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奇怪的,剛剛那是我叔叔在富查伊拉的行宮,離阿布扎比並不算太遠。」阿布杜拉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之後就沒再搭理她,而是自顧自繼續看起了報紙。
劉芒百無聊賴地打量著飛機裡的擺設,無意中發現那個叫做法哈德的男人不時望向飛機駕駛艙,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臉上的神情也是古古怪怪的。
「殿下,您要不要喝點水?」他忽然開口問道。
「不用了,反正很快就到了。」阿布杜拉連眼皮也沒抬一下。
「殿下……」他似乎有什麼話想說,卻欲言又止。
阿布杜拉這次倒是抬起頭來看了看他,「怎麼了?法哈德大叔?你有什麼事嗎?」
法哈德極快地瞟了駕駛艙一眼,又搖了搖頭,「沒,沒什麼……」
「對了,差點忘了告訴你,」阿布杜拉忽然想起了什麼,低聲道,「我已經從美國請來了一隊腦科權威專家,過幾天會給你的女兒做一個詳細會診,相信麗雅很快會沒事的。」
法哈德微微一愣,急忙低下了頭,像是想要竭力掩飾臉上的表情,「殿下,原來您百忙之中還一直記著這件事……我。只是您的僕人而已……」
「法哈德大叔你看著我長大,麗雅就像是我的妹妹一樣,我怎麼會不管呢?」阿布杜拉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罕見的溫和之色。
劉芒完全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只是對那位王子露出和善的表情覺得有點不可思議。看起來,這位王子殿下似乎也不像是那麼鐵石心腸的人,至少他對自己的下人就還不錯啊。
「至於治療的費用,我——」阿布杜拉剛說了半句話,忽然輕輕蹙起了眉,「奇怪,飛機怎麼還沒開始降落?」
聽到這句話,法哈德臉色頓時大變,拿在手裡的茶杯居然啪的一聲摔在了桌子上,發出了一聲脆響。令人難以置信的事情就在一瞬間發生了——從後艙裡忽然衝出了幾個持槍的黑衣蒙面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制住了王子的保鏢們!由於事發突然,幾位保鏢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就被幾支黑洞洞的槍口指住了腦袋。而在同一時間,也有人立即拿出槍對準了王子。
阿布杜拉不愧是未來的一國之君,遇到這樣的意外還保持著難得的鎮定。他放下了手中的報紙,一臉平靜地望向了那個用槍指著他的人,眼中掠過了一絲詫異和失望。
「法哈德大叔……為什麼是你?」
「殿下……對不起,我知道真主不會原諒我,但是我實在是沒辦法,那個人抓了我的妻子和唯一的兒子……」法哈德的眼角邊緩緩滲出了淚水。
「那個人?」阿布杜拉的眼中冷光一閃。
就在這時,駕駛艙的門忽然被打開了,從裡面走出了一個同樣蒙著面的獨眼男人。從那略強一些的氣場上看,這個人似乎是這群匪徒的首領。
「殿下,抱歉用這種方法請你去作客。不過你放心,我們只是求財,絕對不會傷害你。」獨眼男人從懷裡拿出了一條繩子,「只是在到達目的地之前,需要委屈你一下。」
說著,他冷冷看了一眼法哈德,「還不把他綁起來?」
法哈德顫抖著雙手照男人所說的做了,而此時的阿布杜拉卻表現出了超乎尋常的冷靜,一言不發地任由法哈德綁住了自己。
「很好,殿下,只要你繼續保持這樣的態度,我們是絕不會動你的。」獨眼男人似乎對於阿布杜拉的合作頗為滿意。
在旁邊目睹這一切的劉芒已經完全傻掉了,大腦幾乎處於短路狀態。這,這到底是什麼糟糕的情況?就算不懂阿拉伯文,傻瓜也知道大事不妙了。怎麼看這都像是傳說中的綁架……不會吧?不可能吧?這應該是電視才有的情景啊,怎麼會發生在真實世界裡?哦,天吶!!!好混亂!!!
「頭,這些人我們都要一起帶回去嗎?」其中的一個黑衣男子指了指那幾位保鏢。
獨眼男人的眼底閃著冷酷的光芒,伸出手做了一個簡單的動作。那幾個黑衣男人立刻點了點頭,同時扣動了扳機,只聽幾聲槍響過後,那幾名保鏢都倒在了血泊中。
阿布杜拉的眼角輕微抽搐了一下,緊捏的手指骨節泛出了一種慘淡的青白色。
劉芒同學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這樣血淋淋的恐怖場景,頓時被嚇得慘叫了一聲,渾身一軟暈倒在了地上。
或許因為她是個女人的關係,之前這些人還沒有人留意到她的存在。可現在她這麼一叫,倒是立即引起了匪徒們的注意。
「頭,這個女人怎麼處置?乾脆也——」
「等一下。」阿布杜拉平靜地打斷了那個匪徒的話,「這個女人……是我的人。我會為她多付一份贖金。」
獨眼男人先是一愣,隨即又大笑了起來,「想不到王儲殿下還是個多情種子,好,既然你原意多付一份贖金,我也沒必要和錢過不去。」
昏過去的劉芒當然不知道,自己剛剛從鬼門關逛了一圈回來。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她才悠悠醒了過來,睜開眼睛一看,發現自己已經被綁住手扔到了後艙。
「你沒事吧?」阿布杜拉的聲音忽然從她身旁傳來。
她驀的轉過頭,這才看到原來阿布杜拉就坐在離她不到兩公尺的地方,這位尊貴的王子殿下現在和她是同病相憐,一樣做了別人的階下囚。
她現在真的非常懷疑自己是不是和這個國家相沖,有像她這樣越來越倒霉的嗎?本來還以為逃離了魔窟,可現在連小命就快要不保呢。
「他們是不是綁架你?他們到底是什麼人,連一國的王儲都敢綁架?」她迫不及待地用英文小聲問道。
阿布杜拉並沒有回答她,而是朝某個方向看了一眼。
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劉芒看到了不遠處正站著一個蒙面男人,似乎隨時在留意著他們的舉動。
「可能是一直和我們敵對的某個貝都因部落的人。」他低聲道。
聽見他的回答,劉芒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差點連下巴也掉了下來,這倒不是因為綁匪的身份,而是——
王子殿下說的居然……是中文!
這個世界真的亂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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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怎麼會說中文?」她結結巴巴地問道,腦中忽然靈光一現,「難道是埃米爾的關係?」
阿布杜拉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這些人裡或許有懂英文的人,但絕不會有懂中文的人。為了安全,我們暫時就用中文交流。」他放低了聲音,「現在這架飛機應該已經離開了了我們國家的領空,這些人的目的地可能是埃及敘利亞這一帶。你——」他頓了頓,「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劉芒。」她小聲地答道,果然並不意外地看到了對方眼中掠過的一絲微訝。
「真是個糟糕的名字。」這個時候他還不忘評價了一下,由此可見他的中文程度還不差。
「殿下,這個並不重要好不好?」她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劉芒,從現在起你要聽清我說的每一句話。」他注視著前方,臉上的表情還是平靜無瀾,「這些人已經開始疏於防範了。你看到那個監視我們的男人了嗎?我需要你引開他的注意力,這樣我就有機會拿到他手裡的槍,制服那幾個匪徒。」
劉芒心裡一沉,面露難色地搖了搖頭,「我……我恐怕辦不到。」
「辦不到嗎?這樣下去你就永遠也回不了中國。」他冷冷地打斷了她的話,「我是王儲,付了贖金自然就沒事。但你只是一個平民,你的家人能付出這麼多贖金嗎?當然,為了減少麻煩,你也有可能被他們當成累贅處理掉。剛才發生的一切你也不是沒看……」
「好了好了別說了……我知道該怎麼做了!」劉芒聽得毛骨悚然,背後早就冒出了一身冷汗,只好硬著頭皮答應試試。
其實,他說得也不是全無道理。活了二十年,她還從來沒有料到有一天會這麼接近死亡,儘管她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平民,沒有高貴的身份,也沒有顯赫的家世,但同樣也有著愛著她在乎她的人。她不想讓那些愛著她的人傷心難過……
「但是你的手不是被綁著嗎?」她又想到了另一個關鍵的地方。
他轉開視線,眼中折射出短促的流光,聲音裡辨不出任何情緒,「剛才法哈德綁的時候並沒有打死結。」
劉芒頓時眼睛一亮,彷彿在一片黑暗中見到了一點希望之光,她咬著嘴唇用力點了點頭,按照他所說的發出了一聲呻吟。
聽到動靜,那個蒙面男人果然側過身朝這個方向望了過來。
「這位朋友,能不能給她一杯水?」阿布杜拉抬頭問道。
蒙面男人猶豫了一下,又聽阿布杜拉接著說了一句,「只是一杯水而已,真主會保佑你的。」不管怎麼說,對方畢竟是地位尊貴的王儲,這樣簡單的要求的確也無法讓人拒絕,何況這兩人現在也完全沒有反抗能力。蒙面男人考慮了幾秒之後還是拿了一杯水走到了劉芒的身邊。
「她只是個女孩子,能不能先替她鬆了綁讓她喝口水?」阿布杜拉不失時機地又提出了一個看似沒有危險性的要求。
蒙面男人這次倒是提高了警惕,沒有繼續答應他的要求,甕聲甕氣道,「我餵她喝。」
劉芒和阿布杜拉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故意裝出了夠不到水的樣子,迫使他不得不彎下了腰。就是趁著這一瞬間,阿布杜拉忽然出手在他的後頸上重重一擊,順勢奪過了他手裡的槍,又迅速解開了劉芒手腕上的繩子,這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利落又乾脆。
「你先在這裡待著。」阿布杜拉探出了身子掃了一眼,隨後熟練地將槍上了膛,又看了看目瞪口呆的劉芒,淡淡說了一句,「在念牛津大學之前,我在英國皇家軍事學院待過一段時間。」
「可是等一下,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他們現在還有四個人,你能同時對付他們嗎?」劉芒回過神來之後也稍微控制了一下情緒,尚算冷靜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阿布杜拉的神情沉穩平靜,「那個獨眼男人在駕駛艙監視駕駛員,另外三個人正在看電影,哈法德暫時不會有什麼威脅,我不覺得有任何問題。」說完,他的身形一晃,已經出了後艙。
砰!只聽一聲清脆的槍響過後,坐在中間的那個男人已經猝然一頭栽倒在地,另外兩個匪徒顯然愣了一下之後才反應了過來,急忙拔出了槍。就是藉著這個極為短促的時間差,阿布杜拉又及時射倒了一個……當第三個男人舉槍瞄準他的時候,他已經敏捷地躲在了沙發之後。
正當他準備找機會再給那個男人一槍的時候,忽然意外地聽到了另一聲槍響。阿布杜拉有些驚訝地朝那個方向瞥了一眼,發現那個男人已經中槍倒地……而開槍的人竟然是——法哈德!
「殿下,對不起……」法哈德哽咽著發出了聲音,拿著槍的手似乎有點不聽使喚。
阿布杜拉側過了臉,沉默了一會才開口問了一句,「這裡現在是哪國的範圍?」
「殿下,是敘利亞境內。」
駕駛艙的門隔音效果非常好,所以裡面的獨眼男人顯然還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法哈德扯下了其中一個黑衣男人身上的圓形鈕扣,「殿下,這是他們之間的傳感器,只要摁下這個,他應該就會出來。」
在法哈德摁下去一秒鐘之後,獨眼男人果然打開了駕駛艙門,不過等待他的——就是阿布杜拉的槍口。
「你怎麼……」獨眼男人大吃一驚,立即惡狠狠地瞪了法哈德一眼。
此時大家都沒有察覺到,那最後被射中的男人似乎只是受了傷,已經漸漸恢復了意識……
他掙扎著拿起了身旁的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