駿馬肆意的在叢林裡奔跑著,林零仰起頭,任帶著冰冷露珠的夜風吹拂著臉頰。她盡力的讓馬兒奔跑,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快一些,更快一些見到他。
晨光將明的時候,林零終於駐紮在山坡上的營地,那迎面飄揚的旗幟上繡的正是她所熟悉的亞瑟的族徽!她忽然覺得自己的呼吸及心跳的聲音忽然間變得清晰可聞,一次又一次的顫抖明顯地透露出她此時此刻的興奮和激動。她以經想像著等會兒見到他時,他會露出怎樣驚訝的表情……
她快馬加鞭,口氣策馬衝到了營地門口。按耐住了激動的心情,她迅速翻身下馬,直接往營地裡走去。
「喂,什麼人!立刻站住!」從一旁忽然傳來了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林零側頭一看,不由露出了一個釋然的笑容,朝那人熱情的揮了揮手:「拉莫拉克,我回來了!」
可拉莫拉克卻好像並不認識她似的盯著她:「你是什麼人?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林零撲哧一笑:「拉莫拉克,沒想到你這麼嚴肅的人也會開玩笑。好了,別玩了,亞瑟呢?」
拉莫拉克的臉色更加沉鬱:「什麼開玩笑?你到底是誰?」
林零反而笑得更加厲害:「拉莫拉克,你可裝得真像啊,怎麼以前就沒發現你的這個天賦呢?」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女士。」他的眼神極為陌生。
看他的表情似乎並不是開玩笑,林零有點懵了,演戲好像都沒演的這麼像的,而且這個傢伙從來都不愛開玩笑的,難道他的腦殼燒壞了?
「好了,別玩了,我要去見亞瑟。」她雖然有點疑惑,但因為急著想見亞瑟,也沒有多想,逕直往前而去。
「刷——」他忽然抽出了長劍,攔在她面前,「雖然我不清楚你的身份,但如果你再靠近營地的話,就算你是位女士,我也會對你不客氣。」
「你瘋了,拉莫拉克!」林零看著離自己只有幾公分的劍尖,不由也有些惱怒起來。看來這個傢伙的腦殼真的燒壞了。
「發生了什麼事?」一個冷冷的聲音劃破了長空。
林零的身子微微一震,視線越過了拉莫拉克落在了那個讓她朝思暮想的金髮男子身上。她愣愣地凝視著他,就彷彿在凝視著這世上最美好的一切。彷彿瞧見了這世上最柔美的光,彷彿在等待著這世上唯一的一朵玫瑰花兒綻放,彷彿連靈魂都被一同吸進去般的神情。
她幾乎能預見下一秒,他會皺皺眉,用不以為然的態度掩飾心底深藏的喜悅,然後沒好氣的開口:「笨女人,這麼快回來了?」
正如她預見的,他果然皺了皺眉,臉色還一如既往的冰冷,毫無感情地吐出了三個字:「你是誰?」
林零深吸一口氣,秋天的夜晚空氣中有冰冷的味道,剛才還暖融融的心此時像是灌入了雪水,寒氣跟著就襲遍了全身。
亞瑟他難道也是在開玩笑?
「亞瑟……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她忐忑不安的輕聲說。
「無理大膽的女人,你怎麼能直呼陛下的名字!」拉莫拉克在一旁沉聲道。
「你們到底怎麼了?亞瑟,我是林零啊!」她驚慌失措的看著他們,「你們別嚇我了,蘭斯洛特呢?凱呢?特裡司呢?他們人呢?」
「你這個女人居然這麼清楚我手下的騎士們的名字。」亞瑟的神情更加難以揣測,「難道是羅馬的奸細。」
他的話彷彿一支暗箭射中她的中樞神經,林零的聲音止不住的顫抖起來:「亞瑟你的腦殼難道也壞了,我怎麼可能是奸細!我是林零,是林零啊!你難道不認識我了?」
「陛下怎麼可能認識你這個奸細!」從營地疾步走出一位年輕的美人。
林零的腦袋裡彷彿有什麼轟的一聲炸開,這個站在亞瑟身邊的美人竟然是——桂妮維婭!
黑公爵的話忽然在她耳邊迴響:「亞瑟在出征之前已經和卡姆蘭特國的桂妮維婭公主訂婚了。」
「聽說亞瑟十分喜愛這位未來的王后,連出征時候都帶著她呢。」
怎麼回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大家好像都不認識她了?
「陛下,這個女人長得和我們不一樣,黑髮黑眼,我看多半就是個奸細,還是先把她抓起來再說吧。」桂妮維婭順手將一件披風披在了亞瑟的身上,語氣又變得異常溫柔,「天氣這麼冷,陛下小心著涼了。」
亞瑟的臉色有所緩和,看了看她:「讓你跟我來戰場實在是難為你了。」
桂妮維婭嘴角含笑:「姐姐讓我隨你出征,不就是要我照顧好你嗎?很快我們就是夫妻了,何必客氣呢?」
聽到桂妮維婭的最後一句話,就像被燒紅的烙鐵烙到一樣,林零狠狠地痙攣了一下,怔怔的望著面前的兩人,彷彿被陰沉的鉛汁灌透軀殼,澆入骨髓,使呼吸艱澀沉重。一瞬間,他彷彿失去了所有的勇氣——包括上前詢問真相的勇氣。
這一切來的太突然,她根本不能接受。
正在這時,一騎人馬疾馳而至,穩穩的在營地前停了下來,來者還未下馬就先開了口:「陛下,蘭斯洛特和凱他們帶的後援軍今晚就會到達這裡。」
一聽這個聲音,林零心裡一緊,抱了剩餘的一絲希望抬起頭來,望向了那個人。只見他那金棕色的頭髮被風吹的有些凌亂,翡翠色的眼眸在月色下自有一番嫵媚動人。
是高汶大叔!
對方彷彿注意到了她的視線,一邊下馬,一邊衝著他笑了笑:「這是哪裡來的年輕女士?怎麼會在這裡?」
這下子林零徹底絕望了……連大叔也不認識她了。小蘭和小凱也都不在這裡……她真的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到底有誰可以告訴她?
她神色黯然的垂下頭,目光不經意掠過了亞瑟,看清他身上的一樣東西時,她不由眼前一亮,上前了兩步,指著那裡語無倫次地說著,「亞瑟,你不會不認識我對不對?你還戴著這條腰帶,你還記不記得這條腰帶是我做的,你還記不記得這個圖案的意思?你不是說過嗎?你的腰帶只能由你最愛……」
「你給我住嘴,奸細。」桂妮維婭突然打斷了她的話,自上而下的看著她的臉,輕蔑的揚唇,手掌一瞬間揚起,狠狠地落在了她的臉頰上。
始料不及的一耳光,就這樣突兀的落下來,火辣辣的痛感,剎那間讓林零的意識陷入一片空白。「是羅馬人來讓你來搗亂的嗎?」桂妮維婭又揚起了手。
「好了好了,怎麼說她也是個女孩子嘛。」高汶不知何時擋在了她的面前,「公主殿下,您最近的脾氣似乎不大好呢。」
林零捂著臉,難以置信的望向了那個年輕的國王,可觸目所及的,還是他依舊無動於衷的神色。
「押好她帶回去。」他冷漠的轉過身,留給她的背影在視線裡微微模糊起來。
「等下!亞瑟!」她憤怒的掙扎著,努力地仰起頭,朝著他的方向大喊道:「我是林零啊!你清醒過來啊,亞瑟!」
即使會忘記一切也不可以忘記自己,即使懷疑一切也不可以懷疑自己。不甘心就這麼被抹殺,她真的不甘心。這世界似乎在剎那顛倒失卻顏色,漂成一片無邊無際的黑白。她的嘴唇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連帶身體都如墜冰窖地顫慄。心頭的那股悲傷,卻像是不屬於自己的感情大塊大塊的瀰漫開來,排山倒海的憂傷淹沒自己。
寒風冷冽的吹過她單薄的身體,她咬緊了唇,口中化開一絲暖熱的血腥氣。她感到自己右臉頰的痛感似乎還在縈繞著,即使濕熱的眼眸已被冷風吹的乾涸痛澀。就算那溫柔不復存在,疼痛的心還是猛地泛起大片波瀾。
愛與被愛也許就是選擇了折磨和彼此折磨,即使意識不在,也能看到這一切,只是這樣,卻也足以,把人逼到全盤崩潰吧。喜歡的人,現在離她是那麼近,那麼近,卻是第一次讓她痛苦的想哭。
「即使這樣,你還要選擇相信對方嗎?林零……」
做好準備迎接前方的重重困難。也許有時會讓你無法忍受,有時會讓你傷心悲哀,甚至有時會讓你痛苦絕望,即使這樣,你還會選擇相信對方嗎?林零……
此時不知為何卻想起了默林曾經問過她的話,她將腦袋深深埋在自己的膝蓋中,低低重複了一遍自己依舊不變的回答。
「我會。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像他相信我那樣的相信他。」
神曾對人說:我治癒你,因此便傷害你;我寵愛你,因此便懲罰你。有過幸福,就會有痛苦。
那麼,現在的一切又算是什麼呢?
她又再次抬頭望向窗外,那輪銀藍色的滿月依然掛在天空的那方,以朦朧極微弱的光線,照亮這漫長的夜。
亞瑟……他在心頭一遍遍默念著他的名字,彷彿這樣能夠給此時膽怯的自身已足夠的勇氣,無論在面對怎樣的突如其來的境況,都可以堅強的走下去,期盼那最後到達黑暗裡的光明。
無論在發生什麼事情。