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沙漠?」這個名字明顯讓劉芒悚了一把,儘管她還沒有察覺到這裡的危險性,但任何東西和魔鬼扯上關係總歸不是什麼好事。
阿布杜拉放眼打量了一下周圍,語氣倒還是如往常般平靜,「我曾經聽舅舅提起過,這一帶沙漠的溫差變化非常大,白天最高氣溫可以達到60-80度,晚上的溫度又會降到10度以下。除此之外,這裡還有許多毒蟲和沙漠紅蟻出沒,被它們纏上的話也絕對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剛剛還為保住小命而感到萬分僥倖的劉芒,在聽了他的話之後一顆心頓時又沉到了谷底。那種彷彿能夠將呼吸也抑制住的恐懼感忽然在空氣中瀰散了開來,彷彿絲索一般束縛住了她的四肢,令她全身幾乎不能動彈。
「那……我們還能活著出去嗎?」她虛弱的聲音聽起來完全沒有底氣。
「當然能,安拉真神要我們活下去。」阿布杜拉下意識抬起頭望向了遠處,臉上的表情複雜難辨,隱隱似乎又夾雜著一絲傷感,「哈法德大叔也是。」
「阿布杜拉殿下……」劉芒想起了昨夜的情景,心裡也不禁有些惆悵——那架飛機已經在沙漠的哪一個角落墜毀了吧?
阿布杜拉臉上的那絲傷感之色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王者般的鎮定和冷靜。他看了看天色,稍稍思索了幾分鐘就站起身來說道,「我們就朝著這個方向走。每個小時停下休息20分鐘。」
看著他充滿自信的目光,劉芒感到自己似乎也平靜了許多,那種恐懼不安好像也沒有之前那麼強烈了。而且不知為什麼,她的心裡忽然湧起了一種「如果是這個人,應該就可以做到吧」的念頭。
或許——這就是未來的一國之君的魄力?
當她也準備站起身來的時候,阿布杜拉一側身,目光正好落在了她的身旁。他的眼底冷光一閃,忽然低聲說了一句,「劉芒,你保持這個姿勢千萬不要動。」
明明是烈日炎炎的天氣,可是在聽到這句話後,劉芒的背脊上卻慢慢爬起了一層寒氣。她按捺著心裡的恐懼,小聲地開了口,「是不是……有什麼東西……」
還沒等她說完,阿布杜拉就極為迅速地拔出了隨身佩戴的匕首,以一個她根本都沒看清的動作乾脆利落地在她的左腿旁一挑!劉芒只感覺到那個部位有一陣冷風襲過,再下意識地朝著某個方向一看,頓時大驚失色!
那竟然是一隻手掌般大小的毒蠍子!
儘管蠍子已經魂歸西天,但這一下還是把劉芒嚇得夠嗆。試想一下如果自己被這只蠍子螫到的話,那麼……
劉芒越想越後怕,再抬頭一看發現阿布杜拉已經自顧自地往前走了。她更加不敢一個人在這裡停留,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太陽在沙漠的上空散發著令人窒息的熱量,氣溫急速的上升讓她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也隨之產生了難以忍受的脹痛感,彷彿整個人就像是一個被曬到發燙的玻璃瓶,隨時隨地都會在高溫下爆裂。
幸好一路上還有不少仙人掌,每次停下來休息的時候兩人就用它來補充水分。
將近正午的時候,氣溫越來越高,劉芒已經幾次差點要休克過去了。現在她總算知道了,原來國內的酷暑和這種幾乎能殺死人的炎熱相比較,根本就是小巫見大巫。這輩子如果被問起世界上最可怕的地方是哪裡,她的答案一定是沙,漠。
就在她快要支持不下去的時候,阿布杜拉示意她停下腳步。
「這次還是休息20分鐘嗎?「她有氣無力地說道。
阿布杜拉用匕首割下了一片仙人掌遞給了她,又彎下身在鬆軟的沙層裡掘出了一個坑。
「把身子埋在沙層裡。」他簡短有力地說道。
「誒?」劉芒驚訝地看著他,一時也猜不到對方的用意。
「照做,我不想再重複一次。」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種讓人不敢抗拒的威嚴。
劉芒猶豫了一下,還是照他所說的小心翼翼地進了那個坑——讓她感到吃驚的是,原來沙層的下面要比表層陰涼一些。儘管不是她所想要的那種涼快,但總算稍微緩解了一下那種灼燒的感覺。
「我們會在這裡待到太陽下山。」他邊說邊摘下了自己的頭巾,露出了一頭深褐色的頭髮,晶瑩的汗水正順著他的髮絲和臉頰直往下淌,滴落在沙子上時瞬間就蒸發得無影無蹤。他順手解開了衣領上的兩粒扣子,頸項流利的曲線立即從長袍的領口露了出來。
「這麼長時間?」劉芒一愣,「我們不繼續趕路了嗎?」
「貝都因人有句話:不要和沙漠對著幹,而是要適應它。現在的溫度已經不適合再繼續行走了。」他頓了頓,「相對白天,夜間行走消耗的水分和體力更少,所以夜行曉宿是目前我們可以採用的最好方法。」
劉芒恍然大悟,對啊,如果他們將水的消耗減到最低限度,那麼活著走出這裡的可能性也就隨之增加了。這麼一來,她原本那種「如果是這個人,應該就可以做到吧」的念頭就更加強烈了。
「對了……那些蜘蛛蠍子……」她又想到了另一種比灼燒的陽光更可怕的東西。
「只要你不動,它們就不會咬你。」阿布杜拉動作瀟灑地玩了幾下他的那把匕首。芒這才發現他的匕首狀似阿拉伯彎刀,但又比平常的彎刀小了幾個尺碼。
「可是……」
「行了,別說話了,就安靜地待在這裡,把嘴閉緊,用鼻子呼吸。這樣對水的需求就會減少。」他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她的話,順手將自己的那塊頭巾蓋在了她的臉上,正好擋住了陽光的直射。
在意識到這一點時,劉芒的心裡忽然有一種微妙的觸動,儘管她對於之後會變成什麼樣也不清楚,甚至於能不能活著走出這裡也不確定,但此刻有他在身旁,似乎就給了她一種奇妙又踏實的安心感。
而且,王子殿下好像真的不是那麼討厭……
嗯……好像有點睏了……
那麼……就稍微睡一會好了……反正有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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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芒被叫醒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了。天邊早已如油畫般漫漫化開了一片橘紅色,原本荒涼無際的浩瀚沙漠被一層柔和的色彩所籠罩,遠遠望去好似海市蜃樓一般美得不可思議。血紅色的落日,正一點一點的往地平線墜落,在漸漸黯淡下來的光線中迸發出最後的美麗。
正處於困境中的兩人自然沒什麼閒情逸致欣賞美景,又再次匆匆踏上了行程。
「阿布杜拉,什麼時候我們才能走出這片沙漠呢?」劉芒邊走邊擔心地問道。雖然現在有仙人掌可以補充水分,但一直沒有食物吃身體也會支撐不住的。
「如果我沒有記錯地圖的話,照著這個方向走應該還需要三四天。運氣足夠好的話,我們或許會到達綠洲。」阿布杜拉沉吟著,「所以接下來除了仙人掌外,我們還需要尋找其他的食物。」
「其他食物?」劉芒露出了茫然的表情,這裡除了仙人掌,就是一些低矮的灌木,而那些在沙層裡若隱若現的動物白骨看起來也像是誤入了魔鬼沙漠。
「噓……」阿布杜拉忽然向她作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目光敏銳地望向了其中一叢低矮的灌木。說時遲,那時快,他突然抽出了那把彎刀,閃電般朝著那個方向又快又狠地擲了過去!
「嗷嗷……」那裡同時傳出了一聲動物淒厲的叫聲。阿布杜拉隨即大步走了過去,彎腰從灌木叢下揪出了一團灰撲撲的東西。
原來這是一隻成年的沙漠野狐狸,尖細的耳朵比普通狐狸長了許多。阿布杜拉的那一刀正好紮在它的背上,從那個傷口裡湧出來的鮮血很快就將它的細毛都黏在了一起。
劉芒忽然覺得有點噁心,殺雞殺魚她都見過,但這樣殺狐狸還是讓她的胃裡一陣翻騰。
還沒等她別過頭,阿布杜拉已經拎著那只奄奄一息的狐狸走到了她的面前,簡短地說了一句話,「喝它的血。」
劉芒剛開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直到抬起頭看到他的表情時才知道他是認真的。
「我不喝。」她想也沒想就一口拒絕,儘管喝了仙人掌汁嘴裡還是乾燥的像是要冒出煙來,但讓她這樣像野獸般茹毛飲血,她實在是辦不到。
「你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嗎?劉芒小姐。」阿布杜拉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什麼也不吃,只倚靠仙人掌可以支撐三四天那是對我而言,而像你這樣沒用的外國人,恐怕到不了明天就會倒下。動物的血液是最好的體力補充物,現在能抓到這隻狐狸是你的運氣,不然到時別說是血液了,就算是昆蟲的汁液都必須吞下去。」
「我也不是那種嬌弱的小姐,就算不喝動物的血,我也能活下去。」被他這麼劈頭蓋臉地一頓罵,劉芒也有點不甘心。
阿布杜拉顯然懶得再跟她廢話了,「那麼從現在開始你不許再跟著我了。」
「什……麼?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明知沒有你,我一定會死在這裡。」劉芒一聽這話急了。
「反正你明天也要死了,早死晚死都一樣。省得麻煩我。」阿布杜拉冷酷無情的回答頓時讓她掉到了冰窖裡。
「誰說我明天會死……你說來說去不就是要我喝這個嗎?」她也有點惱了。
「嗯?那麼……」他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似乎在等待她的決定。那種令人難以親近的表情在這一刻變得有些咄咄逼人。
「喝就喝,有什麼了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