說。「他恢復了鎮靜,輕聲道:「先閉上眼睛。」
閉上眼睛,才不要,誰知道他要做什麼。
「為什麼?」她偏把眼睛瞪得大大的。
「因為你的上面有條蛇!」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怒意。
什麼!蛇!小雪頓時覺得腳軟了起來,這個世界上讓她害怕的東西很少,蛇,偏偏就是其中一樣,而且還是最怕的。她盡量保持著冷靜,微微點了點頭,閉上了雙眼。
賴朝輕輕抽出刀,手上一運勁,輕輕前移了兩步,迅速的一刀揮去,一瞬之間,那蛇就斷成了兩截,掉了下來,正好掉在小雪的身上。
「啊!」小雪只覺得脖子裡涼嗖嗖的,滑溜溜的掉進一樣東西,第一個反應就是被蛇襲擊了,猛的大叫起來,慌亂的往後退去,被地上的碎石一絆,腳下忽然踩空,立刻就失去了重心。賴朝這才看清樹後竟然是個山崖,情急之下,縱身一躍,想要拉住正往下跌的小雪。無奈實在是太突然了,剛剛抓住她的手,就被她順勢帶著滾落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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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過了多久,小雪從昏迷中醒了過來,她睜開眼睛,抬頭一望,天,居然從那麼高的山崖上摔了下來,她趕緊查看自己的身體有沒有受傷,還好,還好,除了手臂有些擦傷,似乎沒什麼大礙,果然是吉人天相,咦,身子下面怎麼軟軟的,她忽然一驚,糟糕,剛才好像賴朝和她一起掉了下來,GOD,難道——是他?
她趕緊翻身起來,頓時呆在了那裡,果然是源賴朝,看樣子他好像比自己嚴重多了,臉上也被擦傷了好幾處,天哪,不會死了吧。心中一陣恐懼,一時也顧不得那麼多,伸手推了推他,又使勁拍著他的臉焦急的喊道:「喂,醒醒,醒醒!你沒事吧?沒事吧?」
「你再拍下去我就真有事了。」他忽然低低的說了一句,緩緩睜開了雙眼。
小雪頓時鬆了一口氣,道:「我真怕你就這麼死了呢,嚇死我了。」她輕輕的扶他坐起,道:「你覺得怎麼樣?」
他動了動身子,稍稍皺了一下眉道:「我的右手好像動不了,可能折了。」他抬頭望了一眼,無奈道:「看來我們只能等他們來了。」
「應該很快會來吧?他們應該會看見我們的馬吧?」小雪剛說完,忽然心中一涼,自己好像沒有把馬拴住,好像也沒看到賴朝拴馬,啊,如果這兩匹馬跑掉,他們又找不到自己和賴朝的話,那不是慘了嗎?
賴朝沒有說話,他可能也想到了吧。只能乞求老天保佑,趕緊讓別人發現他們了。
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山崖上面卻是一點動靜也沒有。等到天黑,就更難找了,難不成要在這種地方過夜?
「都是你,要不是你把蛇挑到我身上,我也不會掉下來!」小雪忽然想起剛才那一幕,不由的怪起他來。
「不識好歹,剛才不是我,你就可能被蛇襲擊了。」
「那也好過在這裡餓死,死了還要被野獸吃掉,死無全屍,死無葬身之地,死得難看……死……」
「夠了,住嘴。誰說一定會死。」
「反正都是你的錯。」
「哼。」
他沒有再搭理她,用左手撕下衣服碎片,包紮起腿上流血的地方。看他因為右手受傷的緣故,動作不大方便,小雪心裡又軟了下來,算了,要不是他這個人肉靠墊,說不定自己也骨折了呢,她瞪了他一眼,道:「好了,我替你包紮吧。」說著,從自己衣服下內層撕下布條,輕輕的擦上了他的傷口。
「你在做什麼!」他痛得輕輕的吸了一口氣,這個女孩還不是一般的笨手笨腳,他無奈的看了她一眼。
「不要怕痛,傷口裡的沙石要先剔除,不然傷口很容易發炎,得破傷風的幾率也會大大提高,這麼點痛都忍不住。」她朝他翻了個白眼。
破傷風?是什麼?他有些疑惑的看著她,她一臉認真的仔細擦拭著他的傷口,輕輕的用布條包紮起來,她低垂的長睫毛微微顫動著,軟軟的手輕觸著他的肌膚,臉頰上籠罩著一層溫柔的光澤。他的心弦好像忽然被撥動了一下,內心深處似乎有陣暖意湧了上來。
小雪又揀了幾根扁一些,結實一些的樹枝,把他的右手和這些樹枝用布條固定起來,道:「現在暫時只能這樣,你千萬不要亂動,不然——」她笑了笑道:「手可能會長歪噢。」
他的眼中也閃過一絲笑意,這個女孩似乎有很多怪道理。
小雪望了望天,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一輪月亮已經悄悄的爬了上來。她不由一陣失望,看來今天沒希望了。
「唉,已經這麼晚了,月亮都上來了。也不知道明天會不會得救。」她輕歎一聲。
他的薄唇微微抿起了弧度,低聲道:「這有什麼?太陽落山,月亮就會升起。月亮西沉,太陽又會出現。明天的太陽,總不會不升起的,所以一定要保持希望。明天一定會有人找到我們的。」
「嗯,」小雪點了點頭,這個男人有時也會說些讓人不討厭的話……
夜色越來越暗,遠處偶而傳來幾聲毛骨悚然的野獸叫聲。她的心裡不由有些害怕起來,正要和賴朝說話,只見他一臉凝重,似乎正在傾聽什麼。
「你……」
「噓——」他做了個手勢,讓她保持緘默。
她的心裡莫名的緊張起來,不知道他聽到了什麼可怕的聲音。
「糟糕,小雪,趕快拿劍!」他忽然低呼一聲。小雪一摸自己的腰間,不由一驚,道:「糟了,我的劍可能掉下來的時候丟了。」
他臉色微變,道:「我的刀也不見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小雪緊張的問他。
「如果我沒聽錯,這附近可能有——」
「豹——子。」小雪呆呆的接了下去,直直的注視著前方。
「你怎麼知道?」他微愕,順著小雪的視線望了過去,不由倒抽一口冷氣。不遠處的樹底下正站著一隻威風凜凜的中等體型的豹子。月光下,那身皮毛閃閃發光,散發著尊貴的氣質。
「你的箭呢?」他定了定神,輕聲問道。「小雪?」
小雪此刻已經被眼前的事物震得有些發懵,雖然這不是第一次在現實中看見豹子,可是那時候他們之間還隔著個大鐵籠,現在,如此的近距離接觸,近得它隨時都能一躍而起咬住自己的喉嚨,怎麼辦?該怎麼做?
「你的箭呢,小雪?」賴朝的話令她清醒了過來,箭?她摸了摸背後,箭在。那麼弓呢?她迅速的往四周望了一眼,幸好天無絕人之路,那張弓就躺在自己左腳的不遠處。
鎮定,鎮定,賴朝的手受了重傷,現在只能靠自己了。但是自己真的能射中那頭豹子嗎?而且還一定要射中它的要害?她的心中有些動搖。
她很輕很輕的移動了一下,眼睛一直直視著那只豹子的眼睛,它的眼睛在月光下泛出森森的綠光,著實有些可怕,可是一定要盯著它,絕不能讓它覺察出自己在害怕。見豹子對自己的輕微移動並沒什麼反應,她又移動了一點,靠近了那把弓。緊張的汗水,從她的額頭上滑落,此時一定要鎮定,豹子沒有輕舉妄動,它一定也在觀察著自己。
終於夠到了那把弓,她緊緊捏住弓,右手輕輕從背後的箭筒裡抽出一支黑翎箭。
「不要緊張,你一定行的。」賴朝的聲音似乎泰然自若,絲毫聽不出一絲驚慌。
「不行,我連一隻雉雞都沒射中,怎麼射中它。我,我恐怕辦不到。」她的手在微微發顫。
「要相信你自己,這麼多年不是白學的。」賴朝此刻平靜的聲音令小雪穩了穩心神,「記住,你射的不是整頭豹,而只是它的要害,要麼不射,要射就要一擊而中,把它的喉嚨想像成靶心吧。」想像成靶心?她慢慢拉開了弓,慢慢瞄準……那豹子似乎也覺察到了什麼,有些焦躁不安起來。
「憑你自己的感覺去射吧,我把命交給你了。」此時的他居然露出了一絲微笑。把命交給她,他居然還這樣信任她。
她心裡一陣感動,全神貫注的瞄準了它,豹子已經察覺到不對,微微一弓背,不好,拉鋸戰結束,它要進攻了……
此時她的眼中已經看不到整只撲過來的豹子,只清晰的看到一點,猶如以前射靶時的紅心,說時遲,那時快,一箭已經射了出去。
「撲!」箭插入肉的沉悶的聲音,「咚——」沉重的物體倒下的聲音,她劇烈的呼吸著,不敢相信的睜大自己的眼睛,看著倒下來的豹,咽喉上赫然插著她的黑翎箭,血,正從那兒不斷流出來。真的射中了,她居然真的射中了,她居然射中了一隻豹!
她扔了手裡的弓箭,大口的喘著氣,又喜又驚的扯著賴朝的衣袖道:「我射中了!我成功了!!我真的射中了!」賴朝看著欣喜若狂的她,眼中也流露出一些暖意。
這個女孩,果然不是小孩子,剛才的表現的確令他刮目相看。
「記住,從現在起我就是你的救命恩人了!」她接下來的這句話立刻讓賴朝後悔自己剛才的想法。
他輕輕哼了一聲,道:「這次完全是運氣好。」
她狡猾的笑了笑道:「不管,反正我是你的救命恩人。這個人情你算是欠下了,哈哈。」
他扭過頭,沒有再理她。
射死豹的興奮漸漸退卻,半夜的秋風令她感到一陣寒意,不由的打了個哆嗦。
「怎麼,冷嗎?」他似乎察覺到了。
「還,還好。」她的牙齒輕微的打顫。
「穿上這個吧。」他動了一下,準備用左手脫去自己的外衣。
「不要動!」她忽然喊了一聲:「你笨蛋啊,小心你的手,而且我才不要穿你的衣服,血跡斑斑的。」她才不要配合他演出這種老的掉牙的橋段。
「隨你便。」他停止了動作。
本想不去管她,可看她微微發抖的樣子,賴朝的心裡忽然有些不忍,他又忍不住道:「過來。」
她瞟了他一眼,道:「過來幹什麼?」
「過來靠著我,你不想在被救出去之前就凍死吧。」他的語氣有了幾分不耐。
小雪看了看他,倒聽話的走了過去,挨著他坐下了。反正靠著他也沒什麼損失,最重要自己的確冷的要命。
他的身體比他的冷臉可溫暖多了,靠著他好像是暖和一點了。他的衣服雖然血跡斑斑,卻還是隱隱有一陣檀香味。再仔細看看他,好像還真是挺帥的,不過此時他微咬著下唇,似乎傷口很疼的樣子。
「喂,傷口很痛嗎?」她問道。
「還好。」
「哎,不如我唱歌給你聽,分散一下你的注意力。」她忽然想到這個主意。
「上次那種歌嗎?我怕我聽了傷口更疼。」他毫不留情的回答。
「你——」,不識好人心,小雪的自信心受到了一點打擊,於是沒再理他。
兩人安靜了一會兒,小雪忽然問道:「對了,我一直都很納悶,為什麼你對義經總是不冷不熱的呢?」
他眼皮微微一顫,抬起眼來看著她道:「我的性格就是這樣。」
「可是,為什麼我覺得你是不相信他呢?」小雪終於說出了心中的疑惑。
他眼中波動了一下,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道:「相信?這個詞聽起來有點刺耳。他頓了頓,又道:「從父親在我面前被背叛者刺殺那一刻起,我就丟棄這個詞了。十三歲就被流放到這裡的我,一直被命運\\\玩弄的我,怎麼再會去輕易相信別人,哪怕是自己的兄弟。」
「可是被命運玩弄的人,不止你,還有義經啊,他從小被母親扔到鞍馬寺出家,長大了還要逃亡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寄人籬下。甚至比你更不幸,連自己父親的樣子也從沒見過,可是他還是那樣單純的相信著你,懷著一顆想要相信親人的心來投奔你,這樣的弟弟,你是不是應該珍惜呢?這不是你們的錯,全是這個時代的錯啊。」小雪一口氣的說了一大堆。
賴朝動容的看著她,眼中有絲震驚,這真不像是個普通女孩說的話,可是她說的話,似乎又有些道理。
「對,這不是我們的錯。」他的眼中飛快的閃過一絲恨意,:「這都是平家的錯。」
此話一出,小雪的心裡不由顫了一下。
「那麼,如果有一天你有打敗平家的能力,你會怎麼做?」她試探的問道。
「怎麼做?」賴朝的眼中閃過一絲冷酷的神色,一字一句道:「自然一個也不放過。」
小雪只覺一陣暈旋,心裡絲絲絞痛起來,從未有過的恐懼感從內心慢慢瀰漫出來。一個也不放過,為什麼要說這樣可怕的話,,為什麼……如果時子夫人,哥哥們,平家的人全都……她心裡彷彿要窒息了,不敢再想下去了……
「怎麼了?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賴朝察覺到她的神色有異。
「沒什麼,」她搖了搖頭,完全沒有說話的興致了,「我有些累了。」如果他知道自己是平家的人,也會毫不猶豫的殺了自己吧。
在胡思亂想中,小雪昏昏的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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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賴朝一睜開眼,就被初升的陽光刺得又閉上眼,等稍微適應了一會,他才又睜了開來,這才發現小雪整個臉都埋進了他的懷裡,緊緊扯著他的衣襟,還在呼呼大睡。一定太冷了,所以才會這樣。他不自覺的笑了起來,暖暖的身體,均勻的呼吸,甜甜的香味,令他的心頭漾起一絲特別的感覺,看她睡得這麼香,他也就沒有移動半分。
好溫暖啊,小雪迷迷糊糊的扯著他的衣服,還往他身上蹭了蹭。她慢慢睜開了眼睛,一抬頭,忽然撞見那雙蘊含著笑意的深褐色眼睛,不由嚇了一跳,趕緊從他的懷裡跳了起來。
「喂,我怎麼睡在你懷裡?」她怒道。
「是你自己投懷送抱,我看你睡得挺舒服的。」他輕佻了一下眉。
「你,你就這麼對你的救命恩人嗎?」她立刻用這條來威脅他。
他的薄唇抿出一絲笑容,道:「不然怎麼樣?以身相許嗎?」
小雪一下愣在了那裡,這話好像不該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好像成范比較適合說這種話噢。
賴朝正想說些什麼,忽然聽見山崖上傳來了一陣吵雜的聲音。
「有人來了!」小雪臉上一喜,趕緊大聲喊了起來:「喂,義經!義經!!是你嗎?」
不多時,山崖上露出一個白色影子,喊道:「小雪!兄長大人,你們在那裡嗎?」果然是義經的聲音,小雪樂得又蹦又跳,大聲道:「是啊,是啊,義經,快來救我們!!」
還好,總算得救了,終於不用在這裡餓死了,她笑著回過頭看了看賴朝,他好像並沒有她這麼開心,臉上的表情似乎有些奇怪——
被救上來之後,小雪終於舒了一口氣。
「義經!」她滿臉興奮的跑過去和他訴說射死豹子的事。
義經一面聽著,一向溫柔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笑容,滿眼的憔悴,看起來好像整晚沒有睡好的樣子。他什麼也沒有說,忽然緊緊的摟住了她。他抱得好緊,小雪有些愕然的被他擁入懷中,平時那麼溫柔的義經今天是怎麼了。
「我好擔心,小雪,我真怕……」他的身子微微顫抖著,手卻越收越緊,像是怕一放手她就消失了。
義經是在擔心她嗎?他是這樣的擔心她嗎?小雪的心裡湧起一陣甜蜜的感覺,也伸手緊緊的抱住了義經。他的懷抱好溫暖,聽得見他不規律的心跳聲,咚咚,咚咚……好像在打著小鼓……
「咕——」哪裡又打鼓了?「咕咕——」這回她清晰的聽見居然是從自己的肚子裡發出來的。
啊,她臉上頓時火燒一般,好沒面子啊。
「小雪,你餓了噢。」義經在她耳邊輕輕笑道。
「廢,廢話,我都餓了一整天了啦。不許笑!」她瞪了他一眼道。
「好,好」義經只能忍住笑著,「那我們快回去吧。」
他的身子還在輕微的抖著,混蛋,一定還在偷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